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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第四章 攻城守砦尸塞谷 一师同门两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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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如入草芥修罗地 孤军斩旗始见妖第三章 白衣青剑林边现 红粉虎将砦中寻
第一章 恩怨缠葛大义取 举棋难定妇人墙第四章 情深意暖身边事 扑朔迷离旧时因
第三章 易装女子痴心苦 换马将军士气昂第六章 斗室一隙尴尬主 城门三箭狼狈敌
第十章 虎狼难挡铁锥舞 破营杀将剑意寒第七章 图画妖娆此间意 词曲缠绵那时心
第二章 军将刀唇歃誓血 诈释败乱作虚张第八章 金灯红尘随云去 铁甲干戈压砦来
第三章 一诺千金孤归去 万军夺帅自来兮第六章 殊途同归战沙场 山水相隔亲弟兄
第四章 砦破方得援兵至 此间生死谁人知第七章 阵前同宗生死射 忠义将军骨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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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折翎话题: 金兵话题: 乌鲁话题: 彦琪话题: 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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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攻城守砦尸塞谷 一师同门两径庭
陆小安见事不好,跳起将手中枪掷出,拔腰刀大喝道:「杀!」
众军闻令皆起,各执刀枪往营中冲杀,与刚刚惊醒,尚不知所以的金兵战做
一团。夹道两山之上,亮起火光点点,化作流星漫天,落入金人营中,引起焚烧
处处。被火箭射中的人马,一时不得就死,带着团火,或倒地呻吟,或四处乱窜,
营中登时大乱。
马上人躲过陆小安掷来那枪,毫不犹豫地打马向前,意欲突围而去。驱驰不
远,忽路左山上飞来一箭,正中后心,登时丧命。射箭的佟仲见马上人已死,便
转了射箭方向,往营中收取金人性命。十二在路间远处,带人依计点亮早已备下
的千余只火把,将近处照的亮如白昼,远远看去,便如有一支大军埋伏一般。马
上人栽倒之处,已在火光照亮范围之内。十二见那人倒毙,心中一阵难过,知金
营中还有孟门数人,胸中沉重如有大石。抬眼看山上箭落如雨,眼珠一转生出计
谋,吩咐了手下人将道路封死,自己沿着山脊快步上山。
山上众军皆奉佟仲为主,听他呼喝发令。将手中箭织成一张大网,往金营最
远端做阻断抛射,以便陆小安等人冲杀,亦防有人逃窜。佟仲见箭网已成,便运
目在火光中巡望。不多时,觑见几个宋人护拥着一名金将,在最前冲杀。几人到
处,宋军抵敌不住,死伤颇重,遂张弓搭箭,瞄向那几人。正看得亲切,只待松
弦之时,十二到了身后,轻声道:「佟大哥,箭下留人!」
佟仲闻言错愕,垂弓问道:「怎么?」
十二故作郑重道:「那几个是诸葛砦中之人!箭营人出阴平路打探军情之时,
折将军和我家王砦主曾经遣了几拨人出去。我地位低微,不知他们所行为何,但
必定是抗金大事。今日见他们在金人身边,恐是折将军计策,故此来告知佟大哥
莫伤其命,以免误了大事。」
佟仲不疑有他,遂收了弓箭,对十二道:「既如此,你与我带山上埋伏人马
下山助战,也好趁机将他们放走。」待十二点头,起身将手一招,喝令道:「休
再放箭,与我冲下山去,尽屠金狗!」
金兵虽失马利,人数又少于宋军,但个个彪悍凶猛。陆小安带人在营中左冲
右杀,颇为吃力,幸得山上箭雨相助,进退间斩金人无算。忽然间箭停雨歇,只
觉压力陡然增大。正奋力搏杀,耳闻两山上响起喊杀声,所伏之兵,如下山猛虎
般扑入金营。金兵本就被路远处火把照的惊疑,此刻见伏兵四起、三面受敌,再
也难抑心中惧意,渐呈败象。
佟仲与十二在山上看的分明,直奔着金将折合及孟门众人处杀去。佟仲武艺
虽较箭营众人稍为高强,但近身搏杀之术比起箭技仍是稀松,故远远停步,瞅准
了折合身边金兵,放箭射杀。孟门几人见身边金兵纷纷倒地,独自己无恙,抬眼
看到十二已冲到不远,正对着自己这边挤眉弄眼,心中恍然。赶忙拖着仍在奋力
死战的折合急退向后,又使胡语急劝了折合几句。折合见败势已成、回天无力,
只得不甘地下令撤兵。金兵早就在苦苦支撑,此刻闻令如逢大赦,纷纷回身逃窜。
营中马匹多数早已逃散,十不余一。抢得剩余马匹的金兵逃之夭夭,余下之人或
回身死战、或步行逃窜、或钻山入林、或伤重自刎,虽是所为殊途,却是黄泉同
归。
宋军见金兵逃遁,一日双胜,个个欣喜,斗志昂扬。将余下金人剿杀殆尽,
不待陆小安吩咐,便去打扫战场。陆小安与佟仲、十二会在一处,亦是喜动颜面。
陆小安见营后地上尸身满布、箭羽如苇,不由赞道:「箭营神箭,果然名不虚传!
佟兄调配,亦是一流!队中百多弓手在我手中十数战,从无这等厉害!」顿了顿,
又踟蹰道:「只是佟兄似乎下山冲杀的早了些……」
十二听陆小安先夸后疑,正要以同样理由再行蒙骗,一旁佟仲已歉然道:「
我只是箭营中一小卒,用箭杀敌尚可,观敌料势、指挥攻战并不擅长。使金狗残
余得以逃遁,是我之过!」
陆小安本是略有疑虑,见佟仲坦然,心中暗暗自责,客套几句,便再不言语。
十二见无事,也放下心来,主动带人去远处下守夜暗桩。
全军就着金营残火歇了一宿,次日天明重又上路。行了两日,平安无事,再
未遇到金兵。第三日行未过午,大队自谷道中转出,踏上一条小路。坐在树梢上
等待的十二见佟仲、陆小安带队而至,一跃而下,喜道:「陆队正、佟大哥,此
处便是我与安公子来时见百姓运粮那条小路,再往西面山林中行几十里便是通山
砦的路口。」
正说话间,林中慌慌张张跑出一名宋军,来在三人跟前,惶急道:「队正,
我等按照十二兄弟所言标记往前查探,行至林中最远,只是绝壁,并无通路。绝
壁甚高,下有怪石嶙峋,无处下脚!」
三人闻言,同惊讶道:「什么!」十二抓住那名宋军肩膀,急道:「你可寻
对了路?可看清楚了?」
那名宋军答道:「山中多林木,大石不多,标记刻画清楚,怎会有错?那绝
壁怪石,十几个兄弟都亲眼见了的!」
十二急切叫嚷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那山虽陡峭,却是可从山脊处…
…」
那宋军还要还嘴,佟仲见十二失魂落魄,似已垂泪欲滴,忙摆了摆手示意,
压住心中焚急安慰道:「切莫争吵,赶紧过去,一看便知!」
陆小安眉头紧锁,亦安慰道:「佟兄所言有理!先去看看,再做定夺。」说
罢,挥手下令全军启程。众军入林不远,从后奔来一名宋军,大叫道:「陆队正,
小路之上,有金军攻来!观其队伍烟尘,人数应有数千!」
众军闻言皆惊,陆小安正欲下令就地设防,一旁十二一拉他衣袖,指身后道
:「我与安公子来时,在离此不远处曾见一山洞。那山两面是悬崖,山后连着巍
峨群峰,只一面可以上下,易守难攻……」
佟仲打断十二,急道:「前面带路,速去此山,据险而守!」
十二转身拉起佟仲就走,三人身边闻言军士轰然应诺,随着二人急急而行。
陆小安心头不快,望佟仲背影眉心微蹙,挥手喝令全军速行,亦随在二人身后去
了。军至山下,依次登山。后军方上得山来,林中已烟尘大起,兵甲铿锵、脚步
交杂,由远及近。陆小安安排了上山那面的守御,来到崖顶,与佟仲十二并肩下
望。只见山下林中,金军如洪流般将林木空隙塞满,前驱已至山下,队尾尚在数
里之外那条小路上。林间枝叶掩映,看不出军兵究竟多少,但粗略估算,定不下
三千之数。
十二看着源源不绝来在山前的金军,面色苍白,陆佟二人亦是面色凝重。佟
仲转头问十二道:「山后所连群山,与你所说道路可否相通?」
十二挠头道:「我也不知!那条路我只按照我门中暗记所标走过几次,并未
曾自探新路。」顿了顿,坚决道:「在这里等我,我定会探出路来!」言罢,也
不待佟仲回复,几个纵跃消失在林木之后。
佟仲转回,望陆小安不语。陆小安松开紧紧皱着的眉心,遥指山下道:「兵
马如此之多,其中定有蹊跷!」
***    ***    ***    ***
「兵马竟如此之多!」
王锦望着砦外正在伐木的金军及连绵不绝的营帐,瞠目结舌。一旁的李豫面
对此景,亦是心中震撼,附和道:「一夜之间,居然伐尽砦前十里之木!此等威
势,恐难抵挡!」
王锦闻言不愉,刚要出言反驳,忽望见折翎带了高诵晏虎自左峰而下,不禁
喜上眉梢。待折翎来到近前,行礼道:「折将军,你可回来了!我等都在担心你
呢!」
折翎回礼,问道:「出砦骚扰阻敌之人,可都回来了?」
王锦答道:「陆大安和章兴带着一众刀牌,依将军之令于昨日午时返回;郝
挚陈丹带着弓手,今晨自左峰下垂绳而归;赵破将四名斥候远送出山,归来亦有
一个时辰了。」
折翎点头道:「兵士折损几何?」
王锦将头摇了摇,叹气道:「折了七人,伤了十余。虽说杀伤金兵以百计,
但砦中乏人,却是消耗不起。」
折翎轻拍其肩以示安慰,转头问李豫道:「李兄弟,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豫一指墙下砦中用防水油布蒙着的几堆物事道:「将军不在这几日,我已
命砦中工匠依照您所画图样改造修复完毕,所需消耗之物,亦赶制了些。妇孺中
健壮者,亦正在章兴手下操练。虽不可临战,但搬运担抬应是无碍。待到……」
李豫禀报之时,金营之中忽有异动。王锦止住李豫说话,指点那处与二人一
同观瞧。只见一拨人马穿行而出,直奔砦墙而来。为首者有三,一金两宋,看看
离砦墙不远,其中一宋人开口扬声问道:「敢问墙上那持弓英雄可是神箭营折指
挥当面?」
折翎闻声,望墙下将来的三人打量一番,应道:「正是折翎!你等是何……
李彦琪?」
另一宋人抱拳笑道:「富平战前,李某与折指挥在张枢密帐前相谈甚欢,不
想折指挥仍记得我。」
折翎发怒,冷哼一声道:「我心内之李彦琪乃是勇敢果决、嫉金狗如仇的西
军营指挥,曾是泾原军中第一条枪棒好汉!却不是现下叛做金人走狗,来在我所
守砦前,仍不知羞耻、腆着面目与我叙旧情的叛贼!」
李彦琪长长一叹,敛容道:「富平之败,非战之罪。若是当初张浚纳曲端将
军忠言,按兵据险,以偏师扰其耕获,金人必自困毙,可一举而灭。那厮强要立
时决战,却又在排兵之时不听曲将军劝谏,可怜我西军数万英魂,皆是丧在他刚
愎自用之下。战后,张浚不思己过,却构陷曲将军,砌词斩杀众将,只顾推诿罪
责。李某此生,临阵血战逾百场,从来努力杀敌,自问无愧于心!怎容得此等无
耻大头巾随意揉捏?他既说我通敌叛国,我便叛给他看!迟早有一日,我要斩下
那厮头颅垫脚!」
折翎听罢,心头火起,怒斥道:「你乃大宋军将,怎可因私怨废国事?你这
一叛,定为金人驱做犬马。你可想过麾下儿郎从此难见家乡父老?你又可想过会
有多少大宋百姓丧命于自家军兵之手?」见李彦琪面上略有惭色,顿了顿又道:
「张枢密乃是文士,行事却有不妥。此乃我大宋积弊,非你我可奈何之事。我折
家亦多有被文士折辱者,三将军可存公便被那张叔夜抢了平匪大功……」
李彦琪听到此处,忽打断折翎道:「折指挥可知府州降金之事?」
折翎容色一黯,默然不语。李彦琪观容色,试探道:「折指挥如今已是家国
两难!既然大宋待我武人如仆奴,指挥家人又皆为金用,何不弃宋归金、使家国
一同,怎也强过此时困守孤砦……」
折翎倏地张弓,箭指墙下厉声道:「李彦琪,我方才说话,你竟一句也未入
耳么?看在往日同袍情分,今日我不射你,休得再来聒噪。若是有胆再来,莫怪
我对背祖宗灭良知之辈不留情面!」
李彦琪知折翎厉害,心中亦觉惭愧,默默羞退。一旁那金将见折翎举弓,戟
指出胡语向墙上叫嚷,最先发问那名宋人待金将住口,扬声对折翎等人道:「这
位金将名为乌鲁,乃是此次伐蜀北路军统帅。大军到处,所向披靡,小小山砦,
安敢相抗?尔等于此强逆天命,无异螳臂当车,定为我军碾做齑粉。此时若是归
降,乌鲁将军尚可留尔等狗命,如若不……」
那宋人唾沫横飞,正抑扬顿挫说的过瘾,忽觉眼前一花、颌下一紧,一个「
降」字噎在喉头,化作嗬嗬呻吟,再难出口。又几息,颓然倒地。随行金军见羽
箭无翎、电闪杀人,恐乌鲁有失,飞速抢前筑成盾阵。折翎在墙上昂然道:「李
彦琪,告诉乌鲁金狗,这一箭便是答复!」说着,再搭支箭上弦道:「这一箭,
乃是回礼!」言尽弦松,无翎箭出,将盾阵穿出个大洞。乌鲁在阵后抽刀磕穿盾
之箭,仍被震退几步。眼望自己面前伤兵碎盾,怒哼了一声,对李彦琪道:「你,
攻!」说罢,转身离去。李彦琪深深看了眼折翎,亦随后远去。
顿饭工夫,金营中宋人叛军整军已毕,刀盾在前,弓箭在后,约有两千余人,
远观颇为齐整。砦墙上,众人早已严阵以待。那油布蒙着的物事亦搬到了砦墙之
上,左右各二,摆列分布。折翎极目远眺,见乌鲁亲自带了数千金兵列在叛军之
后督战,却怎也望不见李彦琪踪影。正纳闷时,魏庆来在身边悄声禀道:「依将
军之命,这几日将那天在峰顶之人编为一队,日夜监视不敢放松。那些仆妇只是
担抬煮饭,仍未发现可疑者。」
折翎颔首道:「你无需前来与战,只顾着监视便是,万不可放松警惕,娜娜
必在其中!即使查她不出,能令她不在砦中作恶,亦是大功一件。」魏庆斜眼看
了看金营,不情愿地拱手而退。金营中敲起战鼓,军兵齐动。叛军擎盾,一步步
向砦墙逼来。砦前斜坡本就陡峭,几日来又被砦丁将坡上石板拆了个干净,泼水
为泥之下更是难行。叛军行至离砦墙箭半之地,行速变缓,行伍也渐凌乱。到了
一箭之地,队伍间偶有跌倒者,更带乱一片兵士。几名军校在后喝骂,亦难以制
止。砦墙上,数十弓手早已张弓搭箭,只待折翎一声令下,便放箭杀敌。折翎将
右手缓缓举起,扬声道:「砦前汉家儿郎听了!我乃吴玠吴经略麾下、神箭营指
挥折翎,奉命率神箭营在此守砦,抵住金狗入蜀之路。你等皆是大宋西军,亦曾
在陕西见过金狗残暴、祸我大宋百姓。何以助纣为虐、留千古骂名、为子孙之耻?
若有非依本心、不得已而降金者,便将兵刃背在身后,我使人接引入砦,重归宋
营、共御金狗。若此番言罢仍是执迷不悟,休怪折翎再不念同袍情分!」
砦前叛军,听了折翎及神箭营之名,个个心惊、裹足不前。待折翎说完,本
在喝骂发令的军校亦大多默默,再无适才那般凶恶模样。乌鲁在阵后见折翎喊话、
叛军犹疑,遂大声以胡语发令。数千金军闻令一声呼喝,亮兵刃齐向前迈进,手
中刀枪抵住叛军最后排背脊,方始停步。在后叛军恐惧,纷纷往前拥挤,在前者
不知所以,却难以立足,被后面人一点点推近砦墙。
墙上箭手见叛军纷乱,自己却久久不得命令,个个狐疑。高诵在折翎身侧,
贴近问道:「将军,如何是好?」折翎见叛军皆无战心,推挤间已有多人被踩踏
在脚下,闻惨声大作,心头不忍,咬咬牙果决道:「令郝挚陈丹携一半箭手,上
左峰往叛军队尾处作阻断抛射。令陆大安章兴带全数刀牌,准备出砦接应。」
高诵应诺,欲跑去传令。王锦在旁一把将其拉住,急劝道:「将军不可!砦
外兵众几近万人,前有叛军犹疑不定,后有金人虎视眈眈。此时开砦门正如启牛
羊牲圈于豺狼之前,乃取死之道!」
此时砦外叛军已至护河,十数人跌进湍急水中,转瞬不见。斜坡上哭喊声连
成一片,如同遭人驱逐之猪狗,哪还有一丁点军伍样子。近护河处,一名军校背
刀高声嚷道:「折指挥,我队愿归宋,祈求启门救护!」其声一出,哭求声四起,
折翎心中愈发不忍,运真气扬声喝道:「陆大安章兴听令!携刀牌至砦门,准备
开门纳降!」墙内陆大安章兴轰然应诺,墙外人群中一军校忽挥刀砍翻身边两人,
大叫道:「万万不可!军中有潜伏金狗!」话刚出口,已被人利刃加喉,倒地毙
命。
匿于叛军中的金兵见计谋遮瞒不住,就近在人群中杀将起来。叛军本就已大
乱,此时雪上加霜,落入护河之人不计其数。那护河本是山间溪水,河道虽经砦
中人多年开凿养护,又加时逢融雪之末雨季之初、水量颇大,但毕竟宽仅丈余。
下流转弯处尸身交叠,塞流不动,挡住后来之人。其中幸运者,攀尸身上得岸,
挣扎活命;其不幸者,或头碰顽石,或肺腑呛水,皆死于非命。河中水渐堵渐高,
竟有溢出改流之虞。
乌鲁在后先见叛军踩踏落水,哈哈大笑,后见赚门之计被叫破,面色一冷,
下令在后金兵屠戮叛军。叛军只顾着拥挤上前,不防背后金人突施狠手。后队多
为箭手,本就不擅近身厮杀,霎时被砍倒一片。余下众军见腹背受敌、活路已失,
发了狠性翻身与金兵交战。不料手中所持兵刃皆是残品,与金兵刀枪相交,尽皆
折断。
墙上折翎闻听军校之言,如同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熄了心内同情,理智重归。
正欲下令自保不动,却又见乌鲁发令剿杀,胸膛中起了怒火熊熊。令箭营众人与
全部箭手上左峰射金兵前队,将王锦赵破及新近教练成的弩手留在砦墙之上,自
抢下砦墙选了二十名彪悍刀牌,开砦门搭木梯杀过护河。王锦拦不住折翎,转头
见砦前坡上已乱作一团,只得在墙上督促众弩手就位备战,使赵破率余下刀牌谨
守砦门。
折翎命陆大安居左、章兴居右,各带几人守住河上木梯,自己飞身跃进战团,
近刺远射,将藏匿于叛军中的金兵一一杀死,呼喝叛军过河进砦。叛军前队多半
死于护河中,余众又遭金兵砍杀,退入砦中之人不到二百,个个带伤。后队有地
势之利,又得峰上数十箭手相助,拾了死去金兵所遗兵刃,已深深杀进金兵阵内,
此时再想于重围中退兵,难如登天。折翎见余军难顾,恐大门敞开、砦子有失,
无奈下令刀牌退回砦中。远望围阵渐小,探手却知背上箭壶已空,只得长叹口气
回身归砦。纵跃才起,便闻听围中叛军一阵大哗,停步回望,见金营中乌鲁身旁
竖起根高杆,杆头倒挂着一人,头发散乱、满身血污,正是李彦琪。
围中叛军见李彦琪如此,睚眦欲裂,个个奋勇,欲夺回军中主将。无奈人数
既少,亦是强弩之末,只将金兵围阵冲的略动了动,便全军覆没。乌鲁哈哈大笑,
用胡语叽里咕噜地对着杆上李彦琪说了一阵,又望着折翎说了一阵,状及欢愉。
杆下一宋装通译两股战战,颤声道:「乌鲁将军说,李彦琪违抗军令,不助大军
赚门取砦,折翎不识时务,妄图抵抗大军。你二人皆是该死!今日先将李彦琪点
了天灯,待我攻下此处,再将折翎碎尸万段。」
折翎听罢通译传言,示意赵破关闭砦门,肃容整了整衣襟发髻,提气轻身,
飘纵而前。落脚处虽左右不定,但脚下必有一具中箭亡尸。足沾地、手拈翎、身
轻起、矢入壶,如是五次,已来在金阵之前。砦中众人望折翎背影,见他于一片
血海中蝴蝶般游移,说不出的潇洒飘逸。阵中前排金兵正对折翎,只觉得此人每
落地一次,威势便翻增一倍,自己身周亦冷上一分;待到了切近,更是如同一座
大山迎面,下意识地避让开来。
乌鲁见前排金兵闪躲,不怒反喜,走到杆下,对着折翎喊了几句,接着大手
一挥,众军依令退在左右,将高杆处空了出来。通译将身子缩在乌鲁身后,只露
个头出来嘶哑喊道:「乌鲁将军说,折翎若是跪地求饶,献砦归降,便饶了李彦
琪性命,不然……」话未说完,见折翎弓开满月、箭已上弦,嗷地叫了一声,瘫
倒在地。
乌鲁在杆下,正示意亲兵取一支火把过来,忽感身周一凉,历次血战中曾多
次咫尺擦肩的亡身之惧袭上心头。虽身处万军之内,却像是孤身立在荒野之中,
无遮无藏,独对折翎神箭。千余携了弓箭的金兵,见折翎张弓,亦皆搭箭回指。
墙上墙下,对峙双方一片寂静,大气都不敢多出半口。折翎扬声悠然道:「
你若放人,我或可饶你一命!」乌鲁连手脚都不敢稍动,却毫无妥协之意,只怒
视折翎而不作答。亲兵队中忽突飞速掠出一衣黑发白之人,飞脚踢在高杆底部,
碗口粗木杆应声而断,向着折翎这边倾倒。折翎精神、真气早贯在手中箭上锁定
乌鲁,此时受那亲兵动作带出的气机牵引,虽已失却先机,但若不发箭定受反噬,
只得松弦离手。对面千余金兵几乎同时放箭,箭支在空中织成一片大网,将折翎
罩在当中。
众金兵以为折翎骤逢箭雨之下,必然向后往砦中退却,故羽箭多半加了力道,
抛射往折翎身后。不料折翎出箭后竟倏地前扑,蹬地向前急掠,整个身子平行于
地,离土不过盈寸。金兵余下直射箭支皆在他背上飞过,全数落空。再换气起身
时,已在轰然倒下的杆头处不远。折翎眼见木杆就要砸在地上,救护恐是不及,
刚要拼着伤及气脉,强运力向前再掠,杆上缚着的李彦琪身上绳索忽做寸断,在
袖中取出一柄短刃,脱手掷向折翎面门。
折翎大惊,心念电转。恐无论躲避缠斗皆躲不过金兵第二波箭雨来袭,遂借
着起身之势,向后一个铁板桥,弯腰折倒。手脚撑地,倏忽倒飞,其速竟快过李
彦琪所掷短刃。再正身一个起落,短刃落地,箭雨再临,人险险站在箭程之外。
使弓拨开几支已绵软无力的箭羽,运气于弓,一向天一向前,双箭同发。
金营中,那黑衣人亦是早有防备,出脚断杆之后便向乌鲁身前回掠。看看飞
羽已到,挡箭不及,遂大喝了声,隔空推出一掌。掌风虽是雄浑无匹,却只能将
折翎全神一箭打偏。乌鲁不知厉害,不躲不闪,抽刀来打。刀仅半出,羽箭已深
入肩胛,凝于箭镞的真气四散爆裂,将右肩击的粉碎。黑衣人见乌鲁被伤,却无
性命之虞,也不停顿,跃起直奔高杆倒处。李彦琪短刃落地时,已随在金兵第二
波箭雨之后,来在折翎身前空中不远。飞掠在空,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恰
逢折翎箭至。措不及防之下收气急坠,却仍被箭破了发髻。下落之时,刚好撞见
奔李彦琪那枝箭,遂使足侧点箭身,借力横掠,安然落地。
李彦琪被折翎骇得狼狈卧倒,见箭支被黑衣人足尖点偏,心中大安。爬起身
指折翎笑道:「大长老亲来设局杀你,你壶中又眼见箭尽,丧命之期,就……」
李彦琪说到此处,一箭飞来直插入左胸。不敢置信地低头去看,只见箭已尽没,
只余白羽。耳听折翎冷笑道:「就在眼前!为一己之私,做金人走狗,使千军送
命。一箭射杀,便宜了你!」
李彦琪呕血,不屑笑道:「吾受教宗指引,常受快乐光明中,所行之事岂是
你可知悉……」声渐微弱,倒地丧命。折翎闻言一怔,孟门大长老已趁机飞掠而
至。折翎知二人功夫在伯仲之间,此刻身处险地,不愿与他纠缠,故将最后一支
箭搭在弦上,倒飞而去。大长老亦无十足把握正面抗折翎全力一箭,故停步不追。
金营中乌鲁忍伤发令,军中号角声起,方才退开那数千金兵重整旗鼓、卷土再来。
折翎过护河抓了墙上垂绳,几步窜上墙去。回首见这一波金军攻势与上波叛
军相比,凌厉太多,几声号角起伏之间,已攻到坡半。左峰上箭手未回,虽居高
临下洒下箭雨泼天,却也难阻金兵逼近砦墙。王锦赵破见金兵势大,齐望着折翎,
喊了声:「将军」。折翎挽弓发最后一支箭射死当先金将,颔首道:「用吧!」
王赵二人同声应诺,分往两边,指挥砦众将油布揭开,露出内中狰狞之物。
墙上砦众多日操演已熟,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数息之间便已准备完毕。前几日
金人虽砍伐密林,但从不敢动近砦之处,故此番金兵来攻,人数虽多,却仍需挤
在窄窄坡上,队形甚是密集。兵士各自擎盾过顶,便如一面大伞,使箭羽无功。
金兵渐渐接近砦墙,见墙上毫无动静,心中皆大喜,呼喝着寻护河中尸砌如桥处
过河。前军已渡河至墙下,后军尚挤在坡上不能向前。只闻听砦墙上忽起一声暴
喝道:「放!」接着便是木槌砸铁、机括弩弦之声,其响甚巨,震耳欲聋,使天
地间众声皆黯。十二支长约六尺、木干铁翎之超大箭矢自墙上横空而下,越千步
之距撞入金军后队中,各穿起数名兵士,带起漫天血雨。箭矢带着所穿金兵继续
前飞,化身为重锤,又砸倒军兵一片。金军入中原以来,尚未见过如此兵器,个
个震惊,纷纷退却。金军前队最后,尚离护河有段距离,回首见后军溃败,骇的
目瞪口呆。墙上又暴喝声「放」,尺五短小弩箭十余支,作一条平直横线,迎面
而来。破甲穿盾、挡者立毙、无一可免,只可惜两次发射间距颇大,未能相连杀
伤。金兵见甲盾无效、死伤枕藉,尽皆胆丧,退速比来时更快,溃至离砦千步时,
又被第二波巨矢收了些性命,个个屁滚尿流、逃命而去。
护河前后百余金兵此时已被墙上滚木擂石砸的哭爹喊娘,进无门,退无路。
盏茶功夫,便被峰上箭、墙上石杀了个干净。砦前尸身如山,拥塞河道,溪水殷
红如血,改道往坡下流去。王锦见敌已退尽,走回折翎身边咋舌道:「神臂弓,
三弓床弩炮,果然名不虚传!」抬眼见折翎面无喜色,眉宇间却有一丝凝重,心
疑问道:「折将军,怎么了?」
折翎不答,转头问不远处赵破道:「赵兄,消耗如何?」
赵破叹气道:「一枪三剑箭只够四台床弩再发一次,神臂弩箭约剩了百余。
依适才峰上箭雨判断,箭矢消耗恐已近半。」
折翎沿着地上残肢鲜血望向远处金营,口中喃喃道:「不过首战耳!但愿金
兵破胆,乌鲁无谋,给我砦中匠作多些时日!」
王锦心头一凛,随着折翎向远望去。只见北方天空中阴云密布、滚滚而来。
***    ***    ***    ***
史天非看了看天上阴云,对安鸿道:「安公子,天色不好,恐是大雨将至。
先寻个地方避雨,待雨过再上路不迟。」
安鸿笑道:「说了多少次,直呼我姓名便是。史兄,你我脚程皆快,再向前
赶一段吧!路边荒村处处,待雨至再寻避处不迟。」
史天非爽朗一笑,会意道:「安兄时时心念战事,天非惭愧。剑法你我不分
伯仲,如今便赶在雨前,再比比轻功如何?」话音刚落,便长啸一声,轻身飘去。
安鸿哈哈一笑,随后紧跟。
二人你追我撵,匆匆赶路。不到一个时辰,几滴豆大雨点随着轻雷滑落地面,
又盏茶工夫,化作大雨滂沱。史天非眼尖,看见前方林中,掩映着一段石墙,忙
招呼了安鸿向那边掠去。
到了切近,发现那石墙后乃是一座土地庙。庙外不远,有一座村庄。村中各
处门窗皆破,墙上焦黑未褪,显是才遭兵灾不久。这土地庙亦不怎么破败,屋瓦
未少,只是神像供桌皆倒在地上,一副凌乱样子。
看看天色将晚,二人将供桌劈成寸段,就庙内生起火来。史天非自包袱中取
出偷携美酒,与安鸿围火而坐,谈谈江湖中事,说说武林秘辛,不觉已至夜深。
史天非打了个哈欠,起身又伸了个懒腰,说道:「歇息了吧,明日也好早些……」
话未说完,忽然咕咚栽倒。虽是努力睁目、活动四肢,却觉得手脚眼皮沉重如山。
喃喃说了声「小心」,便人事不知。安鸿见状不敢大意,缓缓起身,亦觉得头晕
目眩。赶忙运功自查,发现丹田之中真气竟无法聚集,极像是中了散功之毒。试
着不提真气,却仍感四肢乏力,行动不得。默默听了听周遭,除雨声沙沙外再无
动静。无奈之下试着提聚经脉中残存真气驱毒,一入丹田却皆作泥牛入海。心头
正惊疑不定,耳边听得一女子娇声媚笑道:「安公子,我找你找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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