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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第二章 四顾携手相对笑 一世兄弟践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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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砦破方得援兵至 此间生死谁人知第九章 张弓以待人皆惧 柔肠百转有时痴
第四章 情深意暖身边事 扑朔迷离旧时因第七章 阵前同宗生死射 忠义将军骨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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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殊途同归战沙场 山水相隔亲弟兄新宋 第二十五章 河潼形胜宁终弃(三之全)文字版
第六章 斗室一隙尴尬主 城门三箭狼狈敌第十章 虎狼难挡铁锥舞 破营杀将剑意寒
第三章 白衣青剑林边现 红粉虎将砦中寻第二章 军将刀唇歃誓血 诈释败乱作虚张
第八章 金灯红尘随云去 铁甲干戈压砦来第四章 攻城守砦尸塞谷 一师同门两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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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折翎话题: 安鸿话题: 曹武话题: 远猷话题: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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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顾携手相对笑 一世兄弟践前言
二人正在犹疑,忽有一人疾奔而至,扑倒在折翎身上嘤嘤哭泣。二人定睛一
看,乃是婢女晓月。
晓月自那日被折翎解禁之后,不顾他劝阻,坚持在李豫麾下帮忙担水做饭、
搬运军资。今日征战时,正一如往日,痴痴看着折翎英伟背影。待折翎飞身下了
砦墙,芳心一阵惊惶,担忧他安危不止。后见众人皆回,唯折翎无踪,遂强抑着
惧怕上墙寻找,将壕中大战及死里逃生之状一一看在眼中。魏庆缘绳之时,已往
左峰上飞奔,此时方到。见折翎倒地不起,以为他已死,故而伏身痛哭。流泪间,
觉得折翎身子火热、鼻息粗重,才知自己关心太切,失了方寸。起身拭泪,却见
赵破魏庆及围观众人的眼光皆聚在自己身上,忙跪踞着退开少许,将头低低垂在
胸口,一张脸红的什么也似。
赵破魏庆对视,皆看出对方所想,却不知该如何与晓月言讲。正在此时,地
上的折翎呻吟一声,张开双目。朦胧中见有一女在旁,依稀正是巧云模样,遂展
颜道:「云儿,你回来了!」探手触上晓月膝腿。晓月浑身一震,心中悲喜交加,
反握了折翎大手,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折翎以为眼前真是巧云死而复生,喜不自
胜,胸中仿佛有团火在熊熊燃烧,即将焚化五内。若不是身上酥软,恨不得立时
将巧云揽入怀中。试了几次未果,心中焦躁,那团火烧的越发旺起来。
魏庆见折翎情状,恐他命在旦夕,再顾不得许多,对着晓月将适才之事略略
说了一遍,跪倒叩头。晓月虽是处子,但在先得月时每天见恩客往来、伺候小姐
将军时又听了无数私房,早已晓事。听了魏庆言语,再看折翎,果如动情一般。
羞红着脸面示意魏庆赵破搬抬折翎随后,自顾自在前往中坪跑去。赵破见金人退
的蹊跷,不敢大意,留下监视敌营、安排守御,使魏庆独自扛了折翎随在晓月身
后。
晓月来在中坪,不敢进自巧云去世后便一直空置的房屋,直奔娜娜居所。魏
庆将折翎放在床上,落荒而逃。折翎只觉一如腾云驾雾,懵然不知身在何地,只
口中呢喃云儿不止。晓月俏立床边,默思有顷,转身撕下一截衣袖,着火折子烧
了,牵折翎手拜了三拜。转眸望折翎,满含柔情似水,去到床前服侍他解衣,犹
如妻子服侍丈夫一般。颤抖双手将自己衣物除去,露出柔美胴体。挨在折翎身侧,
见他一条玉茎怒龙昂首,亦不觉情迷。一双柔荑抚上意中人脸颊,缓缓转而向下,
划过胸腹间遒劲的肌肉,触到胯间傲立的阳物,直觉得火烫灼人。一惊收手之时,
那阳物忽动,只在自己小腹处乱撞。
折翎躺在床上,身上使不出什么力气,但胸中之火却愈发旺盛。迷乱中似有
一物触到下身玉茎,登时将那团火引向胯间,即发之际,玉茎却又孤苦如旧,不
由大急,鼓起全身之力侧身挺茎去寻。一双大手胡乱在空中挥舞,刚好抓在身边
不远处两只椒乳之上,尽意揉捏起来。
晓月未经人事,怎架得住折翎上下齐攻?眼里身上,皆化作一汪桃花水,心
中千万个愿意,却苦于不能言而无法出口。又等了片刻,见折翎粗喘如牛、口目
微张、面色赤红,可身子只在原地磨蹭,手劲亦是不大,忽醒他身中奇毒、无法
自持。遂轻噬了下唇,坐起身推他为平卧状,跨坐在挺直男根之上,将心中喜悦
惧怕羞怯等种种心思尽数抛去,一手扶住升腾傲立的紫竹,一手分开己身处子之
阴,缓缓坐入。
英郎意动竹入雨,俏婢情起蕊含珠。
阴阳交合之际,折翎只觉得体内火焰轰地一声炸开,点点滴滴化作热流,涌
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又过了半刻,气力盈满,五识六感重回己身。
睁目见巧云满面媚态坐在自己身上,两从茅草交会处啧啧然有拍水之声,金灯透
舱、燕鸣入耳,真个昔日重在,心内喜不自胜。用手抚了巧云臀瓣,直觉香汗淋
漓,心下一软,道:「云儿,躺好,也该我服侍你一番!」言罢,不待巧云答允,
便起身将她抱了,不舍竹珠相嵌,就那么将身一翻,跪在她双腿之间,一阵狂抽
猛送。
晓月未料及破瓜之痛居然难忍如斯,适才送了折翎玉茎入壶,阵阵汗出,下
腹撕裂也似,才敢稍动着缓了一缓,折翎便已提臀上下迎合着动将起来。晓月见
他清醒,低头又瞥见芳草间点点落红,心中欣喜。再看折翎张目,羞赧难耐、欲
掩面时却听了声「云儿」出其口,整个人懵懵然一怔。待醒神时已被折翎压在身
下,金杵捣臼、入肉连根,无一刻暂停。初时身心皆痛,泣下难止,久而转念,
终得与折翎欢好,或可承雨露以播良种、得遂己愿,又兼下体痛消甘来,遂紧紧
环住折翎脖颈,将那千回百转化作阵阵娇喘。
折翎见巧云虽承欢受躏,却毫无往日一贯的莺声之吟,以为是自己力道不足,
故此更添勇猛。晓月初经人事便泄身数遭,发髻散乱、红潮弥面、力难以支,勉
力迎受间忽记起昔日在先得月中听房时窥见的众多口就之事,忙松开怀抱,离了
交合,欲以舌相代。可她毕竟初为、不得要领,又兼折翎淫欲被药力催发、如癫
似狂,故难以满意,未几,便又被折翎捉住强索。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壶中春水
浸湿数层床褥、身子瘫软难起欲死欲仙,折翎终一泄如注,云收雨歇。
晓月枕在折翎宽厚胸膛之上,心中欣喜己愿达成,暗暗祈祷上苍护佑得子。
紧紧搂住心上人,嘴角微翘,带着微笑甜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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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玠嘴角微翘,猛地一合手中军报,哈哈大笑道:「熙河关帅接我书信,依
约出兵攻熙河,九战九捷,叛军多复归。完颜没立几成孤军,退往黄河北岸。」
说着,将军报交给吴璘,续道:「我军如今已得神岔,杨政杨从义二人亦多有收
复。为今之计,是否应合军直扑益门呢?」
陈远猷略略思索,拱手谏言道:「将军,这几日各路斥候情报如雪片般传回,
独不见入陕许久的完颜宗弼处消息,甚是可疑。在下以为,不可冒进!」
一旁的吴璘正看军报看的高兴,咧嘴大笑,闻听陈远猷持重之言,心中不喜。
大手一挥,正欲反对。厅外军士忽闯入报道:「禀报将军,城门兵士带了二人,
求见将军。其中一人自称是队正陆小安。」
吴玠一怔,继而心惊,霍地起身道:「快将他二人带来见我!」
军士去不多时,带了二人进厅。吴玠见二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吊着膀子,
衣衫之上血迹斑斑,面生的很;瘦的那个上身精赤,只裹了半件不知哪里拾来的
披风,面上身上伤痕累累,少数创口犹在渗血,勉强可辨出是陆小安的模样。二
吴一陈见之皆惊,快步围上前去。吴璘嘴快,讶异问道:「陆小安?你怎地变成
如此模样?莫非援军遇敌袭,溃了不成?」
陆小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下道:「吴将军,陆小安罪不容诛,特来领死!」
接着便把自离和尚原起,直至周家庄惨遭屠戮之间事原原本本交待一遍。最后又
道:「小安以为必死,却被逃得性命的胡老爷救下。本想去凤翔寻杨队将,行至
半途方知凤翔已失。欲转回和尚原见将军,途经神岔,在城外见了城头吴字大旗,
特来将前事报知。敢情吴将军再派援军赴阴平,小安自知罪孽深重,唯乞死而已!」
言罢,泪流满面,伏地不起。
吴玠听他拆了援军,又乱军心折了五百军马,不由震怒,一掌击在身后案上,
斥道:「阴平若是有失,你纵万死,可抵其罪么?」
陆小安愧不能答,唯有伏地请死。吴璘愤怒,欲上前痛打陆小安出气,被陈
远猷拦下,退在椅子上怒骂不已。陈远猷见吴璘坐倒,向前几步悄声对吴玠道:
「将军,陆小安虽是可恨,但十二及那诸葛砦之事,确是可疑。」顿了顿又道:
「陆小安乃是杨从义杨队将麾下之人,若是将军不问而杀,恐面上不好看。」
吴玠沉思,颔首不语。半响,不理陆小安,转问一旁诚惶诚恐站立的胡老爷
道:「你便是救下陆小安的胡姓老爷?」
胡老爷骇的双手乱摇,慌张道:「下官仅是凤翔府一小小提刑,将军面前实
不敢当老爷称谓!那金狗……那金狗……」说着话,竟留下泪来,唏嘘了一阵才
续道:「下官再不敢轻视武人!若将军不弃,我愿为将军帐下一书吏,为将军管
束往来文书,省却将军内顾之忧,助将军多杀金狗!为……为我的逑翠报仇!」
吴玠最初听他胡言乱语,难知其所以,后来渐渐明了,忙好言劝慰,使人带
他下去安歇。胡老爷离去,吴玠坐在案后,眼望陆小安,手中把玩一块将军令牌,
心中踌躇难决,堂上无人言语,一片死寂。恰此时,衙外起了一阵骚乱,乱犹未
已,一声昂扬马嘶撞入厅内众人耳中。吴玠擅于相马,原来坐骑踏燕亦是千里之
驹,此刻闻马嘶,眉梢一挑道:「好马!」话音才落,适才报信军士又来,行礼
报道:「禀将军,安鸿安公子回来了!」
吴玠大喜,起身边往厅外迎接边道:「快请安公子进厅!」
军士闻令飞奔而去,吴玠带着吴璘陈远猷迎到厅外院落正中,安鸿牵着铁象
亦跨进院门。吴玠见安鸿面色苍白、精神不佳,赶上几步抱拳道:「安公子一路
辛苦,快厅里请!」把安鸿臂,眼光落在马上,蹙眉讶道:「这……这莫非是曲
端的铁象?」
安鸿七日七夜少眠不休,一路直赶回和尚原,问明留守兵士,又毫不停歇地
来在神岔。本就内伤未复,又添劳苦非常,勉力对三人团团一礼,答道:「正是!」
又疲惫地将曲端赠马之意说了一遍。吴玠一向与曲端不睦,私下里从来只是直呼
姓名。此刻听闻曲端赠马,不由惊异道:「竟有此事?」语出口,见安鸿之状,
忙将他让在厅中坐定。安鸿进厅,见了依旧伏地不起的陆小安,愕然相询。吴玠
说了原委,安鸿闻听佟仲得见,心中安慰,又闻援军仅去了百余,不由大惊失色。
颓然坐倒,忽想起心中久存之疑,追问道:「你姓陆,名为小安?那陆大安与你
可是兄弟?」
陆小安闻陆大安之名,猛抬头长跪问道:「陆大安正是胞兄!安公子可是见
过家兄么?我寻他多年未果,不知生死如何?」
安鸿苦笑,喟叹道:「若是你尊令往援,此刻便该与他在诸葛砦中相聚了!」
陆小安闻言一震,颓然坐倒,痛悔难当。安鸿心系砦子及折翎,亦是闷闷不
乐。吴玠见安鸿忧心忡忡,重重一叹道:「安公子,陆小安不尊将令,使援军失
期。该如何处置,请安公子示下,吴玠必遵从照办!」
安鸿思索片刻,起身行礼道:「吴经略,前事已矣,杀之无用。诸葛砦名之
事是我隐瞒在先,更兼此人是我大哥麾下得力人之胞弟,安鸿想向吴经略讨个人
情,饶他性命。」
吴玠回礼,将适才把玩那块令牌掷在陆小安面前,厉声道:「既是安公子为
你求情,我便饶你一命!你将这令牌带在身边,去军中做一刀牌,逢阵在前,不
得退却。每杀一敌,自刻一划在这令牌之上,为你所害同袍赎命。何时够了五百
之数,何时回来向我缴令。去罢!」
陆小安将令牌紧紧握在手中,分别给吴玠安鸿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吴
玠处置已毕,又问曲端赠马之事。安鸿遂将求援来去全程从头到尾详细叙了一遍,
只略过雨夜庙中事不提。吴玠本以为史天非在后与援军同至,不料却是客死异乡。
念及他相随已久,与己虽份属上下,实则却是相交莫逆、信任有加。不禁心中伤
悲,不能自已。拭去几滴英雄热泪,想起张浚双面之事,心头又起了疑惑。吴璘
与陈远猷听闻此等秘辛,反应各异。吴璘切齿痛恨,陈远猷却只是捻须不语。
安鸿想到孤身返回阆州的柒柒,亦是心绪不佳。良久,再起身拜吴玠道:「
吴经略,阆州援军定然已无,此前派去援军只剩了百余,恐是杯水车薪。安鸿斗
胆,想请吴经略再发援军,赶赴诸葛砦,迟恐不及!」
吴玠回神,还礼颔首道:「安公子所言甚是!诸葛砦扼守紧要,万万不可有
失!好在如今我麾下兵力较和尚原时已充裕许多,安公子且歇息一宿,容我整饬
军马。明日一早,便可与安公子一同上路!」
安鸿闻言心喜,诚意拜谢,又郑重请托吴玠代为澄清曲端死因。吴玠不答,
只吩咐军士设宴,又遣人将安鸿请去歇息。待安鸿去后,坐定沉默有顷,问吴璘
道:「曲端之子曲之绩可是在你军中?」待吴璘称是,又默然一阵,叹道:「择
机善待之!」
陈远猷闻吴玠之言,自言自语道:「叛将赵彬曾在凤州张榜,宣称要以兵迎
回曲端。这……」
吴玠摇手止住陈远猷,道:「陈先生,与吴璘一道去挑选援军人选吧!」
陈远猷随吴玠言而止语,拱手与吴璘一道离去。吴玠又念了一阵史天非,心
中仍是将信将疑。晚间饮宴,安鸿推说疲惫,只用了写饭食便匆匆离席。待他去
后,吴玠三人撤了酒席,去点检选中赴援的兵卒。行之未远,一马狂奔而至,马
上军卒滚鞍落下,急切大呼道:「张枢密八百里加急密令!吴玠吴经略何在?」
吴玠自报家门,接过密令,细细查验了火漆封印,展信而观。看罢,就着手
边火把,将信笺焚化,神色忽明忽暗,意不能决。吴璘在旁,见乃兄如此,大声
问道:「大哥,什么事?」吴玠将他与陈远猷招在僻静处,悄声对二人道:「张
枢密信中言讲,安鸿劫杀曲端、谋害天非、掠持枢密之女、盗铁象硬闯阆州城门,
杀人盈野。命我将他擒杀,不得有误!」
吴璘惊道:「什么?不可能!安公子绝不是此等恶人!」
陈远猷双眼微闭良久,忽然睁目露出一丝寒光,道:「史天非跟随将军多年,
忠诚勤勉;张枢密一向与将军和睦,礼遇有加。在安鸿口中,史天非为明教魔头,
张枢密阴谋作乱,实在可疑。而那曲端,一向与将军为敌,见解从来不合,怎会
将心爱战马送与将军?某非是……」说到此处,瞄了一眼不远处营中正在准备行
装,只待明早出发的军士,续道:「莫非是安鸿盗马,编造故事以取信将军,为
那诡异之砦诈得援军?」
吴玠一凛,问道:「先生的意思是,那砦子……」
陈远猷道:「正是!若是那砦毫无蹊跷,安鸿怎会对将军多有隐瞒,砦名、
来历,或篡改或不告?直至此次被陆小安揭破,方假意赔礼……」
吴璘听的心烦,大叫道:「我还是那句话,安公子不是此等恶人!大哥,莫
非你忘记他仗剑独守营门,挡叛军、退匪首,救你性命之事么?」
吴玠拍了拍吴璘肩膀,面上犹疑不减,口中却道:「无论真相如何,那阴平
路实在重要,援军不可耽搁。你先去代我点检兵马,陈先生与我去准备粮草军资。
事毕,在衙中相侯,再议此事不迟!」
吴璘闻言欣喜,行礼告退,陈远猷在旁欲言又止。吴玠眼望吴璘远去,面色
忽转坚定,吩咐道:「劳烦陈先生传曹武来衙中见我!」陈远猷一怔,继而明白,
一揖到地,匆匆而去。吴玠回衙,片刻后,陈远猷带着曹武匆匆赶来。
自和尚原前阵斩金将之后,曹武又屡立战功,已隐隐成为吴玠麾下第一爱将。
此刻见了吴玠,恭敬行礼道:「经略深夜召末将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吴玠不动、不语、不搀扶。曹武不知何事,抱拳垂头,不敢稍动,只觉气氛
沉重。良久,吴玠决绝道:「张枢密有命,擒杀安鸿!你率麾下兵马,包围安鸿
居处。多置弓弩,不惜代价,务要取他性命!」
曹武闻令惶恐不能应,抬头见吴玠容色坚定,知劝谏无用,遂将心一横,沉
声应诺而去。回营带兵倾巢而出,将安鸿居所团团围困,又派弓手占据四面高点,
自己与亲兵立在院门之前,眼望安鸿所居之屋,身子岿然不动,心内思绪万千,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
安鸿饭后便在房中打坐,运功调息,自疗伤势,周天运转,物我两忘。待醒
转时,见窗外火光高举,亮如白昼,甲叶摩擦之声不绝于耳,弓弦绷紧之音使人
牙酸。放耳细查房周呼吸,怕是有人马千余。饶是安鸿艺高胆大,亦是不敢妄动,
只得端坐在床,静观其变。
安鸿正转念思索情由,门扇忽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人盔甲整齐,昂首阔步,
正是曹武。曹武来在安鸿面前,郑重一礼道:「安公子,吴经略遣我杀你。」略
停了停,见安鸿神色不变,叹口气又道:「安公子助我斩将之德,曹武不敢有一
刻忘怀。我有今日,皆拜安公子所赐。我已备下干粮马匹,这便亲自送公子出城!」
安鸿将曹武扶住,皱眉道:「将军奉令而来,若是纵我离去,恐要受军法,
安鸿怎能不顾而去?却不知我何处触怒了吴经略,以至如此?」
曹武答道:「此乃张枢密之命,我亦不知为何!曹武为报公子昔日恩义,何
惜此身?公子切莫停留,速速离去,迟恐有变!」
安鸿闻曹武所言,想起日间吴玠不答为曲端洗冤之事,知他信了张浚、挣扎
辩驳皆是无用。思及此次求援,竟是竹篮打水,心中难过。不知折翎及诸葛砦情
形如何,恨不得肋生双翅,回到摩天岭上。数思之下,重重一叹,对曹武道:「
曹将军救护之德,安鸿铭记在心。他日相逢,必有所报!」
曹武情急,一面逊谢一面将安鸿拉出居所,亲自带兵叫开城门,送他离城。
远望安鸿独骑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方回身令军士归营,自来吴玠衙下请罪。人
未进衙,有一军士自身边急匆匆跑过,向衙内大叫道:「完颜宗弼处斥候急信!」
曹武职位亦有份参赞军机,自然知道此信事关重大,遂紧紧随着军士奔进衙
中。吴玠接报,又见曹武入厅,将信笺往案上一按,急切问曹武道:「事如何了?」
曹武不想吴玠居然视安鸿重于斥候之报,略怔了怔方伏地道:「曹武该死,不但
未杀安鸿,反将他放走,特来向吴经略请罪,请经略责罚!」
此言一出,吴玠面上沉重明显一缓,长出口气,佯怒道:「曹武!你麾下兵
马过千,围堵之下安鸿竟可逃之夭夭?办事如此不利,怎担我军中重任?着罚俸
一年,暂留职待查,张枢密处,少不得好生告上你一状!」
曹武闻吴玠之语,喜动眉梢,自责无能,唯唯服罪。吴玠一直左右摇摆的心
思此时方定,凝神将军报展开细观,不由倒吸了口冷气道:「这完颜宗弼好生狡
诈!明里撤军北返,暗地里却在宝鸡以南集结了十五万精锐之兵。」轻咦了一声,
又疑惑道:「军报莫非有错?中军帐虚立,月余不见完颜宗弼!陈先生,这处斥
候可把握么?」
陈远猷适才听了吴曹对答,一直在暗暗为吴玠前途担忧。此刻闻吴玠动问,
回神答道:「此路斥候乃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司潜下的精细之人,应不会有错!」
吴玠方欲开口再问,吴璘从厅外大步流星而来,笑着喊道:「大哥,军已完
备,天明便可上路了!」
陈远猷看了看吴璘,又望向吴玠问道:「将军,大敌当前,不日即至。这援
军还要发么?」
吴玠沉思半响,摇头道:「明日吴璘曹武带半数军马回和尚原整饬防御,陈
先生与我保护城中百姓依次撤离。这援军……不能发!」
***    ***    ***    ***
「神臂弓不能发!相距太远,徒废箭矢!」
折翎止住赵破,环视周遭,见众人皆面带惊恐,曾亲历过他处守城战者更是
脸色苍白。章兴眼望金人阵中已初具规模的数台投石机,切齿道:「将军,我带
人出城,拆了那入娘的物事去!」
折翎摇头道:「完颜宗弼在投石机前足足放了三营人马守护,便是防我等出
砦冲杀。去则必死,不可莽撞!」
赵破道:「若是床弩未损,或尚可反击,如今可怎么好?」
折翎道:「床弩与投石机相较,射程亦差了许多。传令各处人马皆入藏兵洞,
待投石止、金兵来时再上墙守御!」
众人轰然应诺,四散去传令。折翎回头,正撞上墙内已改梳妇人发髻的晓月
投来的痴痴目光,心中一慌,只觉看也不是,避也不是。墙下晓月也在扭捏,忽
听远处一声巨响,如有惊雷平地炸开一般。接着便是疾风过密林般的呼啸之声。
折翎亦闻此异声,回身见一块重逾百斤的大石从天而降,将砦前斜坡砸出一个数
尺深坑。折翎知此发石弹意在测距,忙扬声呼喊道:「速入藏兵洞!不及者就近
躲避!」喊话毕,又回身示意晓月离去。
众人多被石弹威势惊呆,闻声警醒,随着为数不多的仍在奔跑的西军军卒赶
去藏兵洞。晓月见折翎危急时刻犹牵挂自己安危,心如鹿撞,转念又恐折翎为己
分心,不利于战,忙跟从一众仆妇往中坪躲避。
砦中仍在扰攘,金营中数台投石机已轮番发炮。石弹自空中飞落,无论何物,
皆被砸个碎烂。落在泥中还好,仅深入其内而已,有落在略微坚硬之处的,弹动
跳跃,沾上人身不死即伤。砦墙处的藏兵洞,是风慎力主修建,从前并无,故为
数不多。此刻军卒、砦众、仆妇皆须躲避,藏洞不敷使用。余下人众见抛石有弧,
遂紧紧贴在砦墙根部暂避。
金兵虽得此利器,但从未经练习,便直接使用,多有生疏。几轮下来,渐渐
熟悉,准头亦大有提高。又几轮,有一大石斜斜落在砦墙之上,将木料砸的粉碎,
石身半入,就那么卡在墙中。倚着此段砦墙的人众被震的立不住脚,东歪西倒、
狼狈不堪。
金兵见投石建功,大声欢呼,发射更速。又十数轮,多枚石弹俱中砦墙,将
守具毁去泰半。其中一石透墙而入,伤损了十数个墙后砦众,又有一石在墙头掠
过,将城头插着的两面夺来将旗及砦子旗帜砸得粉碎。
折翎未进藏洞,只与晏虎一道躲在墙后。挨过数十轮大石,听空中呼啸声已
住,砦前喊杀声震天,以为金人攻砦,大吼道:「众人各回岗位,备战迎敌!」
一跃上了砦墙,却见金营中喊杀声虽起,兵马却是向着营后冲杀,投石机前的三
营兵马亦有两营弃阵而去,往主营中回扑。魏庆跃在折翎身边,见状亦讶,极目
远眺,忽指前方道:「将军你看,似有一军自金人营后林中杀出。将旗宛然,却
看不清绣的何字。莫不是安公子与援军到了?」
折翎往魏庆所指处看去,见那旗知是宋军无疑,心中狂喜。又见投石机处那
营兵马亦有松动之象,心中计较定了,扬声令道:「赵兄安排守御,李豫兄弟使
人修缮。章兴、魏庆、晏虎,随我带兵出砦,毁了那几台投石机去!」
此时众人皆已来在折翎身侧,闻言应诺,各自准备,独李豫不语,反身往砦
中去了。折翎恐时机稍纵即逝,也顾不了许多,带了砦中全数能战者近百人冲出
砦门,径直杀奔金营。
此时,金营营后,佟仲朱骁带着府州八百弓手,据住密林一角,正将羽箭漫
天花雨般往金营中泼洒。陆大安带了自砦中随出的百余人及朱骁分在麾下的四百
刀牌,如猛虎出柙般往金营中冲突。金兵全数精神皆在营前投石机攻砦之上,措
不及防下被砍倒一片。佟仲见进展太速,恐入营深处中伏,遂发令止住陆大安,
将弓手阵线向前推进,才又下令续攻。
陆大安自入了奉宁军以来,从未曾带过这许多人马。此时一刀当先,身后数
百人追随,有阵皆破、有挡皆杀、所向披靡,身上虽带了些伤却浑然不觉,心中
畅快无比。数百刀牌皆以他为军中之胆,随之狼奔豕突,将金军后营搅的一团乱
象。佟仲见阵锋已乱,将弓阵交给朱骁,与十二带了数十弓手中的佼佼者向前,
单射金军中呼喝发令者。金军本就仓促应敌,此时更失了指挥,登时节节败退。
完颜宗弼在中军帐前置了帅案,观瞧投石机建功。乍闻营后惊变,却毫不惊
惶,先遣出两营最精锐的兵马去了两翼,又令后营督军视乱不理,将祸水内引,
自带了亲军挡在来军锋锐之处。
陆大安杀散了金军后营兵马,趁势往前冲突,正撞在完颜宗弼亲军怀中,登
时若蚊虫入蛛网,行动困难。佟仲在后,见势不妙,一面带着神箭手上前相助,
一面呼喝陆大安撤回。陆大安闻令欲行,却哪里还挣扎的开。朱骁见佟仲不舍陆
大安,随之在金营中愈陷愈深,只得令弓手再向前推进。正进间,两翼围兵随号
角声杀来,弓阵退却不及,被金兵自两侧杀入。弓手失了箭距,被金兵杀到近前,
便如同羊群遇虎,虽奋勇抵抗,却力不能敌。朱骁弃弓持剑,在军中左冲右突,
杀人无算,却被一金将自后劈了一刀。金兵见他受伤,一拥而上,将其乱刀砍死。
佟仲所携,亦是弓手,眼见朱骁阵破身死却无可奈何,心头怒火丛生。回身
望见完颜宗弼正坐在黑鬃马上指挥拼杀,便将怒气赋予手中弓箭,觑准了他挥臂
空当,一箭朝他肋下射去。
完颜宗弼在乱军中听不到弓弦响动,待察觉时箭已临身,忙向后仰倒,撤镫
翻下马背。虽是狼狈,却终究躲开了来箭。佟仲见完颜宗弼翻身落马,大声狂呼
道:「完颜宗弼已死!」
金兵中通宋语的兵士极少,但将领却为数众多。故此,军将个个闻言惊惶,
士卒却是悍猛依旧。佟仲见诈计不成,只得拼力向陆大安处厮杀,十二在后紧紧
相随。陆大安此刻已是伤口密布,满身鲜血,一口朴刀身卷刃崩,几与废铁无异,
犹在奋力搏杀。见佟仲杀至,忙与他合在一处,点数相随之兵,已不足三十。
完颜宗弼重上马背,见围中宋人勇猛,虽是敌我两分,亦不由心内暗赞。正
欲使身边亲卫劝降,围外一军卒奔来报道:「元帅,砦中适才忽有军杀出,已将
投石机前那营人马击溃,正在设法毁坏投石机!」
完颜宗弼闻报大怒,斥问道:「不是三营人马么?怎地只剩一营?」
军卒道:「阿不罕将军见后营危急,恐有所失,遂挥军援救。不料宋人狡诈,
出砦偷袭,又带了两营人马回奔,此刻该是到了!」
完颜宗弼怒不可遏,一面痛骂阿不罕无能,一面下令道:「两翼速战速决,
将此处顽抗的余孽格杀殆尽!」语罢,自带了亲卫回军。
围中的佟仲虽不通胡语,但见完颜宗弼匆匆离去亦知是前军生变,遂欣喜对
陆大安及十二道:「我等赶去匠作营时虽是迟了一步,但此刻一战应是功成了!
金酋回奔,定是被将军袭了前营。匠作人众已被我等遣散,若是投石机再毁,金
人定无能为了!」言罢大笑,状极欢愉。
陆大安见金人缓缓围拢,亦笑道:「今日我杀伤金狗,或有百数,真个痛快
非常!」扬了扬手中刀,又叹道:「可惜此刀随我多年,今日怕是要废在这里了!」
佟仲仰天长笑,执陆大安手道:「若有死战如太原之日,哥哥刀断之时,定
有我一弓随殉!」
陆大安听他说起昔日盟誓,只觉胸中热血沸腾,与他执手互握。金兵拥上,
陆大安虎吼一声,带余众鼓剩勇四下拼杀。佟仲将箭壶中最后几支箭射出,抽出
腰间短剑,欲与陆大安携手而战,却听耳边有嘤嘤哭声。回头看去,十二已是泪
流满面。十二见了他目光,抽泣道:「佟大哥,我好后悔!若……若是早知死在
此地,当初在和尚原上,我便该对安公子表明心迹!」
佟仲心中一痛,伸手拭去她面上泪水,洒然道:「好妹子!实对你讲,佟仲
自见了你便心生欢喜!且忘了安公子,与我一同上路。在阴间我定会好好待你!」
言罢,回身同金兵战在一处。十二闻言一怔,心中五味杂陈。望了望佟仲背影,
娇咤一声,亦飞身攻敌。
金兵不愿为困兽多添伤损,选了一众用枪棒的人马在前突刺。围中众人俱已
是强弩之末,又兼兵刃皆短,不多时便被一一刺倒。陆大安身中数十枪,虽已气
绝倒地却仍怒目圆睁。佟仲被一枪在胸膛处刺了个对穿,倒在陆大安身侧,伸左
手携了陆大安,又向右去寻十二踪迹。见十二远远倒在血泊之中,触手难及,心
中一叹,瞑目气绝。
前营中折翎等人将守投石机兵士杀退,却见投石机制作精巧、身躯庞大、坚
固异常,难以毁损。正不知所措时,金营中号角连声,方才退往后营的兵马又喊
杀而回。折翎见金兵尚远,遂留下章兴魏庆设法毁去投石机,带了晏虎与数名弓
手迎上前去,看准金兵中当先一将,弯弓搭箭,气贯箭身,喝了声「近前者死」,
手中弦松。
带军来那员将正是阿不罕,在金军中以怯懦无谋闻名。本是在主营中监视折
可求,完颜宗弼入营时便依靠舅父完颜宗翰之名,赖着不肯撤走。完颜宗弼寻思
分他些功劳,回见宗瀚时也多些善意,遂将投石机交他守御,且足足配了三营兵
马,谁知还是出了岔子。此刻见折翎相距两箭之地便已开弓,心中哂笑,只顾催
马向前。不料只一息,来箭已至面门,躲闪不及,头颅被无翎箭射了个对穿,翻
身落马,身死当场。
此间山地,故金军中只有十数军将策马相随,见阿不罕尸身落地,恐有踩踏,
俱急急勒马。在后军卒不知所以,见军将皆停,亦停步观望。折翎一箭毙敌酋,
毫不停歇,又连发数箭。马上军将见机快者,下马躲避;见机慢的,又被射死几
个。余下金将见折翎神箭,又见他身旁尚有数人持弓以待,不敢大意,呼喝士兵
擎盾,缓缓向前。
折翎阻敌目的已达,回头却见魏庆章兴毫无进展,遂将心一横,命晏虎等人
准备放箭。看看金军进了箭程,正要下令,忽闻身后魏庆喊道:「这边已有办法,
将军速退!」
折翎闻声再回望,只见李豫不知何时来在了投石机前,正带着几人分别往投
石机上泼洒油料,心中大喜,带了众弓手往回疾奔。金人军将亦望见李豫等人动
作,急令金军上前。场间十人逃,千人赶,相距只在数息之间。
李豫手执火折,环视周遭,见余下数十人几乎个个带伤。遥望砦墙颇远,忽
掩面狂笑,笑音高亢,宛若嚎哭。折翎奔至他身旁,见他如疯似狂,忙一扯他衣
袖,急道:「点火快走,不是浑闹的时候!」
李豫将折翎一把推开,带着几个一直追随之人举着火折来在投石机旁,大声
吼道:「折将军,带众人回砦!」一面说一面引燃投石机,登时大火冲天。投石
机之间,亦被李豫埋下火线。火光熊熊,成一道红墙,将李豫等人与众人隔在两
侧。透墙看去,李豫手持一刀,狂声呼喝道:「今日我等便让他们看看,蜀中李
家,亦是铁骨铮铮!」声未落,便如飞蛾扑火般迎着金军冲去。
火墙这边,自折翎以下,个个面容悲戚。章兴更是悔不当初,竟欲纵身过火,
去救李豫。魏庆将他一把抱住,对折翎吼道:「将军,撤兵吧!」
折翎一叹,挥手传令,众人一同往砦中疾奔。至砦前斜坡半路时,忽闻侧面
有一人喝道:「折翎休走!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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