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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591 | 1 山寨晚明续 第一卷 改元工商 第十九章 听其言观其行
一应礼仪行完，崇祯留下了内阁温体仁、兵部梁廷栋、登莱巡抚杨文岳，以及登州
军来参加这次朝会的人员。待其余人等都退出了中军帐，崇祯开口问杨文岳道：“莱
州的大族，不只左氏和宋氏吧？为何此次仅这两氏来申告呢？”杨文岳说道：“回皇
上，莱州除左氏、宋氏外，大族还有赵氏、姜氏、周氏、于氏等。”说到这里，杨文
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又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刘民有，见刘民有仍然低眉垂目，面无
表情，方才接着说道：“此次左氏和宋氏聚众申告，臣事先实未得知消息，还请皇上
责罚。”崇祯“哦”了一声，问梁廷栋道：“此事起因是孔有德之乱，兵部看此事如
何处置为好？”梁廷栋沉吟半晌，说道：“回皇上，此乃陈年旧事，事经多年未见左
氏和宋氏提起，待皇上巡视登莱，突然聚众申告，恐有不良之心，望皇上明察。”崇
祯皱了眉头，说道：“朕问你有什么对策，不是问你申告之人居心如何。”梁廷栋一
咬牙，大声说道：“禀皇上，臣以为，当追究首脑之人惊扰圣驾之罪。”崇祯叹了口
气，抬眼看着温体仁，却不说话，温体仁低了头，用袖子掩了面，轻声咳嗽不止。
崇祯望同登州军一干总兵千总，说道：“登州军镇的体系与朝庭有所不同，你们谁
最熟悉此事的，也说说你们的想法？”刘民有向莫怀文示意，莫怀文欠身说道：“皇
上，登州平定孔有德之乱后，设置屯堡，安置流民，铺桥修路，兴整水利，组织生产
，教育百姓，现青州、莱州、文登等军民安乐，左氏、宋氏等申告祖产，皇上何不听
听屯堡诸民的想法呢？”崇祯点头说道：“此言大善。江山社稷，看起来说的是山河
土地，实际上说的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转头看着吴迪说道：“吴迪，朕记得
你是青州团练千总，你一家老小都在青州二十六屯中，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吴迪涨红了脸，看向朱国斌，朱国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朝刘民有方向摆一摆头
。吴迪看向刘民有，见刘民有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报告皇上，臣……
卑职……末将……俺有事要奏。”崇祯笑了起来，伸手示意吴迪仍然坐下说话，一边
说道：“朕早说过了，中军帐中，礼仪从简，吴迪你一个大老粗，也不用学那些文臣
们说话，也不用担心那些大臣们笑话你不知礼仪，这样吧，还如咱们一路走来那样，
你我相称就是。有什么话就讲出来，也不用看朱国斌和刘民有的脸色。”转头对刘民
有说道：“民有你说是不是？”刘民有看向吴迪，温言说道：“你是登州军镇的青州
团练千总，是我们中的一员，你用不着害怕，有什么话尽管讲就是。”
吴迪大声说道：“是！”仍然站起身来对崇祯说道：“皇上，俺求你了，别把那些土
地还给那些人。”崇祯笑了一笑，问道：“为什么呢？”吴迪说道：“皇上，俺是个
粗人，讲不出来什么道理，俺只知道，俺们设屯堡之前，那些土地可是荒得不成样，
田垅大多毁坏了，沟渠也都淤塞了，路也不通。俺们设了屯堡，刘大人和莫大人带了
好多人来，量田土，积青肥，还整修大路，还教俺们认字，还给俺好多老乡都给安置
了。俺……俺说不上来，俺只知道，这田土在俺们手里，才象是块地，还给那些人，
又都得给荒废了。”说到这里，大约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睛红了，抽了抽鼻子说道
：“皇上，这田土要是还给了那些人，俺那一大片的屯堡的人又没有地种了，俺一家
老小、俺屯里千百口人都得忍饥挨饿。俺求你了，别把这些地还给他们。”
崇祯问道：“你怎么说是要还给他们呢？莫非你也觉着这些田土原本就不是你们的？
”吴迪低声应道：“俺是辽东过来的，现在耕种的这些田地，都是刘大人和莫大人划
给俺们种的。”想了想又说道：“皇上，俺想起来了，俺的那片屯堡里，也有好些人
就是原来这儿的，他们见咱们屯堡修起来可以抵挡流寇，就投靠过来了，他们种的那
些田地，也都重新划过了。”崇祯说道：“哦，那就是说，你说的这个还给他们，可
不全然是这样，现在你们屯堡的田地，也有些是堡民自带来的？”吴迪高兴起来，说
道：“是这样，皇上。但时间长了，而且那些田垄都是重新修整过的，现在可分不清
地界啦。”崇祯笑了笑，伸手指着吴迪说道：“亏你还自称是学到了你们刘大人的真
功夫呢，就知道耍小聪明劲。”吴迪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没听明白崇祯说的是什么意
思，说道：“皇上，俺真的没骗你，现在这田土都混到一起了，真的分不清了，想还
给他们也还不了啦。还有，你让他们自己理清单，那些人肯定要多写多占，皇上你可
得当心，别被他们给骗了。”崇祯哭笑不得，说道：“行了，你好歹也是个千总，说
话之前先过过脑子。”转头向莫怀文道：“你就是吴迪说的莫大人？你的意见呢？”
莫怀文沉吟一阵，还是拱手说道：“回皇上，事起仓促，臣一时也没有太好的想法，
容臣回去思量了再来回话。”崇祯拉长了声音说道：“我记得刚才吴迪说的，这片土
地，在他们来之前，不知道是谁的，只看到一片片荒地。他们修路、修桥、修水渠、
整治田垅，让荒地变成了良田。此事是否属实？”莫怀文说道：“属实，田垅道路桥
梁规划，都是臣与刘大人等一起操劳的，登州军镇中有众多文书可以为凭。”崇祯点
点头，说道：“左氏、宋氏讲这些都是他们的祖产，但莱州账册被兵火毁了，无据可
查，所以只能让他们自列清单。现在你们说你们在这片土地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让这些田地从荒地变成了良田，那你们也整理一个清单，把你们的投入和良田增值
也汇总一个数字出来，两相再来对账吧。”转头问温体仁道：“温卿，你看如此处置
，如何？”温体仁答道：“皇上思虑周详，如此处置，甚是公平。”
崇祯又问刘民有道：“民有，你看呢？有什么想法？也说来参详参详。”刘民有拱手
答道：“正如皇上所言，只是列个清单而已，当不得大惊小怪。”崇祯哈哈大笑，说
道：“果然屁股决定脑袋，那就安排人做表格吧。议事完毕之后，你留下来陪我吃饭
，咱们好好聊聊。”拉了安乐公主的手，转过头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公主年幼
，见识有限，今日所议之事，恐有诸多不明白，你先和她细细分说一番，晚饭过后朕
再考教公主的功课。”王承恩应了，牵了公主的手，出了中军帐。
……
在刘民有与崇祯皇帝一起吃晚饭之时，朱冯、李东华、莫怀文、张大会、周世发等一
齐聚在朱国斌的营帐里议事。朱冯愤愤地对朱国斌说道：“朱司令，看今日朝会的情
形，这皇帝是想让咱们把屯堡的田地让出来？若真是这样，我第一个不答应！”周世
发阴测测地说道：“现在不是吴迪在负责内卫安保吗？他跑不出咱们的手掌心。”李
东华对朱国斌说道：“这个事情虽然不是咱们能决策的，但我认为咱们还是有必要提
前做好准备。”朱国斌反问道：“做什么准备？这是陈大人的意思还是刘大人的意思
？”
莫怀文拍了拍掌，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时，慢慢说道：“我看今天皇帝的
处置，对咱们也没有什么不利的地方啊。我估摸着，皇帝让左家、宋家罗列祖产清单
，还让户部度支郎罗士宪去帮忙，我听汪世真说，这个罗士宪是他的学生，有汪先生
的学生盯着，即便是左家宋家胡编乱造，那至少在账目上，也得是清清楚楚的。只要
账目清楚，那就有得核对有得查。”停了一停又说道：“皇帝还让咱们罗列在屯堡上
的投入，这个账只有咱们自己有，那还不是由得咱们列哪。”张大会接口说道：“皇
上还说了让咱们把良田增值也算进来。那就可以把咱们现在耕种的田地，都可以算作
是荒地变良田啊，那增值的可就不老少了。”莫怀文眼睛灼灼地望着众人，问道：“
诸位，咱们这账目，列出来有什么用呢？和左家、宋家的账目又有什么关系呢？”张
大会一拍手掌说道：“赎买！我想皇帝是让咱们给咱们屯堡的田地估价，左家宋家要
想要回去这些田地的话，就得拿钱来赎买。”
周世发对张大会冷笑道：“按你这么说，在皇帝心目中，这些田地到底还是左家和宋
家的祖产？咱们最终还是得还回去？他当咱们登州镇的兵是吃素的吗？”李东华沉吟
道：“既然咱们拿定了一个主意，那就不怕他们玩花样。”莫怀文道：“这事儿，咱
们多想想，等刘大人回来，还有得商量。”朱冯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吃晚饭
。”
吃过晚饭，朱国斌和朱冯去巡营，莫怀文等人在朱国斌帐中继续商议，直到军营中熄
灯号吹过、朱国斌和朱冯等分别巡营回来之后，刘民有才来到朱国斌的帐篷。听莫怀
文和李东华分别把他们商议的对策讲了之后，刘民有慢慢说道：“诸位，现下的形势
，看似左家宋家在逼迫，但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咱们手中。”周世发有点迫不及待地问
刘民有道：“皇帝留你单独交谈，说了如何对付左家和宋家没有？”刘民有看了周世
发一眼，说道：“光说有什么用？还得看他具体会怎么做。咱们听其言、观其行，然
后再行应对，可不比现在这样瞎猜猜好多了？”
……
莱州城中宋家中堂，宋氏、左氏族中头脑团聚一堂，宋玫坐在下首，沉默不语。因为
崇祯接了状纸，又让左家和宋家自行罗列祖产清单，虽说有户部度支郎监督，而且又
是使用新样式的账册，仍然让众人欢欣鼓舞。左氏宋氏两族先是大大的感谢了黄士俊
一番，然后又七嘴八舌的谈论今日面圣的情形，津津乐道，随即又说到如何整理祖产
清单的事情上来，纷纷出主意怎么把以前一直没能得手的田地也编进来。宋玫看着众
人急迫样，心中叹息，起身告辞，只推说随驾巡视，纪律分明，不敢耽误太久。宋琏
【注1】送他出中堂来，见宋玫闷闷不乐，就问道：“三兄，我宋家被陈新欺压多年
，今日有幸得上达天听，令我等自列祖产，拿回田产有望，三兄为何还闷闷不乐？”
宋玫顿住脚步，四顾无人，方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皇上聪明过人，且猜忌心重
，虽然建奴平定之后，皇上心胸也宽阔了许多，但仍有逐斥官员之事。现在让我们自
列祖产，未必是好事。”顿了顿又说道：“何况，皇上也说了，仅仅是列个清单而已
，最终是不是能拿回祖产、能拿回多少，尚未可知，实在不值得如此高兴。”压低了
声音凑到宋琏耳朵边上说道：“陈新率登州军，盖州一战，平定辽东，越发势大，朝
庭也难以制衡。皇上此次出巡登莱，为兄观之，安抚、拉拢之心居多。故夺回祖产之
事还得徐徐图之，若咱们逼迫过甚，逼反了陈新，天下之大，也无我宋家立足之地了
。”
【注1】宋琏，号晓图，宋继澄子，幼而颖敏，精诗古文辞，大明举人，亦为山东复
社成员。明亡后随父隐居。著《诗经正义文》。我没有查到此人的生卒年月，姑且假
设他比宋玫年龄小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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