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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 发帖数: 253 | 1 from:
http://hi.baidu.com/charles841/blog/item/961b971679cf1c5ef3de3221.html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在当当网上闲逛,不经意间发现网页上在做一套书的广告,这套
书叫“侯德健实
用易经”,大概包括《女人床位》、《男人床位》和《易经卦解》三本书。怎么会是他
?赶紧去看看作
者简介——没错,就是他!
虽然之前通过一些非主流网站已经知道侯德健1992年移居新西兰后就开始潜心研究易经
,但是,当他
在主流网站上以这样的方式回归公众视线时,仍然一时间难以让人接受。
龙的传人
侯德健,祖籍四川巫山(现在划给重庆了),父亲解放前随国民党部队撤至台湾,他于
1956年生于高
雄。发明“侯氏制碱法”的侯德榜是他的同族堂兄。他初中时开始弹吉他,高中时组建
乐队,1975
年,他创作出第一首歌《捉泥鳅》,由幼儿园同学包美圣演唱后成为风靡一时的经典儿
歌: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
哥哥好不好,
咱们去捉泥鳅。小牛的哥哥带着他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侯德健最知名的作品,当属《龙的传人》无疑,它知名度高,但也被误读得厉害。它和
现在的流行歌
曲是不同的,现在的歌曲重在旋律,强调对听觉快餐式的刺激,而歌词,只是为了方便
演唱而不得不
添加的附属品,它不需要解读,人们也没有时间解读。
1978年12月16日,美国宣布与中华民国断交,同时废除共同防御条约。台湾沸腾了,被
美国出卖、
被世界遗弃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在当时台湾的语境下,中华民国才是中华民族的正统,
有识之士认
为,台美断交是1840年以来西方列强欺负中华民族的延续,中华民族受了一百多年侮辱
,应该以此为
契机,振作起来,自立自强,实现复兴。在这样的背景下,尚在上大学的侯德健用半小
时写出了《龙
的传人》歌词,于12月26日发表于《联合报》。发表时的歌词就是现在李建复演唱版本
的歌词: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它的名字就叫长江。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它的名字就叫黄河。
虽不曾看见长
江美,梦里常神游长江水。虽不曾听见黄河壮,澎湃汹涌在梦里。
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它的名字就叫中国。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巨龙脚底下
我成长,长成以后是龙的传人。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百年前宁静的一个夜,巨变前夕的深夜里,枪炮声敲碎了宁静夜,四面楚歌是姑息的剑
。多少年炮声
仍隆隆,多少年又是多少年,巨龙巨龙你擦亮眼,永永远远地擦亮眼,巨龙巨龙你擦亮
眼,永永远远
地擦亮眼……
这首歌的前两段是和谐的,它抒发了两岸政府都可以接受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情绪:
中国拥有广袤
的土地和壮丽的河山,像一条巨龙盘踞在世界的东方,它哺育的华夏儿女,无论身在哪
里,都是龙的
传人。在大陆看来,“不曾看见”、“不曾听见”和“梦里”反映了台湾同胞对大陆故
乡的思念,在当时
台湾禁止两岸人员往来的情况下是有积极意义的;而在台湾看来,这两段歌词说明虽然
中华民族的正
统战略撤退至台湾已经30年,但依然没有忘记光复大陆的使命,中华民国的子民在台湾
的后代,仍然
继承了中华民族的正统。你看,多么主旋律。
但是,如果把这首歌定位为这样一首主旋律的爱国主义歌曲,类似于《我的中国心》那
种,那就是把
侯德健和普通的音乐人等同起来了。一个真正的爱国者,在抒发对他国家的情感时,是
不应该只有溢
美之辞的。侯德健通过这首歌想表达的意思,是在第三段集中表达的。第一句是回顾历
史:“百年前宁
静的一个夜”,指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西方列强拉开了侵略中国的序幕;“巨变前夕
”,既指中国封
闭的、自给自足的局面被打破,也指中国的封建制度已经走到了尽头,中华民族将迎来
两千年来最重
要的变革;“枪炮声”当然指西方侵略者的入侵;那么,什么是“姑息的剑”?在侯德
健最初的创作中,
用的是“洋人的剑”,这就好理解了,就是说中国被洋人围攻。但是,台湾新闻局为了
避免激怒西方
(因为即使与美国断交,保住中华民国政权还是需要西方大国支持的),要求发表时改
为“姑息的
剑”。对“姑息”的解读,目前尚无定论。有一种观点认为,当时国民党在总结丢失大
陆的原因时经常
提的一句话叫“对中共姑息养奸”,所以“姑息的剑”指共产党对国民党的围攻。这样
的话,这句话放在
这里上下文就不通了,因为这段话都在讲中华民族和其他民族的事情。总之,无论怎么
解释,侯德健
最初用的“洋人的剑”是更准确的。2007年,在“台湾民歌三十年嘉年华演唱会”上,
李建复和侯德健
联袂再唱《龙的传人》,才把这里正名为“洋人的剑”。
第二句话抒发了侯德健对中华民族“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为什么百年前枪炮声就敲
碎了宁静的夜,
而百年后炮声依然隆隆?炮声还要响多少年?中华民族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擦亮你的眼
睛、振作起
来?永远地振作起来……在歌曲的最后,“巨龙巨龙你擦亮眼,永永远远的擦亮眼”反
复演唱,直到音乐
消失,作者对民族受了100年欺负仍然睡眼朦胧痛心疾首。而对这些问题,侯德健没有
在这里给出答
案。在之后的时间里,他通过两次修改前面“姑息的剑”处歌词给出了答案。
1980年,侯德健给《龙的传人》谱曲,并首先由李建复演唱。这个李建复的经历也比较
传奇,这里多
介绍几句。李建复作为70年代后期台湾最著名的民歌手之一,曾经被大陆部分时髦的“
60后”熟悉。
1987年,李建复离开歌坛,加入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咨询部门(后分拆独立为埃森哲咨
询),从事管
理信息系统及业务流程再造的顾问工作。1996年,他离开安达信,担任当时北美最大华
文网站华渊资
讯公司台湾分公司的创始总经理。1998年,华渊资讯与大陆的四通利方合并,组建新浪
网。李建复选
择了离开,加盟雅虎,任台湾区总经理。2006年开始创业,创办“爱播吧”网站。30年
后,他的民歌
已被众人遗忘,他的事业也并不为互联网圈外人所知,留给人们印象最深的还是这首《
龙的传人》。
《龙的传人》发行后不久,时任台湾新闻局长的宋楚瑜就通过秘书要求侯德健将第三段
改为:
百年前屈辱的一场梦,巨龙酣睡在深夜里,自强钟敲醒了民族魂,卧薪尝胆是雪耻的剑
,巨龙巨龙你
快梦醒,永永远远是东方的龙,传人传人你快长大,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宋楚瑜的填词水平确实较中文系出身的侯德健略逊一筹。这段歌词一是不太押韵,二是
把百年来的屈
辱比做 “一场梦”,对民族灾难过于轻描淡写,三是最后以相对正面的方式表达对民
族未来的期望,
这些都不符合侯德健的创作意图,因此他拒绝修改。这件事一是说明台湾政府确实是基
于前两段主旋
律歌词才审查通过《龙的传人》的,二是说明当时台湾虽然还有出版审查制度,但相对
蒋介石时期已
经大为松动,否则侯德健的拒绝不可能有用。即使是在现在的大陆,如果有关部门要求
修改一句歌
词,哪个歌手敢不从?
还是在1980年,侯德健去泰国和柬埔寨边界上的一个难民营参加募捐活动,难民营里20
万难民中有2
万是华侨。他意识到,只有中国强大了,全世界各地的中国人才能得到最基本的保障。
而世界上有两
个中国,哪个中国更有可能强大起来呢?那么,当时一个是对国民党失望,可能更主要
的还是受他家
人的影响,他选择了大陆。他的父亲、外公等家人作为撤退到台湾的大陆人,越到老年
,思乡愈切,
都鼓励他回大陆、回老家看看。
1983年,蒋经国的秘书要求侯德健写一首《三民主义统一中国大同之歌》,侯德健写不
出来,就一直
拖着。3月,蒋经国告知侯德健要来接他“吃早饭”,侯德健没有去。几个月后,侯德
健只身投靠大
陆,《龙的传人》随即在台湾被禁,而开始在大陆流行。时过境迁,在“台湾民歌三十
年嘉年华演唱
会”上,李建复问侯德健:“小侯,我们多少年没唱这首歌了?”侯德健说:“20多年
了吧,因为政治
不正确。”
投奔大陆
大陆政权控制了中华民族的大部分江山,也保留了最能反映中华民族性格的人文现象,
侯德健希望通
过游历大陆,既寻找音乐的灵感,又思考民族的未来。但是,他太天真了。侯德健的到
来成为大陆官
方难得的统战素材,他对大陆提出的“不公开”、“不接触官方”、“找到家属”三个
要求,只有第三个
得以实现。
1983年6月3日,侯德健由香港直飞北京。当他走下舷梯时,就立刻成为新闻人物,他在
机场的照片
第二天就登上了两岸各大报。当时在大陆,一个人必须要有个“单位”,侯德健来了以
后,受当时东方
歌舞团团长王昆之邀,加入东方歌舞团担任艺术总监。然而,这个在台湾长大的年轻人
哪知道在大陆
事业单位里混的那些潜规则?他和王昆迅速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关于这段故事,侯
德健在回忆文
章《祸头子正传》中有详细介绍,王昆一方则意料之中地保持沉默。在侯德健看来,他
从王昆身上读
到了一些在台湾没能读到的中国元素:中国人喜欢搞政治运动,“不好”的东西要一棍
子打死,比如港
台歌曲被视为靡靡之音,不许登台演唱;中国人喜欢追逐权力,有了权力的人则喜欢炫
耀权力和用权
力谋取私利,比如广电部和文化部对录音公司这棵摇钱树的争夺过程,以及王昆利用权
力要求电视台
封杀他的行为;中国虽然有法律和法院,但本质上还是人治,比如他状告文化部时,高
层一句话就让
法院停止受理。1985年初,侯德健被迫离开东方歌舞团前往广州,过起了没有户口、没
有单位的“黑
人生活”;而作为《南泥湾》原唱和《白毛女》中喜儿第一个扮演者的王昆,则至今享
受“德艺双
馨”的荣誉。
在最初短暂受到特殊关照后,侯德健不得不痛苦地发现,大陆其实比台湾更不欢迎他。
作为第一个前
往大陆的港台歌手,侯德健却迟至1988年才参加春节联欢晚会。
当然,侯德健在大陆几年也有一些收获。首先就是收获了与程琳的感情。程琳(不是一
年前自杀的陈
琳)是大陆80年代最知名的歌手之一,“1984—1985年,全国人民都是她的粉丝”。她
13岁首次登
台,因演唱《小螺号》一炮走红,后被人称为“小邓丽君”。在那个时候,老百姓这样
称呼是对其演唱
水平的肯定,而官员这样称呼则是对其传播“资产阶级腐朽文化”的痛恨。侯德健得知
后,偏偏提出要
和她合作演出。1983年11月,在一次演出前,他被告知必须更换合作歌手,侯德健即和
程琳一起罢
演,据说这是新中国第一次罢演闹剧。这一事件奠定了两人交往的基础。
1984年,侯德健将自己创作、在台湾由苏芮演唱的《酒干倘卖无》交给程琳演唱,这首
歌也因此成为
侯德健除《龙的传人》外最为大陆听众熟悉的作品。1985年,程琳和被王昆逼走的侯德
健一起来到广
州,由于被电视台封杀,他们过了一段隐居生活。之前有传闻两人在这段时间内结婚后
又离婚,但程
琳后来在访谈中多次否认,并表示两人在1989年底左右分手。
这里顺便再介绍一首侯德健为程琳创作的歌曲——《熊猫咪咪》,它在1985年被评为全
国十大金曲。
这首歌现在也被定位为儿歌,但我认为它也是中国第一首慈善歌曲:
竹子开花啰喂/咪咪躺在妈妈的怀里/数星星/星星啊星星多美丽/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咪
咪啊咪咪请你
相信/我们没有忘记你/高高的月儿天上挂/明天的早餐在我心底
请让我来帮助你/就象帮助我自己/请让我去关心你/就象关心我们自己/这世界会变得更
美丽/太阳出
来啰喂/照亮我也照亮你/一样的空气我们呼吸/这世界/我和你生活在一起
它的创作背景是,从1983年夏季开始,四川岷山和邛崃山系的箭竹大面积开花死亡,
500多只大熊猫
面临断粮的威胁。熊猫挨饿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人们纷纷捐款捐物。这首歌前半部分
交代了当时大
熊猫的不幸遭遇,后半部分表达了全国人民对大熊猫的关心,以及愿意主动提供帮助的
态度。但后半
部分字面上已经脱离了援助大熊猫这一具体事件,而适用于所有有爱心的人主动去帮助
有困难的人的
场合,因此在公益活动中广泛播放。
25年后的今天,《熊猫咪咪》已逐渐被遗忘,公益活动中常用的歌曲换成了《感恩的心
》。从强调捐
助者主动提供帮助的“请让我来帮助你”,到强调受助者感恩的“感恩的心”,中国的
慈善事业到底是在
进步还是在倒退?
第二个收获是侯德健通过大陆之行,更深刻地了解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政治文化,这其中
他与王昆的矛
盾、以及他从享受特殊待遇到处处碰壁的变迁,当然是非常重要的经历。除此之外,还
有他在全国各
地的游历和不断的读书学习,这些都使他找到了中华民族“多少年炮声仍隆隆”的答案
,他的政治立场
也逐渐定型。他在新疆石河子创作的《歌词1983》,比较好的透露了他的思考:
……回想起当年,没问完的问题很不少/只是到如今,还需要答案的已经不多/……/关
于鸦片战争,以及
八国联军/关于一八四○,以及一九九七/以及关于曾经太左而太右,或者关于太右而太
左/以及关于曾
经瞻前而不顾后,或者关于顾后却忘了前瞻/以及或者究竟关于哪一年,我们才能够瞻
前又顾后/或者
以及关于究竟哪一天,我们才能够不左也不右
一次再一次,永远总是,同样的故事演了再演/一次又一次,永远总是,同样的叮咛串
了又串/就这
样,一遍接一遍/总有一天,我们会把所有的栏杆拍遍/只不知道,那究竟要等到,哪一
年,哪一月/
那究竟要等到,哪一天
这首歌能在大陆发行应该是一个奇迹,虽然它并不流行。侯德健在这里思考的问题,过
去没有、未来
想必也不会出现在另一个歌手的作品中。侯德健在这里告诉我们,人长大以后,不会再
没完没了地问
问题,但有几个问题还是需要答案的。中国要么太右,要么太左;要么保守,要么激进
,一次又一次
轮回重演,究竟要等到哪一天才会真正吸取教训,做到瞻前又顾后,不左也不右呢?
侯德健没有在这里直接给出答案(如果给出必然被禁),但他后来的行为昭示了他的答
案,那就是民
主。在民主的环境下,决策者的权力受到制衡,既不敢太左或太激进,也不敢太右或太
保守,它必然
会走一条中间路线。
第三个收获对他本人影响巨大,改变了他后半生的轨迹。那就是他在游历到杭州西湖时
,偶得一高人
传授易经。也许在当时,他只是把读易经作为了解中华文化的一部分,绝没想到会成为
他后半生的主
要工作。
民主之路
80年代中后期,东欧和苏联社会主义阵营出现的自由化思潮影响到了中国大陆,思维活
跃的年轻人,
像他们前辈接受马克思主义那样,迅速接受了来自西边的新思想。经过近六年的游历和
思考,在台湾
就追求自由的侯德健更坚定地接受了西方民主思想。只是,六年前他只对台湾政府失望
,而六年后他
对中华民族都失望了。
1989年5月27日,大陆政治中心的气氛已经非常紧张,这一天,香港举行了声援大陆学
生的“华中献
声歌主民(倒着读)”演唱会,侯德健登台演唱《龙的传人》。在这次演唱中,他修改
了两处歌词:一
处是把“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改为“不管你愿不愿意,永永远
远是龙的传人”,
一处是把“姑息的剑”改为“独裁的剑”。第一处修改表达了他对中华民族的无奈,他
后来说:“我到过
许多中国人聚居的地方,台湾,香港,大陆,甚至于泰柬边区的难民营,我曾和各式各
样的中国人一
起生活、工作、交友,甚至一块参与运动。而今天,我不得不告诉大家,中华民族是个
不可理喻的民
族;中国文化是一种非理性的文化;中国人是一群没法讲道理的人;中国的内部矛盾是
很难用和平方
式解决;中国的历史,是一部以仇恨为动力的不断暴力革命的血泪史。直到今天,我仍
然无法在我们
中间,找到能够避免这个恶性循环所需要的理性、宽容的民主涵养。”从这里我们可以
看到,侯德健所
主张的民主是以民族理性、宽容为前提的,而他意识到,中华民族五千年,偏偏缺乏这
两样。所以,
他是对民族失望而不是对政府失望,他是要求民族改变而不是要求政府改变,他和其他
一些要求某某
下台、自己来领导中国的学生领袖是不同的。他认为,这个民族有它的劣根性,所以不
管谁执政,结
果都一样。但是,不管怎样,他改变不了自己是中国人的事实,所以对歌词做出了这样
的修改,哀其
不幸,怒其不争。第二处修改表达了他“内因是事物发展的根据”的辩证唯物主义理念
,即“枪炮声敲
碎宁静的夜”、“四面楚歌”不是洋人的剑、姑息的剑这些外因造成的,而是中国自己
的独裁统治造成
的。所以,之所以会“多少年炮声仍隆隆”,是因为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一直没有民主
,一直没能强大
起来。这个理解应该说比“洋人的剑”更接近本质,但独裁不是统治者自身“恶”才出
现的,而是中华民
族劣根性在政治上的必然表现,所以他后来很快又做了一次修改。
有的人活一辈子,也许只因为某一天做了一件事,就可以让他永载于史册。比如张学良
,1936年12
月12日,就是他101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那一天,他参与和不参与西安事变的一念
之差,就足以
改变他在历史上的地位和他个人的一生。对于侯德健来说,1989年6月2日也是这样的一
天。这一
天,刚好是他来大陆的六年整。
这一天下午4点,侯德健、周舵、高新和敏感词作为知识分子代表来到承天门广场,发
起“七十二小时
绝食运动”,声援学生,史称“四君子”。他们发表了“六·二宣言”,其内容比较长
且过于敏感,故这
里不引述。那么,这四个人的立场是不是完全一样呢?不是。侯德健始终是站在民族的
角度看这个问
题的,他不会去指责决策层,更不会指名道姓让谁下台。他在广场接受采访时说:“我
来参加这次绝
食,我们大家一起来搞这个活动,除了代表我个人以外,我还代表了上个月二十七号我
们在香港开的
连续十二个小时的‘华中献声歌主民(倒着读)’的所有歌星和参加的所有香港观众朋
友们。所以,我
希望大家能知道,全世界的中国人都支持我们。
在绝食期间,侯德健不忘本行,和学生们一起坐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下,高唱《龙的传人
》:巨龙巨龙
你擦亮眼,永永远远地擦亮眼……
然而,现在越来越多的资料表明,正是“四君子”的出现,将决策层清场的行动锁定在
了那一天。也
许,侯德健认为他个人是非暴力的,但决策层把他们四个人、以及四个人背后的几千名
学生作为一个
整体来看,就不认为是非暴力的了。据周舵后来回忆,6月3日晚,从城外开进来的军队
离广场越来越
近了,不断有军队沿途开火、打死打伤阻挡其前进的学生和群众的消息传到广场,当时
广场一片混
乱。有的学生确实怕了,想撤,但在部分学生领袖“谁撤谁就是叛徒”、“和广场共存
亡”的威逼下,也
不敢提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以局外声援者身份出现的“四君子”达成共识,去路上找解放军,请求
其给一定时间,
让学生自行撤离。四个人推举周舵和侯德健为代表去和解放军谈判。选周舵,是因为周
舵面善且态度
温和,不会情急之下和解放军吵架;选侯德健,是因为他上过春节联欢晚会,解放军都
认识,比派陌
生人去效果好。周舵和侯德健与解放军的谈判基本上成功了,他们又跑回广场劝学生撤
离。经过四人
的艰苦努力,应该说,学生在解放军推进到广场前基本撤离完毕。俗话说,救人一命,
胜造七级浮
屠。“四君子”无论其政治立场如何,在这天晚上,拯救了几千人的生命,是值得肯定
的。
所以从现在的资料看,那个夜晚北京确实死了不少人,但他们是在解放军进城的路上被
射杀的,守在
承天门广场上的几千学生,应该说没有人死亡。事件过后,由于决策层封锁一切消息,
小道消息自然
不胫而走,一个比较典型的就是说广场上血流成河、死了几百几千人。对此,侯德健说
了一段非常著
名的话:“很多人说广场上曾经有两千人被打死或者是几百人被打死,在广场上有坦克
辗压学生、撤退
的人群等等,那么我必须强调这些事情我没有看见,我不知道别人在哪里看见,我是六
点半还在广场
上,我一点都没有看见。我一直在想,说:我们是不是需要用谎言去打击那些说谎的敌
人?难道事实
还不够有力吗?如果我们真的需要用谎言去打击说谎的敌人,那只不过是满足了我们一
时泄恨、发泄
的需要而已,这个事情是很危险的事情,因为也许你的谎言会先被揭穿,之后的话你再
也没有力气去
打击你的敌人了。”这段话再次表明,侯德健在这次事件中,固然没有站在政府那边,
但也没有站在学
生领袖那边,他站在他认为的真理那边。他不是党员,但他最讲实事求是。在事件后不
久、人们还没
有平静下来的时候,极左、极右的观点四处可见,针锋相对,侯德健在这个时候发出如
此理性的声
音,可以说表现出了类似于公共知识分子的民族责任感。
事件过后,他和“四君子”中其他三人、以及学生领袖等都遭到通缉。幸运的是,作为
台湾同胞,他躲
过了牢狱之灾,于1990年从福州被驱逐出境,他和程琳的一切消息、专辑随即在大陆被
禁,当然也包
括《龙的传人》。一首表面上看起来很主旋律的爱国歌曲,在被台湾和大陆利用完毕后
,居然成为禁
歌。
侯德健登陆后,立即被台湾当局逮捕,后以“非法入境罪”判处三个月监禁,但他交了
罚金,免于坐
牢。1990年7月,他将自己在大陆的六年经历写成回忆文章,取名为《祸头子正传》。
祸头子,北京
土话,指最调皮捣乱、最无法无天、无可救药、无法改造的人。同年,他还发行了一张
专辑《下去
不》,其中有他亲自演唱的《龙的传人》。这里,他在“华中献声歌主民(倒着读)”
的版本上又做了
修改,就是把“独裁的剑”改成“奴才的剑”。这次修改说明他找到了中国没有民主的
根本原因。中国之
所以没有民主,他最初认为是因为决策者独裁,或者说是决策者抗拒民主,但后来认为
本质上还是中
国人的奴才心理,膝盖三天不跪就发痒,嘴巴三天不喊“万岁”就失落,所以即使决策
者初衷没想要独
裁,也会被中国人吹捧成至高无上的独裁者。他说:“实在不是野心家们千方百计地想
当皇帝,而是奴
才太多,奴性文化、习惯太深,骨子里需要个皇帝……阻碍中国民主的人,并不是任何
个人,却是我们
自己的奴性。”联想到两年前连岳的一篇文章,《我们就是体制》,差不多也是这个意
思。我们遇见一
个事情就抱怨“这是体制问题”,那是在用虚拟的铁锤砸碎你我的信心;我们无奈地说
“算了,没用
的”,就等于投了我们所憎恶的体制一票。连岳说:“我们享受生活,我们和美好的人
呆在一起,我们
保持怀疑,我们批评,我们不合作,我们能快乐地改变这个体制,我们就是体制。”
从台湾到大陆,从洋人的剑、到独裁的剑、再到奴才的剑,侯德健用六年时间,终于弄
清楚了中华民
族一百多年来饱受蹂躏的根本原因,自然也开出了让中华民族强大起来的药方。而侯德
健本人,也因
为在1989年敏感的一天在敏感地点的席地而坐,尽管现在被刻意回避,但未来注定将写
入中国现代
史。
潜心周易
回到台湾后不久,1992年,侯德健移居新西兰,开始潜心研究《易经》。很多年后,有
记者问他为什
么没有再做音乐,他说,音乐总是要有人听的,新西兰没有什么人,总不能做给牛羊听
吧?这个算是
答案吗?
有人说,侯德健回到台湾时已经34岁,他深知娱乐圈容不得一张老脸,于是主动退出;
有人说,他对
音乐圈的商业化感到失望,他的作品不再会被台湾社会接受;有人说,他做音乐就是为
了寻找中华民
族的衰落根源,既然找到,就不必再做了。有歌迷这样表达对他深深的惦念:有好长时
间我都琢磨不
透,像他这样的天才歌手,何以会突然从歌坛消失,摇身一变,成了算命先生?
1998年,由于生活窘迫,侯德健回到台湾,以占卜为业,测风水,看面相。就目前所知
,他两次发表
过他的“研究成果”,一次是在1994年出版了一本名为《2001大终结》的书,其中准确
预测了1999年
台湾“九二一大地震”和2000年国民党下台,当然也有一些不准确的预测;另一次就是
我们现在在大
陆也能读到的“侯德健实用易经”系列,其中介绍了睡在不同方位对个人命运的影响。
坚冰消融
2000年,王力宏——原唱李建复的侄子——在专辑《永远的第一天》中翻唱了《龙的传
人》,且该专辑
获准在大陆发行,标志着《龙的传人》在大陆解禁。专辑中没有回避侯德健的作曲人身
份,但是王力
宏对歌词进行了比较大的修改,修改的重点当然在第三段:
多年前宁静的一个夜,我们全家人到了纽约,野火呀烧不尽在心间,每夜每天对家思念
。别人土地上
我成长,长成以后是龙的传人,巨龙巨龙你擦亮眼,永永远远的擦亮眼。
除此之外,还加了一段RAP。经修改后,这首歌曲对民族灾难的反思被删除,台湾“外
省人”对大陆的
思念被回避,取而代之的是海外华人对中国的思念,这可能是审查机构放行的原因。
由于侯德健和原版的《龙的传人》被禁,对于大多数80后、90后来说,如果听过《龙的
传人》这首
歌,多半是王力宏的版本。然而,王力宏对这首歌的演绎非常不成功,一个是歌词的文
学水平比较
差,和前两段一对照,明显发现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甚至不如宋楚瑜的修改版本;二
个是即使按其
修改后的主题,他也没有将游子思乡的忧愁表现出来,伴奏和演唱都比较欢快,这一点
不如费翔的
《故乡的云》。为什么会这样呢?应该说,王力宏生在美国长在美国,对中国到底有多
深的感情是值
得怀疑的,所以他来唱思乡的歌不是很合适。当然,这里并没有任何批评王力宏的意思
,我既喜欢他
的人也喜欢他的歌,只是从《龙的传人》这首歌来说,他来唱不合适,他缺乏相关的生
活经历。那
么,谁来唱合适?改写为流行歌曲的《龙的传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曲的味道,谁来唱
都不合适。
如果是原版的《龙的传人》呢?要把原版演唱好,最关键是在“多少年炮声仍隆隆”这
里唱出感情,所
以,首先这个人要有忧国忧民的情怀,其次要有一些大事件去激活这种情怀,他在这样
的状态下唱是
最合适的。这么来看,台美断交后不久李建复的演唱、1992年以前侯德健的演唱和1989
年学生在广
场上的演唱是演绎得最好的。
不管怎样,《龙的传人》终于回到了大陆人的视线,现在网上已经可以方便、合法地搜
索到李建复和
侯德健的演唱版本。如果以前只听过王力宏版的,可以去了解一下。
同样在2000年,程琳获准参加《同一首歌》演出,和苏芮联袂演唱《酒干倘卖无》。
回到台湾的侯德健依然向往大陆。2006年,大陆终于批准他入境。通知他去拿签证时,
他在香港一个
咖啡厅里喝茶看书,百感交集,突然一首歌涌入他脑海。他立即向服务员借了餐巾纸,
当时就写出来
了,这就是《转眼一瞬间》:
转眼一瞬间,不知多少年。多少悲欢离合,假装没看见。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多
少喜怒哀乐突
然涌心田。
你问我,想不想,重新再来一遍;我只有,望着蓝天,在白云间,寻找你的脸。你的脸
上有我的思
念,你的思念有我的从前。我的从前,就像在眼前,想要亲吻,又怕被你发现。
有人评论说,音乐的诱惑终难抵挡。或许,侯德健在离开大陆的16年间潜心周易,只是
因为只有大陆
才有他创作的源泉?也许吧。我们看到的情况是,自2006年以后,他就几乎不回台湾了
。据说他还创
作歌曲,甚至在筹办一些演出活动,但到目前为止,他在大陆还没有发行任何专辑和单
曲。
他也会反思。关于他在北京与王昆发生的不愉快,他说:“如果当初我不是二十几岁,
而是四十几岁,
就不会有这个情况了。”关于他在大陆四处碰壁,他说:“年轻人如果跟这个社会、跟
老的天生下来就
磨合得很好的话,那就出问题了,但这并不代表说年轻人就是对的。”关于今天的大陆
,他说:“它活
得比昨天好,它的明天会更好。”他讲的话,和他第一次在大陆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他已经
54岁了。
2009年5月,为迎接建国60周年,中宣部、中央文明办向全国推荐了100首爱国歌曲,《
龙的传人》
赫然在列,而且是侯德健作词的版本。
2010年,侯德健的著作合法地摆上了大陆书店的柜台;而当年“四君子”中另一个成员
敏感词,则在
监狱中收获了敏感奖。
只是,百度百科中关于他的词条显示“词条已锁定”,以他命名的贴吧显示“根据相关
法律法规和政
策,本吧暂不开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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