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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0764 | 1 第五十九回: 西门庆露阳惊爱月 李瓶儿睹物哭官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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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李瓶儿病缠死孽 西门庆官作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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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的回目细看都很有意思，特别是这两回，主语都是西门庆对李瓶儿，一面是
西门庆在家门外寻欢作乐，官场上叱咤风云，另一方面是李瓶儿母子在家门内生死之间
的挣扎。
西门官哥出生的时候，西门庆的人生事业顺利攀上了最高峰，加官进爵，喜得贵子，这
两件事对于西门庆来说非同小可，第一终于甩脱布衣商人的身份，挤进官僚阶层，第二
终于有了宗法伦理上的继承人，难怪西门庆说“李大姐养的这孩子甚是硬脚……”
可是这个为西门庆带来好运的孩子终究还是没有养大。按照古代的卫生水平，婴幼儿的
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就是我的祖父母辈，五六个孩子中也常常有一个夭折的，这样
看来，西门官哥的死，也只好算个不幸，连意外都算不上。
话虽这么说，这个世界上的事，有因必有果，我们理解得了的因果是逻辑，理解不了的
因果是缘分。孩子的不幸往往比成年人无辜，因为他们对于自己的命运完全无力左右。
《金瓶梅》三位女主角的不幸结局，多少都有“自作孽”的成分在里面，然而官哥这样
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孩子，他所受的不幸，却是完全无辜的，也就是说，和他自己的行为
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么，到底是把这个刚生下来体质还好，“甚是白净”，“面白唇红
”的孩子推向死亡的呢。
按照推理小说的套路，杀人有故意，有无心。故意杀人一定要有动机。我们看看在西门
大官人的府邸里，谁最有动机杀死这个无辜的孩子。
第一个当然是潘金莲。《金瓶梅》是一部关于善恶因果的小说，然而他写善恶因果的时
候，大部分都用“曲笔”，埋藏在日常生活的细节之中，细心的作者抽丝剥茧，能发现
不少大关节，也顺便过一把侦探瘾。但是对于潘金莲害死官哥，却用了少见的“直笔”
，加了少见的这么一段“看官听说”
潘金莲见李瓶儿有了官哥儿，西门庆百依百随，要一奉十，故行此阴谋之事，驯养此猫
，必欲唬死其子，使李瓶儿宠衰，教西门庆复亲于己。就如昔日屠岸贾养神獒害赵盾丞
相一般。正是：
花枝叶底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潘金莲做案的动机和方式都交待的清清楚楚，铁案如山，这种直接的是非判断在《金瓶
梅》全书中是非常少见的。
《金瓶梅》对潘金莲的态度是非常复杂的，在写她的狠毒，嫉妒，尖刻的同时，似乎又
在时时为她的不可理喻的“坏”做一些辩护式的注解。在此之前，她纯粹因为嫉妒而用
各种方式伤害李瓶儿母子的时候，作者也为她工笔刻画过她雪夜弹琵琶的“寂寞佳人”
图，似乎在用她的寂寞为她的狠毒辩护。哪怕就在这一章里，雪狮子出场的时候，“西
门庆不在房中，妇人晚夕常抱他在被窝里睡” ，听起来不过是贵妇人蓄养的打发寂寞
的宠物，似乎有点变态，但是无害。
可是笔锋一转，无害的宠物变成了凶手存心用来杀人的凶器，被害人还是个一岁的孩子
。这种直白的控诉式的语气，在金瓶梅全书都是少见的。如果说金瓶梅对于潘金莲这个
罪人，一直都在扮演控方和辩方的双重角色，在残害无辜的孩子这样的罪行的时候，作
者放弃了辩护和中立。
除了潘金莲以外，还有谁有动机杀死官哥呢？其实西门庆的妻妾里，嫉妒李瓶儿因子获
宠的显然不止潘金莲一个人。李瓶儿怀孕，吴月娘也怀孕，李瓶儿顺利地生下了官哥，
吴月娘的孩子却不声不响地掉了。在李瓶儿怀孕期间，吴月娘肚子里的孩子简直就像官
哥的一个影子，着笔不多，但是总是提醒读者，诺，还有一个女人也怀孕了，入戏的读
者，简直会替吴月娘嫉妒李瓶儿。
关于吴月娘这个人，之前的导读老师有过很精彩的分析。我们知道第一她不是一个聪明
的人，不聪明不等于厚道，第二她是一个贪财的人。两点加起来，她对官哥的真实态度
是什么，读者也应该大致有个数了。这种微妙的态度，碍于她正妻的身份，还有她贤良
的名声，平时是隐藏很深的，在关键时刻可以看出一二：
月娘道：“谁敢耽？必须等他爹来问了不敢。灸了，惹他来家吆喝。”李瓶儿道：“大
娘救他命罢！若等来家，只恐迟了。若是他爹骂，等我承当就是了。”月娘道：“孩儿
是你的孩儿，随你灸，我不敢张主。”
官哥好的时候，接亲家的时候，月娘没少摆嫡母的款，意思是孩子虽然是李瓶儿生的，
名分上她吴月娘才是官哥的亲妈。可是生死关头，却怕起担责任来，甚至于说出“孩儿
是你的”这种真心话来。到底谁是亲妈，一目了然。
有动机，并不表明是凶手，可是作为读者，我可以想象到虔诚的吴月娘在内心深处最虔
诚的祈祷里，难免会有“李瓶儿母子早早消失”这样的祷告。
除了活人有动机杀死官哥，还有死人。官哥撒手人寰之前，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一个死人
，突然又来拜访李瓶儿了：
当下，李瓶儿卧在床上，似睡不睡，梦见花子虚从前门外来，身穿白衣，恰似活时一般
。见了李瓶儿，厉声骂道：“泼贼淫妇，你如何抵盗我财物与西门庆？如今我告你去也
。”被李瓶儿一手扯住他衣袖，央及道：“好哥哥，你饶恕我则个！”花子虚一顿，撒
手惊觉，却是南柯一梦。醒来，手里扯着却是官哥儿的衣衫袖子。连哕了几口道：“怪
哉！怪哉！”听一听更鼓，正打三更三点。李瓶儿唬的浑身冷汗，毛发皆竖。
当然，《金瓶梅》不是《聊斋志异》，死人是不会杀人的，可是这一段情节安排在官哥
离世之前的几分钟，绝不是等闲之笔。李瓶儿的一句央告“好哥哥，你饶恕我则个！”
，读得让人毛骨悚然。杀死官哥的或许不是冤死的花子虚，但是却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因
果，也许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许是李瓶儿至死无法摆脱的道德枷锁。
如果说潘金莲是故意杀人的话，官哥的亲生父母，李瓶儿和西门庆，对官哥的死，也难
逃其咎。
西门庆的对于孩子的冷漠和忽视是显而易见的。他在亲情上本来就是个淡漠的人，从他
对西门大姐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全书看下来，他和西门大姐之间甚至没有一句对话。
对西门官哥好一点，还有那么一两处，有他和李瓶儿在一起，李瓶儿裁衣，他看着孩子
玩，这是金瓶梅里非常少见的天伦之乐，不过也就是“看着”孩子玩玩而已，他不是那
种“望子成龙，父当马骑”的父亲。在中国的传统伦理里，孩子，尤其是儿子，之于父
亲，是继承者，是私有财产，是招牌，是满足高堂期望的物品，而从来都不是人间至纯
的父爱的温床。在这一点上，西门庆和贾政，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然而李瓶儿对官哥的爱却是不容置疑的，可是，有爱却不等于会爱。官哥走了，李瓶儿
一下子就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在临死之前她把自己对官哥的死的责任总结为 “粗心
”。也许是粗心，更多是盲目。最明显的一次，李瓶儿为了回吴月娘的话，居然就近托
潘金莲照管官哥。潘金莲忙着和陈敬济偷情，把孩子仍在那里，一只大黑猫跑来把官哥
吓得大哭，之后就大病一场。这一段简直就是官哥之死这场大戏的前奏，也为雪狮子吓
死官哥埋下了伏笔。
雪狮子也许是潘金莲有意蓄养来谋害官哥的，然而大黑猫这一次，确实是李瓶儿这个做
母亲的巨大的失误。在此之前多次书中写到官哥胆小，怕生人，更重要的是有一次潘金
莲故意抱着官哥去找李瓶儿，把孩子举得高高的，又把他吓出了一身的病。李瓶儿不是
个愚笨的人，她应该完全知道潘金莲对官哥深刻的嫉妒和仇恨，也嘱咐过佣人不要让潘
金莲接近孩子，自己却转身就忘了，把孩子交给潘金莲照看。
李瓶儿为了官哥不可谓不尽心，能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可是钱买不来智慧。在风气开
明，技术先进的当代社会，做一个好母亲都还需要相当于CEO的智慧，在庭院深深宫斗
不断的西门大官人府上，能在危机四伏中把官哥这样一个孩子养大，则需要皇后式的勇
气，机变，和步步为营。非常可惜李瓶儿不是甄嬛，而金瓶梅这本没有一个无辜者的小
说里，最无辜的一个受害者，也没有逃脱被周围的人，有意或无意地杀害的命运。 |
M****N
发帖数: 16093 | 2 沙发～
唉。。。居然连小孩子都狠心杀害
【在 x***n 的大作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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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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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
发帖数: 600 | 3 为嘛官哥这么胆小？
【在 x***n 的大作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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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
发帖数: 11593 | 4 记得之前看金瓶梅的注，说官哥是花子虚投胎，孝哥是西门庆投胎，一讨债，一还债。
所以官哥死是必然了。 |
s**********e
发帖数: 33562 | |
l*****k
发帖数: 5933 | 6 夏巨儒,这一回的导读有点隔靴搔痒的赶脚啊~~~
要有惊天之语啊~~~
比如啊,有人说官哥是花子虚投胎的,貌似跟情节搭上点关系,但是仔细一琢磨,还是不通
啊.
如果是花子虚投胎,那官哥应该活下来然后长大变成败金男,把西门家产败光一家子上大
街讨饭才合理嘛...
要我说啊,这官哥保不齐其实是武大投的胎,你看生性胆小嘛,然后投胎之后又被小潘给
害死啦.这就把整个故事带活啦~~~~
【在 x***n 的大作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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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
发帖数: 7143 | 7 不知道潘这个人物这么复杂呢
以为找了西门庆就是她的happy ending了
【在 x***n 的大作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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