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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k 发帖数: 1059 | 1 第031话 偷和借的关系
现在是冬天,马内的清晨很冷,呼出来的全是白蒙蒙的雾气,地上更是结起薄薄的一层
寒霜,所以很滑,特别是那些原本就阴暗潮湿的小巷。
此刻天还没完全亮,东方只是微微发白,四周非常安静,连道人影都没看到,大部分人
还在熟睡中,但是有一个人却匆匆而行,而且他根本不走大道,从这条小巷穿到那条小
巷,这个人正是拉佩。
拉佩一点都不像第一次来马内,绝对比土生土长的马内人更熟悉这里的街道。
拉佩一边走,一边还不时看身后,这可不是因为谨慎,他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而且不
只一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是高级盗贼,另外还有一个魔法师。
拉佩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看到一个类似竹蜻蜓的东西从远处的树梢上一掠而过。
拉佩穿街走巷,甚至有几次翻墙而入,直接从别人的家里穿过去。
这时,那个类似竹蜻蜓的东西不见了,看来那个魔法师对马内并不是很熟,又或是不熟
悉跟踪的技巧。不过另外一个盗贼就有些麻烦,跟踪技巧肯定很厉害,拉佩怎么都甩不
掉。
拉佩一咬牙,朝着一幢豪宅闯过去。
拉佩刚翻墙进去,就听到里面响起一片犬吠声。
拉佩的速度极快,在那些狗追过来之前,就从侧门进入那幢房子,紧接着用一块符石把
自己和四周隔绝开来。
那些狗汪汪乱叫,豪宅的护卫也都清醒过来,在院子中四处搜索着。
突然,所有的狗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冲过去。
树丛中,一道人影慌乱地蹿出来。
“是盗贼,快抓住他。”护卫中有人高声喊道。
大门打开了,那些狗飞快地蹿出去,很多护卫也跟在狗的后面,去追赶那个不怀好意的
盗贼,没人注意到有一个护卫渐渐落在后面,突然那个护卫的外貌变了,变成一个看上
去很普通的人。
拉佩松了一口气,总算甩掉这条讨厌的尾巴。
拉佩回到大街上,随手招了一辆马车。
远处,在离拉佩家不远的那幢别墅内,小恩格哈一脸失落地站在老者面前,道:“我追
丢了,银狐也没成功,还差一点把命赔上。”
“这不能怪你,那小子确实很难对付。”老者倒是大度。
“下一次我会小心的。”小恩格哈连忙说道。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老者摇了摇头,道:“他既然知道自己的住处暴露,也知道有
人监视他,肯定会采取措施……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走。”
没有人提出质疑,老者用无数事实证明他的正确。
此刻拉佩并没有在想刚才被人盯梢的事,那只不过是插曲罢了。
马车已经停下来,不过这里不是本贝画廊,而是市中心的某条大街,前面有一幢很大的
房子,那就是拉佩的目标。
这幢房子有四层,前面有一座很大的庭院,这里是市中心,能够拥有这样一座庭院,可
见房子的主人身份不简单。
庭院内栽种着一排雪松,挡住人们的视线,同样也隔绝闹市的喧嚣。
拉佩并不打算走前门,他下了马车,付清车钱,转身钻进旁边的小巷,过了片刻就绕到
那幢房子的后面。
后面是一条小巷,非常适合拉佩行动。
拉佩纵身一跃,一下子就跳过那高高的围墙,无声无息地落到里面。
没有一点动静传来,特别是拉佩最讨厌的狗叫声,拉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比格?
威尔的情报没错,要不然又得费一番手脚。
拉佩从口袋中掏出一根很细的钢丝,快步跑到房子的后门,只是片刻工夫,门就被打开。
拉佩悄悄地溜进去,反手把门关上,侧耳倾听起来。
走廊的一端传来一阵阵呼噜声,而且不只一个人,其中有个人还不时说几句梦话,除此
之外就一片寂静。
拉佩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他的目标是最里面的房间。
那房间也有锁,不过在拉佩娴熟的开锁技巧面前,这种普通的锁根本就没用。
打开门,拉佩闪身躲了进去。
这间房间很小,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木质的百叶窗紧紧关闭着,充满一股香樟树的味道。
拉佩走到窗前,先把百叶窗打开,现在的天色又亮了许多,趁着微亮的天光,他可以看
清楚里面的一切。
房间的一侧有一只很大的壁橱,拉开壁橱,只见里面挂满衣服,大部分被各种华丽的长
裙占满,男士的衣服只有一排,而且被挤在边上。
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只小小的梳妆台,底下有个抽屉,这个抽屉也被上了锁,而且是比较
复杂的锁。
拉佩一大清早跑来这里,就是为混入舍利谢宫做准备。
想要混进舍利谢宫并不难,就算没有请柬,只要看上去像个贵族,就不会有人阻拦,所
谓的请柬只不过是唬人的东西。
不过,想要看上去像个贵族可不容易。
拉佩在那排衣服架子上翻找起来,这些衣服可不简单,珍贵的不只是它们的面料,也包
括手工,全都出自马内有名的裁缝师之手。
想要混进舍利谢宫,最大的难题就足那些侍者,那里的侍者见多识广,眼睛都很“毒”
,他们可以从衣服的针脚看出这件衣服是否出自名家之手?是谁做的?
这幢房子属于某位伯爵,此人的领地在格雷艾尔,这里是他来马内时的住所。
和安博尔?诺德正好相反。过年的时候伯爵一家总会回领地,所以新年这段日子房子总
是空着,只有一个管家负责看家,还有两个老仆人负责日常的打扫工作。
比格?威尔曾经是这里的常客,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知道这里原本养着五、六条
狗,但负责看房子的管家怕麻烦,主人一走,那位管家就会把狗拿去寄养,因此潜入这
里并不困难。
拉佩拨开挂在外面的衣服,里面还有一排衣架,挂在上面的衣服从小到大都有,最小的
是婴儿所穿,最大的适合十八、九岁的青年,这些衣服属于伯爵唯一的儿子。
拉佩挑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还算合身,于是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把那套衣服穿起
来。
尺码稍微大一些,不过没关系,拉佩转动一下手中的戒指,他的身体开始变形,变得胖
了一些,这是戒指的另外一个功能。
别人是让衣服适应自己的身体,拉佩却是让自己的身体配合衣服。
感觉到差不多合身,拉佩停止转动手中的戒指,来回走了起来,一会儿又抬胳膊、伸腿
,只要稍微感觉不自在,他就会再一次转动戒指,对自己的身体进行调整。
拉佩需要衣服百分之百的契合,要不然那些侍者仍旧会看出来。
那些有名的裁缝师只可能帮人量身定做,所以这样一件衣服如果不合身,表示不是偷的
就是借的,如此想进舍利谢宫根本不可能。
试了好半天,拉佩终于停下来,此刻的身材已经被那枚戒指牢牢记住,以后就用不着这
样麻烦地调整。
拉佩脱下那套衣服,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取出一只袋子。这只袋子只有巴掌大小
,但是他却轻而易举地把那套衣服收进去。
做完这一切,拉佩调整一下那些衣服架子,为的是不让人看出这里少一件衣服,只要别
让人看出有人动过的痕迹,这种穿不下、挂在这里好几年的衣服,没人会去关注,少一
件也不会被发现。
接下来是饰品,拉佩走到梳妆台前,先观察了一下那把锁,锁的构造非常复杂,而且还
隐约带着一丝魔法的痕迹。
拉佩不敢用钢丝开锁,只能乖乖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是佛勒做的,把钥匙插入锁孔后,钥匙柄上的红宝石不停闪烁着,里面发出吱
吱嘎嘎的轻响,过了片刻,那把锁发出喀的一声轻响,锁被打开了。
拉佩没有急着打开抽屉,他仔细地观察抽屉四周,这是为了确认有没有机关,比如挂一
根绊索之类,或者贴上一张看不见的封条。
这是经验,一个聪明的贼比不上一个谨慎的贼,后者远比前者活得长久。
好半天,拉佩终于确定没有这些问题,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抽屉内全都是胸针、
手链、腰带扣环之类的饰品。
是饰品,而不是首饰,饰品图的是样式新颖,精巧别致,价格未必昂贵;首饰就不同了
,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就算没有切割,也会让人垂涎三尺。
拉佩没有动放在最外面的那些饰品,那肯定经常穿戴,少掉一件,很容易被发现,所以
他把抽屉全都拉开,从角落里面拿了三件已经堆了灰尘的饰品。
拉佩把这三件饰品也都塞进那只袋子内,接着关上抽屉、重新上锁,然后小心翼翼地抹
去所有的痕迹,这才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面退出来。
现在拉佩已经可以大摇大摆地混进舍利谢宫,不过他只能一个人进去,想要带上安博尔
?诺德仍旧有些麻烦。
好在,比格?威尔已经帮拉佩想好办法。
拉佩重新把房间的门锁好,收起钢丝,快步走到正门前,轻轻拍了一下挂在门上的铜铃
,门铃叮铃当当地响起来。
拉佩飞快地跑到走廊的另一头,这里是仆人们住的地方,他迅速地闪到墙角一个不容易
被人发现的角落。
过了片刻,拉佩就听到管家的房间内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管家的房间门开了,一个身穿睡衣、戴着睡帽,看上去有五十几岁,眼袋浮肿的矮个子
迷迷糊糊地走出来。
此时拉佩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面走出来,闪身进入管家的房间。
这间房间很小,没有什么装饰,只有床、床头柜和衣橱。拉佩轻轻抬住床头柜的抽屉,
这是为了抽出来的时候不发出声音。
一打开抽屉,拉佩就看到他要找的东西,只见一张白色镶着金边的请柬放在最上面。
这就是舍利谢宫容易混进去的第二个原因,请柬很容易得到。
舍利谢宫负责发请柬的人根本不会管谁在马内,谁不在马内,多发一张请柬,无伤大雅
;少发了的话,没收到请柬的人会觉得自己被怠慢。
地位越高的人,越在意面子,甚至看得比性命还重。
因此舍利谢宫的人会按照名单,每家都送一张请柬,根本不管是否有人在家,也不管最
后会是谁拿着请柬来参加舞会。
请柬到手,拉佩闪身出去,重新躲回那个角落里面。
几乎和拉佩前后脚,管家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这位管家被早早地吵醒,又白跑一趟,心里正恼火,以为又是哪个调皮的小孩在胡闹,
这种事以前也经常发生。
房门关上,过了片刻,房间内再一次响起呼噜声。
拉佩从角落里面出来,随手将请柬收进那只小袋子内,然后径直穿过走廊,来到后门。
来的时候拉佩走的是后门,走的时候仍旧如此,因为一个谨慎的小偷绝对不会走正门。
天已经亮了,大街上渐渐看到行人,还可以看到拿着警棍巡逻的警察,昨天晚上发生的
那起爆炸案使得马内的警察当局异常紧张。
从小巷中出来,拉佩拦下一辆马车,上车后说道:“海德勒大街五三六号。”
拉佩要去的是安博尔?诺德的家。
半个多小时后,马车停了下来。
安博尔?诺德的家看上去很气派,比那位伯爵的宅邸更加有气势。
这倒不难理解,那位伯爵的房子只是临时居所,仅是落脚点,没必要弄得太好;安博尔
?诺德却不一样,他的家人都在马内。
再说,海德勒大街在郊区,地价要便宜许多;那位伯爵的房子在市中心,而且是最繁华
的地段,单单地价就超过这里好几倍。
安博尔?诺德家的大门紧紧关闭着,拉佩飞身一跃,直接跳过三米多高的铁门。
突然,里面传来疯狂的狗叫声,十几只狗从房子的各个角落冲出来,这些狗都有一米多
长,直立起来比人还高,模样看上去异常狰狞。
拉佩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狗,一个成功的小偷必须熟悉狗,知道怎么对付狗,他随手一抖
,魔杖瞬间抖得笔直。
“给我趴下。”拉佩用魔杖朝着四面八方一划。
这些冲过来的狗全都脚底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后互相撞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前方的地面上结起一层薄薄的冰,就是它们让这些狗摔成一团。
拉佩收起魔杖,嘴角多了一丝微笑,他终于掌握到魔法的真谛。
魔法并不是越强越好,而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运用正确的魔法,达到需要的
目的。
现在是冬天,马内水气充沛,清晨时分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这两个条件加在一
起,就意味着很容易制造冰块。只需要很薄的一层冰就可以让这些狗滑倒,一旦它们滑
倒,就再也构不成威胁。
“什么人?”
“干什么的?”
这时,从旁边的小屋内冲出来一群人,有仆人也有侍卫。
“是拉佩先生。”一个侍卫认出拉佩,道:“您怎么……”
“厅长大人醒了吗?”拉佩懒洋洋地问道,他随即又打了一个呵欠,此刻的他看上去很
疲惫的样子。
“还没醒。”那个侍卫连忙说道,他很清楚拉佩的身份,也知道昨天安博尔?诺德邀请
拉佩吃饭,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谈。
拉佩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走进房子,在大厅靠近壁炉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从椅子
的高度来看,很明显是安博尔?诺德的座位。
“您要喝些什么吗?”一个年轻的管家走过来。
拉佩看了远远站着的那些仆人一眼,那些人的眼中充满胆怯和怀疑,他又看了看这位年
轻管家,点头赞道:“你很有见识。”
紧接着拉佩又道:“给我来杯奶茶,牛奶多一些,糖少一些。”
拉佩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来两份,我的那份不要糖。”楼上传来安博尔?诺德的声音。
安博尔?诺德刚刚被叫醒,此刻正睡眼蒙眬,因为出来得匆忙,身上只穿着睡衣,不过
他的这件睡衣比那位伯爵家的管家要好得多,至少可以出来见人。
看到拉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博尔?诺德倒也不恼,只不过他有些奇怪,拉佩怎么现
在就来了?
如果拉佩已经搞到请柬,只要派仆人过来打声招呼就行,根本用不着亲自跑一趟;如果
没搞到,拉佩应该到处找关系才对。
安博尔?诺德想不明,他干脆不去多想,直接在拉佩的对面坐下来。
“这是你要的东西。”拉佩从那只袋子里面掏出请柬,随手飞了过去。
安博尔?诺德连忙接住请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请柬,不过他
相信拉佩不会骗他。
“花了多少钱?”安博尔?诺德连忙问道。
“钱回头再说,价钱绝对不便宜。不过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你算一下。”拉佩把椅子拉过
来,道:“你有没有听说昨天马内出了件大事,一辆马车在大街上被击毁,车夫当场被
杀?”
“听说了。”安博尔?诺德茫然地点了点头,突然他睁大眼睛,问道:“那不会是你的
马车吧?”
“刺客是贾克卜的手下,其中有一个人是独眼龙,这个特征太明显,应该很容易查;另
外一个剑客的实力不错,离高级只有半步之遥,这样的人在贾克卜的手底下绝对不会很
多,也应该很容易查到。”拉佩说道。
“我会让人去查的。”安博尔?诺德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以后再说,你先得帮我把这件事摆平。我和马内的警察系统没什么交情,偏偏我现
在的身份特殊,上面不适合出面。”拉佩说出真正的目的。
安博尔?诺德犹豫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明白拉佩为什么找他。
刺客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安博尔?诺德邀请拉佩的时候出现,唯一的解释就是
贾克卜的人并不知道拉佩的行踪,只能盯着他,是安博尔?诺德暴露了拉佩的行踪。
“人绝对不是我领过去的,我可以发誓。”安博尔?诺德连忙说道,他必须把这件事解
释清楚。
“我知道。”拉佩的语气非常平和:“如果我介意,也不会帮你搞这东西了。”
“谢谢。”安博尔?诺德这一次是真心感谢。
“你这里有客房吗?昨天为了对付那两个刺客,我先是逃,然后反杀,一直打到十点多
,之后我不敢回家,接着干脆搞定你的事,这其间都没睡过觉,累死我了。”说着,拉
佩打了个呵欠。
“伯德,马上去准备房间。”安博尔?诺德朝着旁边的年轻管家吩咐道,紧接着他站起
来,道:“你先睡,我出去一趟,和我以前的几个同学打声招呼,让他们帮忙把这件事
压下去。”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只要私底下把拉佩的秘密警察身份,还有塔伦的刺杀
事件,以及贾克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解释一遍,那几个人自然会把这件事捅上去。
上面知道里面的水这样深,肯定会把案子搁置起来,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会想起来,那
些人甚至不会去求证,因为他们向秘密警察求证的话,就意味着拉佩的身份暴露,也意
味着他们成了知情者,因此很可能会被秘密监视,没人愿意自找麻烦。
“你应该还没吃过东西吧?”安博尔?诺德问道,此刻的他看上去异常亲切。
“没吃过,我从昨天晚上一直饿到现在。”拉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扁扁的。
“伯德,让厨房准备一只烤全羊、一头烤乳猪。”安博尔?诺德很清楚拉佩的食量。
年轻管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在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且安博尔?诺德手底下的那
几个侍卫全都是大胃王,拉佩的胃口只是稍微夸张一些,还没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我先去休息了。”拉佩站起来,他朝着安博尔?诺德笑了笑,道:“想听听我的忠告
吗?”
“洗耳恭听。”安博尔?诺德异常认真地说道。
“你想要办成那件事,首先得请一个好点的礼仪教师,还有借一辆好点的马车,身上的
衣服也要换一套。昨天太过匆忙,很多事我忘了提醒你,离开之后才想起来。”拉佩完
全是看在安博尔?诺德对他不错的分上,才说这些话。
“我有好衣服。”安博尔?诺德却感觉到刺耳。
拉佩不再说什么,他打着呵欠跟在那位年轻管家的身后。
拉佩其实并不累,昨天晚上他已经睡过三个小时,此刻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不过他也
不介意再睡几个小时。
当拉佩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从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起来,拉佩像佛勒一样随手给自己一个魔法,随着无数泡沬从身上
泛出,他整个人变得干净很多,也精神很多。
从客房里面出来,刚一下楼,拉佩就看到安博尔?诺德正在大厅试穿衣服。
安博尔?诺德显然被拉佩刚才的话刺激到,因此把所有的好衣服都搬出来,此刻正在穿
衣镜前不停地试穿着。
大厅内并非只有安博尔?诺德一个人,还有一个肥胖的老女人、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
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想必都是安博尔?诺德的家人。
安博尔?诺德抬头看到拉佩从楼上下来,炫耀般问道:“你看我怎么样?这些衣服不算
差吧?”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拉佩,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显得有些尴尬,毕竟拉佩的年纪那么
小,却和他们的父亲关系颇深,以致他们平白无故矮了一辈;相比之下,那两个女人就
不怎么在乎,她们朝着拉佩点头致意。
“舞会晚上才开始,不过现在过去也行,早点去说不定会碰到你要找的人,这样你们就
有充裕的时间进行交流。”拉佩站在楼梯口,斜倚着栏杆说道。
“实在太好,这实在太好了。”安博尔?诺德愈发兴奋起来,紧接着说道:“我已经帮
你把那件事压下去,不过你最好暂时在外面躲一段时间,我请我的朋友帮你把周围的住
户清查一遍。”
拉佩点头道谢,安博尔?诺德确实帮他一个不小的忙。
“我已经帮你准备了衣服,你要不要试一下?”安博尔?诺德又开始炫耀起来。
拉佩听出来了,他暗自好笑,嘴里却说道:“我有衣服,还算不错。”
“能让我们欣赏一下吗?”安德尔?诺德对拉佩之前说的话仍旧耿耿于怀。
拉佩没说什么,只是掏出袋子,把那套衣服连同饰品一起拿出来,走上前几步,铺开在
沙发上。
拉佩挑的这件衣服并不显得特别华贵,属于比较低调,宝蓝色的丝绸面料,袖管和领子
上点缀一些蕾丝花边,前面是一排水晶钮扣,下半身是一条同样宝蓝色的丝绸裤子,比
起安博尔?诺德的那堆衣服明显要“平淡”很多。
“这好像……不算很特别。”安博尔?诺德犹豫一下说道,他原本想嘲讽两句,但是想
到很多事还要依靠拉佩,最后还是忍住。
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也差不多,唯独那个胖女人走近前仔细看了一会儿,
眨了眨眼睛,不太肯定地说道:“这针脚、这样式……是不是玛蒂尔达夫人的手笔?”
“玛蒂尔达夫人——”安博尔?诺德的儿媳妇尖叫起来,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
下子她的脸上再也没有轻视的神情,而是瞪大眼睛盯着拉佩。
“谁是玛蒂尔达夫人?”安博尔?诺德茫然地问道。
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连连摇头。
“那位夫人是王室御用裁缝。”胖女人轻声说道。
安博尔?诺德不说话了,他原本以为拉佩让他找个好点的礼仪教师、换一身好点的衣服
是在开玩笑。现在他明白了,拉佩是认真的。
“和玛蒂尔达夫人同等级的裁缝还有七、八个,她们的作坊一个月大概做几十套衣服,
一年也就几百件,外面根本弄不到。她们做的衣服未必有多好,或许也不怎么舒适,却
是身份的象征。我没想到你的夫人能够认出这是玛蒂尔达夫人的作品,不过我可以告诉
你,舍利谢宫的侍者在十米之外就可以知道这套衣服是玛蒂尔达夫人做的。”拉佩朝着
安博尔?诺德笑了笑。
安博尔?诺德张大嘴巴,现在他总算明白拉佩之前为什么说那番话。
“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能不能帮我借一套衣服?”安博尔?诺德急了,他可不想被人看
作是乡巴佬。
“借来的衣服有可能完全合身吗?”拉佩笑着问道。
安博尔?诺德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安博尔?诺德穿自己的衣服过去,别人会把他当作乡巴佬;穿一套玛蒂尔达夫人制作的
,但是不合身的衣服过去,别人会把他当作死要面子的乡巴佬。乡巴佬和死要面子的乡
巴佬,好像还是前者更光彩一些。
“那么你的这套?”安博尔?诺德的儿媳妇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这是我自己的。”拉佩耸了耸肩。
众人全都呆滞地看着拉佩。
以前安博尔?诺德就怀疑,他猜拉佩可能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而现在那位贵族变成大
贵族,至少也得是伯爵那个等级的。
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马车上坐着两个人,拉佩悠然自得地看着窗外,安博尔?诺德则满
脸愁容,昨天他还满怀期待想要参加这场宴会,但此刻他多么希望拉佩没有帮他弄来请
柬。
“别再愁眉苦脸的,你就当作是来熟悉一下环境的。”拉佩安慰道:“不想出丑的话,
你只要低调一些就行。”
“我确实太急了,早知道这样,我应该事先询问你一下。”安博尔?诺德现在后悔都来
不及。
在拉佩和安博尔?诺德说话的工夫,马车已经渐渐停下来。
还没到舍利谢宫,但是前面的路却已经堵塞,两边全都是马车。
看了那些马车一眼,安博尔?诺德愈发后悔,总算明白拉佩为什么建议他连马车都换掉。
安博尔?诺德的马车在塔伦算是数一数二,但在这里就显得太过寒酸,还有一种格格不
入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地来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给人一种粗糙、简陋的感
觉。
安博尔?诺德突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拉佩,这才发现,就算是静静地坐着,
拉佩的身上也不知不觉透着一股华贵的气质,而他却像是一个跟班。
这让安博尔?诺德愈发感到难堪,现在他终于明白拉佩所说的礼镇教师有什么用场,教
的肯定不是礼仪,而是帮他培养气质。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马车一点一点往前磨蹭,总算到了大门前,门口的侍者拉开了车门。
拉佩先从马车里面出来,他看着眼前这座园林,脸上满是回忆的神情,好像他以前是这
里的常客,却因为什么事好久都没来了。
安博尔?诺德紧随其后从马车上下来,他显得僵硬又拘束,手里拿着一张请柬,却完全
不知道递给谁。
更糟糕的是安博尔?诺德很敏感,身为警察厅厅长,他还非常擅于观察和分析,已经发
现那些侍者看着他的眼神充满轻蔑,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怜悯,更让他悲哀的是,那些前
来参加舞会的大人物全都刻意避开他,连大人物身边的跟班也都露出对他不屑一顾的神
情。
安博尔?诺德刚才还觉得自己像是拉佩的跟班,现在才发现自己就算做个跟班也不合格。
越是这样想,安博尔?诺德就越没自信,他本来打算独自行动,但现在他更希望和拉佩
在一起,不过等到再转头想要找拉佩,却已经发现拉佩已经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一个面黄肌瘦、干枯如柴的人靠过来低声问道:“你是来这里找门路的吧?”
安博尔?诺德一看这个人,立刻就猜到他是个掮客,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擅长哪个方面。
见安博尔?诺德不回答,那个人嘿嘿一笑,道:“带你进来的那个少爷难道没告诉你应
该穿什么衣服?必须注意些什么事?”
“他说了,不过时间来不及,我昨天晚上才知道这里有舞会,便拜托他弄了一张请柬。
”安博尔?诺德因为心灵接连受到打击,智力跌落到负数,竟非常老实地回答道。
“昨天晚上?”那个掮客笑了起来,道:“那个少爷不是手里有请柬,就是门路很宽,
请柬倒是不难搞到,只是时间紧迫一些。”
“是啊,他确实神通广大。”安博尔?诺德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你想找的是什么人?想要达到什么目的?”那个掮客不再兜圈子。
“我在外地担任警察厅厅长,现在想调回来。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倒也不在乎职位,
但如果能够抬高一级官阶就好了。”安博尔?诺德没有门路,只能实话实说。
“这年头别人都是想往外走,马内不好混,你居然想回来?”那个掮客讪笑起来。
“年纪大了,再说,我们那边不太平,国王特使都被刺杀了。”安博尔?诺德露了点底。
“就是几个月前威尔勋爵被刺的那个地方?叫什么……”那个掮客想了半天,也没想出
塔伦这个名字。
安博尔?诺德面露尴尬,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别人就算听说过,也想不起名字。
“这件事有点麻烦,威尔勋爵算是我们这一行的老前辈,他死在你的辖区,这让圈子里
面的人感到心寒啊。”那个掮客露出为难之色。
安博尔?诺德很明白,这是找理由抬价,他有些后悔,应该事先做好准备再来,现在答
应也不好,拒绝更麻烦,如果他答应,对方弄不好会把价钱开到天上去;如果拒绝,这
人怀恨在心,说不定暗中给他耍阴招。
“你慢慢琢磨吧。”那个掮客倒也不在意,他指了指旁边一个角落,道:“我劝你别到
处乱转,凭你这身打扮,你在这里就是丢人现眼,没人会搭理你的,你如果要找人,也
只会给那个人留下一个坏印象,所以你还是待在角落,在那里的全都是像你这样的人,
你们或许会有共同语言。”
说完这番话,那个掮客转身就走。
安博尔?诺德茫然地看着四周,他不太愿意相信那个掮客的话,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那个
掮客没骗他,所有的人,从大人物到底下的小角色,甚至包括侍者全都远远地避开他,
很多人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
此刻安博尔?诺德终于明白,他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安博尔?诺德转头再看了掮客指给他的角落一眼,果然那里聚集着一群人,大概有二十
几人,这些人果然都和他一样,有一种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安博尔?诺德还是朝着那边走去。
“您也是来走门路的?”
“不要在意,这样的事经历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是不是觉得脸皮都没了?别放在心上,想办成事,脸皮太薄可不行。”
“我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半年,没少看这些人的脸色,连那些伺候人的家伙也敢拿眼角看
我。如果在我那里,绝对可以把他们挤出屎来。”
聚拢在角落的人全都同病相怜,对安博尔?诺德倒是很客气。
互相询问了一下身份,安博尔?诺德也探了一下他们的底,全都和他没什么冲突,他顿
时松了一口气,和那些人闲聊起来。
安博尔?诺德当然不指望这些人能够找到什么门路,他需要的是经验。
安博尔?诺德首先问的,就是这些人弄到请柬花费的代价,对于拉佩,他不可能毫无保
留地信任。
一问之下,安博尔?诺德松了一口气,拉佩开的价钱还算公道,特别是考虑到时间那么
紧迫,再考虑到因为这件事,贾克卜的人发现拉佩的住址,拉佩开的价格甚至可以说很
低。
从这些人的闲谈中,安博尔?诺德也渐渐明白走门路的要点,包括穿着打扮、言行举止
之类的,顺便他也知道玛蒂尔达夫人做的衣服代表了什么,这群人如果有门路,砸锅卖
铁也会帮自己置办一身,可惜做不到。
当然安博尔?诺德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有很多事情没说,但他也一样,比如提到拉佩的
身份,他就只说是某位大贵族的孩子,稍微暗示一下是私生子之类,却没提秘密警察。
“带你进来的那个少爷好像和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千金很熟悉。”
一个同样也是来走门路的人朝着远处一指,安博尔?诺德这才看到拉佩。
舍利谢宫是一座东方风格的园林,这里除了主楼群之外,还到处散布着一些小的建筑物。
此刻拉佩所在的就是一幢异常精致的三层小楼,这幢楼就像放大许多倍的玻璃灯盏,四
周没有墙,全都是玻璃,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拉佩就站在窗边和几个差不多同龄的女
孩谈笑风生,他最在意的明显是其中一个女孩,最漂亮的那个女孩。
“他认识的人确实很多。”安博尔?诺德轻叹一声。
“说了半天,你比我们都有优势,你至少认识这么个有地位的人……尽管年纪小了一些
。”一个人羡慕地说道。
安博尔?诺德欣慰地点了点头,此刻他已经体会到有个人能够帮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
事,他当然不知道拉佩正拿他当话题,而且说的全都是取笑他的话。
“那个家伙是个警察厅厅长,不得了的大官,手底下管着好几千名警察。”
拉佩用异常夸张的口吻说道。
拉佩当然很清楚,在场的这些人根本不会把一个小小的警察厅厅长放在眼里,如果是马
内的警察厅厅长或许还好说,但外地的警察厅厅长在也们的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他可真够老土的,你带他来不觉得丢脸吗?”旁边一位古灵精怪的小姐轻声问道。
“像这种舞会一个月至少有七、八场,你们难道不觉得腻吗?偶尔带一个小丑来耍耍,
调节一下气氛不好吗?”拉佩直接把安博尔?诺德划入杂耍演员的行列,道:“你们是
没看到那只老猴子是怎么求我的,他的殷勤劲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的巴结也让人难
以忍受,到了最后,只要一看到他那张脸,我的胃部就会发酸。”
“那你还带他来?”另外一位小姐说道。
“只有我一个人受罪,这让我很不平衡,所以我打算让更多人一起受罪,可惜来到这里
之后,那家伙被吓住了,要不然你们就会看到非常有趣的表演。”拉佩说道。
“你可真坏。”众位小姐全都捂起嘴巴。
“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你。”那位侯爵千金斜了拉佩一眼。
拉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犹豫一下说道:“你肯定看过我。你忘了七年前在索廷斯堡
的那座小岛上,被你们扔在岛上那个可怜的小男孩?”
“啊——是你!你变了很多,我简直认不出你。”那位侯爵千金惊讶地轻叫出声。
拉佩心中暗想:你当然不可能认出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嘛!
这件事是比格?威尔告诉拉佩的,此刻这只鬼魂正藏在他的意识深处。
想要做到这一点,拉佩和比格?威尔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比格?威尔需要消耗大量的魂
力,今后几天就别想再出来;而拉佩付出的代价就是人格分裂将比以前更加厉害,就像
此刻他明明用的是演员人格,但花花公子人格却不时冒出来。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一直没看过你。”那位侯爵千金已经当真,紧接着又问道:“
你去哪里了?”
拉佩装出一副很郁闷的样子,道:“那之后的两年我一直在马内,你们恐怕都没有注意
过我。后来我做了一件小小的错事,这件事让我的父亲很不高兴,所以他把我‘流放’
了。”
“流放?是被送去修道院?还是送回领地?又或是送到某位殿下身边?”一个女孩问道。
“都不是,我被送去一座叫塔伦的港口城市,那真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才十几万人。这
个土包子就是当地的警察厅厅长,他原本还是马内人呢……”拉佩拼命地贬低自己的故
乡。
想要和一群人凑到一起,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马内人,特别是马内的贵族全都有
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贬低别的地方,或贬低别地方的人最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同。
拉佩接下来说的全都是一些“乡巴栳”的小笑话,而主角不是那位可怜的厅长大人,就
是马内的那些达官显贵。
在拉佩的嘴里,塔伦的贵族全都成了暴发户,不懂穿着,只知道昂贵就好,他们用黄金
和丝绸“包裹”身体,家里胡乱堆着各种珍宝玩物,吃的东西全都是香料,一斤肉用两
斤香料调配。
最后拉佩自然而然地说到塔伦的那些小姐,特别是市长的千金,直接被他形容成一个村
姑,尽管会写七行诗、会弹钢琴和拉小提琴、能够说十几国的语言,却不懂得吃喝和穿
着。
拉佩这样说,当然是在讨好这些贵族千金。
拉佩早就从比格?威尔嘴里,得知马内贵族的问题。
几个世纪的繁华和安逸,使得马内的贵族变得越来越自恋和短视,而且变得越来越懒散
,很多人甚至不识字,相反的,外地的贵族大多注重教育,很多千金小姐都多才多艺,
而这愈发引发马内那些千金小姐的嫉妒和愤怒,所以贬低那些外地贵族小姐的话题,在
这个圈子中绝对受欢迎。
此刻的拉佩早已经换成花花公子的人格,这个人格得到爱情之神的祝福,最擅长的就是
花言巧语讨好女孩。
很显然拉佩成功了,他成功地引起小姐们的关注,同样也成功地引来仇恨。
只见一个矮墩墩的小胖子走过来,这个小胖子长得其实挺不错,只可惜那张肉呼呼的脸
蛋破坏了他的相貌。
“娜达利雅,这个人是谁?”小胖子用眼角看着拉佩。
“保得利,你现在睡觉仍旧流口水吗?”拉佩笑嘻嘻地问道。
小胖子的脸顿时青了,这是他最大的禁忌。
小胖子和拉佩一样也是十五岁,这个年纪已经不小,在一个世纪前,他们都已经能够指
挥军队驰骋沙场,这么大还流口水,小胖子因此被很多人耻笑,这已经成了他的逆鳞。
“我……我……”小胖子要想一个找回面子的办法。
“决斗怎么样?为了你的荣誉和他决斗。”那位侯爵千金立刻提议道。
“是啊,为了你的荣誉。”旁边的女孩也在挑唆。
这群人闲得无聊,整天惹是生非,最喜欢的就是拿男人逗乐。作为女孩来说,特别是贵
族女孩,十五岁已经成年,这个年龄结婚的倒是不多,但是已经订婚的却不少。
“来吗?”拉佩有很自信。
小胖子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现在不同于一个世纪以前,以前决斗是可以找人代替的,
决斗看的其实是手下的实力;现在决斗成了解决纷争的最后手段,只能自己上。小胖子
看了看自己的块头,再看看拉佩的模样,可以肯定输的十之八九是他。
“算了,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决斗。”拉佩给了小胖子一个台阶下,不
过紧接着他又将了一军,道:“咱们赌一把怎么样?赌赛马,我有一匹不错的马,我的
骑术也还可以,咱们绕着索廷斯堡转十圈。”
“我们只比马怎么样?要不然我太吃亏了,我的体重是你的一倍……至少是一倍。”小
胖子并不傻,他顺着台阶下来,同时也没冲动地答应比赛的要求。
“这不好玩。”拉佩终于接近自己的目的,他故作沉思,好半天后说道:“前几天我听
底下的人提起,最近有人在筹备一座跑狗场,咱们就拿狗来定胜负怎么样?你骑不了马
,牵着狗上场总没问题吧?”
“跑狗场?”小胖子不是比格?威尔,他对这种下等人玩的东西一无所知,所以一听到
“跑狗场”三字,脑子中根本没有简陋、肮脏的印象,以为和跑马场差不多。
“就这么定下来,明天……不对,一个星期后怎么样?”小胖子答应了。
“没那么急,咱们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出现在一般的跑狗场?既然玩,就要玩得有格调
。我去问问那个筹备跑狗场的家伙,我打算投一笔钱,把那里弄得漂亮一些,以便能够
符合你、我的身份。”拉佩顺势说道。
“那肯定是必须的。”小胖子上当了。
“跑狗?狗也能用来比赛?”旁边的一位小姐兴奋起来。
对赛马感兴趣的不只是男人,女人的数量也不少,正如比格?威尔所说的,贵族其实是
很无聊的。
“当然能跑,而且和跑马场不一样,我们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不像跑马场一
个月才两次。”拉佩趁机宣传跑狗场的好处。
“是啊,那也太少了。”另外一位小姐抱怨起来,这显然是一位赛马爱好者。
“说起来塔伦有一点绝对比马内好,那边的人别看他们老土,玩的花样确实不少。”拉
佩又开始诱惑起来。
“好啊,有什么好玩的?”
“快说、快说。”
那些小姐争相围拢过来,小胖子看得眼红,不过这次他没开口,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拉
佩不是善类,他未必干得过拉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拉佩所说的东西感兴趣,说实
话,他也常觉得很无聊。
“这个以后再说。”拉佩卖起关子来,紧接着又道:“我和保得利是为了你们而发生争
斗,按照规矩,胜利者应该有权向倾慕的小姐提出一个要求。”
“没错。”小胖子突然觉得拉佩其实很不错。
“先说说看,是什么要求?”侯爵千金问道。
“约会怎么样?被挑中的小姐不能拒绝。”拉佩凑到侯爵千金的身边,从桌上拿起一枝
玫瑰递到侯爵小姐的手中。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起哄的声音,唯独小胖子感到很酸,他一直在追求娜达利雅,可惜娜
达利雅始终对他没什么感觉,不过酸溜溜的同时,他也充满期待,如果他赢了,就可以
顺理成章地和娜达利雅约会。
“好吧。”娜达利雅一把接过玫瑰,她已经听懂拉佩的言下之意。拉佩只说不能拒绝,
但是没说不能推托,如果保得利赢了,娜达利雅找个理由推托掉就行;但如果拉佩羸了
,她倒是要考虑考虑。
第032话 仿造和赝品
“我以前认为自己是贵族、是人上人,实际上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小丑、一个连
侍者都看不起的乡巴佬……我以为我是马内人,其实根本算不上,在他们的眼里,我只
是一个从外地搬进城里的乡巴佬……”
安博尔?诺德显然受到刺激,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唠叨着,看上去就像一个满怀委屈的
怨妇。
“想和他们一样很容易,不就是几件衣服、一辆马车,再加上谈吐举止吗?说到学识,
你绝对可以把在场的那些人中的大部分远远甩在后面,这是要靠长年累月才能堆积起来
的。”拉佩看着也觉得难过,不得不安慰两句。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这多少让我好受了一些。”安博尔?诺德抽着鼻子,道:“回到
塔伦之后,我肯定帮你的父亲谋一个好职位。我在密斯露的警察系统里面也认识几个人
,太高的位置可能有些难度,但是弄个副署长做做,应该没什么问题。”
安博尔?诺德绝对不是敷衍,副职有两种涵义,一种是正职的候补,一旦正职出缺,副
职立刻补上,不过更多的副职其实是虚衔,空有一个身份,却什么都不管,这样的副职
其实很容易弄。
“算了。”拉佩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父亲再了解不过,他的父亲性格偏软,却又和保
罗不同;保罗与世无争,他父亲却有自己的想法,很有往上爬的意愿,这样很容易被人
利用。
“你如果想报答我,回去后就组建一支警察部队,挂在警察系统名下,实际上却由我掌
控。”拉佩早就想这么做,他和贾克卜接二连三碰了几次之后,对自己手中的实力很没
自信。
“警察部队?”安博尔?诺德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护卫队全面开
战?
如果是一般的警察编制也就算了,但是带有部队两字,那就是准军事化组织,和护卫队
一样。
“回来马内这么多天,你不可能没有感觉到马内的局势很糟糕吧?”拉佩压低声音道:
“我担心这个国家要乱,如果手里有一支小型军队,那就稳妥多了。”
“不至于这么糟糕吧?”安博尔?诺德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有必要花这么
大的力气调回马内吗?
正说话的工夫,马车已经拐入红枫大道。
“我快要到家了。”拉佩舒展一下身体,他在琢磨明天怎么办,是装成另外一个身份去
画画,还是把这边的事搞定?
“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安博尔?诺德不打算这样轻易地放拉佩走,他突然发现有很多
事没有想好。
“我这里可没酒,也没茶,只有清水。”拉佩笑道。
“那也没问题。”安博尔?诺德根本不在乎。
前面就是拉佩的别墅,一天的工夫玻璃暖棚就已经搭好,别墅外面横七竖八地扔了很多
植物,全都是从别的地方挖来的,根部带着泥,用帆布包裹着。
“很有趣的布置。”安博尔?诺德随口恭维道。
“老板,您总算回来了。”妮娜从里面跑出来,显然她也开始学汉德这么叫。
“有什么事?”拉佩看了后面跟过来的汉德一眼,妮娜喜欢夸大其词,而且总是会加进
一些自己的小心思,汉德相对而言要老实得多,至少知道什么能隐瞒,什么能夸大,什
么时候必须说实话。
“老板,我已经把土地买下来了,不过有点麻烦,那条臭水沟里面的水没办法排出去,
两头都被堵死,离河道也很远,周围农田的拥有者又不允许我们挖沟,更不允许我们填
沟。”汉德愁坏了,在塔伦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碰过这样难沟通的人,好在后半段都是
妮娜在和那群人磨嘴皮子。
“我可以帮忙,这帮家伙只是想诈钱罢了。”安博尔?诺德在一旁跃跃欲试。
安博尔?诺德毕竟是马内人,很清楚行情,也知道这种臭水沟旁边的土地拥有者不可能
有什么强而有力的靠山,随便找几个警察绝对可以搞定。
可惜,拉佩并不打算欠这个人情。
“用不着那么麻烦,这座跑狗场我本来就没打算经营太久,一旦证明跑狗场赚钱,我肯
定会出手。”
拉佩这样说是为了让安博尔?诺德明白,跑狗场并不是很重要。
不过问题还是得解决,拉佩的脑子迅速转动起来,突然他的目光定在那座暖棚上。这座
暖棚非常简单,就是用格子框搭成的正方形盒子,再镶嵌上玻璃,不但四周是这样,顶
部也是如此,为了支撑这座巨大的玻璃顶,里面竖了很多铸铁管子作为柱子。
“把建造这座暖棚的设计师找来,带他去看看那条臭水沟,然后让他算一下,如果要给
臭水沟加个‘顶’,需要打多少木桩?铺多少木板?所有的费用加起来是多少?”拉佩
已经有了主意。
“加个顶?”汉德瞪大了眼睛。
“我虽然没去看过,却也能猜到那条臭水沟不会很宽。周围的地主只是不让我们把沟填
上,我们在水沟里面打木桩、铺木板,总碍不到他们什么事吧?这样反倒更好,花的时
间更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弄出一片平地。”拉佩没兴趣妥协,更没兴趣多费口舌,他
情愿多花一些钱。
“我担心不牢靠。”汉德有些犹豫。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时间不会太长。”拉佩皱起眉头,知道汉德仍旧不明白他的意思
,道:“跑狗场一旦发财,肯定会被别人盯上,马内不是塔伦,这里背景深厚的人一大
堆,像我这样的小角色根本没资格拒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跑狗场值钱,把它卖个
好价钱。”
“那至少也要支撑几个月吧?我怕的是连这么点时间都支撑不下去。”汉德有他的坚持
,总觉得会有问题。
“水沟封起来后,中间这块是用来跑狗的,一条狗才多重?你只要别让人随便上去就行
。”拉佩不由得摇头,觉得汉德平时那么机灵,这次怎么就钻牛角尖?
拉佩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能偷偷留几个小口吗?今天扔几块石头进去,明天弄一车土
下去,趁着冬天水少,悄悄地就把沟填了,旁边的那些地主难道还能挖开木板查看?冬
天那些田地也不可能种庄稼,沟里面的臭水就算渗透出来,他们也不可能发现;到了春
天就算播种下去,一开始也肯定看不出来,等到看出来至少已经是四、五月份,那个时
候跑狗场早就不在咱们手里了。”
“明智的决定。”安博尔?诺德连声赞道,这一半是真话,另一半是在拍拉佩的马屁。
见安博尔?诺德如此上道,拉佩也不能不有点表示,他笑了笑,说道:“我和一群人约
好了,等到跑狗场建造完成,就一起去玩玩,如果有意思,还会把这项娱乐项目推荐给
其他人,说实话,马内可以玩的东西实在不多。”
安博尔?诺德先是一愣,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但是转念一想,
他立刻明白过来,拉佩这是要带他进那个圈子,让他名副其实成为贵族,而不是现在这
样尴尬的身份。
“那我也出把力吧。”安博尔?诺德一旦明白过来,立刻变得异常起劲。
安博尔?诺德很会做人,不说出钱,因为这涉及到利益的分配,拉佩又不缺钱,所以他
只说出力,他也确实帮得上忙。
既然安博尔?诺德会做人,拉佩自然也不吝啬,本来他对安博尔?诺德的事并不放在心上
,现在他有心指点两句:“你的要求不高,不就是调回马内吗?我知道你打算找什么人
,想必足一些地位不高不低、身份不尴不尬的角色吧!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帮你?肯不肯
帮你?就算要帮,万一有人使坏怎么办?我约的那些人全都是伯爵之子、侯爵千金,你
在他们身上打打主意,献献殷勤,说不定更容易一点。如果他们肯牵线搭桥,根本用不
着找他们的父亲,只要随便找一个人,稍微透露一丝口风,你这点小事还不是十拿九稳
?”
安博尔?诺德连连点头,今天他并没有白待在那个角落,他已经发现当初把事情想得太
简单,居然想玩什么利益交换,先不说对方会不会看上这点利益,他能不能见到那些人
都是个问题,再加上拉佩刚才把局势说得那样恶劣,这让安博尔?诺德有些心动,他倒
是没放弃调回马内的想法,只是热度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高。
不过在此之前,安博尔?诺德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拉佩帮忙。
“你能不能帮我弄一件体面点的衣服,就像你身上的这件。”安博尔?诺德问道。
原本安博尔?诺德以为请玛蒂尔达夫人做件衣服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早上没提这个要求
,但在那个角落待了一天,他明白很多事,想要见到那位御用裁缝绝对不比见到那些大
人物容易,而想要从她那里定制衣服更是难上加难,那群人全都动过心思,可惜都没门
路,要不然他们也不必挤在那里。
“没问题,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价钱绝对超出你的想象,根本不是帮你弄张请柬
可以相比的。那位夫人的要价本来就贵,像你这样的情况,肯定要翻好几倍。”拉佩装
出一副很坦率的模样。
安博尔?诺德就吃这套,他已经问过,那群人都没这个门路,如果有门路,别说几倍,
就算十倍、二十倍,他们也愿意往外掏。
再说,这关系到尊严和脸面,安博尔?诺德在那个角落待了一天,忍受着侍者和下人的
冷眼,他都不敢说自己是贵族了。
“不要紧,钱不是问题。”安博尔?诺德答应得异常爽快。
“你回去之后,让仆人拿一套最合身的衣服过来,我找机会带过去,请那位夫人的帮工
在以前做的衣服中挑一件尺码差不多的,然后改一下。”拉佩说道。
“不是专门定做?”安博尔?诺德叫了起来。
拉佩翻了翻白眼,很不屑地问道:“您有这个资格吗?”
安博尔?诺德缩了。
“如果您要听好话,想要我拍您的马屁,也行。”拉佩的眼神愈发不屑,道:
“我会告诉您……”
“算了、算了。”安博尔?诺德连忙摆手道:“凭你、我的交情,用不着来那些虚的东
西,你能帮这个忙,我已经很感谢,是我不自量力、是我要求太高。”
安博尔?诺德已经想明白,别人没这个门路,他有这个门路,这本身就值得他自傲,如
果还要求太多,那就是自取其辱,更何况拉佩和他说实话,他应该庆幸才对,这证明拉
佩没把他当冤大头。
“那位夫人手里怎么还会有以前的衣服?”安博尔?诺德倒是对这个问题有点好奇。
拉佩拍了拍安博尔?诺德的肩膀,道:“玛蒂尔达夫人对你来说很高贵,你想巴结都巴
结不上,但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她只是一个裁缝。就比如王后陛下,十件衣服能够有
三、四件让她满意,那已经算运气很好,有时候连一件都没有。
那些不满意的衣服就会被拿回去,玛蒂尔达夫人会把上面昂贵的珍珠、宝石之类的东西
拆下来,而衣服则拿来改,像我身上的这件就是改出来的。”
“原来如此。”安博尔?诺德长见识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感叹,他是贵族,说起来
已经很幸运,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他什么都算不上。
与此同时,安博尔?诺德对拉佩的人脉愈发感到无语。
“那就劳烦阁下。”安博尔?诺德之前还和拉佩你、我相称,现在他把自己的位置又放
低一层。
说完后,安博尔?诺德急不可耐地告辞离开。
“主人,这些狗怎么办?”费德里克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手下,这几个人都是那些扒
手中年纪比较大的。
有钱人家不可能只有一个管家,肯定还需要一大堆仆人,所以汉德把他们留下,此刻他
们每个人的手中都牵着几条狗。
这些可不是灵缇,而是狼狗,一身黑漆漆的背毛油光锃亮,碧绿的眼睛流露出的不是凶
光,而是深深的警戒,它们不是角斗场上的斗士,而是站岗放哨的卫兵。
“妮娜,你不是说很擅长训练狗吗?这些狗全都归你训练。我不需要它们追捕犯人,也
不需要它们抵御来犯之敌,我只需要它们负责警戒,还有就是让它们聪明一些,别一块
肥肉就能把它们引走。”拉佩将训狗的工作交给妮娜。
“我这边还有事。”妮娜抱怨道。
“你当初说过很擅长养狗、训练狗,现在怎么变卦了?”拉佩冷着脸问道。
“我有很多事要做,忙得很。”妮娜找了一个借口,然后道:“我帮你找一个专门训狗
的人怎么样?”
“今天警察来过吗?”拉佩突然转变话题。
“没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妮娜感到意外。
“昨天晚上我遭遇了刺杀,刺客没能伤到我,不过马车毁了,车夫也死了。”
拉佩淡淡地说道:“我有仇家,很厉害的仇家,所以我不用外人,你是唯一的例外。”
突然拉佩笑了笑,凑到妮娜面前,道:“还记得我说过,我和警察厅厅长很熟吗?刚才
那个老头就是,之前我拜托他把你和莫迪莱的身份査了个清清楚楚。”
拉佩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阴森。
妮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而是
一个冷酷无情的黑魔法师。
那天拉佩去高伦住的地方,车夫茫然无知,不知道去做什么,妮娜却一清二楚,一百多
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这样的凶人她居然一直亳不在意。
不再和妮娜多啰嗦,拉佩转头朝着费德里克说道:“再找几个人过来,这一次不是做仆
人,而是当守卫,每天三班,每班八个小时,随时都必须有人站岗放哨,每班至少六个
人,两个盯着前面,两个盯着后面,再加上两个游动哨。”
“这一次带来的人恐怕不够。”汉德在一旁提醒道。
“再叫一批人过来。”拉佩不认为这是问题。
“明白了。”汉德点头答应,他巴不得把兄弟们全都从塔伦弄过来。
“夏洛克呢?”拉佩看了看左右。
“他一大清早就出去,现在还没回来。”汉德答道,紧接着他刺了一句:“尤特人只要
有钱赚,绝对会忘记时间。”
“这不是很好吗?”拉佩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汇票,道:“把这交给他,让他换成现金
,金元比索各半。”
拉佩原本还打算让夏洛克出面,向马内的地下钱庄借一笔钱,现在用不着了,今天安博
尔?诺德被羞辱了一天,绝对会耿耿于怀,接下来花钱想必会非常大方。
半个小时后,拉佩就知道他的猜测有多正确,此刻他正看着一堆衣服发呆。
来的是那个年轻管家,他拿来的不是一套衣服,而是整整六套,其中一套被专门拿出来
,那是安博尔?诺德的,另外五套分别属于他的老婆、两个儿子、儿媳妇和一个女儿。
“主人说了,他知道您可能会很为难,实在不行的话,先把他的那套做出来就行。”年
轻管家异常恭敬地说道。
刚才安博尔?诺德一回到家里,立刻把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尽管受了一肚子气,但是
他也开了眼界,和家人说起舞会的时候眉飞色舞,说到拉佩答应帮他弄一套衣服的时候
,更是眉开眼笑,当然他没提是用旧衣服改的,因为拉佩警告过他,这种事不能随便对
外人说,要不然这个门路以后就断了。
安博尔?诺德显然没意识到女人的虚荣心有多么强烈,他一时得意,结果就是老婆眼红
了、儿媳妇眼热了,最后每个人拿出一套衣服,本来他们还打算给几个小的也各做一套
衣服。最后还是他老婆心疼钱,再加上小孩都会发育,现在做了,以后穿不上,等于白
糟蹋钱,所以才否决。
“这要花很多钱。”拉佩不得不再次提醒。
“主人说了,要多少钱,您只要派个仆人过来说一声就行。”这位管家连忙说道。
“回去告诉厅长大人,我只能尽力而为。”拉佩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实际上他高兴都
还来不及。
那位管家告辞离开,一看到他赶着马车走远,拉佩拿起一件件衣服仔细翻找起来,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放大镜。放大镜是佛勒做的,功能不只是放大东西,还能放大
魔力波动。
拉佩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必须确定这些衣服上有没有藏着东西、有没有魔法波动。
把所有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拉佩一划拉,把这些东西全都收
进那只袋子内,然后转身往外走。
“您要出去?”费德里克连忙问道。
“我的时间不多,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拉佩轻叹一声,道:“明天我还要去画画,
那边更走不开,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我去准备马车。”费德里克立刻说道。
“不需要,外面说不定仍旧有人盯着,我一个人行动起来更方便。”说着,拉佩将身上
的斗篷裹紧,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这件伪装斗篷的效果其实和变色龙差不多,仔细看仍旧能够看到拉佩的身影,白天用来
隐形的话,意义并不是很大,但是到了晚上,就和隐形没什么两样。
和早上一样,出了门,拉佩并不走大道,而是直接穿过对面那幢别墅,然后一路直闯,
这既是为了检查身后是否有人跟踪,也是为了防备对方有埋伏,如果连拉佩自己都不知
道接下去会走哪条路,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
一路上,拉佩都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一进入市区,他就专门挑
人多的地方走,还不停改变自己的模样。
那枚戒指有一个功能,只要拉佩碰触过的人,全都可以被模仿。拉佩在人群中穿行,免
不了和路人碰擦一下,等到擦身而过,他就变成那个人的模样,等到拉佩从一座夜市出
来,早已经没人再能够认得出他。
在大街上拦下一辆出租马车,拉佩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去白沙码头。”
白沙码头是一个地名,和红枫大道一样,那里以前是码头,但是现在连河都看不到,不
过红枫大道是上等区,白沙码头却是下等区中的下等区。
白沙码头很偏远,马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离白沙码头很远的地方停下来,车夫不
敢再往里面走,因为这里的治安非常糟糕,到处都是扒手和盗贼,白天进去都不安全,
晚上就更不用说。
“我只能送您到这里。”车夫忐忑不安地看着拉佩。
此刻拉佩的模样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白胖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多少车钱?”拉佩哑着嗓子问道。
“十二枚铜板。”车夫不敢多要。
拉佩随手抓了一把铜板,也不去数,直接扔在车厢里面,然后顺着大道走下去。
白沙码头的街道年久失修,也没人清扫,街道上到处都是脏东西,狗屎、牛粪、呕吐物
随处可见,角落更是堆满垃圾,偏偏这样一个鬼地方还有很多人乱逛,这些人很多都面
露凶光。
没人找拉佩的麻烦,不是不敢,而是视而不见,这同样也是魔法的效果,一种简单的精
神暗示。
走了七、八百米,拉佩拐进旁边的小路,那其实不能算路。整座白沙码头全都是矮平房
,房子和房子之间有一些狭窄的小径,马内人称这种小径叫夹弄。
拉佩绝对是第一次来,但是他看上去很熟悉这里,轻车熟路地在这如迷宫般的地方走着
,因为他有记忆,比格?威尔传给他的记忆,比格?威尔是这里的常客。
一刻钟后,拉佩终于找到目标。
那是一家裁缝铺,门面简陋到极点,就一幢矮平房,大门敞开着,里面只有一张大桌子
,上面堆满剪裁好的布料,几个女孩在油灯下面缝衣服,这些女孩大的也就十三、四岁
,小的只有七、八岁,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她们全都很瘦弱,头发枯黄无生气,眼窝
深陷。
“古鲁呢?这家伙又去喝猫尿了?”拉佩大剌剌地走进来,冲着那几个女孩问道。
那几个女孩并不认得拉佩,不过她们也不觉得奇怪,经常有人来找她们的老板。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孩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过了片刻就听到那边传来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是那女孩,跟在后面的是一个两眼浮肿、挺着啤酒肚的胖秃子,最明显的特
征就是又红又大的酒糟鼻。
拉佩注意到这个胖秃子的右手缩在袖管内,应该不会有错,就是比格?威尔让他找的那
个叫古鲁的裁缝。
“你找我?”胖秃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拉佩。
拉佩并不说话,只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枚银币轻轻一弹,银币在半空中飞了几圈后又落
在他的手里,道:“猜猜看,是正面还是反面?机会只有一次,不过就算猜错也没关系
,没惩罚的。”
“你是他介绍来的。”胖秃子精神一振,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悲哀的神情,道:“听说
他已经死了?被人刺杀的?”
拉佩看了看左右。
胖秃子顿时明白,他立刻招了招手,道:“你跟我来。”
拉佩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跟着胖秃子走,就像他完全信任保罗、完全信任费德里克;
妮娜完全信任莫迪莱;比格?威尔也认识几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前面是一条更小的夹弄,那个胖秃子只能侧转身体才能通过,最后还要钻过一个半人高
的墙洞。里面是一间很破旧的屋子,非常低矮,以拉佩的个头,也只能勉强站直身子,
这里既没有床,也没有桌子,地上只有几根木棍架着一块木板,墙壁上钉着几排木条,
就算是隔板,上面放着瓦罐、水壶之类的东西。
“这就是我的家,很安全。隔壁是木材仓库,堆满了木头;另一边是以前的城墙,有十
米厚。我带你进来的那条路是女孩们住的地方。”胖秃子解释道。
拉佩转了一圈,最终点了点头,他转动一下手上的戒指,样子立刻变了,变成原来的模
样,道:“威尔勋爵是我的叔叔,我在调查杀人凶手。”
“你这样的年纪没必要冒那个风险。”古鲁没有怀疑,更多的是一种关切。
“我是一个魔法师,实力还算不错。”拉佩表现得颇为自信。
“看出来了。”古鲁也不再劝,他和比格?威尔关系确实不错,但是说到帮忙报仇,那
就不可能,再说,他和拉佩可没什么交情,劝一句已经够意思,拉佩既然不听,他也没
必要再劝。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古鲁开门见山地问道。
拉佩掏出那只小袋子,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拿出来,道:“这是塔伦警察厅厅长一家的衣
服,我答应过他,帮他进入上层圈子,他首先需要一些体面的衣服。”
“很急吗?”古鲁皱起眉头,问道。
“先把这套搞定,半个月够吗?”拉佩挑出安博尔?诺德的那套衣服。
“价钱可不便宜,就算你是他的侄子,也不能打折。”古鲁很严肃地说道,一副亲兄弟
明算账的架势。
“没问题,反正不是我付钱。”拉佩毫不在意。
“男装六百比索,女装一千两百比索,先付一半订金。”古鲁说出价码。
拉佩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已经是打了折,自然是看在比格?威尔的面子上。
古鲁的全名叫古鲁?玛迪凯尔,原本是玛蒂尔达夫人手底下的裁缝,很多衣服名义上是
出自玛蒂尔达夫人之手,实际上是他做的,但是古鲁拿的工钱却很微薄,这让他非常气
愤,便愤而辞职,然后自立门户。可他低估玛蒂尔达夫人的名声,也看轻她的号召力,
结果遭到封杀。
古鲁一怒之下开始替那些没有门路,却想摆阔气的人定做衣服,所用的面料和工艺全都
和玛蒂尔达夫人采用的完全一样,这理所当然惹火玛蒂尔达夫人,偏偏古鲁还不知道收
敛,结果玛蒂尔达夫人买了凶手要砍古鲁的一条胳膊,最终靠比格?威尔从中说合,才
换成三根手指。
古鲁之所以整天把手缩在袖管内,就是因为他的右手只有无名指和小指。
变成残废后,古鲁就搬到这里,经营这么一家简陋的裁缝铺,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伪装
,实际上他私底下仍旧在做老行当。只不过吃过亏的他变得谨慎很多,只做老客户的生
意,陌生人的生意不做,而且接的生意绝对不多,开价却很狠。
“你帮我也做三套衣服,一套先要,另外两套可以慢慢来。”拉佩不可能一直穿偷来的
衣服,那件衣服已经完成它的使命,过两天有空的话,他会还回去。
“你的话……算你五百比索吧。”古鲁砍掉一百比索。
“你能帮我把格伦皮找来吗?”拉佩问道。
古鲁并不感到意外,然后从那个墙洞钻出去。
拉佩在这幢阴沉低矮的房子内等候着,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那个叫格伦皮的人和夏洛克是同行,把收购来的赃物改头换面。然后卖出去,有时候还
制造一些赝品。
不过夏洛克完全不能和格伦皮相比,格伦皮的手艺绝对是大师等级的,他做的东西就连
比格?威尔这样的鉴赏家也会看走眼。
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古鲁带着另外一个人从那个破洞钻进来,来的也是一个秃子。
和古鲁那一看就觉得颓废的外表不同,格伦皮的相貌倒是很不错,完全是成功商人的模
样,只不过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和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就是那个找我的人?”格伦皮狐疑地看着拉佩,他和古鲁一样为人谨慎,也只做熟
人的生意。
这也是拉佩先找古鲁的原因,如果拉佩自己去,未必能够得到格伦皮的信任。
“我刚从舍利谢宫回来,那座海之祭雕像居然仍旧放在原来的地方。”拉佩说道。
拉佩之所以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就是因为那座雕像是格伦皮的杰作。
买下舍利谢宫的商人是一位非常有名的鉴赏家,几年前从一个地下拍卖会买回这座雕像
,只有比格?威尔看出来那座雕像是赝品,这倒不是他的眼力好,而是因为他在另外一
个地方看到过一座完全一样的雕像,而那座雕像因为意外摔碎的缘故,这才发现是件赝
品。
“看来你也是圈子里面的人。”格伦皮的神情变得阴沉下来。
“不是,我和你从来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拉佩摇了摇头,道:“我们之间只会有生意
往来。”
格伦皮不信,他转头看了古鲁一眼,古鲁朝着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道:“
说说看,是什么生意?”
“我刚继承我叔叔的爵位,但是他的财产却不见了,包括他的房子和马车,现在我都要
一点点置办起来。”拉佩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全套的东西?”格伦皮搓了搓手,终于明白拉佩为什么要找他。
“房子我已经找好,现在我需要一整套家具、两辆马车,还有一批首饰。”
拉佩说出自己的要求:“不过我要便宜的,当然你的手工费绝对不会少。”
格伦皮就是干这行的,一听就明白。
这也算是一种赝品,玩的是以次充好的把戏,追求的是表面光鲜。
“这没问题,马车和家具可以用最廉价的松木制作,我帮你在外面贴上一层名贵的木片
,只要不被破坏,没人看得出那是假货,首饰也一样,七分水银,三分铅,外面包裹一
层黄金,唯独宝石做不得假……”格伦皮看了拉佩一样,突然一拍脑袋,道:“你这个
年纪用不着什么特别昂贵的首饰,用一堆细碎的宝石堆砌就行,样式漂亮一些就可以。”
“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交货?”拉佩对格伦皮没什么客气的。
“除了首饰,我都有现成的。”格伦皮说道,在马内,这类的货很受欢迎。
做赝品虽然利润高、来钱快,但整天担惊受怕,而且要找到肯花钱的冤大头并不容易;
而做这些小玩意别看利润薄,但是出手容易,赚的钱其实不少,还安全。
“怎么支付?汇票还是现金?”拉佩问道。
“现金,当然要现金,我可不想和那些尤特佬打交道。”格伦皮连忙说道,干他这行的
,兑现汇票总会留下痕迹,还是现金方便。
“我要看货。”拉佩说道,他可以相信古鲁,却没办法相信格伦皮。
“可以,不过离这里远了一些。”格伦皮说道。
拉佩看了看天色,不由得轻叹一声,今天晚上又没得睡了。
第二天一早,拉佩打着呵欠出现在圣帕尔戈广场上。
莎尔娜早已经在拉佩原来的位置等候着,看到他到来,她扔下画笔跑过来。
“怎么样,事情办得还算成功吗?”莎尔娜关切地问道。
“有点小麻烦,因为我把这件事忘了,以至于对方认为我的父亲打算变卦,所以找了其
他买家。为了这件事,我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拉佩说着事先编造的故事,最后还咬
牙切齿地说道:“所以我讨厌做生意。”
“你拥有这样的才华,根本就不应该把精力放在生意上。”多明尼哥走过来,他一直在
注意自己的侄女,所以侄女离开座位,他就立刻看到,连忙赶过来。
“但愿如此,不过接下来还有一大堆麻烦。”拉佩唉声叹气。
“没办法,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无奈。”多明尼哥心有同感,突然他又道:“既然你精神
不好,就先把画放一放,我已经帮你把专利办好。对于你这样年轻的天才画家和发明家
,很多人都非常感兴趣。”
“那太好了!”拉佩兴奋得跳起来,他确实很高兴,因为他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等一会儿有一个人会拿专利证书过来,我想,你有必要见见他。”多明尼哥神神秘秘
地说道。
见多明尼哥如此郑重其事,拉佩意识到来的这个人肯定不简单,道:“来的人是谁?”
多明尼哥原本还打算吊拉佩的胃口,却看到莎尔娜怒目而视,只能无可奈何地道:“马
克西米?弗朗索瓦。”
“那位大律师!”拉佩吃了一惊。
拉佩并不是因为对方大律师的身份而吃惊,而是因为马克西米?弗朗索瓦的另外一个身
份,他是宾尼派三巨头之一。
“他还是宾尼派的执行主席,是平民阶层中最有影响力的一个人。他对你很欣赏,换成
其他人的专利证明,都是去他的办公室拿,只有你的专利是他亲自送过来。”多明尼哥
用力地拍着拉佩的后背,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
说实话,多明尼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难以相信。
“我能不能在其他国家申请专利?我昨天无意间遇到一个叫阿尔伯特?罗德莱特的人,
他说他有门路。”拉佩趁机说道,这个名字是他吃早餐的时候听夏洛克说的。
“阿尔伯特?罗德莱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多明尼哥不愧是大老板,对于这类名
字异常敏感,沉思了半晌,他终于想起来,道:“好像有个尤特人就叫这个名字。”
“没错,应该就是他。”拉佩连忙说道。
“尤特人。”多明尼哥轻啧一声,很显然他对尤特人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他也承认尤
特人的门路确实很广,世界各地都有他们的人,想要在别的国家申请专利,还真是由他
们出面最合适,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们在专利申请的过程中玩花样。
“你或许需要一个律师。”多明尼哥建议道。
“马克西米?弗朗索瓦?”拉佩连忙问道,他提专利的事,原本就打算以这作为借口搭
上马克西米?弗朗索瓦的关系。
“恐怕有点难度。”多明尼哥不太看好,道:“他对商务方面的事不感兴趣。”
“我学法律是为了和人世间的种种不公作斗争。”半个小时后,马克西米?弗朗索瓦果
然拒绝拉佩的邀请。
马克西米?弗朗索瓦其实很年轻,三十几岁。相貌长得并不怎么样,一头蓬乱的灰褐色
头发,额头突出,颧骨也有些高,这使得他的脸显得有些突兀。
和塔伦的宾尼派不同,马内的宾尼派全都是一群真正的“斗士”,如果年纪太大,恐怕
就没什么斗志;另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马内的宾尼派成员很少有担任公职的。
“你用不着失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律师。我本人对你这样的年轻人非
常赞赏,我看过你的画,充满天赋和才气。”马克西米?弗朗索瓦安慰道。
“我的画?”拉佩有些意外。
“就是那天被我侄女破坏的那幅画,真是太遗憾了。”多明尼哥解释道。
那幅画一直在多明尼哥的手中,每一个看到那幅画的人都充满惊叹,同时也异常惋惜。
“你们今天有空吗?诺朗夫人那里正好有一个沙龙,我正打算过去。”马克西米发出邀
请。
拉佩很想掐自己一下,看来遭遇一场刺杀后,他的运气又开始占据上风,今天绝对是他
的幸运日。
拉佩知道诺朗夫人,她并不是宾尼派的成员,观点更加接近杜瓦利派,不过她和各个党
派成员的关系都很密切,如果说这些改革者也是一个圈子,那她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圈子
的中心。
“哦——我差点忘了这件事,该死、该死。”多明尼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身为一个党派的魁首,多明尼哥原本就有资格进入诺朗夫人的沙龙,但他对此并不感兴
趣,因为诺朗夫人的沙龙上谈论的大多是时政方面的话题,要不然就是纯哲学的探讨,
但他只对人文、艺术感兴趣。
“现在就走吗?”拉佩有些急不可耐。
“我反正没什么事。”多明尼哥耸了耸肩,紧接着又道:“那就坐我的马车走吧,我的
马车最舒服。”
突然多明尼哥想起什么,转头对拉佩说道:“你也有必要买一辆马车,就算两轮的那种
也行,你住的那个地方离这边挺远的,虽然有出租马车,但毕竟不方便。”
“我会考虑的。”拉佩并没有立刻答应,此刻他扮演的是一个没什么收入的年轻画家。
“我可以借一笔钱给你。”多明尼哥提议道。
“我有我的原则。”拉佩固执地道。
“好,我喜欢有原则的人。”马克西米在一旁拍手称赞。
拉佩说的话正是马克西米喜欢听的,他当然不知道拉佩早已经研究过他,对他了如指掌
,刚才的话就是投其所好。
得到宾尼派三巨头之一的赞赏,当然让拉佩很高兴,不过他也得顾及多明尼哥的心情,
所以马上又道:“其实我已经想好买什么马车,反正只是在市内来去,不需要什么拖斗
,两个轮子、两个座位,用一匹马来拉,很简单的。”
拉佩说的,就是来马内的一路上乘坐的那种马车。
现在拉佩已经知道,确实有这样的马车,至少在马内是有的,不过用途不是竞赛,也不
是在市内行驶,而是用于野外,样子也和竞赛马车有些不同,轮子小,重心低,看上去
有些寒酸,这种马车最大的特点就是便宜。
“别忘了,现在是冬天。”多明尼哥苦笑起来,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您就别管了,我保证不会用那辆马车载莎尔娜小姐出去。”拉佩说道。
多明尼哥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
第033话 打入内部
马车停了下来,停在一幢用砖块砌成,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装饰的四层小楼门前
,这样的楼房在马内数量众多。
从马车上下来,马克西米走上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仆,她对宾尼派的执行主席很熟,微笑着接过马克西米
脱下的大衣。
“马克西米,你来晚了。”楼梯口传来一道非常悦耳的声音,说话的是一位女士,二十
七、八岁,这个年纪已经青春不再,不过正是最成熟的时候,别有一股迷人的风韵。
“没有得到你的同意,我就替你邀请一位客人,你不会反对吧?”马克西米侧转身体,
把拉佩显露出来。
“你说的想必就是这位年轻的先生。”诺朗夫人看着拉佩。
“哈尔曼松?凡?莱因之后的又一位绘画大师。”马克西米介绍道。
“原来是他。”诺朗夫人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转头对拉佩说道:“很高兴你能来,我
听说过你的事。”
“夫人您好。我对您的大名早有耳闻,一直无缘相见,这一次能够见到您,实在是天大
的荣幸。”拉佩很有礼貌地说道,此刻的他甚至显得比见到马克西米?弗朗索瓦时更加
拘谨。
“放松,用不着这样。”诺朗夫人摇了摇头,道:“如果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
文绉绉的,那就太没趣了。”
诺朗夫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怒吼:“在我看来,你刚才的那番话根本就
是狗屁……”
“乔治已经来了?”马克西米看了看楼上,道:“他的嗓门永远都是这么响亮。”
“乔治?”拉佩心头一动,能够让马克西米这样称呼的应该只有一个人,道:
“乔治?雅克?”
“是的,只有他的嗓门会这么大。”马克西米点了点头,紧接着他转头向诺朗夫人问道
:“他们在谈论什么?好像争论得很激烈。”
“听说有人打算建造一座跑狗场。”诺朗夫人说道。
“跑狗场?好像一直都有……”马克西米有些意外。
“以前那些全都是小打小闹,这个不是。”诺拉夫人说道:“投资看上去不小,而且已
经开始在做宣传。”
“我讨厌赌博,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人生活在贫困中,为了一片面包而挣扎,另外一些人
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这让我无法接受。”马克西米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你就等着乔治的口水喷到你的脸上吧。”诺朗夫人捂着嘴笑起来。
“我已经猜到了。”马克西米比诺朗夫人更清楚乔治的为人。
争吵声传来的地方是在楼上,那里是小客厅,此刻里面坐满人,一个胖子正挥舞着双手
,做着夸张的动作,大声演讲着。
“什么是自由?每个人都有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力,这就是自由,顶多再加一个限制,那
就是不能危及到他人的利益。这座跑狗场危害到别人的利益了吗?没有!”胖子大声吼
道:“我们既然认为王权不能束缚自由、等级不能束缚自由,为什么非要弄一个所谓的
道德作为借口?”
“你不能否认建造跑狗场最终的目的肯定是赌博,而赌博并不是什么好事!”旁边一个
人斥责道。
“是啊,赌博不是好事,卖淫也不是好事,通奸更不是好事,问题是你能阻止吗?用什
么办法阻止?别忘了这已经有过先例,一个叫教会的怪物曾经统治这个世界一千多年,
他们阻止了这些罪恶吗?没有!正好相反,他们制造了无数罪恶,他们把追求真理的人
、把反对他们的人,甚至把无辜的人送上火刑柱!哈——道德,那只不过是一件工具罢
了。”那个胖子越说越激动。
“不谈什么道德,因为道德这东西很难定义,也没办法仲裁;但是可以制定法律禁止赌
博行为。”另外一个人争辩道。
“我敢打赌,你的提议根本不可能实现。”乔治用手指着那个人,道:“你敢不敢赌?”
乔治的话音落下,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甚至连刚才争辩的那个人也不由得笑起来,他突
然发现自己的建议同样不可能实现,如何界定赌博和打赌的区别?难道连打赌都要禁止?
“虽然没办法全面禁止赌博行为,但是可以划定一个范围,比如取缔赌场,禁止跑狗、
跑马之类带有赌博性质的行为,这在法律层次上没有任何困难。”马克西米说道。
众人顿时转过头来,惊喜地看着马克西米的到来。
“我知道你肯定会和我唱反调。”乔治摇了摇头,道:“我无法认可你的言辞,赛马在
古帝国时代就已经存在,是竞争的象征、是勇武的表现。帝国战无不胜,延续长达两千
余年,很大程度上和这种竞争精神有关。你不能因为某样东西可能有不好的用处,就把
它禁止。狂欢节游行有花车比赛,这也可以用来赌博,还有我们那位邻居经常举行的赛
船大会,同样可以用来赌博,那按照你的意思,一切竞争都是不被允许的,也是不可取
的,因为它们都会被用于赌博。”
“乔治,你在故意曲解别人的意思方面确实是好手。”马克西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他很擅长演讲,但他绝对不会和乔治同台争论,因为乔治是个无赖。
“您是乔治?雅克?我很荣幸见到您。”拉佩走上前主动打招呼。
“这位是谁?”乔治看着马克西米问道。
“哈尔曼松?凡?莱因之后最伟大的画家,未来的绘画大师。”马克西米指了指他身后的
多明尼哥。
“啊——我知道了,我看过你的画。”乔治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你很有才气,现
在你来说说,你对跑狗场有什么看法?”
拉佩愣住,他看了看马克西米,又看了看乔治,这个问题可不容易回答,两个人里面肯
定要得罪一人。
“不要有顾虑,说出你的真实想法。”马克西米说道。
“好吧,我对跑狗场一无所知,但是我去过跑马场。”拉佩叹了一口气,道:“我来马
内的第一天让车夫带着我四处转一下,最后车夫带我去跑马场,知道我在那里看到什么
吗?”
“你看到了什么?一群赌徒?”一个人问道。
“不,我看到的是一群绝望的人,他们正在享受最后一丝欢乐。”拉佩看了刚才说话的
那个人一眼。
小客厅的气氛原本很活跃,这下子变得压抑起来。身为马内人,他们当然知道跑马场为
什么那样兴旺,也知道那些赌马的人都是什么想法。
“我觉得赌马并不同于一般的赌博,更像是一种自我麻痹,而根源是现在糟糕的局势。
我不知道这种赌博是否有必要取缔,我只知道就算把它们取缔了,人们的生活也不会比
现在更好,相反的,他们失去了自我麻痹的办法,会活得更痛苦。”拉佩偷偷地转移话
题。
“痛苦会让他们清醒,会让他们鼓起勇气改变这个导致他们痛苦的社会。”马克西米说
道。
“很抱歉,我还没想到这一点。”拉佩当然不会和马克西米争辩。
“你过分苛求了。”乔治大笑着对马克西米说道,紧接着他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
你很有天赋,眼光也很敏锐,想法也有深度。”
“而且他是一个画家。”多明尼哥在一旁说道:“一个追求浪漫的画家,这从他的画里
完全可以感觉出来,所以他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人们心灵深处的那―丝情感,但是你要他
站在社会学的角度看待问题,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我的要求或许过头了一些。”马克西米苦笑道。
“你是一个指挥官,每一个指挥官都希望手底下全都是绝对服从命令的士兵。”乔治开
着玩笑。
不过乔治的话似乎隐藏着一丝别样的意思,至少在拉佩的感觉中,这两位巨头之间并不
是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和睦。
“对了,雅克先生,我正需要一位律师帮我解决专利的问题。我打算在其他国家申请两
项专利,刚才我邀请过弗朗索瓦先生,被他拒绝了,您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委托?”拉佩
突然问道。
宾尼派三巨头中,乔治?雅克和马克西米?弗朗索瓦都是大律师,而乔治?雅克的名声绝
对不在马克西米之下。
“专利?你不是画家吗?难道你还是一个发明家?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乔治哈哈大
笑起来。
“你说得没错,佩拉的确实很有天赋,他不但开创一种全新的风格,还改良了画具。”
多明尼哥替拉佩作证道。
“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一个天才,没问题,我接受这份委托。”
同样是巨头,乔治显然比马克西米好说话得多。
看到乔治?雅克欣然应允,拉佩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心中兴奋不已,他已经和宾尼派
建立起联系,而且刚才那番话的效果好像不错,虽然他的观点更靠近乔治?雅克,不过
马克西米对他似乎也挺欣赏的,这应该是好兆头。
“感觉怎样?有收获吗?”在回来的时候,在马车内,多明尼哥笑着问道。
“我本来以为像他们这样的思想家肯定很难相处,没想到这么好说话。”此时的拉佩看
上去很生涩,甚至有些拘谨。
“不不不,你说错了,如果你说让?保尔是思想家,我或许还能赞同,但他们两个绝对
不是,乔治擅长说服,宾尼派的人有很多是被他拉拢进来的;而马克西米则擅长煽动,
特别是煽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当然,你是例外,我发现你很有想法,根本不容易为
人所动。”多明尼哥把拉佩当自己人看,说的是他真实的感想,而不是那些人云亦云的
东西。
拉佩当然很清楚乔治和马克西米的为人,不过此刻他必须装作第一次知道,所以流露出
一脸茫然。
“我看你好像有意在向乔治?雅克靠拢,你想加入宾尼派?”多明尼哥身为一个党派的
魁首,对于某些事是很敏感的。
“很抱歉……”拉佩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用不着道歉,身为男人,有雄心壮志并不是错误。”多明尼哥确实不怎么在意,道:
“我已经老了,已经失去斗志,如果早十年,我或许也会加入搏一把。”
突然多明尼哥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题,连忙转到另外一件事上。
“我忘了告诉你,工场我已经找好了。那座工场原本做的是印染生意,这段日子生意不
景气,老板情愿低价转让。”多明尼哥说道:“我出本钱,所以占七成股份;技术是你
的,你占三成。”
“那太好了!”拉佩兴奋得手舞足蹈,当然他其实也清楚,这些东西根本就赚不了多少
钱。
“刚才你提到请乔治做律师的事,不会只是为了和他拉近关系吧?”多明尼哥问道,他
想知道拉佩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当然不是。”拉佩言不由衷,好在他的脑子转得够快,马上就找到一个不错的理由:
“颜料这东西只对画画的人有用,用途并不广,我想我的发明还可以用在别的地方,比
如装药膏。我以前也用过一些药膏,一般是用硬纸板做的盒子装的,考究一些的会用玻
璃瓶,前者必须用蜡封住,一旦开封,很容易干掉,必须重新用蜡封起来;后者太昂贵
,而且容易摔碎,当然也有用锡盒、铜盒之类的来装,也都有问题。用我的发明就容易
了。”
“有道理。”多明尼哥点了点头,他是一个商人,一个成功的商人,立刻意识到拉佩的
主意所包含的价值,这是一种全新的包装方式,安全、可靠、持久,而且廉价;不过最
重要的是新奇。
多明尼哥想到的当然不是靠卖铜管赚钱,他完全可以买下一些油膏、药膏,然后注入在
这种薄铜管内,当作他的货来卖。
这段日子市面不景气,但并不意味着大家不需要买东西,只不过物价飞涨,大家都省着
花钱,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每一份的量,问题是缩小包装不是那么容易,装香水用的玻
璃瓶绝对比装清水的细颈瓶要昂贵,拇指大的锡盒也比拳头大的要昂贵,拉佩的发明却
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想要减少分量,只要选择小一号的铜管就行。
“你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了。”多明尼哥叹道。
“说到经商,我倒是对那个跑狗场有了些兴趣。”拉佩说道。
拉佩现在是顺理成章和另外一个身份搭上关系,而且这个话题是宾尼派两位巨头先引出
来的,他根本不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说实话,我也有点兴趣。”
多明尼哥的回答让拉佩充满意外。
“是不是很奇怪?”多明尼哥猜到拉佩的反应,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道:“现
在时局不对,我已经收掉不少生意,手里虽然有钱,但是每一天都在贬值,偏偏还不敢
投资,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你不怕投资失败?”拉佩问道。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投资失败很正常,谁敢保证做生意绝对成功?”多明尼哥倒是不
怎么在意,道:“就算失败又如何?我至少能够得到一些经验,而且还可以认识一些人
,顺便拓展自己的人脉。”
“拓展人脉?”拉佩没听懂。
“做生意的诀窍就是找关系。跑狗场本身不可能赚钱,想要赚钱只可能靠赌博,而赌博
免不了就会牵涉到马内的黑帮,这些人我以前没怎么结交。”多明尼哥把拉佩当自己人
,这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如果是在以前,我根本不会和这群人打交道;现在就不
同了,一旦局势乱起来,这群人的能量不小。”
“这怎么可能?”拉佩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你别不相信。那些黑帮不但养着大群打手,他们还和强盗、海盗、杀手、刺客、佣兵
有着密切的联系。别看宾尼派势力很大,手底下其实没什么武力。”
多明尼哥第一次显露出勃勃的野心。
“手底下没有足够的武力,怎么敢和国王硬碰?”拉佩问道,他是明知故问,从贾克卜
的事,他已经猜到谜底。
“国王那边的问题更严重,之前的两任国王用半个世纪的时间,摧毁了延续千年的领主
——骑士制度,把所有权力收回到自己手里,建立君王集权,表面看实力大增,实际上
任人唯亲和腐败,让这个国家问题重重。很多有能力的人根本就得不到施展的机会,他
们非常不满,各个党派一直在拉拢这些人。”多明尼哥显然知道不少内幕。
“有实力而且忠于国王的人仍旧很多。”拉佩并不看好。
“你说得没错,所以这些人必须一个个地除掉,几个月前就有一个很厉害的家伙被干掉
。”多明尼哥无意间透露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有这样的事?”拉佩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他的耳朵竖得笔直。
“你没听过很正常。几个月前,国王派遣他的一个心腹前往南方,那个人最终被刺杀,
这件事是宾尼派干的。”多明尼哥说的果然是比格?威尔。
“那个人很厉害?”拉佩强自镇静,他没想到会从多明尼哥的嘴里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
,严格说起来,多明尼哥应该是一个局外人。
“那个人本身的实力不强,他厉害的是外交能力,他是王国最好的外交官。将来内乱一
起,如果任由他穿针引线,各国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达成共识,然后派兵干涉。现在他
死了,接替他位置的是一个蠢蛋,几乎没有任何威胁。”多明尼哥笑着说道。
“是谁安排了这场刺杀?乔治?雅克?马克西米?弗朗索瓦?还是让?保尔?”拉佩看上
去很好奇的样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从手法来看,有点像乔治?雅克,这家伙为了达到目的,从来不在
乎手段,不过他不喜欢杀人,性情在那三个人中是最温和的;而说到动机,最有可能的
就是让?保尔,他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以前就说过要暴力推翻上层的那些家伙,也提过
用刺杀的方式解决问题,不过他的手底下没什么人,也没那么多钱。据我所知,为了刺
杀那个人,宾尼派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比索,而让?保尔绝对拿不出来;至于马克西米?
弗朗索瓦倒是有这个能力,他的杀性也不小,不过他对法律的看重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一向反对刺杀行为。”
多明尼哥的分析让拉佩陷入迷惘,多明尼哥这番话绝对不会有半点虚假,也就是说三个
人都有可能,同时三个人又都不太像,这可就麻烦了。
“会不会是其他人授意的?你不是说过宾尼派是一个松散联盟吗?”拉佩想到一个可能。
“那笔钱呢?你怎么解释那笔钱?十几万比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多明尼哥点出其中
的关键:“宾尼派确实是马内最大的党派,甚至在整个王国都是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
钱,因为他们的主张太激进,或许很吸引年轻人,但是像我这样的商人,特别是有钱的
富商,一般都会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据我所知,宾尼派内部有规定,只要超过一万比
索的资金出入,就必须由他们三个人共同决定。”
拉佩顿时皱起眉头,他虽然成功地和宾尼派搭上关系,但是情况愈发复杂了。
夜色暗了,拉佩回到自己的家,不过并非位于红枫大道的别墅,而是多明尼哥帮他找的
那幢原本是码头的一部分,后来改建而成的房子。
让拉佩意想不到的是房子内有人,那人是莎尔娜。
见拉佩一脸惊讶,莎尔娜笑着问道:“怎么?不欢迎我?”
“不……当然不。”拉佩顿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这里虽然乱了一些,也简陋一些,不过地方倒是挺大的。”莎尔娜绕着房间转了一圈
,最终站在靠河边的窗口前,背靠着窗口问道:“最顶上的那一层给我可以吗?”
“我本来打算把那里当作画室。”拉佩有些尴尬地说道,这是真话,不过还有另外一层
意思,那是拒绝的意思,不过拉佩显然没有意识到这话还有另外一种理解。
莎尔娜的脸顿时一红,住在同一幢房子里面和躺在同一张床上根本没什么区别,她既然
来了这里,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拉佩并没有注意到莎尔娜的反应,没有转化成为花花公子的他有些木讷,好半天轻叹一
声,道:“中间那一层给你吧,我就住在画室,其实这也不错。”
此刻拉佩想的其实是另一件事,等一会儿他要去别墅,他正琢磨用哪种魔法让莎尔娜陷
入熟睡更合适。
莎尔娜再一次误会了,以为拉佩的叹息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不由得轻咬一下嘴唇。
“你吃过了吗?”拉佩没话找话。
“嗯。”莎尔娜轻笑起来,她喜欢拉佩的笨拙,这只会让她感觉到安全。
“我打算去完成那几幅画,你呢?”拉佩想不出别的话题。
“我可以在旁边看吗?”莎尔娜顿时来了精神。
“当然可以。”拉佩转身就朝着楼上走。
到了二楼,拉佩把床上的被褥卷了卷扛在肩上,他一向说话算话。
三楼本来就是画室,这可不是推托之词,拉佩的画架和画具全都放在这里,之前买的那
些书也摆在角落,这里没有书架,只能摆成一堆。
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五幅画,就是之前没有完成的那些画,一转眼三天过去,拉佩没有动
过一笔。
拉佩取过一幅画,放在画板上,这时莎尔娜已经点亮油灯。
绘画需要灵感,拉佩在这方面一点不缺,这三天他也没闲着,虽然没有动笔,但是他一
直在观察光影的变化,很多东西已经深深地印进他的脑子中。
拉佩提着画笔,微微闭着眼睛,此刻圣帕尔戈广场的景色浮现在他的眼前,这就是多明
尼哥提到过的捕捉画面。
画笔虚提着,离开画布有一寸左右,拉佩就这样定在那里,好像突然间变成一座雕塑。
莎尔娜在一旁看着,她从来没有看过有人这样画画,不过她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乱动
,唯恐再一次惊动拉佩。
突然,笔落下了。
一落下,那枝画笔就动得飞快,几乎没有一刻的停顿。
此刻的拉佩完全处在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中,有点像那天无意间进入的状态,但是又不
一样。
那天拉佩的脑子中一片空灵,完全是下意识地画下每一笔;此刻却不同,拉佩的脑子中
已经有了一幅画,他手中的笔只是让脑子中的画出现在画布上。
拉佩的笔触很重,如同刀刻斧凿,一笔下去再也无可更改,他也不需要更改,同一个地
方他用不着下两笔,更用不着修补、涂抹。
莎尔娜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心中充满惊诧,当初拉佩进入那种奇特的状态,已经令她感
慨万千,没想到拉佩再一次进入这种状态。
莎尔娜听说过有人能够做到,不过能够做到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大师,而且都是在中后期
技艺达到顶峰的时候,顿时眼睛中充满崇拜。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渐渐深了,拉佩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时间观
念,而且也停不下来;一旦停下来,他的画也就废了。
莎尔娜在一旁陪着,她也完全没有疲惫的感觉,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拉佩的画笔,她想要
把每一笔都记在脑中。
随着这幅画越来越接近完成,画中透露出一股别样的味道,那是一种美,完全不同于以
往的名画的美;如果说以往的绘画是真实的写照,那么眼前这幅画就是对于美的阐述。
“当——当——”子夜的钟声敲响了。
和上次一样,拉佩的手不由得微微一抖。
“啊!”莎尔娜轻声叫了起来。
好在这一次,拉佩的手并没有往旁边划,而是收了起来。
“还好、还好,画面没有被破坏!”莎尔娜无比庆幸地喊道。
此刻的拉佩已经回过神来,他满脸失落地看着画,道:“可惜了,本来以为可以一气呵
成,虽然没有画坏,但是下一次再补的话,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已经很完美了。”莎尔娜安慰道:“叔叔肯定想不到你的作品可以达到这样的高度
,至少有准大师级的水准了,你还年轻。”
拉佩终于有了点精神,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道:“抱歉,让你陪我到这么晚。”
莎尔娜咬紧了嘴唇,有些话她说不出口。
“你去休息吧。”拉佩看了窗外一眼。
“你呢?”莎尔娜问道。
“我睡不着,脑子里面还是那幅画,但是灵感却已经被打断,这种感觉很糟糕。”拉佩
一脸苦恼,他真正苦恼的是怎么离开。
“不要再去想了,或许……或许我可以帮你转移一下注意力。”莎尔娜终于下定决心,
她轻轻地解开自己的大衣……大衣飘落在地上,然后是长裙,莎尔娜一下子钻进旁边的
被窝。
拉佩一愣,他再缺乏经验,到了这时候也已经明白过来,更何况他只是缺乏恋爱方面的
经验,对付女人的经验却丰富得很。
比反应更快的是本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花花公子的人格占据拉佩的身体,他俯下身子,
两片嘴唇贴在一起,然后是身体。
随着一声轻吟,莎尔娜拱起身体,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不过痛苦很快就变成
沉迷。
画室满是醉人的呻吟声,那声音变得越来越高亢,却又在转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大色已经微亮,与红枫大道平行的那条小河微微泛起波澜,没人会在意这些许的波动,
就算看到,也只会以为那是风的作用。
拉佩从别墅底下的蓄水池冒出来,他随手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按了一下,瞬间整个人消
失,当他出现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卧室内。
从卧室出来,拉佩一扇扇门敲了过去,不过他没敲佛勒和妮娜的门,前者对他没有什么
用,后者还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都别开灯,到书房来。”拉佩隔着门命令道。
这幢房子被佛勒用魔法封闭起来,里面就算有再大的动静也不会传到外面,但是开灯就
不行,总会露出些许灯光。
拉佩的话说得还算及时,众人正打算点灯,听到这话连忙停下来。
过了片刻,大家睡眼蒙眬地走出来。
现在别墅内的人比以前多得多,除了费德里克和那几个当仆人的手下,还有西尔维娅、
玛格丽特和另外几个女孩,玛格丽特打扮得像女管家,而那几个女孩则穿着女仆的衣服。
“你怎么这么晚跑过来?”说这话的是西尔维娅,也只有她敢这么问。
“没办法,你们最好习惯这一点。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是从外地来的穷画家,不可能一个
人住,还有一个室友,我得等那个室友睡熟之后,才能溜出来。”拉佩显得很无奈,他
却没说那个室友是女人。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表示理解,谁让拉佩是老板,他们是手下?
“你过来有事吗?”西尔维娅问道。
“当然有事。”拉佩转头看着费德里克,道:“是否有人找妮娜要求投资?”
“有,当然有,不过都被她回绝了。”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告诉她,以后再有这种事,就看对方的实力和诚意,如果可以的话就答应下来。”拉
佩说道。
“主人,除非您自己和她说,别人的话她是不会听的。”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拉佩嘶了一声,说实话他确实有些头痛,妮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肯听命令的。
“那倒未必,我觉得她现在支撑得也挺辛苦。”玛格丽特说道,口气中充满嘲讽的意味。
“支撑?怎么回事?”拉佩连忙问道。
玛格丽特又不开口了。
费德里克苦笑一声,说道:“自从建造跑狗场的消息散布出去后,很多人都盯着这块,
有马内的黑帮,还有管那一片的警察,有的是拐弯抹角派人递话,也有的直接跑过来找
麻烦。不过最讨厌的还不是这些人,而是税务官,他们派人跑过来传话,说跑狗场属于
赌博性质,要缴纳和赌博有关的特别税,税率达到七成。”
“这件事为什么不早说?”拉佩皱起眉头,来找麻烦的人不可能是昨天出现的,之前肯
定有人来过。
“去把妮娜叫醒。”拉佩朝着费德里克吩咐道。
“我去?”费德里克一脸尴尬。
“当然你去,换成这两个家伙,不是把那个丫头直接从被窝里面拎出来,就是一盆冷水
浇下去。”拉佩看了西尔维娅和玛格丽特一眼。
“我才不会和那个傻妞一般见识呢!”西尔维娅轻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过了片刻,就听到走廊那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这么晚了把人吵醒,真是讨厌。”
拉佩随手掏出魔杖,一下子抖得笔直。
妮娜晃晃悠悠走到门口,突然一道银光打在她的身上。她顿时感觉自己仿佛掉进冰窟,
从脚底冷到头顶,睡意一下子被彻骨的冰寒强行驱散。
“你还不是一样。”玛格丽特轻声嘟囔道,可虽然是抱怨,但是口气却比刚才温暖许多
,看到拉佩这样对付妮娜,她放心了。
“我这是专业技术,会让人冰寒彻骨,却不会导致伤风感冒。”拉佩毫不在意地道。
妮娜浑身发抖地走过来,她已经清醒了。
“听说很多人已经盯上那座跑狗场,甚至还找过你的麻烦。”拉佩问道。
“是有那么几个,不过都让我摆平了。”妮娜洋洋得意地道。
“总有一天,你会碰上一个摆不平的,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把汉德拉下水,然后再把
我们一个个拉下水?”拉佩的语气很严厉,这样重要的事居然对他隐瞒,实在无法原谅。
“你有什么办法?”妮娜皮很厚,她其实已经意识到问题大了,只不过她觉得还能支撑
一段时间,再说她也找不到拉佩,拉佩神出鬼没,回别墅的时候,她大多已经睡了。
拉佩没有回答,他也没办法,不过他有一个顾问。
因为白天附身在拉佩身上的缘故,比格?威尔此刻的状态很不好,他甚至没办法保持原
来的状态,只能沉睡在幸运金币里面,不过简单的沟通倒没间题。
“你有什么建议?”拉佩问道。
“税务官?”幸运金币里面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
“怎么?”拉佩不太明白。
“税务官是你们的叫法,我们称他们为包税商,懂了吗?他们只是商人。”比格?威尔
的口气仍旧轻蔑。
“这怎么可能?”拉佩大吃一惊,心想:收税这样重要的事居然让商人负责?
“以前确实有税务官,不过和所有的政府官员一样,这些税务官免不了会中饱私囊、滥
用职权,而且效率非常差。两个世纪以前,亨利三世裁撤所有税务官,将税务交给包税
商去收。包税商先掏钱给国王,然后他们就得到收税权,至于能不能收到税,那就是他
们的事了。”比格?威尔不得不给拉佩补课。
“如果只是商人,谁还会在乎他们?那不是人人都用不着交税了?”拉佩难以置信地道。
“能够成为包税商,这帮人都有些根底,他们不只有钱,肯定还要有相应的人脉,各方
面的势力都搞得定。真的碰到抗税的家伙,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这帮家伙很有见识,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那些背后有大贵族背景的
商行、那些黑道的买卖,他们都不会去招惹。”比格?威尔对包税商还是比较了解的,
毕竟那些人是都雷德的手下,而都雷德是他的政敌。
“这样说来,他们是觉得我好欺负?”拉佩明白了,比格?威尔特意提到黑道的买卖,
等于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不过拉佩还有一点不敢肯定,道:“万一是上面有人看中那座跑狗场呢?比如都雷德,
而那些包税商只是来打前站。”
“你想得太多了。如果跑狗场赚钱,那你确实要担心,上面肯定会有人伸手,我不敢肯
定会不会是都雷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会直接没收,而不是在税务上打主意。
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十之八九是那些包税商自己动了心思,想从中捞取好处。”
“我明白了。”拉佩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道:“如果干掉一、两个包税商,上面会不
会发火?”
“如果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为了得到稳定的税收,国王陛下会替他们撑腰;如果他们自
己做错了,那就只能怨他们自己倒楣。不过,在下手之前你最好给他们一个警告。”比
格?威尔帮拉佩出主意。
“真麻烦。”拉佩摇了摇头。
拉佩抬起头看着妮娜,道:“你把找过你的包税商列个名单,然后交给汉德,让他查清
楚这帮家伙的底细,我要知道他们住在哪里?身边有没有厉害的保镖?”
“你打算干掉他们?”妮娜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拉佩如此疯狂。
“不需要杀人,那些包税商都很聪明,而且很识时务,他们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
能惹。”拉佩将比格?威尔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当然,也不可能全都来硬的,还得想想别的办法……听说有人想要投资?”
拉佩说到了正题,这才是他特意跑过来的原因。
“是的,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加人进来,我们的钱足够了。”
妮娜非常护食,好像女人都是这样,不过她的护食和玛格丽特、西尔维娅不同。
“问题是我们的影响力不够,所以才有这么多苍蝇、蟑螂跑过来。”拉佩怒道。
突然拉佩又平静下来,冷冷地看着妮娜,淡淡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很聪明,现在看
来我错了,你其实很蠢,或许我应该让汉德负责这个项目。”
“不,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妮娜顿时恐慌起来,自从认识拉佩以来,她第一次有了
危机感。
“过几天可能会有一家大商行来找你谈投资的事,那家商行的老板叫多明尼哥,是马内
的名流。他本人是一个党派的魁首,和宾尼派、杜瓦利派的高层全都关系密切,有他加
入的话,那些牛鬼蛇神想找我们的麻烦就要掂量一下了。”拉佩说出多明尼哥的名字。
“多明尼哥?有点耳熟,啊!是那位艺术投资家……”妮娜听过多明尼哥,也知道对方
的影响力。
“在他面前的时候,绝对不要提到我,也不要提我画画的事。”拉佩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妮娜随口问道。
可妮娜刚说完就知道不妙,因为她感觉到拉佩和西尔维娅的身上同时升起一股杀气,这
一次她已经不只是有危机感,简直连气都喘不过来。
妮娜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早已经发现很多地方不对头,先不
说西尔维娅这个保镖,就连玛格丽特她们都让妮娜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她看过玛格
丽特和几个女仆偷偷练习暗器和剑法,也看过她们藏着的短枪,同样也注意到汉德和另
外几个手下也不一般,实力恐怕还要更高,再联想起拉佩就是剑客兼黑魔法师,身边还
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炼金术士。
自从领主——骑士制度崩溃之后,哪家贵族还有这样的实力?
“我不会乱说什么。”妮娜怕了,她亲眼看到父亲跳河、看到母亲在穷困潦倒中死去,
自己也有好几次在死亡在线挣扎的经历,因此她对死亡非常敏感,也很怕死。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拉佩变得异常冷酷。
第034话 绑架
四匹浑身灰色、身上布满白色斑点的马拉着一辆棕红色樱桃木的马车驶过大街,马车内
坐着一个方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
何塞?因美斯特?胡安是一个包税商,这段日子市面不景气,一座座工场倒闭、一家家店
铺关门歇业,税也变得越来越难收,这两年他绝对是在亏本,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也要
支撑不下去。
最近几天,何塞的地盘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居然想要建造跑狗场,这是难得的好消息。
何塞并没指望跑狗场能赚大钱,说实话他没耐心等到那天,他情愿涸泽而渔,能捞到多
少是多少。
让何塞郁闷的是,还有其他人也盯上那座跑狗场,更让他郁闷的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
一样,因此他想立刻收钱,所以编造了土地税、特殊营业税之类的名目,因为有人想等
跑狗场建起来之后收钱,还有人想等跑狗场赚钱之后收钱。
何塞正为此烦恼着,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咻的一声轻响,他并不在意,以为是树枝之类的
东西。
下一秒钟,马车猛的一震,车厢和车轮脱开了,车厢飞了起来,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地
上。
何塞一下子被震飞起来,脑袋与车顶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撞得他眼冒金
星。
车夫更惨,一下子滚落到地上,还被四匹马拖着跑。
唯一来得及反应的就只有保镖,保镖就坐在何塞的对面,他直接撞破车门,跳出去的同
时瞬间抽出长剑。
刚一出去,保镖就看到一道剑光迎面而来,于是保镖举剑格挡。
“叮——”一道轻悦的金属碰撞声传来,保镖的长剑架住迎面而来的剑光,不过紧接着
就是喀嚓一声轻响,他的剑折断了。
“为了几个钱赔上自己的性命,值不值得?”对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保镖原本还有些犹豫,看到对手是个女人,他立刻改变主意,一对匕首从手腕里面滑出
来,紧接着两把匕首如同翩飞的蝴蝶,朝着西尔维娅杀过来。
剑光再一次爆闪,化作一道飓风。
保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原本以为对面的女人只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真实本领应该
不怎么样,没想到猜错了。
保镖只能退,将匕首挡在胸前飞退。
就在这时,斜刺里一道暗影闪了一闪。
那道暗影是拉佩,他出手了。和前几天一样,西尔维娅负责正面牵制,他在暗中下手。
拉佩的剑快,比那天更快。
“傲——”保镖惨叫一声,他的实力比不上那天刺杀拉佩的剑客,直到被剑刺穿脖颈,
他才反应过来。
又是一道剑光闪过,这一剑将那个保镖拦腰斩断。
拉佩的动作同样飞快,那两半尸体还没落地,他已经一把药粉洒上去,他现在做毁尸灭
迹的事已经轻车熟路。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要钱的话,我立刻拿钱,现金、汇票都可以,要债券或者
珠宝的话也没问题。”何塞浑身颤抖地躲在车厢内。
“我不打算杀你,只是请你去玩玩。”拉佩打了一个呼哨。
旁边的小巷立刻驶出两辆马车,那是很普通的马车,和街上的那些出租马车没什么两样。
“把他抓出来。”拉佩转头对着西尔维娅命令道。
让一位女士做这种事,实在有些过分,不过拉佩没办法,论力气,他绝对没办法和西尔
维娅相比,再说现在怪力手套戴在西尔维娅手里。
怪力手套的效果因人而异,力气越大,效果越好,这东西戴在拉佩的手上根本就是浪费。
西尔维娅剃着一头短发,男不男女不女,性格中有一种暴力的倾向。
只见西尔维娅抓着车厢的门框用力一掰,随着喀嚓一声脆响,整座车厢被一折为二,那
场面实在太恐怖,幸好现在是夜晚,这个地段又比较偏僻,要不然肯定会像那天一样引
起骚乱。
躲在里面的何塞早已经两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直,更不用说逃跑。
何塞被西尔维娅一把抓住脖颈,硬生生拎起来,随手扔进那辆出租马车内。
马车内有人,两个浑身包裹在斗篷里面,脸上戴着面具的人,这两个人一左一右紧紧夹
住何塞,让他只能乖乖坐着,完全无法动弹。
马车往前驶去。
拉佩和西尔维娅跳上后面的那辆马车,等到这两人一走,小巷里面立刻跑出一群人,除
此之外还有一辆板车,他们的动作极有默契,用扫帚和长铁夹把尸体收拢起来,看着它
们化掉,马车的残骸也被收拾整齐,装上那辆板车。
在街道的另一头,那四匹马已经倒在血泊中,被拖着的车夫也死了。
押着何塞的马车一直往西北而去,那是索拉河的下游,越往那边,索拉河就变得越宽。
眼看着快要出城,马车终于停下来,旁边就是一座码头,早有一艘船等候在那里,划船
的人同样黑巾蒙面,斗篷裹身。
何塞被押上船,拉佩和西尔维娅也跟着上船。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何塞已经确定自己遭遇到绑架。
“你看到河中央的那座岛吗?我要带你去的就是那里。”拉佩笑着说道。
何塞糊涂了,如果是绑架,应该把他送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才对,但河上面的小岛可
没有藏人的地方。
只是片刻工夫,船就到了那座小岛。
所谓的小岛其实只是泥沙堆积起来的一片淤积地,那上面已经站着五个人。
何塞一看到那五个人,顿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另外五个人也都是包税商,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向那座跑狗场伸过手。
本来以为建跑狗场的只是一群外来户,很好欺负,没想到碰上了铁板,居然是一群亡命
之徒,让何塞很后悔。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何塞大声哀求道。
“再用点力,更大声一些,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就算有人,他冲到这里之前。已经足
够我砍下你的脑袋。”拉佩冷冰冰地说道,他看透何塞的心思。
何塞不敢再发出声音,既然知道对手是什么人,他有足够的信心事后找回场子,没必要
吃眼前亏。
“现在人都到齐了,给他们绑上绳子。”拉佩朝着左右吩咐道。
押着何塞过来的那两个人立刻从船上取下一条绳索,第一个绑的就是何塞。
这两个人的绑法倒也有趣,只是套住脖子和手臂,并不限制手臂的活动。
“这……这是干什么?”何塞慌了。
“没什么,只是请你们到河里游一下泳。考虑到你们当中有人年纪大了,或许还有人不
擅长游泳,所以把你们绑在一起,让你们有机会互相帮助。”拉佩的语气异常轻松,好
像是在开玩笑似的。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不只何塞在大声抗议,其他包税商也一起喊起来。
现在是冬天,虽然还没到最冷的日子,但是清晨时分起来的时候,外面总是能够看到薄
薄一层冰,可想而知有多冷,更不用说这些包税商都穿着厚厚的裘皮大衣,一旦被扔进
河里,里里外外全都湿透,身上更像裹了一层铅,根本游不到对面。
“手脚快一点,把他们全都绑上,然后扔进河里。”拉佩毫无所动。
押着包税商过来的那两个人都是汉德手下的扒手,他们今非昔比,让他们对付剑客或许
还差了一些,但是应付这些人绝对轻而易举。
片刻工夫,几个包税商变成一串螃蟹。
“给我下去吧。”西尔维娅走过来。
“让我脱掉衣服!”其中一个包税商大声喊叫道,他飞快地扯下身上那件裘皮大衣。
另外几个包税商见状,也拼命地开始脱起衣服。
等到这些包税商脱到只剩下内衣,西尔维娅一脚踹出去。她的脚法很特别,踢出的瞬间
,一条腿化作无数道残影。
那几个包税商如同被抛石机扔出去,身体腾空,远远地落在十几米外的河面上,扑通扑
通一阵乱响,河面上砸起好几道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其中一个包税商大声挣扎着,他的双手乱挥乱舞,明显不会
游泳。
另外几个包税商根本顾不上这个包税商,他们拼命地朝着河边游去。
索拉河并不是一条大河,就算这里是下游,宽度也不过五、六十米,此刻这些包税商在
河中央,离河岸也就二、三十米,距离并不是很远,真正要命的是冰冷的河水和那个拼
命挣扎的包税商。
“不行,有那个家伙,咱们都得死在这里。”一个包税商喘着粗气说道。
“那怎么办?”何塞拼命地蹬着水。
说话的那个包税商眼睛突然冒出凶芒,他转身朝着叫救命的包税商游过去,靠近之后,
对准那个包税商的脖颈就是一下,道:“你给我安静。”
“不……咕噜、咕噜。”那个不会游泳的包税商被砸进水中,一连喝了好几口河水。
出手的包税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死死按住那个包税商的脑袋,只看到气泡不停乱冒,
过了片刻,那个包税商安静下来。
“咱们一起往岸边游!”出手的包税商大声吼道。
看到此人狠辣的手段,剩下的四个人不敢说什么,大家同心协力往岸边游去,也就五、
六分钟就爬上岸。
一上岸,这群包税商就浑身哆嗦起来,现在倒是没有淹死的威胁,却有可能被冻死,夜
风很冷,吹在湿答答的衣服上,一丝丝寒意往里面渗透,简直寒冰彻骨。
“他已经没气了。”一个包税商摸了摸那个不会游泳的人的脉搏,脸色惨白地说道。
“这不能怪我,当时我不这么做的话,咱们全都得完蛋。”下手的那个人振振有词。
就在这时,这些包税商听到堤岸上有人喊话:“你们总算游过来了,我已经为你们准备
好了马车。”
说话的是拉佩,在他的身后果然停着一排马车,正是接包税商们过来的马车。
那几个包税商不知道拉佩还打算怎么玩他们,但是此刻他们就像砧板上的鱼肉,根本没
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堤岸。
“玩得还愉快吗?冬天游泳对身体有好处,特别是能够让你们的头脑时刻保持清醒。”
拉佩说着风凉话。
那几个包税商穿着湿透的大衣(大衣不是都脱了吗?),衣角不停滴着水,他们冻得脸
色发青,此刻也顾不上回答,全都朝着马车跑去。
上了车,何塞捏紧拳头:“可恶”两字在他的嘴里打了个滚,最后也没吐出来,因为他
不敢。
何塞暗暗发誓要给这些人一些颜色看看,但是在这之前,首先他得保证自己的安全,这
一点让他很悲哀,虽然有钱就可以请到有实力的人物,但是找这类人当保镖根本没有可
能,先不说他们会不会答应,就算他们答应,开出的价钱也肯定是天文数字。
这就是身为商人的悲哀,何塞拿得出的只有钱,不像军队或者政府可以用名誉、地位,
或者权势来拉拢那些真正的强者。
何塞越想越恼火,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他家门口,门内一片死寂,别说是人的动静,
就连家里养的那两条狗也没发出声音。
“下车吧,里面的人只是睡着了,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车夫冷冷地说道。
何塞下了车,被寒风一吹,他抖得更厉害。
马车扬长而去,何塞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这才打着哆嗦去推门。
门居然没锁,一推就开,走廊上就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仆人,一个是管家,他们的身上
看不出丝毫伤痕。
这个包税商一间间房间看过去,他的老婆、儿子、女儿,还有两个孙女全都睡着了,有
的睡在沙发上,有的躺在地板上。
突然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来,何塞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是湿的,连忙跑
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外套倒是找到了,但衣服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何塞干脆就不找了,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尽管这样,何塞仍旧觉得冷,毕竟在大冬天游泳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刺骨的
寒冷已经钻进他的骨头里。
何塞哆哆嗦嗦地走到壁炉旁边,还好壁炉还生着火,他往里面添加三块很粗的木头,看
着火头窜起老高,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烤了好一会儿,何塞感觉手脚没有刚才那样僵硬,于是他一步步地挪到酒柜旁边,从里
面拿出一瓶白酒,也不用杯子,嘴巴对准酒瓶就这样喝起来。
酒顺着喉咙进入胃里,然后一股暖意朝着全身散发开来,何塞总算感觉舒服一些,不过
随之而来的是醺醺醉意。
“王八蛋!”何塞怒吼一声,将酒瓶砸在壁炉里面。
叮的一声,酒瓶破碎开来,里面的酒到处飞洒,酒瞬间被火点着,甚至有一部分飞溅出
来落在地上,火一下子蔓延开。
何塞吓了一跳,连忙用脚拼命乱踩,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把火头全都踩灭。
长出一口气的何塞终于冷静下来,一开始他想到的是报警,不过转念一想,他对警察实
在没有信心。
这段日子,不但塔伦的警察名声扫地,马内这边也一样,治安一天比一天差,抢劫、杀
人、绑架、强奸等各类案件层出不穷,却没听说哪件案子被破。
紧接着何塞想到的是花钱雇佣几个高手,当然他不是让这些高手担任保镖,这样做的代
价太大,他只需要这些高手帮他杀人,不过转念一想,何塞又打消这个念头,他担心自
己还没雇佣到高手,那边就已经得到消息。
何塞必须不动声色,一下子就给那群人致命的一击。
“或许可以借别人的手。”身为包税商,何塞最强的并不是财力,而是他的人脉,转瞬
间他就想到很多可以借势的地方,首先是黑帮,跑狗场和赌博有关,城里的黑帮肯定比
他更垂涎这一块。
不过仔细一想,何塞又放弃这个选择,黑帮的数量太多,马内总共有六个大型帮会,每
个帮会都有一个老大,如果涉及的利益太大,帮会和帮会之间首先得坐下来谈判,天知
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动手?更让何塞感到忧虑的是,黑帮只讲利益,绝对不会派人保护
他。
想了半天,最后何塞觉得最好的选择还是向上面求援,他想到财政大臣。
而想要打动都雷德,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看到跑狗场的“钱景”。
何塞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也不管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他拖着仍旧有些僵硬的身体
走进书房,拿了一叠纸就颤颤巍巍地写起来。
身为包税商,何塞很擅长写报告,写这种东西,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条理,而且
听上去真有那么回事,可以有夸大的地方,但是必须合情合里,不能给人留下任意编造
的感觉。
一张张写满字的废纸被扔在地上,何塞为了写好这份报告动足脑筋,写了又写、改了又
改。
跑狗场的前景肯定要写,范围还可以扩大到对赌博业的控制;赛犬本身也可以形成一条
产业链,这是有先例的,赛马的选种和培育已经形成一条产业链,纯种血统的马非常昂
贵,如果是得过冠军的马的后裔就更不用说。
何塞越写越起劲,渐渐的,连他自己都感觉这座跑狗场有前途。
在何塞家的楼下,街道对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内躲着一个小扒手,他正拿着单筒望远
镜看着那间唯一亮着灯的书房。
突然,小扒手听到旁边有人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吗?”
“头,你怎么来了?”那个扒手连忙问道。
来的人正是汉德。
“我睡不着,这里毕竟不是塔伦,这又是我们的第二次行动,绝对不能搞砸了。”汉德
确实睡不着,不只是今天睡不着,昨天晚上也一样,他已经两天没合眼。
“头,我搞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家伙宰了?”
这些扒手现在也变得心狠手辣起来,毕竟在塔伦的时候都已经见过血,也杀过人,早已
经没了那道心防。
“别张口闭口就是杀人,这里是马内,不是塔伦那个乡下地方。”汉德现在说话都带着
一股浓重的马内味道,但和拉佩装出来的不同,他是真看不起塔伦那个小地方。
突然负责监视的扒手朝着上面一指,道:“那家伙动了。”
汉德连忙转头,果然灯光已经从书房移到走廊,然后又移到卧室。
何塞实在太累,他顾不上叫醒其他人,自顾自地回房间睡觉。
何塞现在很放心,既然那群人没杀他,肯定不会再一次动手,至少今天晚上他是安全的。
何塞并不知道自己刚躺进被窝,就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摸进来。
房间内没人,连狗都昏迷了,所以这两个人放心大胆地上了楼,径直走进书房。
那份报告仍旧摊开在书桌上。
“你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汉德低声问道,他有些脸红,此刻他突然觉得确实有必
要读点书。
负责监视的那个扒手连忙走到书桌前,在汉德面前,他不敢露出一丝优越感。
那个扒手从口袋内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圆球,轻轻在上面一按,圆球中就射出一道微弱
的白光,那光芒刚好照亮底下的字。
那个扒手滚动着那颗珠子,看着底下的文字。
好半天后,那个扒手凑到汉德耳边低声说道:“头,这家伙想借财政大臣的手对付我们
,他写的东西都和跑狗场有关,说跑狗场很赚钱,还会威胁到跑马场的收益。”
“该死!”汉德低声骂道,如果只有前面那一条,都雷德未必会在意,但是多了后面那
条,情况就完全不同。
“要不要弄死他?”那个扒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行,这样的效果不好。”汉德立刻否定那个扒手的建议,紧接着又道:
“你不要管,这件事老板早有安排。”
外面传来钟声,那是清晨的钟声。
何塞睁开眼睛,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的头昏沉沉的,鼻子也塞住,眼睛看出去全
都是重影,肯定是感冒了。
换成平时,何塞会重新躺下,今天就不去上班了,但是今天不行。
何塞有气无力地拉了拉床边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挂着铃铛,叮当叮当地响起来。
管家跑进来,道:“老爷,您要些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何塞问道,管家过来得慢了一些。
“大家都在检查东西。昨天晚上出了怪事,整栋房子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昏迷过去,连
狗都睡死了,这实在不太正常,大家担心有人溜进来过。”管家连忙说道。
“给我烧一碗姜汤。”何塞有气无力地喊道。
“有现成的,我帮您拿一碗来。”管家立刻说道。
“还有别人也感冒了?”何塞虽然烧得很厉害,脑子倒还清醒。
“是的,老爷,少爷和两位小姐全都感冒了,夫人也有些不舒服。”管家连忙说道,他
的声音也有些发瓮,显然也有些情况不妙。
“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何塞已经顾不上别人。
“您的身体能够支撑得住?”管家不敢直接劝阻,而是委婉地问道。
“今天必须去见财政大臣阁下,你说我敢耽误吗?”何塞不想多加解释。
听到这番话,管家立刻有了一个错误的想法,他以为上面要在财政方面有大的动作,很
可能涉及到税务方面的问题,昨天发生的事或许与此有关。
事实上,管家已经注意到主人的不正常,主人已经回来了,但是马车、车夫和保镖都没
有回来,而且地上还扔着一堆湿透的衣服。
“老爷……要不要找个警察来看看?”管家低声问道。
“先别管,给我去准备马车。”何塞的脸色阴沉似水,他不想提这件事。
管家愈发误会了,他以为事关重大,主人不想声张,这肯定要告诉夫人和少爷,让他们
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等主人回来之后再说。
管家连忙跑出去,过了片刻,马车在外面等候着,何塞并不是只有一辆马车。
何塞进了书房,他翻了翻昨天晚上写的那份报告,报告仍旧在那里,他松了一口气。
把报告塞进一只小包里面,何塞转身下楼。
此刻已经是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流如梭,何塞的马车
在车流中缓缓而行。
走着走着,何塞突然感觉不对劲,马车被四辆马车夹住,那四辆马车全都是出租马车,
而且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就是昨天晚上押着他去河中央的小岛,又送他回来的马车。
何塞推开车门,就想跳车逃跑。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何塞就看到一辆马车朝着这边撞过来。
那是一辆拉货的马车,车后面的挂斗高高地堆满橡木桶,此刻这些木桶随着马车翻倒下
来,狠狠地砸在他的马车上。
木桶散架了,里面装满黄褐色液体,这些液体顿时把何塞的马车浇了个透。
一开始何塞还没明白过来,突然他闻到一股灯油的味道,顿时汗毛竖起来,可惜还没等
他喊救命,轰的一声,整辆马车被点着。
在另外一个地方,在一幢大楼里面,一座小客厅中,几个穿得像狗熊的人正凑在一起,
他们都不停打着喷嚏,说话的时候也都瓮声瓮气。
这几位也都是昨天晚上被丢进河里的包税商,他们的情况和何塞差不多,回到家后,看
到家里的人全都躺在地上,也被吓坏。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警告,如果包税商们敢乱说、乱动,死的就不只他们一个人,而是
全家死光。
“阿欠——你们咽得下这口气吗?”昨天出手的那个包税商瓮声瓮气地问道,他的鼻子
红肿着,感冒比其他人更厉害。
“咽不下这口气怎么办?找警察?还是向上面告发?”另外一个包税商垂头丧气地问道
:“道理不在我们这边。”
“现在局势不对,恐怕没有人会帮我们出头。”对面那个包税商更加悲观,昨天晚上回
去后他想了一夜,一开始也想着报仇,但是越往下想,就越感到希望渺茫。
“找警察基本上没什么希望,就在前几天,有人当街杀人,十几条大街的交通因此瘫痪
,警察气势汹汹地去了,但是很快就偃旗息鼓,立案后立刻搁置起来,现在他们是多一
事不如少一事。”剩下的那个包税商也对报仇不太看好,紧接着又道:“我担心上面也
不会替我们说话。你、我都清楚,财政大臣阁下性格太软,不管对什么都只讲妥协,我
们就算占理,他都未必帮忙,更不用说道理不在我们这边。”
一个软弱的上司有时候是好事,比较好唬弄,但是需要撑腰的时候就没有用了。
“我们或许可以夸大跑狗场可能的收益……”动手的那个包税商想到的办法和何塞一样。
另外几个包税商面面相觑,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大家都有些心动。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窗口突然被东西砸碎,玻璃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一块拳头大小的
石头骨碌碌地滚落到包税商们的面前。
寒风从破了的窗户玻璃中刮进来,小客厅的温度一下子下降许多,壁炉内的炉火都变得
飘摇不定,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样。
那几个包税商全都被冻了一晚上,此刻被寒风一吹,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为首的那个包税商从地上捡起那块石头,石头外面包裹着一张纸,他摊开纸看了起来,
顿时脸色变了。
那是何塞写的那份报告的最后一页,底下还有何塞的签名。
虽然只有一页,其他地方全都缺失,但是从字里行间,这包税商完全能够猜到这份报告
的内容,毕竟何塞的想法和他一样。
另外几个人看到这包税商脸色发白,也连忙凑过来,等到看清楚纸上的内容,他们的脸
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这怎么可能……那些家伙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一个包税商语无伦次地说道,他猛
然间冲到门口,打开门,朝着左右张望两下。
这里是马内市政厅,虽然没有像王宫那样固若金汤,但是也戒备森严。这幢大楼和外面
是隔绝的,而且每一间房间也都是封闭的,外面的人根本别想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他
们才敢在这里商议对策。
这块砸破玻璃窗的石头无疑是一种嘲讽,这里并不像包税商们想象的那样安全,同时也
是一种警告,他们始终都被监视着,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怪不得何塞没来。”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包税商喃喃说道。
众人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包税商们听到消防队的马车发出叮叮当当的钟声,然后就看到远处有一片浓
烟徐徐升起。
昨天动手的那个包税商立刻冲出去,他去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一刻钟后,那个包税商脸色铁青地走回来,关上门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何塞死了。”
“他怎么死的?”旁边一个人连忙问道。
“被活活烧死的,据说是一辆满载灯油的马车撞在他的马车上,然后灯油被点着了。”
那个包税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另外几个人顿时浑身颤栗。
包税商们只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昨天晚上他们领教过在冬天被扔下河的滋
昧,此刻又听到他们中的一人被活活烧死的消息,这怎么能让大家不感到害怕?
“那群人……”一个包税商正想说那群人是亡命之徒,突然他惊恐地看了被砸破的玻璃
窗一眼,连忙改口道:“那群人招惹不得。”
“何塞的家人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对了,还有安德鲁。”另一个包税商颤
抖着说道,那个安德鲁就是昨天在河里被淹死的人。
“这关我们屁事。只要我们回去警告家里的人,让他们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说昨天晚上
昏迷的消息,这件事就和我们无关。”出手的那个包税商果然是个狠角色。
另外几个包税商全都点头,他们被吓坏了,真的被吓坏了。
几辆马车离开了市政厅,其中一辆马车朝北驶去,半个小时后马车拐进一条小巷。
小巷的尽头有一家餐厅,破旧的门面、简陋的装潢,正是莫迪莱的餐厅,此刻餐厅的门
口挂着“休息,请勿打扰”的牌子。
马车停了下来,昨天动手的那个包税商从马车上下来,他叫斯科特?索拉德斯,此刻的
他看上去一点都没有伤风感冒的样子,他根本没管门口挂着的牌子,直接推门进去。
餐厅内有人,拉佩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中。
“干得不错。”拉佩淡淡地说道:“吃点什么吗?”
“随便。”此刻见到拉佩,斯科特完全没有昨天的恐惧,别人是真的害怕,他却是在演
戏。
“来两份牛排。”拉佩朝着后面喊了一声。
“你让我做的事,我全都已经做好了。”斯科特低声说道。
小客厅的玻璃窗之所以会被砸碎,就是因为斯科特在窗口做标记,他现在是拉佩的内应。
透过橱窗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拉佩从怀中取出一只袋子,随手扔在
斯科特的面前。
斯科特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只见里面装着整整齐齐的一叠债券,那是瓦尔纳斯公国发
行的十年期债券,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兑现的时候,每一张债券的面额都是一千瓦尔纳斯
第纳尔,相当于一千三百五十比索。
斯科特整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核实真伪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他用手指轻轻搓了搓债
券的一角,然后拿起一张用手指弹了弹,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债券并不是白白送给斯科特,而是他花钱买下来的,整整五十万比索,换回来的债
券却只值四十七万比索,不过他也没赔,现在局势不稳,想找这类能够保值,而且携带
容易的大面额债券并不容易。
身为包税商,斯科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国家出了问题,也更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说实话,斯科特同样不看好国王这边,所以拉佩找到他的时候,他一口答应做内应,条
件就是帮他转移财产,这是一场对等的交易。
拉佩当然没本事弄到数额如此巨大的债券,但是他有夏洛克,而夏洛克的背后有一群尤
特人在暗中支持,做别的事尤特人或许差一些,唯独在金融、债券方面,他们简直称得
上无所不能。
反过来,拿到这批债券,斯科特也愈发确定拉佩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斯科特异常恭敬地问道。
“帮我盯着你的同行,特别是另外那三个人,如果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心思,你能阻止的
话就尽可能阻止,阻止不了就告诉我一声。”拉佩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
杀意。
斯科特不惊讶,这个要求很正常,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问道:“您不担心那两个人
的死给您带来麻烦?”
“那两个人临死之前都写过一份报告,内容是对赌场征税的设想,所以最有可能杀他们
的是马内那些黑帮头目。”拉佩笑了起来。
斯科特当然明白拉佩的意思,那两个人不可能如此愚蠢,把主意打到黑帮的头上,所以
报告肯定是伪造的,不由得对拉佩竖起大拇指。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莫迪莱端着一只很大的托盘走出来,托盘上放着两只
餐盘,每只餐盘各有一块厚厚的牛排。
“你别客气。”拉佩拿起刀叉。
此时餐厅的门突然打开,妮娜和汉德走了进来。
妮娜一进来,直接在拉佩的对面坐下来,转头对莫迪莱喊道:“也给我来一块牛排,我
要嫩一点的。”
汉德却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他没有妮娜那样的胆子,再说他是男的,没有这种先天优
势。
“见到多明尼哥了?”拉佩看了妮娜和汉德一眼。
“见到了,而且谈得不错,他投资五万比索,占四成的股份。”汉德小心地说道。
妮娜则满脸不忿,显然她很不爽,因为将来赚钱的话,就必须分出去四成,她对这个项
目很看好,所以非常舍不得。
“多明尼哥?那个以喜欢艺术著称的商人?”斯科特当然知道多明尼哥的大名,他只是
想确认一下,他不敢保证没有第二个叫多明尼哥的商人。
“没错。”拉佩点了点头。
斯科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觉得既然和多明尼哥合作,还有必要用这种
手段对付他们几个小小的包税商吗?只要早一点把多明尼哥的名字亮出来,他们自然会
躲得远远的。
拉佩知道斯科特在想什么,不由得轻笑道:“多明尼哥这么爽快和我们见面、这么爽快
接受条件,恐怕也和那把火有关。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就必须有让别人尊重的实力,
要不然那位开出的价码恐怕就不是五万比索、四成股份了。”
这可不是随口胡说,以拉佩对多明尼哥的了解,他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
紧接着,拉佩又转头对妮娜说道:“别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这点生意算得了什么?我
还有别的生意需要你负责。”
“别的生意?”妮娜顿时来了精神。
“多明尼哥的五万比索进来后,我们手里就有闲钱,现在马内有很多工场倒闭,正是捡
便宜的时候。”
拉佩早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原因,是刷子铺的那个青年。
那个青年的脑子绝对好使,居然想出一大堆偷懒的办法,可惜那个青年缺乏高明的眼光
,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发明能够创造出惊人的财富,那个青年的祖父也一样,但拉佩却意
识到了。
因为拥有幸运金币的缘故,拉佩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的东西拿过来,变成他自己的财富。
“你打算怎么做?”妮娜很感兴趣。
“抵债的东西如何处理?这方面你肯定很熟。”拉佩毫不在意地揭妮娜心里的疮疤。
果然妮娜的脸阴沉下来,不过她现在已经聪明许多,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样耍性子,她咬
了咬牙,问道:“你要什么样的工场?”
“织布、印染、制鞋、打铁、铸造、马车框架制造、枪械制造。”拉佩说出一连串的工
场种类。
妮娜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斯科特却眼皮直跳,他听出来了,如果只有打铁和铸造,或许
不算什么,可一旦加上马车框架制造和枪械制造就不对了,这是要铸造大炮,前者可以
用来制造炮架,后者制造炮管;至于织布、印染以及制鞋,那也是为军队服务的。
斯科特正琢磨着,就听到拉佩又说道:“你再帮我找有没有破产的裁缝铺,我需要大量
的裁缝。”
“现在这个局势,你就算做出东西,卖给谁?”妮娜并不看好,甚至觉得拉佩在糟蹋钱。
“大家总要穿衣服、买布料,去裁缝铺做衣服,一套下来可不便宜。要不然就只能从旧
货商店买旧衣服穿,但是那里的衣服要嘛太贵,要嘛太差。如果我卖的衣服很便宜,只
比旧货商店那些满是补丁的衣服稍微贵一些,你说大家会不会买我的东西?”
“你打算开一家成衣铺?”妮娜有点明白了。
成衣铺以前就有了,不过出售的都是特别的衣服,比如冒险者的衣服、工人的背带裤、
水手的条纹服,还有各种制服。
“会有人要吗?”妮娜不太肯定地道。
“以前或许没人要,所以成衣铺没有卖日常穿的衣服;现在就不同了,因为物价飞涨,
大家的手头都很紧,这时候便宜的东西肯定有市场。”拉佩会想到这一点,完全是受到
多明尼哥的影响。
多明尼哥想到减量、减价,用拉佩发明的软管作为包装,推出很多廉价的商品,结果卖
得很好。
“这能赚钱?”妮娜一脸疑问,身为商人,她显然远远比不上多明尼哥。
“维持工场的运行绝对没有问题,还可以不停扩张,因为那些裁缝铺肯定竞争不过我。
”拉佩图穷匕见,他的目标原本就是挤垮那些普通的裁缝铺。
“不赚钱又有什么用?”妮娜仍旧没明白。
“商场如同大自然,奉行的就是弱肉强食那套原则,能够生存下来的就是强者。当弱者
全都死光,全都被淘汰掉,这个世界就成了强者的天下。”拉佩悠然说道。
拉佩没提军服,那才是真正发财的机会,至于马车、枪炮之类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一旦
乱起来,这三样东西肯定是急需的。
拉佩唯一担心的就是有人不打算付钱,干脆强行征用,不过他早就防备到这种可能。
拉佩一直在拼命扩充自己的势力,之前他已经和安博尔?诺德商量好,在塔伦组建一支
警察部队,为的就是自保。
妮娜沉思起来,她的目光确实不够远,但是她对生意有着天生的敏感,稍微一想就明白
过来,这是要把其他工场挤垮,现在虽然不赚钱,但是当别的工场全都倒下,那么他们
就垄断市场,那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妮娜根本不去想那些被挤垮的工场会怎么样?她父亲破产的时候,同样也没多少人怜悯
她、帮助她,相反落井下石的人倒是不在少数。
“对了,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拉佩看了看汉德和妮娜,又看了看斯科特,道:“大部
分麻烦都已经解决,不过还有一群人不太平,那就是黑帮。”
汉德三人都没说话。
汉德可不像他的那些手下,他还没有脑子发热,认为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真正的黑道大佬。
别说这里是马内,即便在塔伦,黑帮老大瓦克利也是无人敢惹的人物,原因就是他手下
有一个刺客,有人说是高级巅峰,也有人说是大刺客,反正连贾克卜也不愿意招惹,而
马内的黑帮老大手底下肯定不缺类似的人物。
妮娜不开口是因为她害怕,因为光头的缘故,她对黑道人物充满畏惧。
至于斯科特,他不认为这和他有关,干脆闭口不语。
“据我所知,马内的赌场是控制在一个叫西弗的黑帮老大手里,你让多明尼哥出面,把
那位老大约出来。”拉佩对妮娜说道。
这也是拉佩要把多明尼哥拉进来的原因之一,如果他们自己去请那位黑道老大,对方十
之八九不会给面子。
“你打算用多明尼哥逼他低头?”妮娜并不看好,先不说西弗能不能被唬住,多明尼哥
都未必会肯插手其中。
斯科特也在一旁摇头,他的想法和妮娜差不多。
“当然不是。”拉佩道:“把这位黑帮老大约出来,是因为我们有一笔生意要和他做。”
“做生意?”妮娜来了兴趣,她对这个话题很在意。
“现在跑狗场还没造起来,就已经有一大堆麻烦,甚至连税务官都盯上我们。”拉佩戏
谑地看了斯科特一眼,让斯科特尴尬地笑了笑。
拉佩继续说道:“将来正式营业,麻烦肯定更多,为了减少麻烦,我不打算学跑马场的
做法。跑狗场内部不接受下注,和赌博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如果有人想要下注,可以到
赌场。”
“这怎么行?”妮娜怒道。
跑狗场既然不收门票钱,就只能从下注中获得收益,现在连这块也让出去,跑狗场岂不
是赔本赚吆喝?
别说妮娜,就连汉德和斯科特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件事你们用不着管。”拉佩的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道:“跑狗场明面上赚得越少
,能够留在我们手中的时间就越长,而我们能够赚的钱也越多。”
妮娜、汉德和斯科特全都听得如堕雾中般,一时之间猜不出拉佩想搞什么名堂,不过听
到能够赚钱,妮娜不再像原来那样排斥。
“既然那位黑道大佬得到这样大的好处,那么他就应该尽点义务。请他帮忙搞定一些事
,比如周边那几块地的拥有者整天找我们麻烦,让他们想办法摆平,最好把那些土地买
下来,除此之外,税务官也盯上我们,让他们出面把这件事搞定。”拉佩淡淡地说道。
斯科特一下子坐直身体,不知道拉佩为什么多此一举?
“税务官那边不是已经……”女孩看了斯科特一眼,也有些莫名其妙。
“或许还有别的税务官会在跑狗场上打主意,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做,让黑帮出面更
合适。”拉佩突然嘿嘿一笑,道:“再说,那位老大既然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帮咱们背
一下黑锅也是应该的。”
“背黑锅?”汉德叫了一声,但随即就明白了。
汉德等人动手的时候,始终都没有表明身份,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除了斯科特,其他人都只知道这件事和跑狗场有关,却不知道主使者是谁,一旦黑帮
出面,仇恨自然就被引到西弗的身上。
“高明,果然高明。”斯科特不由得赞道。
第035话 成功和邀请
一个月匆匆而过,眼看着快要到年底。
天气越来越冷,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即便在圣帕尔戈广场,那些期望得到本贝画廊
老板青睐的画家也越来越稀疏,剩下的人也都穿着厚厚的棉袄,看上去就像即将冬眠的
狗熊。
这段日子拉佩也来得少了,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家里作画,要不然就是坐着马车去郊外写
生,多明尼哥在郊外有不少别墅,有些是他的,有些是他名下的房产。
不过此刻拉佩却在本贝画廊,不只是他,莎尔娜也在这里,她不像以前那样做店员打扮
,而是穿着华丽的长裙、披着银狐裘皮短大衣,亲热地依偎在拉佩的身边。
本贝画廊还来了很多人,马克西米?弗朗索瓦、乔治?雅克这两位宾尼派的大佬全都到了
,除此之外,还来了一个神情忧郁、眼窝深陷,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瘦高个,这
位是宾尼派三巨头中剩下的那位——让?保尔,至于其他名流更是数不胜数。
在画廊的墙壁上,以往的那些绘画被收起来,此刻挂在上面的全都是拉佩的作品,有三
十余幅之多。
拉佩独创的画法确实速度极快,基本上四个小时就能够完成一幅画,修修改改顶多也就
一天的时间,而这三十多幅画是他在一个多月内完成的。
当初拉佩在圣帕尔戈广场上完成的那组《阳光的色彩》,已经没资格成为今天的主角,
那毕竟是练手之作,现在看起来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而这段日子拉佩的绘画技巧越来越
纯熟,他对自己风格的理解也越来越透彻,所以后来的作品早已经超越最初的那几幅画。
“完美的作品,充满令人振奋的元素,这才是真正的自然,而不是灯光下的舞台布景。
”让?保尔站在一幅主题是落叶的画前喃喃自语道,那画面给人的感觉很萧瑟凄凉。
不同于以往的绘画,拉佩的画并不注重真实,却更能够抒发情感,所以他画里面那种令
人压抑的感觉也愈发浓重许多。
“谢谢您的夸奖。”拉佩确实挺高兴的,三巨头中,他真正敬佩的只有让?保尔。
“我不怎么懂艺术,不过看了这些画后,我想我应该恭喜你,你成功了。”
马克西米?弗朗索瓦也走过来,不过他的话锋一转,紧接着道:“你的这些画充满新意
,可惜不可能得到那些贵族的青睐。幸好多明尼哥很懂得邀请客人,如果他请几个所谓
的权威鉴赏家过来,从他们嘴里吐出的恐怕是你不想听到的话。”
马克西米?弗朗索瓦说话直截了当,不留一点情面。
“我明白。当我向莎尔娜表示爱慕之意的时候,多明尼哥先生犹豫了一下,想必就在担
心我这个注定一生穷困潦倒的画家养不起莎尔娜。”拉佩开着玩笑。
那两位巨头相视而笑。
这是玩笑,却又不是玩笑。大多数画家都很穷,他们和他们的作品要到死后,才会体现
出应有的价值。
“我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多明尼哥走了过来。
“没有,绝对没有。”拉佩连忙否认道。
“是的,没有,佩拉得正说起他的爱情经历。”马克西米表现得一本正经,他也不总是
神情严肃,偶尔也会开开玩笑。
“同时他也谈到经济问题。”让?保尔也加入进来。
“谈到经济问题,他确实很擅长。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看过有人同时在艺术和商业上拥
有如此惊人的天赋。”多明尼哥绝不吝啬夸奖,他已经把拉佩看作是自己人,甚至是接
班人。
“听说了,现在大部分人日子都过不下去,你们却在发财。”这一次马克西米的口气有
些生硬。
“我们是靠自己的努力在赚钱,说实话,物价早就该控制一下。”多明尼哥压低声音,
因为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多明尼哥和眼前马克西米、让倒是没什么可掩饰的,马克西米和让都比较关注平民的利
益,在这一点上他们和乔治不同;乔治代表的是大商人和富有者的利益。
多明尼哥还知道,马克西米和让之所以听凭物价飞涨,没有为此做些什么,是因为物价
飞涨让民众承受痛苦的同时,也在动摇王室的根基,这根弦已经到了崩断的边缘。
“那座跑狗场呢?”马克西米真正反对是这件事。
不得不说宾尼派的情报来源确实有问题,到现在为止,他们仍旧不知道那座跑狗场的背
后是拉佩的人在主持,只看到那个叫妮娜的女孩。
“只是投资,纯粹的投资,完全合法的投资。乔治难道没告诉你,跑狗场不设下注的地
方,也就是说这是一项高尚的竞技运动,并不涉及赌博。我知道你有道德方面的洁癖,
这下子没问题了吧?”多明尼哥很擅长避重就轻。
“狡辩,你以为我不知道?外面到处都有下注的地方。”马克西米瞪眼道。
“那是黑帮做的好事,别算在我的头上。”多明尼哥当然不会承认,道:“我只是给大
家一个娱乐的地方,顺便赚点小钱,你应该知道我靠什么赚钱。”
多明尼哥早已经把跑狗场周围的土地买下来大半,另外一小半属于妮娜。那些土地原本
都是荒地,连庄稼都不种,现在却都成了商铺,就算不收门票,也不靠赌博赚钱,只凭
地产方面的收入就让他们大赚一笔,更不用说最好的店铺都被他们留下来,打算自己经
营,虽然不如直接卖商铺赚得多,但是细水长流,从长远来看,收益更大。
“这件事和我可没有一点关系。”拉佩在一旁撇清道。
多明尼哥三人笑着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拉佩才是真正的幕后组织者。
“今天他是主角。”多明尼哥连忙把话题转回拉佩的身上。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马克西米问道:“继续在绘画方面发展?还是转到商业上面
?”
“我对做生意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喜欢发明,而且我的发明全都是为了自己方便,就比
如那些装在管子内的颜料,就是为了自己方便而发明的;还有那种可以拆分,能折叠成
手提箱的支架画板,是为了外出写生而发明的;新的轻便马车,是为了让我这样的穷画
家也能享受马车的便利;还有单人床、折凳、可以当作床铺用的收纳盒子、木架拼成的
家具……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生活得更舒适而发明的。”
“他是天才。”多明尼哥拼命地吹捧拉佩。
马克西米和让却没办法否认,拉佩的发明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谁都能够想到,但是以
前却偏偏没人往这个方面想。这些东西也确实方便,特别是那些单人床、折凳、收纳盒
子以及木架家具,家家户户都有用,价钱又便宜,还很容易带走。
按照眼前的情况来看,生活压力越来越大,失业的人会越来越多,很多人或许会离开马
内搬到别的地方住,原来的家具要卖掉,到时候还要买新家具,一来一去损失不小,现
在有一种方便搬运的廉价家具,绝对吸引人。
更吸引人的是,多明尼哥推出以旧换新的活动,一件品质不错,没有明显擦痕的旧家具
可以换一套这样的新家具。
这段日子其他店铺生意冷落,唯独多明尼哥的店铺一间间都热闹异常。
“家具行会的人找上我,他们打算和你们谈谈。”马克西米说出自己真实的来意。
“我猜就是这样。”多明尼哥呵呵一笑,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会透过乔治提这件事,
没想到居然是你先开口。”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拉拢尽可能多的人。”马克西米轻叹一声,他知道自己不
合适说这话,多明尼哥可不是宾尼派的人。
“应该不只是家具行会想要找我吧?”多明尼哥讪笑一声。
这段日子多明尼哥四处出击,收购很多工场和店铺,生意做得很火红,同样也成了很多
人的眼中钉。
马克西米露出为难之色,别的行会虽然没有直接找他,但是也透过风声,家具行会应该
是来试探的。
“你觉得现在的物价这么高正常吗?”多明尼哥低声问道。
马克西米说不出话来,他不想昧着良心回答这个问题。
见马克西米闭口不语,多明尼哥继续说道:“那些行会的控制者也太贪婪了吧?物价飞
涨对谁都没好处,唯独对他们有利。现在物价涨到这种程度,那么多工场、商铺倒闭,
各个行会底下的成员早就怨声载道,行会高层的那些人却毫不在乎,还拼命提高价格…
…你仔细看看,控制各个行会的都是什么人?”
马克西米没有说话,让却抢着回答:“都是一些大贵族的走狗。”
“没错,这帮家伙也是我们的敌人,你却在拼命拉拢他们。”多明尼哥的口气中略微带
着一丝责备的意味。
“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国王,底下那些贵族对国王同样有不满,我们应该拉拢一切能够拉
拢的人。”马克西米有他的坚持。
“是啊。即将召开的国民会议肯定是我们的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但是胜利果实却会落到
他们的手里,因为他们控制着各个行会,也就能够控制物价,到时候就算我们上台,还
得和他们谈判。”多明尼哥的语气越来越冲。
马克西米沉思起来。
让的观点显然和多明尼哥完全一致,甚至两人可能事先对过口径,所以让也在一旁说道
:“本来我觉得乔治有问题,没想到你也有问题。”
马克西米看了多明尼哥两人一眼,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那些家伙?”
“现在我们也应该增加自己的影响力,撇开那些行会,大家一起做商人和工场主的工作
。现在市面不景气,每天都有商铺破产、有工场倒闭,那些商人和工场主全都忧心忡忡
,他们从行会那里得不到支持,行会高层只会催促他们涨价,如果我们给他们撑腰,让
他们逼行会高层采取措施,他们肯定愿意做。如果行会高层拿不出办法,那就等着被推
翻吧!重新推选新的高层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趁机把各个行会控制在手里。”多明尼
哥显露出勃勃的野心。
这些主意都是拉佩帮多明尼哥想出来的,当初多明尼哥也有顾虑,怕生意太过火红,会
引来各个行会的联手抵制,结果拉佩告诉他这个先发制人的办法。
这当然不是拉佩的想法,他还没这样的本事,这属于一个叫比格?威尔的鬼魂的智慧。
“现在就开始夺权?”马克西米确实有些动心。
让也在沉思,多明尼哥和他商量的时候,并没说后面那番话。
马克西米和让并不担心多明尼哥会趁机占据主动权,他的党派全都是名流,影响力确实
不小,但势力却不大;宾尼派就不同了,第一大党派的名头不是假的,各行各业都有他
们的人,而且马内的很多商人、工场主原本就是他们的成员。
“乔治的屁股虽然坐在那一边,但是对这样一个建议应该不会反对。”让首先表示赞成。
“不过时间紧迫一些。”
马克西米皱起眉头,明年五月就要召开国民会议了。
“时间紧迫好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原本就没什么生意,那些商人和工场主这个年肯定
过不好,他们为了不至于破产、不至于跳河自尽,肯定愿意搏一把。
至于各个行会的高层,他们可没有那样的担忧,全部准备着过新年,咱们就打他们一个
措手不及。而且过年的时候,军队和警察都不会多事,大贵族也都回自己的领地,各个
行会的高层想搬救兵都没处搬。”多明尼哥再接再厉。
多明尼哥还有一点没说,他们的目标如果是各个行会高层,而且打出平抑物价的口号,
国王肯定会乐见其成。
马克西米和让全都呆愣愣地看着多明尼哥,问道:“这是你想出来的?”
马克西米两人和多明尼哥相交多年,知道多明尼哥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而且对政治很敏
感,但多明尼哥更像是眼光高明的投资者,总是在肯定赚钱的项目上投资,却不是一个
思绪缜密策划者。
“当然不是我。”多明尼哥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拉佩,道:“我说过这家伙是个天
才,不只是在绘画方面,也不仅是在商业方面,他在政治上也有很多想法。当初我只是
担心那些生意会惹来各大行会的联手压制,是佩拉得说服我,也让我认识到这是一个绝
佳的机会。”
两位巨头顿时傻了,好半天马克西米苦笑道:“我突然间感觉到自己老了,后来者让我
倍感压力。”
“我也是,不过年轻人中有如此头脑的人应该不多吧?”让也异常赞赏地看着拉佩,突
然他问道:“有没有兴趣加入宾尼派?”
“哪有你这样公然挖墙脚的?”多明尼哥笑着推了让一把。
“这个提议其实不错,你的党派和我们的党派不会有竞争关系,只可能是联盟。”马克
西米也劝道:“如果他加入进来,这件事就交给他负责。”
多明尼哥看了看拉佩。
拉佩的眼睛亮了,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加入宾尼派?与此同时他也愈发佩服比格?
威尔,一切都如比格?威尔所料。
“我想……我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拉佩答应下来。
“夺取各个行会的控制权?”宾尼派总部的会议厅内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此刻说这话
的是乔治?雅克。
很多人在沉思,宾尼派或许是松散联盟,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属于
平民阶层,绝对没有贵族,更没有贵族的代理人,正因为如此,对于各个行会高层的那
些人,他们心里早就不爽了。
“现在就开始平抑物价是不是太早了?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影响?”一个宾尼派成
员问道。
“应该不会,有两件东西根本不可能被平抑下去,一个是地价,包括房产的价格和租金
,这每年都在涨;另外一个是食品的价格。所以活不下去的人,仍旧会活不下去,但是
我们却可以借这个机会得到人们的拥护。”
拉佩站在正中央的演讲台上,以他的年龄能够站在这里,实在让人意想不到,不过考虑
到他现在已经隐约戴上一顶大师的帽子,底下倒也没人表示反对。
“我觉得可行。”乔治?雅克第一个表态,虽然他代表大商人和富有者的利益,但是对
贵族阶层他没有任何好感。
“这件事由谁来推动?”另外一位宾尼派成员问道。
“我来吧,暂时由我负责。不过既然佩拉得是这个计划的制定者,就由他担任我的副手
,具体实施这个计划。大家看看,有什么地方有问题?”马克西米说道。
马克西米倒不是为了抢权,拉佩是新人,年纪又这么轻,不可能一上来就负责这么大的
行动;而他是执行主席,由他负责完全说得过去,拉佩作为他的副手,也有能力行使职
权。
“如果没问题,大家举手表决。”让紧随其后说道,他第一个举起右手。
三大巨头都表示赞同,也就没人敢反对,再说这个决议对宾尼派实在太有利,也没人愿
意反对。
“现在进行下一个议题,是否有必要组建一支护卫队?如果有必要,应该如何组建?”
马克西米摆了摆手,示意拉佩下来。
“现在局势越来越糟糕,很难保证国王和贵族阶层不会狗急跳墙,如果我们的手里没有
足够武力,结果将会是一场灾难。”让?保尔第一个发表看法,他是强硬派,是组建护
卫队的强力支持者。
“我觉得没必要……”底下一个人说道。
拉佩早已经从正中央的位置退开,转到角落,松了一口气的他在那边打起盹。
这段日子拉佩实在太累,一个人劈成两半都不够用,一会儿是索德?拉佩,一会儿是佩
拉得?沃斯;一边要画画,还要搞发明,一边要在贵族圈子里面混脸熟。
拉佩想要偷懒,但是偏偏有人不让他偷懒,这时让?保尔问道:“佩拉得,身为一个年
轻人,而且是一个不受约束的天才,你说说看,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拉佩头痛了,他知道让?保尔并不是想要听他的意见,而是想知道他站在哪一
边。
说起来拉佩在宾尼派的身份很尴尬,拉佩和三位巨头关系都不错,最初是马克西米赏识
他,不过马克西米拒绝担任他的律师;结果乔治?雅克对此很感兴趣;而第一个邀请他
加入宾尼派的则是让?保尔。
在还没来马内之前,拉佩就研究过宾尼派的情况,宾尼派的三大巨头代表的是不同的阶
层,乔治?雅克代表的是商人和工场主的利益,他这个律师原本就是替有钱人服务;马
克西米?弗朗索瓦代表的是中间阶层,包括政府职员、商行职员、小商人、小作坊主;
而让?保尔代表的是底层大众,包括工人、店员、车夫、苦力。
“国王有多少军队?我们有没有能力组建一支与之抗衡的军队?如果能够的话,需要花
费多大的代价?如果没有这个可能,我们为什么要组建军队?又如何保证这支军队起到
应有的作用?”拉佩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他们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
见没人回答,拉佩干脆提议道:“宾尼派有没有军事方面的人才?或许应该听听他们的
意见。”
“我的手底下有几个参加过莫尼坎战争的军官。”一个满脸风霜的宾尼派成员举手说道。
“莫尼坎战争?”拉佩轻笑起来,毫不掩饰神情中的那一丝轻蔑。
莫尼坎战争是近一个世纪最失败的一场战争,可以说是一场耻辱的战争,正是因为战争
的失利,导致王国为此发行的债券全都变得一文不值,战后的赔款更是让王国陷入财政
危机,接下来是两任财务大臣错误的举措让危机进一步恶化,他们原本想要把损失转嫁
到民众头上,结果就是局势越来越糟糕。
而这场战争也暴露出这个国家的军队体制僵化的问题,军官阶层都被贵族把持着,平民
阶层只能成为士兵,打仗的时候士兵被当作炮灰,这导致士气普遍低落,而且王国军队
的战略及战法和时代严重脱节,又不注重新的技术,所有这一切都造成军队实力的低下。
可以说正是因为这场战争,这个国家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只局势恶化与之有关,军
队的腐朽、上层的懦弱也让各个党派生出一些想法。
“或许我们应该把他们叫进来问问。”马克西米要比拉佩宽容得多,道:“至少他们是
专业的。”
没人反对,希望组建军队的人也确实想寻求答案,而不希望的人巴不得有人引开话题,
其中也包括拉佩,只不过他的想法有些不同,他是不想表态。
刚才开口的那位宾尼派成员退了出去,过了片刻,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两个人明显营养不良,身上的衣服补丁堆着补丁,看上去非常落魄。
“你来问吧!”马克西米把主导权交给拉佩。
拉佩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没他的事了。
既然执行主席点名,拉佩只能硬着头皮上,他坐直身体问道:“两位,你们先自我介绍
一下,然后说一些你们的经历,特别是你们对莫尼坎战争的看法,再谈一谈对军队的看
法。”
既然不想做结论,拉佩当然是尽可能把话题扯远。
那两个落魄军官互相看了一眼,年轻的军官走到正中央的演讲台上,他走路一瘸一拐,
显然腿上有伤。
“我叫海森?布劳特恩,隶属于十七兵团,我们是第一批进入莫尼坎的军队。一开始我
们进攻得很顺利,莫尼坎的土著一开始使用的还是冷兵器,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可到了六月十五日,一切都变了。莫尼坎人突然来了援军,最恐怖的是一群自称圣地使
徒的家伙,他们有点像两个世纪以前的神殿骑士团。对方总共只有两百人,但是每一人
都有大骑士的实力,他们穿着一种用不知名的藤条编织的铠甲,这种铠甲很轻,防御力
却很恐怖,在正面战场上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此时一个叫弗格森的少校提出一种全新的战法,这种战法和他改装的一把枪有关,那是
一把从后部装填的枪,枪管里面拉了膛线,子弹会旋转着出去,命中率要高得多,又因
为是后部装填,射击速度也快得多,还可以趴在地上装填子弹,这样被击中的可能性就
小得多……
弗格森少校专门挑选了一批神射手,远距离射杀那些圣地使徒。那种藤甲虽然刀枪不入
,但是脸、脖颈、腹部以下的部位却没有防护。只花了一周的时间,他们就杀死二十几
名圣地使徒,如果一直这样打下去,我们未必会输掉这场战争……
但是远征军统帅安茹格尔元帅认为这种打法有失骑士的尊严,结果把少校训斥了一顿,
收缴了所有的后膛枪,最后解散这支神射手部队……”
那个军官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拉佩打断,道:“弗格森少校在哪里?他仍旧在军队
服役吗?”
“他死了。”那个军官一脸哀伤地道:“在松风堡战役的时候,他被对方的弓箭手射杀
。”
“可惜了,一个有才华的军事变革者,同样也可惜了一把划时代的枪。”就像别人从来
不吝啬对拉佩的夸奖一样,拉佩也毫不小气地对弗格森少校和那把枪表示赞赏。
“后装枪早在一个世纪以前就有了,并不是那位弗格森少校的专利。不过所有的后装枪
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闭气不行,所以没有大规模采用。”一位明显是历史学家
的人卖弄着自己的学问。
“一个世纪以前……后部装填?”拉佩喃喃自语道。
“你有什么想法?”马克西米问道。
“国王的军队明显有问题,缺乏上进心,对新技术不感兴趣,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愚蠢
想法,全都是致命伤。”说到这里,拉佩停了下来,他在观察众人的反应。
“有道理,不过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乔治?雅克在一旁催促道。
“我不懂军事,但是我喜欢发明,而且我对技术感兴趣,我觉得如果要组建一支军队,
我们可以建立一支完全不同的军队,并且可以邀请各种人出谋划策。未必一定是军队的
人,可以对军事一窍不通,只要有新想法就行,甚至可以是异想天开的想法。这支军队
的存在,并不完全是为了夺权,更多是为了将来打基础,将来以这支军队为核心,打造
出一支全新的军队,有着新的思想、新的战术、新的武器和新的技术。我甚至连名字都
想好了,没必要叫护卫队,这太敏感了,不如叫军事改革委员会。”拉佩慷慨陈词,情
绪看上去很激动。
“军事改革委员会?”
周围的人全都眼睛一亮,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绝对没有蠢人,稍微一想就明白这个提议
的好处。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研究性质的组织,还可以把莫尼坎战争的惨败和弗格森少校的遭
遇拿出来说事,就算被秘密警察的探子知道,并且传到国王的耳中,也只会造成误解。
说不定“军事改革委员会”还可以公开进行军事训练,以那些贵族的愚蠢和傲慢,肯定
会认为这是胡闹,这又可以起到麻痹的效果。
但军队毕竟是军队,就算改了个名字,也不会改变它的注质,而且这会是一支非常有活
力的军队,没有国王军队的陈规陋习,更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统帅,再加上最新的武器
和技术,战斗力绝对不会比国王军队差。
“这件事要不要也交给你?”马克西米开玩笑地问道。
“那还是算了,我的事情已经够多,不过我愿意加入这个军事改革委员会。我对发明感
兴趣,说不定还能触发我的灵感,让我有机会创作出一幅战争题材的作品。我现在的绘
画作品全都是景物,我正打算有所改变。”
拉佩早就想好,他没必要表现得太积极,但是这件事必须参与。
“欢迎!”马克西米拍起手来。
其他人也跟着拍手。一个擅长发明、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加入这样一个机构,再加上拉佩
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担任主要职务,大家当然乐意看到如此一个结果。
没人知道拉佩是在替他自己打算,在塔伦,他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虽然名义上是
警察部队,但是骨干成员全都是他的手下,此刻这支警察部队已经开始招募人员。
之所以这么快是有原因的,上个月裁撤警察、组建税警和水警的消息已经正式下来,安
博尔?诺德借着裁撤警察的机会,顺手把警察部队组建起来,而裁撤下来的警察,有一
部分编入警察部队,现在担任敎官,将来就是小队长。
如果是在以前,塔伦市政厅的那帮老爷肯定会反对,要不然就是拖着不办;但现在治安
太糟糕,再加上护卫队不怎么可靠,所以塔伦高层对于这支警察部队全都寄予厚望,巴
不得这支部队快点组建起来,不但没人阻挠,还大开方便之门。
短短一个多月,警察部队的骨架已经有了,士兵的招募也在进行中。
但因为这段日子治安太糟糕,国王特使遇刺、驿站激战,这一连串恶性事件频传,让拉
佩虽然以前并没想过该如何组建这支部队,却和宾尼派的这些人一样,直觉感到有必要
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力,却没想过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武力。
可现在拉佩有目标了,军事改革委员会搞出来的东西,他会暗中复制一份,派人送往塔
伦。
宾尼派总部大楼内多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口挂着一块黄铜牌子,上面写着“军事
改革委员会”。
办公室不大,却放着六张办公桌,现在军事改革委员会只有五位成员,负责人是马克西
米?弗朗索瓦,副手有两个,一个是海森?布劳特恩,另外一个就是曾经发言的历史学家
,他叫西文思?德拉曼查。剩下的两个就是拉佩和另外一个军官,那个军官叫伯尔?米纳
斯。
“我以后可能经常不在这里,所以主要的工作由海森负责。”马克西米直截了当地说道
,他在宾尼派内部权柄很重,却不让人反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很会放权。
“我也不会经常在这里,恐怕佩拉得也一样。”那位历史学家紧随其后说道。
“我刚刚加入宾尼派,没想到事情就一大堆。”拉佩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就别谦虚了。多明尼哥说得没错,你确实是天才,这个军事改革委员会还是你提议
组建的呢!按照道理你就算不负责,也应该多出点力。”马克西米笑道。
玩笑开过后,马克西米正色问道:“大家说说看,接下去应该怎么进行?”
马克西米朝着海森示意了一下。
海森明白,这是让他先发言,他思索片刻说道:“首先是招人。莫尼坎战争结束后,大
量的军官被强制退役,好像战争失败是因为我们的原因似的,很多人心里有怨气,我可
以试试招募他们。别的军官不敢说,我以前在第十七兵团的同僚应该能够被说动。”
“我也去问问以前的同僚。”伯尔在一旁说道。
“弗格森当年组建的那支队伍,还有人活着吗?”拉佩问道。
那两个军官对望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我托人询问一下吧。”
马克西米接下这份工作,他认识的人多,军队里面也有朋友,换成另外四个人就有得忙
了,甚至连如何着手都不知道。
拉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在偷偷学习马克西米的做事方法,三巨头中马克西米威望最
高,也最为擅权,宾尼派大部分机构都被他把持在手里,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没招来众人
的反感,偏偏还有精力管那么多事,实在是想不佩服都做不到。
在此之前,拉佩看过最有能力的人就是比格?威尔,现在他终于看到一个能够和比格?威
尔相提并论的人,而这两个人的风格又截然不同。
“现在轮到你了。”
马克西米的呼唤让拉佩清醒过来。
“我觉得有必要先把武器搞出来。”
拉佩真正在意的是武器,他对战术并不感兴趣,在幸运金币里面最多的记忆就是和战争
有关,那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战法,其中就不乏远程偷袭的类型。
“我去找找看弗格森发明的后装枪,不过别太指望,或许这些枪已经被销毁,也可能被
丢弃在莫尼坎。”马克西米一边说道,一边在笔记里面记下这一条,他的笔记写得密密
麻麻,全都是需要做的事。
“我负责收集资料,过去一个世纪有很多后装枪问世,却都没有被军队采纳。”那个历
史学家在一旁说道。
“我去找多明尼哥,让他帮我把马内有名的枪械师找来,他们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枪。”
拉佩也给自己找了一件事做。
突然,众人发现马克西米似乎呆愣住,好像是在想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马克西米才回过神来,道:“抱歉,刚才走神了。”说着,马克西米站起
身,道:“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拿一件东西。”
说完,马克西米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五、六分钟,马克西米又回到办公室,只见他的手里多了一把短火枪。
拉佩的瞳孔瞬间收紧,他太熟悉那把枪了,那是他设计的枪,好在他早已经换成演员人
格,所以心中的惊诧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随后,马克西米把枪放在桌上。
“这是一把转轮火枪,或者说是转膛火枪,是从胡椒瓶枪演变而来,也可以说是一种后
装枪。”那位历史学家非常熟练地拨弄着那把短枪。
“这东西只能算是玩具。”海森不屑地说道:“枪管那么长,但是管壁却很薄,里面也
没拉来复线,虽然能够打得很远,但是二十米外就打不准了,还不如把枪管弄短一些。”
“你说错了,这把枪在百米之外都有很不错的命中率,而且威力很可怕,一枪可以把三
十米外的一头牛撂倒。”马克西米摇头叹道。
“这不可能!”
那两个军官同时叫起来,那个历史学家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连连摇头。
“我们试过,一拿到这把枪,我们就进行了各种尝试。”马克西米摊开另外一只手,道
:“原因就在这里。”
马克西米的手里捏着两根钉子,那种特殊定造的钉子。
“钉子?”海森拿起子弹。
“准确地说应该是箭矢,很细小的箭矢,用鹿皮包裹塞入枪膛。当这种箭矢子弹飞出枪
膛,因为有尾翼的缘故,它会飞得很平稳。”马克西米解释道,显然宾尼派的人在这把
枪上花了不少力气。
拉佩接过枪看了起来,他其实是在看编号。
让拉佩松了一口气的是,这并非他给那些手下的枪,而是新造的。
拉佩最担心的是宾尼派收买了他的人,特别是吉雅,那可就糟糕了。
“如果真的那么好,我们也可以用这种枪。”海森点了点头,他不认为马克西米会撒谎。
“问题不在这里。”马克西米看上去有些忧虑,停顿一会儿才说道:“这把枪来自我们
的敌人。”
“敌人?国王的军队已经开始换装了?”那个历史学家顿时紧张起来,一刹那间,他想
到好几种可能。
“不是。”马克西米连忙摇了摇头,道:“是国王的一个亲信,那是一个很麻烦的家伙
。”
马克西米又停顿一下,看了看在场的人。
“我信任各位,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各位记在心里就是,千万不要往外传。”马克
西米神情凝重地说道,他确实认为在场的这几个人是可以被信赖的。
“那个麻烦的家伙就是半年前在塔伦被我们的人刺杀的威尔勋爵,他是国王的心腹,也
是强硬派的代表。我们一直怀疑国王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寄希望于国民会议成功召开
,另一方面也在准备武力镇压,可惜一直没有证据,没想到这次刺杀行动使得国王一些
部署暴露了。谁都没有想到,塔伦居然有秘密警察的分部,而负责人更是一个让人意想
不到的十五岁少年,这个少年搜罗了一批扒手,构建起一个以情报收集、潜入、暗杀,
而且擅长街头巷战的组织,一个月前他更是把这个组织进一步扩大成军队,以警察为主
体,全部使用这种新式武器,采用的也是全新的战术。”
马克西米越说,语气越显得凝重。
“国王已经走到我们前面了。”那个历史学家的脑子确实够快,立刻就明白马克西米的
意思。
“在今天之前,我也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刚才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么糟糕。”马克西米
沉声说道。
“组建这支军队是国王的意思?还是那位勋爵自己的想法?”海森却没有那么紧张。
“这话怎么说?”马克西米皱起眉头。
“当年弗格森少校率领的那支队伍就是他自己组建的,并没有得到上面的同意。”海森
连忙说道。
“有这个可能。”马克西米的神情变得轻松很多。
“这样说来,我们事先并不知道那位勋爵的部署,也没意识到他的危害性,那为什么要
刺杀他?”拉佩问道,他看上去只是好奇。
“我不清楚。我们原本知道他很厉害,是个外交天才,会给我作制造很大的麻烦,并不
知道他的危害性这么大。这次刺杀行动有很多偶然的地方,有人希望他死,我们只是帮
那个人实现罢了,没想到反倒帮了我们自己一个大忙。”马克西米无意中泄漏很多事情。
拉佩傻了,这个答案出乎他的预料,他一向认为宾尼派是刺杀行动的策划者,他们也有
刺杀比格?威尔的理由,没想到真正的主使者另有其人。
“他为什么要跑到塔伦去组建这样一支军队?”那个历史学家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我以前也不明白,现在却有了一些思绪。塔伦是座港口城市,主要是以对外贸易为主
,而且走私猖獗,所以那里没有受到财政危机的影响。我们还得到一些消息,国王似乎
有加大走私的想法,以此来逼迫各个行会降价。”马克西米也掉入思维陷阱中,把这件
事想得越来越复杂。
“原来如此。”那个历史学家连连点头。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趁这支军队还没组建起来,先一步将其扼杀?”海森杀气腾腾
地问道。
马克西米沉思了起来。
预告
拉佩刻意拉拢贵族子弟,一来为了拉抬跑狗场的声势;二来是为接近一位高深莫测且身
份特殊的侯爵夫人。
跑狗场带来的庞大利益惹来马内的黑帮垂涎,拉佩不得不给对方严重警告,并发现此事
背后有贵族和高官牵涉在内。
透过某位神秘人士引荐,拉佩终于觐见到国王,在国王和比格?威尔秘谈过后,拉佩和
比格?威尔的身份被转变了,同时也被赐予新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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