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i****r 发帖数: 1803 | 1 第一回地狱已通
庞巨无朋的怪兽东张西望,终于注意到如峰矗立的建木,打量片刻,一步步
向它走去。
未开智的树精们似乎对恐惧有些迟钝,愤怒地涌向侵入领地的巨怪,有许多
缠附上了它的足部,藤蔓般朝上攀爬,用尖锐的枝桠疯狂地撕扯抓挠。
金须龙鳌不胜其烦,突地一声长吟,长颈拧转,从口中吐如瀑水流,朝周围
喷射了一圈,洪水般将万千树精冲飞开去,粗巨尾巴雷霆万钧地一摆,把数十个
还在顽抗的强壮树精拦腰扫断,再加几脚,踏做碎片。
整片森林顿成泽国,一片狼藉。
到了这时,就是再迟钝的树精也感知到了恐惧,纷纷朝四下逃去,远远地躲
藏起来,让出大片空地。
“这家伙太过可怕……不如找帮手吧!”小玄悄吸口凉气,从兜元锦袖内默
默取出役妖令,满意地发现令侧的符石已亮了十一颗,“刚刚好,把那犀利仙姑
召来如何?”
“她似乎对皮坚肉厚的大家伙有一手!”他痛快地想。
“这家伙既然在此,仙君又在找它,不如传讯与他,一起对付此魔 !”百
宝娘娘想起了钓龙仙君赠与的隐鸿符,只是心中有些踟踌——在这个时候这个地
方,发讯给钓龙仙君,无疑会将他猝不及防地引入险境。
金须龙鳌扫除了障碍,这才慢悠悠地朝建木走去,到了建木的近旁,停下了
脚步。
两者的相遇,就如一座小山遇见了大山,而这大山还是上不见顶,下不见根
的。
金须龙鳌对眼前这通天入地的神物似乎有些敬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会,
终于敌不过好奇,继续迈步前进,到了建木跟前,这里嗅一嗅,那里蹭一蹭,再
又撒了泡瀑布般的尿,绕着建木巡游起来。
走到建木的一侧,龙鳌突然立定,两根金须一齐震动,宛如惊蛇摆颤——原
来它这两根奇物天生便具异能,对于危险有某种独特的感应。
“它在做什么,发现我们了?”程石亦低声道。
小玄心中一凛,握紧了手中的役妖令。
役妖令的召唤禁咒异样冗长,如不趁早颂祭,一会激战起来便无暇使用了,
他暗自盘算。
金须龙鳌在建木旁边发现了一处裂隙,黑漆漆地深不见底。
这道裂隙是建木钻破地层时的产物,对于建木而言,不过是条小小的缝隙,
但同其它物事相比较,这裂隙就如一道巨大的深渊。
金须龙鳌虽然感应到了莫明的危险,但对未知的物事深感好奇的天性,引领
它小心翼翼地爬到崖旁,探头探脑地朝渊中窥望。
在渊中没多深的地方,弥漫着一片淡淡的青白色光亮,如轻纱般薄薄一层,
柔似水波,轻轻晃荡。
众人远远的望着,看见建木旁的巨怪调转了身子,鬼头鬼脑的将大尾巴探入
建木旁的裂隙之中,似乎想要拨弄什么。
众人正在纳闷,倏闻一声霹雳,万物震动,电光闪耀,映照得整个地底如同
白昼,巨怪猛地高高地弹跃而起,趴搭到建木之上,浑身电光缭绕,口中连连怒
啸,震人心魄。
众人看定,这才发现巨怪的尾巴上多了一圈焦糊的灼伤痕迹,似乎是触发了
什么大型雷电禁制或法阵。
“好厉害!”百宝娘娘心中震憾,心忖自己的离合心意斩难伤此魔分毫,那
渊中伤它的不知是何物事?
怒啸声中,金须龙鳌身上的电光迅速消退,尾巴上的灼伤也在以可见的速度
痊愈。
“好强的复元之力!这巨怪到底是何物事?”程石亦惊叹道。
“是金须龙鳌。”百宝娘娘沉声道。
“共工的坐骑?”婀妍脱口而出。
“婀妍知晓此魔?”小玄飞扫了身边的女孩一眼,心忖,“她知道的东西可
真不少……”
“传闻此物已随共工撞不周山而殁,怎会在此出现?”门隐子道。
百宝娘娘压着声音,将从钓龙仙君处听来的相关消息具陈一遍,再将上岛之
时的遭遇简略说了。
初闻此节的三人听得暗暗心惊,就在这时,骤闻渊底传来数声吼声,似从地
狱里发出,遥远、沉闷而狞厉,听得众人心皆一悸。
金须龙鳌一怔,此时的它正处于猝然遭创的懊恼之中,不禁勃然大怒,朝渊
底一通暴啸。
渊底的吼声有了呼应,叫得更加来劲,数声过后,声音已到了渊口,速度之
疾,令人骇然。
“又来了什么东西?声音这等怖人!一只金须龙鳌已经够呛,再来个凶物如
何了得!”小玄正忖,猛见一怪突从渊中暴起,人貌虎躯,额心挑着一支血赤怪
角,嘴角拱出两根巨大的獠牙,体型比寻常老虎大上数十倍,但最惹眼的还是臀
后扬甩着九条尾巴,奔雷般袭向金须龙鳌。
金须龙鳌巨尾一摆,朝怪物鞭去,那怪疾迅异常,凌空折跃,扑到了金须龙
鳌背上,一通狂噬狠抓,金须龙鳌又挣又摆,欲要将之掀下,在建木上斗做一团。
众人看定,见那怪周身伤痕累累,有烧焦状,斫伤状,甚至有条前腿异常外
拐,显是骨折,然却凶悍极绝,始终牢牢地趴搭在金须龙鳌身上抓咬。
“虎躯九首为开明,这虎躯九尾的当是陆吾!”婀妍有些迟疑道。
众人心中一懔,皆忖:陆吾为天界神兽,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怎会出现在
这里?
百宝娘娘轻声道:“可是陆吾怎么长成这个模样?虽为虎躯九尾,然额顶多
了一角,嘴里还有两根巨牙?既为神兽,却是这等魔相!”
她曾上昆仑拜渴西王母,见过这种威震八荒的天界神兽,与眼前所见,几可
说是两种物事。
那怪体型极巨,可是比起山一般的金须龙鳌,差距非小,趴搭其身,就如小
犬遇象一般,它又啃又挠,奈何金须龙鳌通体有如金刚不坏,不过是留下道道刮
痕,且转眼即复。
金须龙鳌掀之不落,长堤般的巨尾又鞭之不着,愈发暴怒,在建木上又纵又
跃,急冲胡撞,震得枝叶俱下。
那怪啃噬不动,倏地嘶叫一声,口中突地吐数股墨绿色的吐息,喷在金须龙
鳌没有甲壳保护的颈后,似是极毒,赫见灼破鳞片,在龙鳌颈后腐蚀出一道道沟
痕,深及见肉,冒起阵阵诡异的绿烟。
金须龙鳌痛啸一声,巨躯倏翻,重重地将背上的恶怪撞在建木之上,那怪嘶
声惨叫,口中吐血,竟也是墨绿之色,就在此际,金须龙鳌长颈拧扭,巨首猛然
回噬,咬住了那怪的一条后腿。
那怪疯狂挣扎,知晓生死一线,竟硬生生将那条被咬住的后腿扯断,遍空洒
血夺路飞逃,疾朝渊底冲去。
金须龙鳌怒不可遏,巨躯暴起,亦朝渊中跃落,追杀那怪。
骤见渊中电光大放,霹雳震响,那怪与金须龙鳌几乎同时暴声吼叫,似是撞
上了什么禁制或法阵,又硬生生地闯了过去,吼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远,朝深处
去了。
众人惊疑不定,半晌无人说话。
“这地底下,未知物事还真不少!”小玄第一个开口。
“过去瞧瞧。”婀妍言道。
建木已在眼前,或许便是如今惟一的脱困之途,众人虽知危险,也无人异议,
遂各提真气,从已成泽国般的林地上方飞向建木。
隔了盏茶光景,众人方才先后到达建木跟前,抬头望去,愈感雄巨。
“果然比寻木大很多!”小玄惊叹,抬头四望,见叶如大舟,枝似巨龙,最
奇的是根须竟是自主干四围生出,与枝交混,或纵或横凌空伸展,穿扎入遇见的
一切。
“根茎如此雄奇,难怪建木有通天入地之能!”程石亦叹道。
百宝娘娘、婀妍及门隐子却在朝下观望,窥视那道深巨如渊的裂隙。
众人皆瞧见了那层在渊中晃荡的青白色光亮,心中齐生诡异、突兀之感。
“那是什么?”小玄奇道。
“像是……”百宝娘娘道:“某种禁制或法阵。”
“禁制或法阵?敢情……”小玄想了想,道,“就是天界及西方为封锁冥界
在亿万年前布设的其中之一么?”
余人闻言,俱是一凛。
“很有可能。”百宝娘娘道,望向门隐子。
门隐子微点了下头,惜字如金。
“因此,那两只怪物在穿过时触发了,均遭伤创。”程石亦道。
“那只从深处窜上来的怪物身上伤痕累累,说不定穿过的禁制与法阵还不止
一个。”婀妍沉吟道。
“但愿它们都跌入极深处,斗个两败俱伤,然后给重重禁制与法阵困住,再
也上不来了。”雪妃祈盼道。
“只怕不能。”百宝娘娘道,“听仙君说,传闻那金须龙鳌或许进入过不周
山,这些封锁及那只从深处窜上来的怪物定亦难以重创它,待其缓过来,多半又
要回头,我们须及早离开。”
“那个把金须龙鳌激怒的怪物,到底是何物事?”程石亦道。
“模样确与我见过的陆吾相类,然而那额顶的怪角,口中的獠牙,又是怎么
回事?”百宝娘娘道。
“还会喷吐毒息,据我所知,陆吾并无此等邪能……”婀妍接道。
在她修习与炼制的如海符箓中,就有召唤开明及陆吾的幻兽一类,对于这两
种天界神兽比百宝娘娘有更加精深的了解。
“而且陆吾大多在昆仑宝境,怎么会在此处出现?”雪妃亦道。
小玄脑海里有个模糊念头在飘忽盘旋,可又一时抓不住重点,他茫然望向渊
中,盯着漆黑中那层如膜的青白色光亮,突尔吸了口气,喃喃道:“难不成……
古冥已经被打通了?“
众人悚然,一时无人接话。
隔了好一会,门隐子终于开口:“这个以黑焰岛为出口,古冥与外界的旧日
通道,或许真给建木钻通了。”
“就果真是这样,那个怪物就好解释了。”婀妍道,“它就是天界留在古冥
扫荡残余的众多仙禽神兽其一,它就是陆吾,之所以如今变成这样一副魔相,是
因为它被异化了,或者说,是魔化了!”
“在那样广大无垠的荒废之地,所有生灵都可以无拘无束的生长。”百宝娘
娘点头道,“想想那些被封存在废墟内的仙禽神兽,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历经
与古冥的邪灵异兽亿万载的残酷争斗及无序繁殖,真的很可能产生变异,甚至变
成了新的物种也未可知!”
“其实……”门隐子面有忧戚之色,“这样的传说,早已时有耳闻了。”
“假使……那些可怕的物事从古冥的废墟中逃逸出来,世间岂非大难临头?”
雪妃道。
众人一阵沉默。
“此事尚为推测,亦非人力能及,这会救人要紧,我们想办法离开此处才是
当务之急。”婀妍道。
众人不约而同抬头朝上望,百宝娘娘道:“建木穿透地层之处,周边或会留
有空隙,目下别无他法,我们便借此而行吧。”
“总之,只要能朝上走,定然好过在这地底下乱绕乱撞。”婀妍道。
众人遂登上建木,朝上攀行,依然是门隐子在前,程石亦殿后。
建木奇巨,主干纹隙遍布,人于其上,仿如登山,虽然嶙峋陡峭,但对于修
炼中人而言,攀登起来并不算太难。
果不其然,众人沿着建木攀登到顶部的地层,见主干周围有数道缝隙,说是
缝隙,其实只是相对建木而言,对于这一行人,可谓巨如峡谷。
一行人进入巨隙,内里暗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小玄再度气注神骨,燃焰
照路。
岂料巨隙甚是深长,一行人走了良久,仍未走出去。
“但愿别是死路……”小玄心中忐忑,频频抬头朝上望,奈何火光所限,实
在看不到多远。
“你累吗?”婀妍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别一直消耗真气了,我用鲛珠
照路好啦。”
小玄想起她确实有颗鲛珠,上次在夺取巨竹谷之战穿越密道时用过,据说还
是逼着一个天外海的鲛妹妹哭了三天三夜做出来的,然而心中低落,头也没回,
只淡淡道:“不用。”
婀妍瞧了瞧他,低声道:“你在生气?”
小玄不语,继续朝上攀行。
“你是不高兴我用你的帕子,还是不高兴我怕别人看见在用你的帕子?”婀
妍悄声道。
“我的帕子?是我的帕子?”小玄一愣。
“对呀,你……”婀妍一怔,“你忘了你送我的帕子?”
小玄猛然想起当日自己想要那只破碎的机关凤凰,被她换走手帕之事,不禁
心花怒放,笑逐颜开道:“你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婀妍娇靥晕红,愕然道:“你都忘记了!你竟然……”脸色一沉,后边的话
都不想说了。
小玄拍了下头,有些着忙道:“我不是,没有啊,我只是一时……”
“我视如珍宝,他却连送我的东西都忘掉了……”婀妍越想越觉难过,暗自
一阵伤心。
“我只是一时没看清楚。”小玄道,刹那间,当初相遇时的情景在脑海中一
一浮现,历历在目。
婀妍低声道:“我不要再跟你说话了!”加快脚步,越过他朝上攀去。
小玄心头怦跳,悄自道:“该死!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心底又有点叫屈
:“不过,当时明明是她换去的嘛,怎么变成送她的了……”进而想到婀妍如此
珍视自己的一条帕子,其中情意之深,非同寻常,不觉如悸如醉,心中越发疚歉。
“难怪,她对我的不辞而别如此生气!”
小玄快步追上婀妍,准备大献殷勤,岂知女孩全不理睬,又扔下他朝前去了。
◇ ◇ ◇
众人向上攀行,一路艰难,忽见上方有了光亮,皆知已近出口,遂纷纷加快
速度,过没一会,果然先后出了巨隙,除了周遭的岩石树木皆在微微发光,建木
本身也散发着淡淡的紫色芒彩,令人心旷神怡。
“留神。”走在最前的门隐子却忽然发出警示。
众人一凛,朝前望去,心中俱是微微吃惊。
此段坡度稍缓,只见建木躯干上的缝隙之中零星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骸骨,有
些可依稀认出是猿豹獐獾所遗,有些则完全判断不出是何物残留。
众人放慢脚步,凝神戒备,却见周围骸骨越来越多,雪妃惊道:“这里怎会
有这么多骨头?”
“怕是有什么凶物在此。”程石亦镇定道。
“咦?”雪妃又道,“这些骨头大多都有焦痕,像似给火焰炙烤过的,好生
奇怪。”
婀妍沉吟道:“或许是火行一系的物事?”
小玄同百宝娘娘心皆骤紧,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冥殿龙犀来。
门隐子脚下不停,仍一步步朝上攀行。众人心知无路可退,皆紧紧跟随,提
神堤防。
小玄垂头瞧着脚下,忽尔情不自禁拣地起一块骨头,仔细瞧了瞧,心忖:
“虽非珍罕之物,但品相不错,日后说不定有用。”遂将之收入如意囊中,走没
几步又拣了两块……然后再拣了两块……。
众人有些莫明其妙,怎么看,这些骸骨都不像是值得收集的东西。雪妃不敢
问,其他人则是没好意思问,唯独婀妍心头雪亮,知晓此人拣破烂的老毛病又犯
了,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移目它处。
走了一程,小玄这才发现众人目光有些异样,不觉老脸微烫,见雪妃神情有
点紧张,想起她在这一行人中修为最弱,遂不动声色的走到她旁边。
雪若心细如发,立明其意,微微一笑,眸中尽是柔情蜜意,小声道:“我不
怕,陛……你自个要小心。”
猛闻“呱”的一声,旁侧刮起阵劲风,小玄立提剑护在她身前,瞬见巨影闪
动,从大如舟船的枝叶间窜出一个怪物。
众人齐伫脚步,定睛望去,见那怪原来是只大鸟,通体灰黑毛羽疏残,喙如
弯刀,目射凶光,生得恶模恶相,看上去十分危险。
一时无人认出是什么。
“是当扈?”雪妃道,她在家中收藏的典籍里似曾见过相类的奇禽。
“颔下无髯,不是。”百宝娘娘道。
“是婴勺?”程石亦道,他在巨竹谷中见过楚纯的坐骑,觉得有几分相似。
“也不是,眼睛与嘴不对,婴勺应是血睛赤喙。”婀妍道。
“不会……又是从那底下跑出来的变异东西吧?”小玄道。
众人心中一阵森寒。
怪鸟并没搭理众人,径自贴着建木朝上飞去,倏地一声沉闷爆响,顶上无中
生有地现出一片淡淡红光,怪鸟撞入其中,刹那赤焰大放,喷射出数丈。
怪鸟嘶鸣一声,如遭雷殛似的从红光内炸了出来,周身裹焰,直从空中摔了
下来,又在建木上翻滚了几下,掉入一道缝隙之中,身上烈焰兀自不熄,怪鸟疯
狂挣扎,勉力爬起,又绝望倒下,顷刻之间已剩焦骨一具。
众人吃了一惊,齐仰起头朝上望,见那片红光如波荡漾,当中隐见符文滚涌,
看似只有薄薄的一层,背面景物依稀可见,然而范围极广,环绕着建木延伸出去,
不见边沿。
“什么东西?好厉害!”程石亦轻喝道。
“像是个禁制或法阵,火行一系。”婀妍道。
“那些符文很久远。”门隐子沉声道,以他的道行,竟然没能认出多少。
“敢情这些飞禽走兽的尸骨都是那东西整出来的?”小玄道。
红光徐徐减淡,可见用不了多久,便会完全消失。
“还挺隐蔽,触发才显形!”程石亦冷声道。
“因此才有这么多生灵遭难。”雪妃蹙眉道,望着散落各处的骸骨,心中甚
是不忍。
“莫非又是一道天界或西方为阻隔古冥而布设的封锁!”百宝娘娘道。
“多半是!”小玄道。
“只怕还会遇见更多。”门隐子道。
“我们。”程石亦顿了下道,“怎么过去?”
众人一阵沉默,眼前所遇若真是天界或西方布设的禁制或法阵,那就绝非小
可。
小玄心忖:“我有龙犀内丹与兜元锦,多半闯得过去,我岳母大人与门隐子
大师修为高深、婀妍手段无穷,估计也问题不大,可我大舅子与大姨子怕是有些
够呛了……”
“我带着些辟火符。”婀妍道,“但须先过去试试,看看能否顶得住。”
“符给我,我去试!”小玄即道。
“我自个试。”婀妍瞧都不瞧他。
虽然知道眼前的封锁非同小可,但她的师承乃那妖界圣尊,所修的符箓之道
登峰造极,于天地中可入前十,对自己炼造的法符胸有成竹,前往验探,不过是
以保万全。
“那我们一起试!”小玄道。
“用不着你。”婀妍冷冷道,柔荑一晃,指间已多了道符,先掐了个避火诀,
口中颂念真言,再祭了辟火符,人如飞燕般朝顶上的红光掠去。
第二回生死与共
“小心!”小玄喊道,暗暗捏了把汗,见婀妍撞入那层薄薄的红光之中,霎
时没了踪影,红光骤又大放,浓烈若炽,内中符文滚涌沸,不禁一惊。
百宝娘娘望了他一眼,轻声道:“怕是个法阵,看似只有薄薄一层,实则另
有天地。”
门隐子亦道:“没给即刻迫回,应是还挨得住。”
小玄想起那只一触红光即给炸出来的怪鸟,这才稍稍定了心。
◇ ◇ ◇
“不是禁制,也不是法阵!”
在掠入红光的刹那,婀妍心中即时闪出一念:“而是个结界!”
在她的周遭净是炽焰,目光所及全为浓淡不一无边无垠的红。
“须得立时退出去,另寻他法!”婀妍惊省,才要回头,蓦闻一声爆响,整
个人已给炸飞开去,辟火符撑起的防护登给撕裂,周围的裂焰袭卷而上,朝她吞
噬。
婀妍反应极快,即刻提气护体,葱指迅弹,又一道辟火符祭放出来,阻住烈
焰,重新撑起了个守护空间。
她气血翻腾,浑身难受,朝四下望去,见炽燃的烈焰中漂浮着一颗颗色泽呈
亮紫色的圆形物事,心中愈惊:“有雷!是个雷火结界!”
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已深陷其中,找不到退回的路了。
婀妍不敢再乱动,每见有紫雷飘浮过来,便小心翼翼地避开,然而那些紫雷
的速度快慢不一,漂浮轨迹无定,且数目极众,应付得甚是吃力。
她强自镇定,见浑沌中火焰隐隐汇聚成流,纵横交错,上下织结,繁复异常,
焰流中滚涌的神秘符文却显得有些怪异与简拙,透露出某种远古的肃杀气息,令
人生畏,很快又有了新的认知:“这个地方,不只是结界,还是个潜藏着禁制与
法阵的结界!”
婀妍师承精通百家数术的妖圣凌霄士,除了符录之道,对于阵法,亦有颇深
的造诣,然而炽热的烈焰及防不胜防的游雷还是让她难以细析其中奥秘。
大多数困敌的法阵,除了包含众多置人于死地的机窍,都会留有一个生门,
以继生息循环,亦供布阵之人进出。
只要能找到这个——生门,便意味着可能逃得生天。
狂虐的炽焰持续不断灼蚀着守护空间,她不敢再稍作耽搁,开始尝试在焰流
及浮雷穿行,以察探潜藏在这个结界中的法阵。
“似乎是六爻一系的法阵?”婀妍沉吟,经过一翻窥探,心中有了些许头绪,
但是非同寻常的烈焰却没给她太多的暇余,第二道辟火符很快便要消耗殆尽,她
默颂真言,祭放出第三道辟火符。
为了要弄清更多机窍,找到法阵的生门,令她不得不进一步冒险,于结界中
渐行渐深,焰流掠转愈来愈急,漂浮焰中的游雷也越来越多,接连在近旁爆炸,
震得辟火符撑起的守护空间摇摇欲溃。
婀妍祭放出第四道辟火符。
“只剩三道了!此处的焰流怎么这等猛烈?”女孩摸摸腰间的小竹囊,心中
暗自惊灼,她于焰海中极力窥探与思索,倏地灵光一闪。
“巽徐向艮盈行乾,离渐趋坎沛走坤,震解降井济转虚,兑遁升鼎枯归无…
…难道是……是六爻桎梏大炎阵!“她终于认了出来。
这是极其古老的法阵,犹记当日凌霄士与她讲解此阵中时之言:“六爻桎梏
大炎阵乃天界所出,成于三皇之时,今识者已不多,善布者更是寥若晨星,如非
我一时起了好奇之心,私从天王殿中借取一观,还不知其中之妙矣。”
婀妍又细辩一阵,只见周遭焰流构筑成的种种机窍均与师尊所授相吻合,心
中渐渐明晰,蓦尔大惊失色,原来自己正处于阵中的绝地——死门!
◇ ◇ ◇
“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小玄焦急道。
众人瞧着他。
“应该我去的!”小玄搓手道。
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一般的急。
门隐子亦感有些不对,道:“我进去瞧瞧。”
“我去,我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小玄迈开脚步,抢着就要跃向红光。
雪妃吃了一惊,急忙拉住他衣袖,道:“婀妍妹子有辟火符,一时都出不来,
大家想想办法再说!”
“已经好久了,不能再等了!况且冥殿龙犀与红孩儿都烧不死我,这点火焰
禁制又岂能奈何得了我!”小玄坚持。
门隐子与程石亦闻言动容,一时判断不出真假虚实。
“等等!”百宝娘娘上前两步,从飞鸾巾内取出一把缀满诸珍的宝伞,正是
能御水火、可辟邪魔的天罗屏,道:“把这带上!”
她亲眼见过这皇帝女婿从冥殿龙犀腹中逃生,见过他与红孩儿争斗时的从容
自如,知道他对付火焰很有一手,而且目下似亦别无他法,是以没有阻止。
小玄心想多一样防护总是好的,便没客气,接了宝伞。
百宝娘娘细语传了祭宝真言。
小玄默记在心,先掐了个避火诀,再念动禁咒,打开天罗屏,朝红光投去。
◇ ◇ ◇
焰流如兽咆哮,风暴般袭卷,扯得阵中的女孩东倒西歪,密集的游雷也越来
越难以躲避,频频在极近处爆炸,震得她周身气血翻腾。
辟火符消耗极快,婀妍只好一道接一道的祭起,转眼囊中告罄。
“需得尽快逃离死门,否则不堪设想!”婀妍心中叫苦,她于阵中踉跄游走,
拚力寻找生机,奈何接连受到干扰,根本无法在浑沌而炽浓的烈焰中细辨出路。
婀妍猛感背后灼热,最后的辟火符已不堪重负,险象环生中,她霎间祭放出
了一道冰甲符,以期能替代一下用尽的辟火符。
然而刚刚构筑起的厚厚冰甲并没能在烈焰中支撑多久,数息间便几乎融化了,
婀妍通体剧热气血如沸,料是真气已损,千钧一发间又祭放出一道大漩涡符,把
自己围困在一个激流涌荡的水漩涡之中。
她本就有些慌不择路,这一来,再受漩涡的干扰,更是举步维艰。
“婀妍,你在哪里?”一个声音从咆哮的焰流中隐约传来。
婀妍下意识地闷应一声,昏乱间只当是幻觉,猛地心叫不好,却是看见侧前
有颗巨大的紫雷浮游过来,正正地撞上了漩涡,一声霹雳巨响,围绕身周的水漩
涡分崩离析,烈焰立即奔窜而入,扑向已失去全部屏障的女孩。
“完了!”女孩心中满是不甘。
绝念瞬闪间,突感身上一紧,人已落入了个宽健的怀抱,她讶然抬头,看见
一人高举宝伞护着自己,眉轩目秀器宇轩昂,不是崔小玄是谁。
天罗屏隔挡住了大半的烈焰,然这六爻桎梏大炎阵中烈焰无处不在,仍有许
多从伞下虚处袭入,虽给天罗屏吐出的守护青气消去不少,但婀妍周身气血已损,
只觉鼻口如灼脏腑若焚,呼吸几窒。
小玄见她似仍抵挡不住,心中大急,揽抱女孩的手忽地朝自己身上一扯,拉
开了兜元锦,将她上半身裹了进去。
婀妍没入一片黑暗之中,骤感喘得上气了,心头一松,鼻口尽是男子的气息,
她深深呼吸,只觉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加好闻的气息了。
小玄举着天罗屏,只见四下尽是红赤,发现已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婀妍才稍稍缓回,心里边却不舒服了,两只手儿用力推人。
“闹什么!”小玄厉喝,只用力把女孩牢牢裹紧,眼睛忽而定住,原来婀妍
先前给游雷炸着,左肩处的衣衫撕裂了道长长的口子,这一挣动,裂口错开,如
削香肩及半截纤柔锁骨露了出来,真个冰肌玉骨晶莹剔透,嫩滑得吹弹得破,跟
他遇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女孩终于安静了下去,乖乖地趴在他胸口轻喘。
小玄蓦省身处险境,不敢继续乱看,咬牙抬头,在火中东奔西走,却始终找
不到出路,心中暗惊:“我纵然不怕这火,但若拖得久了,婀妍怕是要挨不住!”
他正焦急,忽感肌肤一滑,一双粉臂环住了自己腰杆,蓦感胸口吃痛,原在
女孩在偷偷咬他。
然后,有颗温润的水滴掉在心口上。
小玄一怔,蓦尔魂悸魄动。
她哭了?
胸前一滑,云发如涌,女孩的头从他的衣袍中钻出头来,勾搂住脖子就是一
通热吻。
小玄神魂颠倒,唇吮舌舐,与女孩吻得天昏地暗,倏地痛哼一声,却是唇上
又给狠狠地咬了一下。
“女子都喜欢咬人么?”小玄心忖,不由想起了那个迷楼上的娇辣师父来。
“以后。”婀妍松开贝齿,恨恨道,“你再不辞而别,就别管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个!”小玄有些莫明其妙,细嚼女孩言中之意,
不禁怦然心跳。
“这次来救奉天侯,是因为你三师姐?”婀妍道。
小玄一阵支吾。
婀妍忽似想起了什么,轻声道:“还是不只为了她?”
小玄语塞,心底有些发虚。
婀妍摇了摇头,一双比水清澈的妙目盯着他:“妹妹要,姐姐也要,好一个
贪心鬼!”
小玄急道:“胡说什么!”
女孩叹了口气。
小玄冷汗悄冒。
“小心!”婀妍突喊,漆眸盯着顶上。
小玄立时抬头,瞧见一颗亮紫色的圆物漂浮过来,闪避已是不及,一团炽亮
在天罗屏上炸开,震得两人东倒西歪。
小玄只牢牢抓握住天罗屏,侧身将女孩紧紧护在怀中。
“伤着没?”婀妍在他臂湾里惊问。
小玄摇摇头,道:“什么鬼玩意?到处都是!”
婀妍在咆哮的火流中喊:“这结界之中藏着个雷火法阵,此处是最为凶险的
死门,须得赶紧离开!”
小玄点点头,运提真气,凌虚驰掠。
“不能乱走!”婀妍又喊,“此阵唤做六爻桎梏大炎阵,藏有生门!倘能找
到,或可逃得出去,你仔细雷火,我来找路!”
“遵命!”小玄大声应,打着宝伞护住女孩,依其指路,精神抖擞朝前冲去。
有了小玄与天罗屏的持护,婀妍终能定下神来看阵,按师尊所授寻找潜藏于
法阵之中的生门。
小玄几乎不怕火焰,但对那些游雷甚是忌惮,一路小心躲避,然而游雷极多,
前后挨了几下,生怕伤及婀妍,尽以身躯及真气硬抗。
“可还撑得住?”婀妍心疼无比,手儿无措地在他心口轻揉。
“不妨,你只管看阵!”小玄笑答,虽然眼前凶险万分,心底却有如蜜注。
“这结界中的雷火如此厉害,他怎么能顶得住?”婀妍心中暗暗惊奇。
两人已有过不少在一起的时候,她发现,在他身上总有挖掘不尽的神秘潜能!
“玄狐一脉,果真如传说中有无尽的神奇……难怪能深得圣后两世青眼!”
女孩悄忖。
“这一带的雷火,好像稀疏了点!”小玄大声道,他游目四顾,发现周遭似
乎与先前有所不同。
“找到了!是生门!”婀妍突喊,声音里尽是欢喜。
◇ ◇ ◇
众人望着顶上的红光,翘首以待。
红光一直在缓缓消退,大有归复于无的趋势。
“娘。”雪妃不安地朝母亲低唤一声。
“放心。”百宝娘娘安慰道,“他能从龙犀腹中活着出来,这禁制应该困不
住他。”
就在这时,红光突起波澜,自中心一圈圈荡开。
人影闪晃,小玄从红光内一跃而出,稳稳地落在建木之上。
“怎去了这么久?”雪妃惊喜交加,急迎上前,忽尔伫足,却是瞧见了他怀
中抱着的女孩。
“里边不简单,是个十分广大的结界,还藏着个好生厉害的法阵!”小玄道。
“婀妍妹子受伤了?”雪妃呐呐问。
婀妍这才从小玄怀里转过螓首,从容不迫地从他身上下来,微微一笑道:
“没有呢姐姐,只是顶不住里边的烈焰,崔公子护着我哩。”
“都没事,那就好。”雪妃含笑道。
小玄走到百宝娘娘跟前,双手奉还天罗屏,道了谢。
百宝娘娘接过宝伞,收回飞鸾巾内,轻语回道:“不用。”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满腹疑问,一个想要解释,却都欲言又止。
百宝娘娘眼角见婀妍正瞧着这边,便转问道:“里边情形如何?”
“怕是难以过去。”小玄道:“里边到处是火焰,广巨非常,连边都摸不着。”
“还有许多游雷。”婀妍接言道,“结界里边藏着个古老的雷火法阵,凶厉
异常,我的七道辟火符没能撑上多久。”
众人知她师承妖圣凌霄士,用符之道可谓出神入化,如此一说,便知顶上的
封锁何等厉害。
“这可如何是好?怎样才能穿过去?”百宝娘娘黛眉轻蹙,心往下沉。
众人皆又抬头,齐盯着顶上的红光,一时沉默无语。
“恐怕只能绕路了,可是又要耗去许多时候。”程石亦叹道。
“且还不一定能找到往上去的路。”雪妃道。
婀妍低下头,凝视着脚底的嶙峋建木。
“能不能……”小玄沉吟道,“不行就来硬的吧!我们能不能把这个结界拆
了?”
众人皆望向他。
“既是个结界,根基就大多藏置于虚空,怕是无从下手。”门隐子道。
“从内里呢?”小玄有些心有不甘。
“从内部倒是有点可能,但我们适才也瞧见了,里面大得无边无垠,更有雷
火袭扰,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绝非寻常之力可以破除。”婀妍道。
“天界这等厉害,只一个结界便难倒了我们!”小玄叹道。
“否则,打通旧域光复古冥的梦想,冥界遗族也不会空做亿万载。”婀妍道。
“想一想,这无尽岁月中,与天界争斗的强者有多少,冥界的、魔界的、妖
界的、海界的、地界的,然而到最后,哪一次不是天界笑到最终!”百宝娘娘叹
道。
巫帝顼冕,巫后绛夕,邪皇渊乙,魔祖太至,七绝魔君,兵祖蚩尤,战神刑
天……还有与自己有莫大干系的玄狐一脉!小玄轻吸了口气,这些传说中的赫赫
名号在他脑海里一一浮现。
他们皆曾直接或间接地面对天界,但似乎——
全都输了。
“历经亿万载,天界始终能屹立于诸界之巅,自非侥幸。”门隐子淡漠道。
“真得绕路了么?”小玄无奈道。
“等等。”婀妍却道,依然盯着脚下。
“怎么?”门隐子道,似有所启,若有所思。
“你们瞧,这些骸骨全都是活物留下的……”婀妍沉吟道。
“是啊,想必是它们误触了前边的结界。”程石亦应。
“而建木——”婀妍用靴尖轻踢了下建木,方接道,“则完好无损。”
小玄心中一动,道:“你是说,这个结界伤不了建木?”
“我猜测,这个结界只对血肉之躯起作用。”婀妍道。
“可我们都是血肉之躯啊……”小玄道,忽地憬然有悟,“你是想从建木里
边借道过去?”
婀妍微微一笑,“既然冥界的人能借用建木打通旧域,我们何不效仿一下?”
“有道理!建木一路生根,定然已经穿透过了无数道天界及西方布设的封锁!”
百宝娘娘点头道。
众人精神一振。
“妙极!我们就从建木里面挖一道通道,试试看能否穿过那道结界!”程石
亦挥拳道,他说干即干,抡起狼牙大棒就朝脚下的建木砸去,岂料只砸起一小片
树皮,不由怔住,吸气道:“果是神木,这等坚硬!”
百宝娘娘默颂真言,祭起离合心意斩,朝建木削去,却只比程石亦好上些许,
数记斩劈过后,只在树身上削出一个磨盘大小、尺许深的坑洞。
“这可要挖到什么时候?”程石亦凝眉道。
“我来!”小玄叫道,从鞘中拔出神骨剑来,一剑剜去便是一个深坑,果然
比百宝娘娘与程石亦快捷了许多,然而想要挖出一条能容人通行的坑道,还须大
费周章。
小玄从小勤快,仍旧埋头苦干。
“还是我来吧。”婀妍忽道。
小玄心中一动,立时想起她那解木令来:“天地之木,遇之即解。便是成精
亿万载的千臂老魔也抵挡不住,用在这里,定然要比我的神骨剑强!”
婀妍朝建木叩首拜道:“今逢绝境,借贵躯一遁,万乞神木恕罪!”祷毕方
从腰畔竹鞘中抽出解木令来。
她轻抬藕臂,凌空朝前一挥一剜,赫见木如腐物,势到即开,
只以一把匕状的小小竹刀,便从建木主干上挖下一大块来。
余人只觉神异之极,俱自赞叹,手接着手一起将剜出的木块搬走,抛下主干。
建木乃是神物,同样大小的木块竟比石块还重,但众人均非凡俗,搬移木块
各有神通,婀妍在前挖凿得快,众人随后搬运得亦迅速,不到柱香光景,已在建
木之上挖凿出一条深深的坑洞。
婀妍估量着结界的所在方位,琢磨是否该转向朝上挖凿。
“不知那雷火结界能波及多广,且挖深点,以保万全。”门隐子道。
婀妍点点头,便暂不向上,继朝建木主干深处挖凿。
又过盏茶模样,婀妍正打算朝上转向,忽尔一亮,前方竟然挖空了,大片淡
淡的紫光从挖开处流泄出来。
众人微微一怔,俱没出声。
婀妍猫身上前,探头朝挖开处内里窥望。
坑洞甚是狭窄,后边的人瞧不见前面的情形,均只安静地等着。
婀妍打了个“跟随”的手势,率先钻入挖开处,跳了进去。
众人鱼贯跟上,先后从挖开处钻了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众人已置身于一间不算小的屋室之中。
室中完全密闭,并无灯光,散发出的淡淡紫光乃是来自建木的本身——几面
打磨的甚是平整光滑的墙壁。
" 这是什么地方?建木里边怎么会有个屋子?“小玄大奇道。
无人能答,众人的目光很快便给吸引到一面墙壁之上,只见上边刻绘着类似
天干地支的繁复数字,配以形形色色的符文,层层叠叠呈现四方状,形类西方密
教的坛城,甚是奇异。
“是个法阵。”百宝娘娘道。
“排列之序像是冥界特有的。”门隐子道。
“不知这法阵有何功用?”程石亦道。
众人望着墙面琢磨,均感眼前的法阵并未陷人伤人之用。
“怎么……感觉是个传送类法阵?”婀妍忽道。
小玄心中一动,思忆道:“想起来了!我在太华轩后园的地宫中,曾进入过
一个有很多门的巨厅,在那些门上就看见过类似的刻绘……”
“传送类法阵?”百宝娘娘停下来,沉吟道:“着实有点像。”
婀妍又朝地面望去,果见还有个繁复的方形图案,内中也刻绘着符文,似与
壁上的图案有所呼应,道:“我知道了,这个地方,其实是个传送梯!”
第三回神木捷径
“传送梯?”程石亦迷惑道。
婀妍点头道:“巨竹堡上下出入多以机关传送,而在这建木之中,却是以法
阵进行传送!”
小玄眼睛一亮,道:“你是说,这是冥界人布设的法阵?以此在建木之中穿
行?”
婀妍道:“倘若建木的根须真能穿透到古冥旧域,其深何止万千里,以法阵
来传送,确为最聪明的办法,否则,依靠两条腿,一个来回岂不是要走到猴年马
月!”
程石亦挥手道:“建木坚硬异常,不易挖开,但恰也是其优点,这又是条‘
活着’的通道,能够自行修复,永远都不用担心会发生坍塌!”
小玄心中越来越明了,继道:“因此他们不但利用建木穿过天界与西方布设
的种种封锁,还以法阵为传送,在建木内部构筑了通往古冥旧域的通道!”
“如此既隐蔽、安全、坚固且快捷!其实这也是都广建木上一都六城之间的
常用通行之法。”婀妍道。
“真够异想天开的!”小玄叹道。
“天才!”程石亦道。
“冥界及妖界都有着这天地中最久远的历史,在漫长的岁月中,自能孕育出
无穷的智慧。”百宝娘娘道。
“咦,此处的灵力好像格外丰沛?”雪妃道。
众人早已有感,皆点了点头。
“上了建木,便已有所感,没想到了这内里,灵力更是充沛非常!”小玄道。
“在都广建木上的一都六城,就筑有许多深藏在建木内部的殊异场所,便是
因为灵力丰沛之故。”婀妍道。
“不愧为这天地中第一的神木!不但巨大无朋,且还内外皆宝!”程石亦赞
叹道。
“如此沟通天地的神物,真不明白天庭当初为何要放弃?”小玄道。
“沟通天地恰是其忌,对于上位者,稳定永远是第一位的。”婀妍淡淡道。
正说间,地上的法阵忽然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似有水波于其上圈圈荡开,
众人退开一步,紧盯地面,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旋见身影一晃,从淡渐浓,自虚转实,一个头抓双髻衣饰简素的小娥出现在
法阵之上,左手拎着簸箕,右手提着笤帚,瞧见众人,不由呆住。
程石亦出手如电,狼牙巨棒已虚架在她额顶。
小娥魂飞魄散,抱头蹲了下去,打摆子似地浑身发抖。
“你是何人?”程石亦喝问。
“别打我!我……我……”小娥语无论次,她一年到头都不曾遇见个陌生人,
只惊得面无人色。
“说!”程石亦轻喝。
“我是来洒扫的,奴婢从没做过坏事……”小娥哆嗦道。
众人神色稍缓,程石亦又问:“你从哪里来?”
“婢子是从上面下来的呀。”小娥道。
“上面是哪里?”程石亦追问。
“就净尘司呀,宝珈婆婆吩咐我来的,每天一回。”小娥头都不敢抬。
“除了这,你还能去哪里?”婀妍道。
“除了这觜室,奴婢每日还要到阏逢的参、胃、昴、毕、奎、娄共七室洒扫,
其他的概不许乱走,那深底下的更是不能去。”小娥老老实实地答。
“深底下的是哪里?”小玄问了一句。
“就作噩、阉茂、大渊献那最新开的几层呀,许多室名都还没定,婆婆说会
有许多很可怕的怪物跑出来,吃人不吐骨头的,连几位宫主和大祭师都不轻易下
去哩。”小娥道。
众人对视一眼,小玄心中忽生奇异之念,忖道:“他们不会真的把古冥打通
了吧……”
“那……”百宝娘娘沉声问:“从这里能去青冥祭坛吗?”
“青冥祭坛是禁地,这儿去不了那里。”小娥道。
众人一阵失望。
“但是可以传送到飘渺廊,那里距青冥祭坛不远,可彼此遥遥望见。”小娥
接道。
“如何传送?”百宝娘娘即问。
小娥一阵迟疑,道:“婆婆说不可随意跟别人说。”
“说!”程石晃了晃虚架在她头顶的狼牙巨棒。
小娥惊恐地望着他手上的狼牙巨棒,怕是擦着一下便要筋断骨裂,魂不附体
地慌叫道:“别打我!别打我!”
程石亦面色一沉,低喝道:“不说是么?”
小娥再不敢坚持,颤着声一股脑将传送禁咒说了。
“飘渺廊的守卫多不多?”婀妍忽问。
“那边就是个遮蔽神木的地方,没什么守卫,平日里几乎没人的。”小娥道。
众人皆自暗喜,雪妃见她吓得够呛,心中有不忍,蹲下身去安慰:“没事了,
你很乖,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听着。”程石亦寒着脸道,“不许告诉别人见过我们,否则定然回来收拾
你!”
“不敢的,奴婢不敢。”小娥不敢瞧他,只拚命点头。
婀妍犹不放心,探手入袖掏出一物,握着拳头送到小娥跟前,弯下身笑咪咪
道:“给你瞧个有趣的东西。”
小娥听她言语轻柔,这才抬头瞄了一眼,见面前的粉拳张开,冰似的掌心里
放着道花笺似的符儿,正不明白,突见那笺一晃,化做对五彩斑斓的蝶儿,纠缠
着翩翩飞舞,倏上倏下忽左忽右,不觉间眼皮阵阵发涩,忽尔整个人软了下去,
伏地睡着了。
小玄立马认出,婀妍施放的正是当日迷倒贺天鹏的勾魂蝶符。
“好啦,这小妮子会在此处睡上三天三夜,即便有人寻来也难以唤醒,我们
可以放心走了。”婀妍道,直起身,转目投向墙上的法阵。
◇ ◇ ◇
众人迈步,齐站到地面的法阵之上,百宝娘娘道:“传送到那边,或许会立
即遇见敌人,大家须得仔细。”
众人点头。
百宝娘娘念动传送禁咒,旋见墙上与地面的法阵同时灼灼亮起,蓦地光芒大
放,遮蔽了视线。
众人个个凝神戒备,细听周围动静。
不过数息之间,盛放的光芒便急剧暗弱下来,众人眼前景物瞬换,已置身于
一间明亮的大屋子中。
众人游目四顾,见屋中空无一人,这才松了口气。
“敢情是回到地面了?”小玄道,他望着屋子前方一扇半支起的窗,隐约看
见到了天上的白云及袅袅青气,心中立时想起在登岛前看见笼罩在岛上方的大片
青雾来。
“那边有扇门。”雪妃指着旁侧道。
众人走出法阵,小心翼翼地来到门边,先细听了会动静,程石亦轻轻推开门,
探头朝外望了望,招手道:“没人。”
众人鱼贯而出,眼前豁然开朗,踏上一条弯弯曲曲的木构游廊,抬头回望,
却是从建木主干里出来。
游廊格外宽巨,依建木主干盘绕而筑,高高低低地放置着许多纹刻着符篆的
巨大炉鼎,炉鼎中不知燃烧着什么物事,冒出大片青气,飘飘渺渺地裹罩住了巍
峨如天柱的建木主干。
“原来如此!”程石亦恍然大悟道,“他们在此放出这些障眼的青雾,遮蔽
住了建木,难怪我们在离岛很近的地方,都没能发现建木的存在!”
小玄朝上望去,见建木高耸入云,脖子仰得酸了也瞧不见头,叹道:“你们
说,这棵建木,照此生长下去,会不会终有一日追赶上它那在都广的爹,直通到
天上去?”
“天庭不会答应的。”婀妍淡淡道。
众人边走边瞧,顺着游廊拐过一个大转弯,一直走在最前的门隐子忽然伫步,
凭栏俯视着下方。
众人走到他旁边,朝下望去,皆尽倒吸了口凉气。
在建木下方数里处,有一座巨大的圆形祭坛,坛面鳞纹密布,仿如一条窝盘
成团的大蟒,从坛上伸出一条长桥,搭连到建木下方的一个宽阔平台,仔细再看,
那桥赫以蟒形雕筑,昂首吐信,令人毛骨竦然。
但更可怕的是在祭坛的周围,赫为一片环绕着的焰海,焰呈怖人的墨绿色,
径达里许。
“是青冥业火。”百宝娘娘沉声道。
“那里便是青冥祭坛了?”程石亦道。
众人俱是修炼中人,目力非常,见在祭坛的中央有个人影,凝目细瞧之下,
已隐约认出是何人。
“爹爹!”雪妃失声颤呼。
百宝娘娘瞧得更加清楚,见丈夫垂首跪地,四肢锁着扣地囚链,形如枯槁,
不禁玉容苍白心如刀割。
程石亦重重顿了下棒柄,怒容满面道:“我们下去!”
“将军稍待,此乃险地,我们略作筹划。”婀妍道。
“防备好像不怎么样啊,蹊跷……”小玄道,他仔细瞧了瞧,见祭坛上除了
程兆琦外空无一人,惟在蟒首石桥上孤坐着个巨如龙象的恶汉,披头散发,身上
只有寥寥数片护甲,手腕足踝各锁着一对巨刺链锤,正是交过手的战奴。
“此乃假象,他们知道定然会有人来救元帅,防备必严。”婀妍指着战奴道,
“纵然那怪物厉害,亦不可能只放他一个在此把守!”
“祭坛周围的青冥业火阴邪之极,污法宝、亏道行,最为我修炼中人违忌,
稍有闪失,便是万劫不复。但对于冥界之人,则是修为愈高深者愈有助力。”百
宝娘娘道,心知此战事关丈夫生死,是以极力平复情绪。
“祭坛上那些鳞片刻有符文,似是法阵。”门隐子惜字如金道。
“大家须得提防一个三眼恶魔,外子便是为之所伤。”百宝娘娘凝重道,
“那恶魔额心的邪眼能勾魂魄,手执一杖,杖首是一对黑焰缭绕的日月,邪毒极
绝,教人疑心是那巫帝遗宝——岁月,万万不可让其沾着碰着。”
婀妍、门隐子及程石亦三人之前已从雪妃口中得知程兆琦受伤的大致情况,
此时听见“岁月”二字,均是一惊。
岁月宝杖——那令人倏忽老去,且中者无解的传说,亿万年来一直令人闻之
色变。
“那恶魔已遭我重创,怕是一时半会威胁不到我们了……”小玄心忖。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僮,若是遇见,也须小心提防,那厮功力惊人,却阴
藏不露,危险之至!”雪妃接道,把自己在崖边受袭的经过说了一遍。
“总之,一切要快。我们稍略做个分派,以免救人时忙中出错。”婀妍言道。
“我来开路!”小玄道,右手握紧神骨,左腕一振,又从兜元锦袖内刷了出
役妖令。
“我先下去。”婀妍言却道,“把那堵在桥头的怪物引开,顺道探探虚实,
你们伺机抢人!”
小玄心觉冲入坛中救人比在桥头诱敌似乎更加危险,便没跟她争抢。
众人继又商议了一阵,婀妍率先迈步,朝栏杆的一个突出部走去。
小玄跟上几步,追到女孩身旁,婀妍微侧过脸,两人四目交投。
“那大块头皮坚肉厚力大无穷,一切小心。”小玄轻声道,不知怎么,竟感
有些心神不宁。
“你担心我不是那怪物的对手?”婀妍道。
小玄的确不太放心,虽然婀妍聪慧过人,用符出神入化手段层出不穷,让人
摸不清她的能耐上限,但战奴凶厉异常,即便强如恶军亦奈何不了他,加之关心
则迷,总感觉婀妍对上那大块头凶多吉少。
他生怕女孩不高兴,委婉道:“我与那大块头交过手,那厮着实了得,你万
万不可大意!”
“放心,我不跟那怪物来硬的,只把他引开就是。”婀妍道。
“如此最好!等这边抢到人,你便立刻跟我们汇合。”小玄道。
婀妍点了下头,欲言又止。
“怎么?”小玄忍不住问。
“此间事毕,你会回巨竹谷吗?”婀妍低声道。
小玄语滞。
婀妍黛眉微蹙,失望之色于眸底一闪而逝。
“有几桩紧要之事需做。”小玄道,“事情一办妥,我就即刻去找你。”
婀妍瞧了瞧他,目光灼灼。
“真的。”小玄道,他心意已决,就差指天立誓下保证了。
婀妍忽尔微微一笑,悄声道:“对啦,你说话时,人家程夫人的眼睛怎么老
是盯着你呐?”
小玄错愕,呐呐道:“哪……哪有啊?”
“你——到底干了什么呀?”女孩饶有兴味地瞧着他,言笑晏晏道,“程夫
人貌美如仙,你这花心萝卜不会连人家亲娘也看上了吧?”
小玄不知怎的就毛了,气急败坏道:“什么疯话!胡言乱语!”
“小淫贼!”婀妍咬牙道,笑颜乍收,冰着脸转过头去,人已如烟飘起,飞
出了栏杆。
小玄怔在栏杆前,心中怦怦乱跳,这时其他人已来到突出部,一齐朝下望。
他定了定神,心中自省:“大敌当前,此际万不可分神!”垂目看了下手中
的役妖令,惊喜地发现,镶嵌在令侧的一十三颗符石已经全数亮了,只是其中一
颗,比起其它的略显有点暗弱,心中思忖:“这才过了多久,便又快要充满两颗
符石!敢情是因为建木内里的灵力格外丰沛么?”
他原先想提前拘来玉矶助阵,以免激战之中无暇拘唤,这时瞧见一十三颗符
石即将充满,琢磨须臾,便改了主意,决定视战局的变化再作定夺。
◇ ◇ ◇
蟒首状的石桥上飘飘飞下一条纤俏身影,落地无声。
战奴缓缓抬头,狞目盯着来者。
在他的眼中,对方也太过娇小羸弱了,真灵似乎也有限得很,既不像是可以
战个痛快的对手,亦不像是能够饱餐一顿的食物。
至于长得好不好看,那是他判别不出来的。
他的脑子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坏掉,现在除了分辨能不能干掉对方,剩下的就
是能不能吃、好不好吃的问题了。
婀妍静如垂柳,指尖不知何时已多了道紫色的符,玉腕微振,紫光一闪,身
子周围倏现出四粒紫艳艳的光球,绕着她上下盘旋飞舞,却是祭了道兵器符——
紫雷罩。
战奴绽眉一挑,咧了下嘴,浓浓黏涎自唇角垂落下来,拉出一根长长的丝线。
婀妍不慌不忙,又探手从小竹囊内取出一物,轻掼在前方的地面上,瞬见光
影闪晃,在一片“咔嚓”声响中,一只庞然大物迅速膨胀了起来,八足支地,通
体虎纹,形貌宛如伏地巨蛛,正是巨竹谷名扬天下的战争利器——虎蛛战车。
战奴坐直了身,从大小上看,这一战似乎比较有趣了。
婀妍真气稍提,蝶似地飞上了虎蛛战车,在其上手扳脚踏,这巨竹谷中最大
型的机关便动了起来,倏地扬起一根长近三丈的勾足,朝战奴头顶疾扣过去。
战奴一跃而起,高高地纵上了空中。
“砰”的一声,虎蛛战车的勾足裂地而没,又迅速拔出,带起大蓬四处飞溅
的碎石。
空中的战奴铁臂一轮,两颗巨大的尖刺链锤夹带着厉啸飞向虎蛛战车,婀妍
手上轻扳,虎蛛战车霎时横挪出数丈,两颗链锤砸在地面,轰出一对大坑。
战奴自空扑落,手足四颗链锤交替飞砸,追击虎蛛战车;虎蛛战车八足齐动,
在婀妍的操控下或撑或搭,走跃如飞,不时还扬起长足反刺紧逼的战奴,两者体
型均是巨如龙象,行动却迅如奔雷,半点不见臃肿笨重,数息间已在桥上斗了百
十合。
激战间,婀妍突颂真言,启法囊朝地上一倾,乍然现出十只高大竹人,个个
无眼无口,清一色的重盔厚甲,手擎巨剑,异样之威武慑人,正是巨竹谷独产的
凶悍机关——剑将军。
它们目标并非战奴,踏着整齐的步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一步步迈向祭坛。
战奴微微一愣,返身去阻,虎蛛战车上的婀妍扬臂甩手,四颗紫色光球连珠
般朝他飞来,战奴抡锤格击,正中光球,炸出数声爆响。
孰料四颗紫色光球碎了又凝,流远划近地交替轰击,纠缠不休。
战奴有些恼了,抛下十只剑将军,大步流星转朝虎蛛战车迫来,倏地天施地
转,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却是踏中了个不知何时布下的漩涡陷阱,在失去平衡
的刹那,身已挨了数颗紫雷,所幸护体真气强悍,除了给炸得气血翻腾,并无大
碍。
婀妍冰指疾弹,数道丽芒射向远方,不知又趁隙发了几道什么符。
战奴勃然大怒,真气狂吐,已从漩涡陷阱中挣出,巨躯一弹而起,厉啸着扑
向虎蛛战车。
婀妍轻扳机关,操控虎蛛战车疾朝后退,且战且走,渐渐离开了石桥。
十只剑将军手擎巨剑并排向前,重重地踏上了祭坛的地面,突闻嗖嗖声响,
一一箭矢从地面喷出,自下而上射在十只剑军身上。
箭矢显然是由机关发动,距离虽短,劲道却是极强,然而它们遇见的是全身
皆由宝瓶竹打造的剑将军,纷纷弹飞出去,剩下的一些钻进了关节连接处的缝隙
之中,但也只是稍稍妨碍了这些机关人的灵活。
十只剑将军阵形不乱,带着插在身上的箭矢继续向前,才迈进二、三十步,
猛地白芒大放,一个个通体电光缭绕,却是触发了大片闪电陷阱。
电光十分诡异,亮白中闪耀着奇形怪状的符文,显然是加持了某种邪法,除
了对血肉之躯有极强的破坏力,于修炼之人更有巨大的威胁。
但十只剑将军并非生灵,也非修炼者,虽被殛得身形剧颤,却仍步步向前,
宝瓶竹坚不可摧及克邪辟秽的特质显然起了巨大的作用,在倒下了三具之后,终
还是冲了过去。
祭坛鳞状地面上的符纹忽然亮了起来,光芒起处,数排由上百名蝎子卫构筑
成的防御出现在法阵之上,为首恶将靛面蓝发形貌凶厉,手提巨叉,背负一壶,
跨坐在一只披甲巨蝎之上,正是太幽宫十卫其一的青面蝎魔。
剩下的七只剑将军视若无睹地直撞过去,挥动同是宝瓶竹打造的巨剑,横斩
竖劈,与蝎子卫缠斗做一团,然而众寡悬殊,很快便倒下了近半。
就在此刻,祭坛上方微微一暗,一条通体血赤长达三十几丈的骷髅巨龙飞空
而降,龙首上衣袂猎猎地立着一人,左持玄令右提宝剑,不是崔小玄是谁,龙身
拖着个车子,其上所载,正是百宝娘娘、门隐子、程石亦及雪妃四个。
强大的威煞如波荡开,祭坛上的蝎子卫个个心神懔悸,抬头望去,见空中的
巨龙越过防御径朝中央掠去。
“呔!哪里去!”青面蝎魔厉喝一声,靴子跺时,跨下巨蝎高高纵起,直扑
巨龙。
“来得好!”程石亦大喝,跃出车子,双手高擎狼牙巨棒照头砸落,青面蝎
魔举叉相迎。两人从半空斗到地面,众蝎子卫一拥而上,程石亦也从法囊中召出
仅存的三十几只石狮仙兵应战,杀做一团。
小玄御龙直抢祭坛中央,突然间,在祭坛边沿东西南北四向的地面上又各亮
起一座法阵,四名身着赤袍的老者分别出现在光亮之中,均拄法杖,杖首雕铸着
法轮、宝塔、金瓶、法螺,正是未空、不成、度尽、方证四位大巫祭。
小玄无暇理睬,御龙飞降,四大巫祭拄杖身前,口中念念有词,蓦见祭坛周
围的墨绿焰海涌荡起来,焰头竞相高窜,如幕般自四下徐徐升起。
骨龙上几人顿感遍体阴寒气脉发虚,周遭也在迅速变暗,雪妃惊道:“他们
在施什么邪法?”
“他们在封闭祭坛,要断我们的退路!”百宝娘娘沉声道。
这情形,任谁都看得明白,若待这个大型邪法完成,即便救到人也无法走脱。
“我破法,你们夺人。”门隐子道,话音未落,人已从车中消失,呼吸之间,
忽然就出现在手拄法轮宝杖的未空真人跟前,剑光隐闪,疾刺敌人。
未空真人似乎早有防备,杖首宝轮转动,瞬见无数赤如鲜血的荆棘藤蔓从虚
无处钻了出来,枝条疯狂地舞动着扑向袭击者,缠抱一切可以碰触到的物事。
“嗜血殄棘!”门隐子轻吸口气,在陷入重围的刹那,身后隐现旗门,瞬时
失去了影踪。
“八门分影,六爻化剑!”未空真人沉喝,背心一寒,闪身急避,大袖已给
一柄细剑穿透,他摇杖疾颂,大簇大簇的血色棘蔓在身周冒了出来,密密麻麻地
裹护住自己,然而时隐时现的剑光神出鬼没,似乎总能找到空隙,扰得他难以全
力施法,祭坛周围上升的黑焰明显慢了下来。
小玄御龙疾掠,掩向祭坛中央,程兆琦的身廓已越来越清晰,百宝娘娘心急
如焚,眼见已至近旁,立时从车上一跃而出,飘飘落到丈夫身旁。
“太顺利了!这里怎会没有防守?”小玄心中暗疑,生怕百宝娘娘有什么闪
失,也自龙首跃下,护在她左右凝神提防。
昏暗中光芒乍亮,百宝娘娘祭出了离合心意斩,白练般射向囚扣丈夫四肢的
锁链,闻得“铛铛”数响,锁链竟然完好如旧,也不知是何物所制。
“我来!”小玄轻喝,气注神骨,举剑劈去,锁链立给一削而断,他又连劈
三剑,将囚扣程兆琦的锁链全部斩开。
百宝娘娘惊喜交加,急奔上前,扶抱住垂首跪地的丈夫,叫唤道:“程郎!”
岂料奇变遽生,程兆琦倏起一拳,重重地殴击在百宝娘娘腹际。
这一拳异样沉重,百宝娘娘猝不及防,登给击得口喷鲜血,整个人飞了出去。
第四回业火炼狱
小玄大吃一惊,急掠上前,张臂接扶住通体虚软的百宝娘娘。
程兆琦疯兽般暴起,猛扑两人。
两人这才瞧清,程兆琦目光空洞,呲牙咧嘴,口角淌涎,脸上身上一根根血
管清晰可见,俱呈青黑色,乍看去,肌肤仿佛蒙上了一层蛛网,他暴躁不安地扭
动着身体,尽管白发苍苍形如枯槁,行动却是异样疾捷。
小玄又急又怒,一臂护住百宝娘娘,一手以役妖令格挡,只守不攻,真气也
不敢用足,生怕伤了这将来的岳丈大人。
两条身影幽灵般出现在祭坛之上,悬空数丈,俯视着他们,其中一个,额心
嵌着枚月牙碧玉,眸腾魔焰冶媚如妖,正是冥界太幽宫大宫主。
另一个是个老者,目蕴精光,面容威厉,身披暗金巫祭大袍,手持一杆色彩
斑斓的宝幢,却是当今冥界六大世尊其一——炼狱世尊。
“被自家男人袭击,滋味如何?”大宫主狞笑道。
“贱人!你对他做什么?”百宝娘娘颤喝道,望着状若癫狂的丈夫,心中急
痛交加。
她受的一击非同小可,所幸护体真气感应自生,千钧一发间卸去了大半截力
道。
雪妃见母亲受伤,急从车上跃下,上前扶抱。
小玄将百宝娘娘往她怀里一送,沉声道:“回车上,我来救人。”
雪妃应了一声,欲扶母亲飞回车上,百宝娘娘却是决然不肯,雪妃只好刷出
蓬壶珠粕恕�
“你男人中了岁月,如非我请世尊大人施妙法改造身子,他老都老死了,焉
能撑到现在?你该谢我才是。”大宫主冷声道。
“果真是——岁月!”百宝娘娘身子一震,心中凉了半截,小玄同雪妃也皆
又惊又怒。
大宫主注视着小玄,寒声道:“火皇珠在何处?交出来,或可免汝一死!”
“做梦!”小玄厉喝,一边招架一边细观,见程兆琦力猛势急,却是状若癫
狂全无章法,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也没想你会束手就擒,待宰了你,便是成了亡魂,炼狱大人亦有法子让你
吐出火皇珠来!”大宫主冷冷道。
小玄暗运北溟玄数,眼中的程兆琦上下更是破绽百出,役妖令突地刺出,令
尖点中他身上数道气脉,再一个探臂,将之紧紧锁抱住。
岂料程兆琦周身气脉已给改变,与常人全然不同,这几下点刺,根本没能将
其制住,程兆琦又挣又拱,倏地引颈一伸,张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小玄痛叫一声,但觉伤处还又麻又痒,程兆琦的口涎竟似有毒,然却不敢全
力反击,只以臂格肘顶,盼能挣脱。
雪妃大惊,欲救皇帝又怕伤了父亲,一时手足无措。
百宝娘娘这时已冷静下来,喝声“疾”,手扬处蓦见彩芒纵掠,一条光色流
耀的彩绫飞出,正是专缚修炼中人的韶华逆,不差累黍地将程兆琦身子同四肢紧
紧缚住,玉腕一转,把丈夫从小玄身上扯开。
“回车上!”小玄大叫,眼见祭坛四周的黑焰已升至极高,几要在顶上合拢,
心中暗急,只想抢完人迅速离开。
百宝娘娘用宝绫扯起丈夫,同雪若掠向骷髅龙御。
小玄运转真灵,发现并无大碍,颈间伤处的麻痒正在迅速消退,原来他今已
百毒难侵,幸得自行恢复。
程兆琦四肢被缚,却仍癫狂挣扎,倏地脖子一伸,又要咬人。
“程郎,莫要怪我!”百宝娘娘轻唤,手起掌落斫在丈夫后颈,当机立断将
之击晕。
“一个个都自身难保,还想救人?”大宫主冷冷讥道,妖娆身影在空中倏忽
消失,与此同时,旁边的炼狱世尊掐指拈印,口吐真言,百宝娘娘、程兆琦与雪
若身周白光闪耀,倏地现出了一个由七十二把利刃构成的圈,正是冥界闻名遐迩
的刀狱术。
百宝娘娘大惊,双手齐出,捉扣住险些撞到刀刃上的丈夫及女儿,迟滞不过
瞬息,光影蓦尔散碎,小玄令劈剑斩,瞬将刀狱击破。
百宝娘娘心知不可片刻耽搁,提起丈夫及女儿继朝前奔,然而不过数步,又
有数圈刀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前方,拦住了去路。
小玄心中一动,意念递出,不远处地血赤骨龙立时疾游过来,尚距丈许,两
只前爪几记挥扒,劲烈而阴诡的气流破空而至,登将几圈刀狱击个粉碎。
百宝娘娘心神稍松,方要拎丈夫跃上龙车,蓦见一道黑虹斜里掠来,借着周
遭黑焰的遮藏瞬息就到了跟前,急提心意斩格挡,只听“铛”的一声,虎口剧痛,
手上的心意斩赫给震开,黑虹却未停顿,借势一弹,疾如电掣投向胸口,她骇极
旁闪,黑虹已透体而入,剑锋几乎是贴着心脏穿过,现出一把黑焰缭绕的剑来,
紧接着手指一松,程兆琦连同韶华逆瞬给夺走。
“娘!”雪若惊呼一声,急扶住她。
大宫主这才魑魅般的现出形影来,一手提着无间火,一手提着缠着韶华逆的
程兆琦,徐徐飞开。
百宝娘娘软软跌坐,纵有女儿扶抱也支撑不住。
无间火乃冥界神兵,曾为古冥十巫尊中——巫真的配剑,同巫帝的九幽剑及
巫姑的忘川剑共号冥界三大名剑,《周天诸灵榜》上有名,于剑器榜高达第四十
九名,威力殊奇可怖,中剑者如坠无间炼狱,纵是金刚罗汉,也难以挨上一剑。
小玄急到旁边,从另一边扶住百宝娘娘,昏黑中见她胸口血流如注,浸透了
大片衣衫,更可怖的是她肤上浮起一层诡异的淡淡墨绿,一看就知大事不妙。
程石亦远远瞧见这边情形,心中惊忙,却给青面蝎魔及一众蝎子卫紧紧绊住,
非但无法分身来助,反被敌人渐占上风,三十几只石狮仙兵几给歼尽,险象环生。
“救……人……”百宝娘娘喘息道,通体如坠冰窟,似已拚尽全力,再多一
字也无法说出。
“我照料娘,你快去救爹爹!”雪妃朝小玄泣道,挥动蓬壶珠叨杉�
妙术,
竭尽所能救治母亲。
小玄一咬牙根,拔地而起,纵上飞至的骨龙头顶,疾追空中的大宫主。
大宫主阴阴一笑,拎提着程兆琦往高高升起的青冥业火中掠去。
——青冥业火阴邪之极,与红莲业火不同,虽不毁实形,却伤根本,污法宝
亏道行,最为修炼中人违忌。
钓龙仙君及百宝娘娘之语言犹在耳,但此时已别无选择,小玄只稍一迟疑,
便即驭龙冲了进去。
“居然敢跟进来?真不知死哦!”大宫主黛眉一挑,对他似颇忌惮,朝后疾
飞,退入青冥业火深处。
她深知青冥业火对其他诸界的修炼者犹如砒霜鸠毒,神佛皆惧,对方如此逞
强,正是求之不得。
小玄冲入青冥业火之中,立觉阴寒透体,鼻口呼吸欲窒,通体俱感不适,也
不知真灵亏损没有,眼中尽是浓浓的墨绿,视线只及丈余,追着追着,敌人忽尔
失去了踪影。
他正灼疑,倏感侧后寒意倍浓,脚下的骨龙猛地吟叫起来,立时提令反扫,
堪堪架住了夺命的一剑,黑焰缭绕的无间火在墨绿的阴焰中现出形来。
小玄厉喝一声,右手的神骨剑如电刺出,骨龙也跟着喷吐出一股如血浓息,
然却双双落了个空,敌人再度没了踪迹。
大宫主犹如魑魅般在墨绿阴焰中时隐时现,神如鬼没的频频偷袭,一击不中
便即刻脱退,显是借得青冥业火之威,速度与力量均比上次相遇强了近倍,如非
小玄有北溟玄数支撑,又有骨龙相助,防守得滴水不漏,身上早已多了八、九个
通透窟窿。
小玄额头微汗,暗忖拖得越久,众人愈是危险,眼角余光扫到骨龙身上,不
由一惊,原来骨龙赤色的骨骼上出现了缕缕诡异的暗青色纹迹,注目再瞧,又见
骨龙时不时地莫明抽搐,似是十分烦躁难耐,心念电转:“不好!这青冥业火阴
邪之极,我有圣皇锁与兜元锦持护,或可抵挡一阵,龙兄怕是要吃大亏了,我老
丈人这等虚弱,更是禁受不住!须得立即想出办法来……”
大宫主隐在阴焰中窥视,见他竟能坚持至此,似乎没受多大影响,出手始终
疾如雷电,心中又惊又诧:“这小子修得是何法门,怎就不惧青冥业火?脚下那
条破龙,仙魔难辨,甚是碍手碍脚,须得先拆了它!”
她急欲夺回火皇珠,不由恶念丛生。
“小贼!”一声清喝。
小玄疾转过身,见大宫主提着程兆琦大摇大摆地现出形影来,心中越发提防,
暗转真气,顿时灵光蕴目真华盈心,已将北溟玄数提升至所修的极限第三境——
坐照。
“这老骨头究竟是你什么人呀,也值这等拚命?连青冥业火都敢闯!”大宫
主妖娆一笑,提着韶华逆的手一松,程兆琦便兜头朝下坠落,朝青冥业火深处跌
去。
小玄大惊,心念递出,骨龙长躯立时一摆,载着他向下俯冲,疾追坠落的程
兆琦。
“哪里去!”大宫主早有所预,立时从旁袭至,无间火毒蛇般连刺。
小玄不敢有片刻耽搁,剑令齐出左格右挡,仍继驭龙急驰。
◇ ◇ ◇
雪妃以蓬壶珠吡戎文盖祝奂殖ど硐葜匚В实塾敫盖资Я俗儆埃�
母亲又
身受重伤,而门隐子游击四方,却未能牵制住那四个大巫祭,周围的青冥
业火仍持续不断地升高,几要在祭坛顶上合拢,真个诸般不妙,正在惊灼,猛见
倩影一闪,却是婀妍穿焰而入,之前所乘的虎蛛战车已然不见,又闻一声怒吼,
身如龙象的战奴亦从青冥业火中现出身来,却不知吃了什么大亏,嘴角溢血遍体
伤痕,跌跌撞撞地死追婀妍。
婀妍不理不睬,游目四望,疾朝祭坛中心处的百宝娘娘与雪妃掠来。
蓦地白光闪耀,战奴通体顿滞,整个人已给块巨大的冰块冻住,却是踏中了
一个寒冰陷阱,他暴吼一声,巨躯一振,将冰块震得粉碎,岂知才奔两步,蓦又
身子一沉,整个人掉入了个满是泥沼的陷坑之中,他怒不可遏地一通挣扎,好不
容易方从泥坑中爬出,猛的一惊止步,却是被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兽拦住。
巨兽虎身人面,高昂九首傲然俯视,无比之威武肃穆,赫是统慑百灵镇辟万
邪的开明兽。
战奴纵然癲狂,也不由倒吸口气,自古冥时代以来,在与天界亿万年的争斗
中,冥界的将士偶尔就会遭遇这种神兽,在他众多混乱的记忆里,却始终铭刻着
相关的深深印记——这种珍罕神兽,每一只都不是好对付的。
空中的炼狱世尊盯住了疾掠的婀妍,狞声道:“大胆,来者何人,竟敢在此
放出天界幻兽!”
他修为高绝,一眼便瞧出那只倏忽而现的开明兽并非真兽,摇动手中的斑斓
宝幢,忽尔一股血赤的红沙自幢底吐出,毒龙卷向飞驰中的女孩。
婀妍只觉腥风扑鼻肌肤辣痛,心知厉害,焉敢给沾着丁点,急展身法在祭坛
上游走躲避,炼狱世尊连摇宝幢,又从幢底吐出数股赤流,交织着如瀑倾落。
婀妍闪避得极为吃力,眼见前堵后截的赤沙就要倾到身上,双手急扬,身周
的四颗紫色光球一齐朝上掠去,轰击在赤流之上,瞬见红沙四泼,弥漫了近半座
祭坛,几名蝎子卫给沙粒沾着,立时滚地惨号,片刻之间,赫然化做一滩糊浆状
的脓水。
原来此沙乃是炼狱世尊的独门法宝,取黄泉之水以古冥邪法炼就,生灵触之,
即成血浆,是以名曰“黄泉血沙”。
“小玄呢?”婀冲到雪妃身旁大声喊。
“谁?”雪妃微微一怔。
“崔公子在哪?”婀妍改问。
“他为救家父,跃入那黑焰里去了!”雪妃哽声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婀妍大吃一惊,只唬得花容失色,心中叫道:“那青冥业火焉可碰触!真真
不要命了!”
如瀑赤沙再度从空中倾落。
婀妍转动紫雷罩护住顶上,眼见抵挡不住,尖尖十指如兰张绽,霎时芒彩大
放奇象迭生,却是连发了风幕、不动钟、连环宝莲等数道防御符,这才勉强撑住
局面。
她一身极品法符,手法又高明,施放法符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威力更非寻
常炼符师可比,饶是炼狱世尊,也瞧得微微动容,心中暗赞:“这娃儿何人门下?
用符之道如此了得!“
“适才冲进来,不过触着那青冥业火顷刻,即感真元有损,他待在里边,如
何禁受得住!”婀妍愈想愈惊。
赤沙滔滔倾落,婀妍倍感吃力,倏地一柄缀满着霓玉、火浣石、青瑛、蟾蜍
石、蛊螺壳、金罡髓及金精髓等诸珍的宝伞在头顶张开,挡住了红沙,却是百宝
娘娘稍缓过来,勉力祭起了天罗屏。
就在这时,蟒首石桥上的黑焰之中骤又冒出大队人马,却是太幽宫十卫其余
诸将,各率部属冲上祭坛,朝众人杀奔过来。
婀妍心急如焚,口中疾颂真言,玉手一挥,从腰畔的小竹囊中摔出数物,但
闻一阵“喀咔”密响,五只体型仅次于虎蛛战车的庞然大物从地面站了起来,形
如蜘蛛,通体虎纹,长肢如钩尖利,正是巨竹谷的顶级机关杰作—恐怖之足,以
环状护住百宝娘娘与雪若。
“坚持一下!”婀妍朝百宝娘娘及雪若叫道,人已如燕掠出,朝祭坛边上飞
去。
“哪里走!”空中的炼狱世尊大喝一声,摇幢舞沙噩梦般追来。
“辟火符己经用尽,就是还有,也多半对付不了青冥业火这种阴邪之焰,如
何是好?”婀妍心念电转,想起辟秽符可阻瘟疫毒瘴,或可勉强一用,遂从法囊
中寻出辟秽符来,飞掠中掐诀颂咒,连祭两道辟秽符,裹罩住身子。
“不可!”门隐子遥遥望见,高声阻止。
婀妍已毅然跃入如墨的暗绿火海。
“呔!自寻绝路!”炼狱世尊狞喝,仍不依不饶自空掠下,也追入青冥业火
之中。
门隐子心知青冥业火阴毒极绝,况且后面还跟着个厉害敌人,婀妍于他有再
造之恩,岂容有失,遂弃了阻止四大巫祭施法之念,拽开云步,亦飞出祭坛扑入
火海。
婀妍一入青冥业火,立感诸般不适,紫雷罩的四颗光球芒彩尽失,迅速暗弱
下去,片刻之后,便似雪入炉中消融无踪了,虽然身上加持了两道辟秽符,却不
知能顶多久,心中完全没底,然知此时生死一线,慌乱等于死路,遂强自镇定,
急寻小玄。
◇ ◇ ◇
青冥业火深处。
小玄驭龙飞降,顾不得业火薰燎,眼睛始终睁得老大,只怕追丢了程兆琦。
大宫主貌似意在纠缠迟滞,实则是在伺机制胜,顷刻间攻了数十剑,岂料非
但阻不住骨龙飞降,也寻找不到小玄的半点破绽,心中惊叹:“此子究竟何来,
忙乱间还能应对得如此天衣无缝,真真不世奇才矣!”
她忽尔慢下身法,与小玄拉开数丈距离,一剑就朝骨龙身上劈去,骨龙摆躯
欲避,但遭青冥业火不断侵染亏损,行动慢了些许,立给无间火斩中,斫断了一
根侧骨。
立在龙首的小玄一惊,却见就要追上程兆琦,心中迟疑了瞬息,气注神骨朝
后虚刺一剑,霎时赤光闪窜,墨绿的浓焰中爆出一条分外夺目的火龙来,张牙舞
爪直扑大宫主。
大宫主心头一懔,不敢硬碰,施展出幽绝宝鉴中的诡异身法,幽灵般出现在
骨龙的另一边,追击的火龙在青冥业火中没能存在多久,转眼便消失在墨绿的阴
焰之中。
小玄右臂倏地一振,八爪炎龙鞭从袖内如虹飞出,终于追上了急坠的程兆琦,
将之紧紧锁住。
“这条破龙,碍手碍脚的,不要也罢,本宫今日就帮你拆了吧!”大宫主狞
笑道,避过骨龙扫来的巨爪,手起剑落,又将骨龙身上一根骨头斩断。
小玄心如刀割,提着程兆琦返身来护骨龙,真气运注,手中的神骨剑亦渐渐
变赤,染上了一抹血似的暗红。
“心疼了么!”大宫主妖媚道,剑出如电,手中的无间火猛然深深地刺入骨
龙背顶的脊骨。
骨龙狂啸一声,巨躯回旋掉头来噬敌人,大宫主也不拔剑,拧身就朝龙尾飞
退,手中无间火自脊骨斜拖而出,立将骨龙身侧十余根巨骨拦腰削断。
骨龙原为仙家骊龙,再经骷髅老祖以邪法炼化,其骨之坚绝非小可,但今趟
遇见的可是冥界三大名剑其一的无间火,且大宫主本就修为惊人,此时沐于青冥
业火之中,功力暴增近倍,自是如泥似腐不堪一击。
小玄惊怒交加,口中忽颂真言,瞬见三十几丈的骨龙急剧收缩,转眼不见,
却是给收回如意囊内。
“受不了啦?”大宫主娇笑一声,也不与疾掠而至的小玄硬拼,蛇躯一拧一
沉,倏一剑朝八爪炎龙鞭拖拽的程兆琦刺去。
小玄急扯炎龙鞭,将程兆琦拉开,剑如流星飞刺大宫主。
大宫主这时已捏拿着他的软肋,也不招架,只一剑接一剑地袭向程兆琦,杀
得小玄手忙脚乱。
两人在青冥业火中愈斗愈深,小玄为护程兆琦,处处掣肘,忽尔又感丹田一
虚,却是在青冥业火无孔不入地侵蚀下,已有丝许穿透了不坏圣皇锁与兜元锦的
守护,开始伤及根本了。
大宫主为巫后亲传,天赋根骨皆为万中无一,何等之机敏,觑见他招法现出
一丝破绽,立时图穷匕现欺身而上。
小玄有北溟玄数加持,之前全靠先机应对,此时真灵一亏,手脚便再也跟不
上大宫主那疾如魑魅的速度,虽然瞧得一清二楚,还是给无间火穿透了防御,剑
锋遽然出现在心口,他剑令齐收,才堪堪架住敌人的宝剑,然而姿态憋屈,真气
愈发不畅,此消彼长,立给大宫完全压制,整个人沉向焰海深处。
“把火皇珠交出来!”大宫主寒声喝,这时占尽上风,便弃了巧诈,尽以全
力压制,竭求锁死胜势。
小玄不语,剑令叠架着无间火,拚力运提真气相抗。
“放弃吧!在这领域,本宫是无敌的!”大宫主狰狞毕现,绝丽娇靥此时分
外怖人。
第五回情多是痴
两人一上一下,迅速下沉,这青冥焰海也不知有多深,数百丈后,仍未见底。
周遭的青冥业火愈来愈浓,剑令上传来的力道重如万钧,小玄呼吸几窒,但
觉胸口憋闷得似要炸开,眼角又见炎龙鞭提住的老丈人垂首不动,生死未明,心
中一阵绝望,然却不肯认命,仍然拚死争抗,几将丹田催碎。
“小贼,你真让我生气了!”大宫主沉喝一声,似给小玄不语的顽抗所激怒,
瞳中魔焰乍然跃动,似从眸中飞出,扑入小玄目中。
秘瞳化魄——幽绝宝鉴中的绝学,于诸界摄魂类法门中数一数二,乃巫后绛
夕肆行天地的倚仗其一。与七绝宝鉴中的蜮魇引齐名,分一动一静,秘瞳化魄擅
攻,蜮魇引擅夺,侧重非同各具所长。
小玄心神一悸,真气骤滞,险些提不上劲来,顷刻之间,魂魄几溃。
“今天你死定了!”大宫主厉喝,另一手也搭上的剑柄,无间火上的黑焰骤
然大放,剑身猛又压下半寸,剑锋蹭过神骨剑与役妖令,挑破兜元锦,悄无声息
地刺入小玄胸口。
就在此际,一条影子忽尔出现在两人近旁,身段纤俏冰颜星眸,正是婀妍,
玉腕转处,隐有一团雷暴正在聚集。
大宫主猛见一条暗青色的无角龙扑了过来,通体坚棱,似是机关,不禁一惊,
然却不肯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局,只分一手以掌心雷迎击,岂料那机关龙犀利无匹,
噬了雷电再旋躯一盘,绞住了她大半条手臂。
原来婀妍见情势危急,一上来就祭放出祖灵婆婆赠与的鬼螭,此乃灵竹族怪
才墨无根所造的绝顶机关,虽然小巧,却是力大无穷疾迅如电,藏有无穷变化,
更有一样了得之处,便是能感应凶险自行应对。
大宫主痛叫一声,罗袖撕裂,整条臂膀险些就给卸掉,只是此时斗红了眼,
依然不甘放弃对小玄的追杀,反而挺剑狠刺小玄,然而催尽真气,剑锋始终只能
没入小玄胸口半寸,便难以再进毫厘。
不坏圣皇锁果为邪皇渊乙亲手炼造的守护至宝,纵是强如大宫主,纵是锐似
无间火,也依然坚不可摧。
婀妍飞到小玄身边,见敌人不依不饶,心念递出,鬼螭蓦地由龙形变做斧状,
朝大宫主兜头劈落,蓦见一股赤流卷来,阻住了大斧,却是炼狱世尊赶到,以黄
泉血沙敌住了鬼螭。
小玄惊喜交加,蓦尔丹田一畅,似有团天外涌至的风雷雨雪在体内聚集,散
乱的魂魄急剧收凝,灵台一片空明,不知从哪里生出的气力,剑令上举,竟然将
大宫主的剑锋慢慢推离了胸口。
婀妍心念转递,将鬼螭又化做一头羽如利刃的大雕继续猛攻,双手齐出,暴
风骤雨般连发惊电、冰锥、雷矢、鬼目钉、天王锤、龙须刀、耀光幻影梭等十余
符,遏尽全力只求能将大宫主逐离,猛见小玄背后人影闪窜,一个愁苦相的独臂
老者忽然幽灵般从墨绿暗焰中现出身来,额心睁着只竖立的邪目,几于同时,一
根长杖悄无声息地疾扫向小玄脑后,杖首吞吐着淡淡的黑焰,扭曲了一对相互倚
傍的日月雕像。
“岁月!”婀妍魂飞魄散,见小玄全然未察,自己也无暇阻击,不及多想便
扑到他背后,倾身一挡,肩胛蓦尔剧痛,不禁失声闷哼,料是骨头碎了。
老者正是冥咒世尊,他给小玄卸去一肩一臂,渴极复仇,又一杖挥出,倏地
旁侧乍寒,一柄锋锐极绝的细剑几要刺到脑门,急一个碧落黄泉闪窜开去。
旗门妙转,门隐子的身影出现在婀妍身旁,掐诀朝八方虚处连刺数剑,将她
紧紧护住。
冥咒世尊见他只疏疏朗朗几剑便守得滴水不漏,心知来了高人,心中虽然恼
恨,但此前才失了一肩一臂,伤势极重,这会焉肯强行冒险,当即悄然遁去。
“怎样?”门隐子问,一直不动声色的面容此际满是惊怒。
婀妍面无血色,手捂肩膀,茫然不语。
赤沙犹如暴雨瀑布倾下,炼狱世尊同大宫主一样,所修法门也为冥界绝学,
沐于青冥业火之中,功力倍增。
门隐子脸色一变,掌扣婀妍手腕,就要施展八门分影带她逸出险境。
“帮他!”婀妍失魂落魄地喊,她见小玄被大宫主死死压制,又有炼狱世尊
雷霆万钧袭来,情势凶险万分,焉肯就此逃离。
门隐子感知闯入青冥业火这片刻,根元已亏,怕是失了数百年的道行,真灵
也削弱近半,心明就是全力以赴也难以抵挡两大强敌的合击,然大恩未报,叹了
口气,便即提尽真气,决意来个硬抗。
蓦见赤光大放,数条雄壮火龙冲霄而起,搅得赤沙七零八落,大宫主闷哼一
声,远远地飞退开去,血花在墨绿的业火中一闪而逝,却是腹部挨了一剑。
旋见小玄提着神骨剑在青冥业火中冉冉升起,身后赫然隐立着一尊高达十来
丈的魔神,形貌古怪威武极绝,拖着一条长尾,播散着慑人的洪荒气息,于黑焰
中灼灼生辉。
“泰逢?”高处的炼狱世尊悚然一惊,登时想一尊太古魔神来,远久得今已
鲜有人知,据传生自混沌中的一股原始浊气,独来独往纵横八荒六合,不受任何
拘管,至今无人能丈量其深浅,有那变化莫测的神通,出入行止间常动天地之气。
小玄通体舒泰,肤上光华流耀,却是在强压之下与神骨剑融会贯通,感召来
大魔神的一缕魂魄。
炼狱世尊正惊疑不定,猛见几条火龙势不可挡地直冲上来,当中隐夹风雨雷
电之力,急忙闪身避开。
小玄一臂勾揽住婀妍腰肢,提着程兆琦朝上方飞掠而去。
◇ ◇ ◇
祭坛上,战况惨烈无比。
程石亦浑身浴血,祭出的三十余只石狮仙兵已尽数被歼,婀妍放出的五只恐
怖之足亦独剩其一,幸好百宝娘娘在雪若的全力医治下,元气稍复,祭起圣恩印,
拚着灵力剧损,先后拘来东方碧落天上百名神丁神将驰援。
而太幽宫十卫一个比一个凶悍,率部发起浪潮般的一波波猛攻;战奴终于干
掉了开明幻兽,也加入围歼;未空、不成、度尽、方证四真人则已用邪法合拢了
青冥业火,完成对祭坛的封锁,开始腾出手来合击残敌。
众神丁神将虽然勇狠,但来的终究不是真身,又受阴邪无比的青冥业火干挠,
战力大打折扣,斗不多时,便形亏元损一个个给迫回东方天去。
百宝娘娘苦苦支撑,见皇帝去救丈夫许久不归,一丝期翼渐渐幻灭,移目望
向雪若,只恨连这孩儿也要跟着遭难,心中百般不甘与痛楚。
“娘。”雪妃轻唤一声,渐亦看明眼前局势,同是一阵哀伤难过。
就在此际,突闻龙吟传来,猛见墨绿的青冥业火中飞出数条烈焰滚滚的火龙,
紧接着一人神威凛凛地现于焰中,左抱婀妍右提程兆琦,身后还隐随着一尊高巨
无比的慑人魔神,正是崔小玄。
人影一闪,却是门隐子也从青冥业火中冲出,飞回到祭坛之上。
母女俩喜讶万分,见皇帝将婀妍与程兆琦抛来,赶忙上前接住。
泰逢极是古远,祭坛上几乎无人认得,然那伴随而至的强大威煞笼罩住了整
个祭坛,无人不心惊胆战。
小玄悬空而立,挥动手中的神骨,身后的魔神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异相
纷呈,剑锋过处,竟交替现出彩虹、霞霓、风雨、冰雪及雷电诸象,然后冥界众
敌便一拨接一拨地摔跌开去,或身首异处,或支离破碎。
小玄通体酣畅淋漓,真气愈用愈盛,与手中的神骨宝剑循环运转,几条火龙
于诸象间遍空飞舞,将密闭的青冥焰幕撕扯得七零八落,重新露出大片天空。
炼狱世尊追到祭坛之上,怒摇宝幢,以漫天赤沙阻袭,然却无济于事,根本
拦截不住那几条狂舞的飞龙。
未空、不成、度尽、方证四个大巫祭见势不好,一齐舞动手中法杖,瞬见阴
气冲霄邪棘遍生,祭坛周围的黑色焰海重新沸腾起来,再度徐徐升腾,填补被火
龙撕开的大片空隙。
大宫主捂腹飞到祭坛上空,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溢出,她咬牙切齿怒容满面,
忽尔压下无间火,剑锋指地,口中低低颂念,在空中步罡踏斗作起法来。
小玄见除了自己,己方其他人大多受伤,而敌人却是源源不绝,封锁祭坛的
邪秽火海更是无法挣脱的樊笼,形势已是万分危急,心中骤然一横,决意赌上所
有符石之力,将役妖令上最强大的罪妖拘来一拼。
“也许,这是摆脱绝境的最后一线希望了!”他运提真气,纵剑又挥出几条
火龙,环绕身周为自己护法,捧令胸前,悬立空中肃穆闭目,开始颂念出一段音
节古怪繁复冗长的禁咒:
先天地生历万万亿劫大威德大威武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敕旨,
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湿生化生,
即沐吾恩生生不息,
即沐吾恩世世轮回,
……
……
“不好!”百宝娘娘的叫声忽然响起,“那魔女要布设结界禁制灵力!”
小玄心中一惊,颂念未完便睁目望去,猛见数十对提着碧莲灯的绣衣女子出
现在被撕开的青冥焰海上空,隐隐围了住祭坛。
他面色大变,知晓这可怕的禁制结界一旦完成,便是所有法宝的噩梦,前已
有玉矶、恶军被驱逐的前车之鉴,此时自己即便把耗费了一十三颗符石之力的酸
与女王拘到,恐怕也会于片刻之间给逐走。
光芒一闪,从祭坛掠起匹白练,却百宝娘娘放出了离合心意斩,袭向空中。
婀妍也紧咬牙根,拼着伤势加剧朝空中的提灯待女打出一蓬五光十色的法符。
旋见大片赤如鲜血的棘丛蔓簇疯狂升起,挡下了心意斩与大部分法符,剩下
的皆给数条巨蟒似的暗赤沙流卷去。
炼狱世尊与四大祭司高举宝幢法杖,各施秘技,阻挡住了百宝娘娘与婀妍的
攻击。
小玄急怒交加,奈何分身乏术,拘役禁咒已经颂念到了最后部分,若是打断,
便要前功尽弃。
一波难与察觉的法力犹如看不见的大网铺洒开来,悄悄地笼罩住了座祭坛,
却是大宫主同御下八十使女完成了专抑灵力、禁制法宝的结界——忘川莲华。
百宝娘娘面如白纸,再也发不法宝,一半是兵器的心意斩亦光华尽失,险些
就要掌控不住;婀妍同是脸色难看,察觉灵力只在指尖吞吐,就连一道法符都打
不去了。
所有的法符皆需灵力激发,虽然所需比祭放法宝要少很多。
“……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旨,即拘罪妖摩珈速速前来听命!”
小玄终于颂念完了禁咒的最后一个字。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已经迟了,给那鬼祟结界封阻了?还是适才颂念时受到干扰,拘役真
言出了差错?哎呀,不会是那颗较暗的符石没有充满吧?”小玄惊疑不定,心直
下沉。
他面色灰败,望向祭坛,百宝娘娘与程石亦伤势甚重,婀妍同门隐子则神情
委顿,料是给青冥业火亏损了许多,雪妃一边护着程兆程,一边竭力为众人疗伤,
恐怕眼前只剩自己仍能一战了。
太幽宫十卫满面狰狞,再度率部慢慢迫上。
小玄深吸口气,疾将真气注入神骨。
“小贼,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交出火皇珠,本宫或可……”大宫主狞声喝,
话未说完,忽地面色一变。
除了小玄,祭坛上所有人的心脏倏尔莫名地重重地跳了一下,然后便似给一
只无形的手捏住了。
众人满面惊疑,一个个东张西望,捂着胸口憋得脸青唇紫呼吸几窒。
昏暗地祭坛忽然陷入了极度的黑暗,捏住心脏的手乍然松开,每颗似要坏死
的心脏猛然疯狂地剧跳起来,仿佛比平日快了千百倍,有人承受不住,当即软软
跪倒,鼻口一呛溢出血来。
小玄正在诧异,蓦见祭坛中央亮了起来,多了个头戴奇冠的女子,披裹着幻
梦般的长袍,身段婀娜绝伦,低垂着头。
但这个令人惊艳的影像,仅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的眼里而已。
其他人的眼中,祭坛上突现的却是只鸟首蛇身、四翼六眼并生着三条蜴足的
可怖怪物。
怪物通体艳丽,首、身、翼、足、尾颜色各不相同,纹络鳞羽异样之繁复,
精致无比却极不协调,如非亲眼瞧见,恐怕就是做梦也想像不出天地间还有这样
的物事。
所有人的牙齿开始打颤,血液似是冻住,如坠冰窟。
“摩珈?”小玄小心翼翼地唤。
女子抬起头来,露出张令人窒息的面容,同常人一般,也有鼻口耳目,就是
多了四只眼睛而已。
小玄大大地唬了一跳。
女子猛然发出一声尖利地怪叫,黑暗似给揭去,一切恢复了原有的颜色,祭
坛上的人已经瘫倒了大片,就连太幽宫十卫都软了过半,而空中的四十对持灯绣
女似乎受到特别的针对,竟然无一坚持得住,个个筋麻骨软,纷纷兜头坠落,甚
至有的在半空就已经气绝——胆裂而亡。
小玄瞠目结舌。
空中的大宫主与炼狱世尊惊怒万分,盯着祭坛中心的怪物,忽尔不约而同地
想起一个传说中的名字——摩珈女王!
在遥远的太古,妖界的亿万妖物之中,忽然出了个名震诸界的异数。
之所以被称异数,是因其之“怪”。
那妖物现世前闻所未闻,现世后也无人知其出处,模样怪异极绝,所怀绝技
更是匪夷所思,只是——三声叫。
传闻在听见那妖物的第一声叫后,大多数人都会吓晕。
在听见第二声叫后,很多人就会疯掉。
至于第三声叫,听过还活着的则是寥寥无几。
是以,有人便根据那妖物恐怖叫声的发音,胡乱起了个名字,叫做“酸与”,
将其与其后裔统称为“酸与族”。
妖物之所以名震诸界,是因其做出了一件壮举。
亿万年来,妖界强者辈出,也因此总不太平,时有强者跳出来争夺至尊之位,
那妖物便是其中之一。
她挑战的是小妖后,并且挑战了两次。
第一次挑战,为将小妖后引离大琳琅天,此妖在妖界四下兴风作浪,所到之
处尸横遍野,无人能制,在折了数名大琳琅天派出的将领及两位元老后,终于惹
来了小妖后的亲自出手。
据传这一战断断续续追斗了三天三夜,小妖后方将那异数擒获,念其岁月久
远修炼不易,又因惜才之念,遂恕其罪,并赐予摩珈女王之号及封地。
孰料摩珈暗埋复仇之念,始终包藏祸心不甘臣服,终于九千三百年前携族人
勾连魔界大将军暗曜魔君,一同兴兵妖界,攻打快活岛。
小妖后见来势汹汹,遂亲率妖界名帅龙逄迎击,大妖界王国皇帝万劫真君亦
调遣大军策应,再度将摩珈击败,打入御牢,惩狱一万三千年。
对于摩珈女王真实的模样究竟如何,几乎每个人的说法不尽相同怪诞万千,
除去大多数疯掉的和死掉的,存活下来的几乎都会被噩梦纠缠一辈子,均说在遇
见她的那一刻起,才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
小妖后自然不会细说。
后世比较得到认可的描述,来自一个半疯掉的妖界元老。
——雕一样的头,蟒似的身子,头上长着六只一瞧见就令人发狂的眼睛,背
后有四扇艳丽极绝的大翅膀,还有三条裹满鳞片爪如利钩的腿。
“那太古妖首怎会突然在此出现?”大宫主与炼狱世尊心中震讶,可这鸟首
蛇身、四翼六目并三足的独异模样,正与传说相符,天地惟一。
“抑或这怪物只是摩珈女王的后裔?”两人心存一丝侥幸之念。
战奴怒吼一声,拼力纵起,拖着四颗巨大的链锤朝祭坛中心扑去。
祭坛中央的怪物纹丝不动,猛闻异声啸起,摩珈发出了第二声怪叫,奔雷般
的战奴巨躯一震,突然凝固似地在空中滞住,然后重重地摔回地面,还给颗拖拽
的巨锤砸倒自己额角,鲜血直迸,痛叫一声,整个人怪异地缩成一团,手捂着心
口,似乎受到的惊吓更甚于额伤。
祭坛上尚未倒下的寥寥几员太幽宫恶将,此时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瘫软跪地,
其一个倏地放声嘶喊,疯了般掉头就逃,不管不顾地跃入青冥焰海之中。
祭坛边上的未空、不成、度尽、方证四个大巫祭双手拄杖,额头脸上满是冷
汗,似乎拚尽全力方能站住。
小玄瞧得骇然,惊喜忖道:“令上说,此妖‘善慑,见则大悚。’果真这等
骇人!”心中又有些纳闷:“虽说脸上长了六只眼睛十分吓人,可眼前这些人个
个都是大魔头,怎就惊成这副模样?”
侧首一瞧,赫见婀妍、百宝娘娘与雪妃皆俱是玉容惨白,程石亦以棒支身坐
地不起,就连门隐子脸色也异样难看,心中愈讶。
空中的大宫主与炼狱世尊心脏狂跳浑身剧颤,急提真气调息,竟然压遏不住,
炼狱世尊尚在惊疑,大宫主伤势非轻,这时再也无法相抗,只觉心胆欲裂,悍然
提起无间火,就朝祭坛掠下。
“留神!”小玄急喝,提神骨飞掠过去,截住大宫主瞬间就在半空斗了数合。
大宫主状若疯魔,双目赤红,死盯着底下的怪物,杀着暴出,似乎只想迫开
小玄冲过去。
小玄心觉诡异,仗着北溟玄数与诛天剑诀,守得天衣无缝。
孤立祭坛上的女子缓缓抬头,蓦地六目齐睁,猛又啸出一声更加怪异的呼号,
声调不似世间可有,未空、不成、度尽、方证四真人心蹦欲碎,周身气血如凝,
一齐跌坐在地。
小玄心头发毛,只是觉得耳膜生痛,却见大宫主脸色大变,剑招散乱破绽百
出,腹际伤口倏地绽裂,鲜血四迸,小玄一剑刺出,轻轻松松又在她肩际穿了个
洞。
炼狱世尊瞬闪而至,抓扣住大宫主手臂朝后疾退,生怕小玄趁势追击,摇幢
挥出数条赤流阻截,猛感真气凝滞,赤流瞬散成沙,完全失了形状,他心中惊骇,
扯着大宫主疾朝远处飞去,隐入青冥焰海之中。
小玄心挂婀妍、雪妃等人安危,自是不敢远追,居高望落,见四个大巫祭不
见了踪影,此外个个瘫软在地,遂飞降回祭坛之上,见已方众人面色难看之极,
程石亦拄棒撑地,雪妃抚胸欲呕,婀妍汗如浆出,百宝娘娘张了张口,却没能说
出话来。
门隐子身躯微颤,吃力地握紧手中长剑,朝小玄沉声道:“一起把那怪物宰
了!”
小玄这才知道众人还没发觉那摩珈女王是自己拘来的,摆了下手,小心翼翼
地走到祭坛中央,指了下己方众人,对摩珈女王道:“快罢手,别对他们施法!”
摩珈女王缓缓转头,六只邪目盯住了他。
婀妍远远望见,吃力无比地朝门隐子道:“去帮他!”
小玄心中生寒,一个令人发悸的奇异声音骤从心底响起:“除了你,所有人
都会死!”
小玄吃了一惊,急道:“那边几个是自己人!”
摩珈女王纹丝不动,似乎仍在继续施法。
门隐子强撑着身子,一步步朝祭坛中央挪来,手上那原本轻盈无比的细刃长
剑此际竟似重逾千钧。
摩珈女王六目从小玄肩际穿过,盯住了渐渐靠近的门隐子,门隐子突然猛喷
出口血,赫然曲膝跪倒。
“此妖敌我不分呐!”小玄面色大变,终于明白了这摩珈女王的可怕,目睹
众敌均已失去战力,若不赶紧把她拘走,恐怕已方的人都要跟着遭受重创!当即
持令于胸,开始诵念驱御禁咒。
“你要赶我走?”摩珈女王森然道,六只邪目移回他身上。
小玄闭目诵念,通体一阵极度冰寒。
“留下我,本王就告诉个关于你和她的大秘密。”摩珈女王的声音再度从他
心底响起,语调冰冷,内心里似暗藏着某种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她?这个她说的是谁?”小玄心头一跳,莫名生出极度渴望知道的欲望,
然而理智上却不敢让这恐怖的女王再多待片刻,仍然继续诵念,直至吐出最后一
个音节。
“你会后悔的!”声间再度响起,明明似在心底,却觉由近转远,急逝而去。
第六回无语凝噎
小玄乍然一悸,猛地睁眼,眼前的摩珈女王已无影无踪,就如来时一般,去
的也是悄无声息。
“她最后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他一阵惊疑,然却无暇细思,走去将
门隐子扶起,搀回众人跟前。
“那怪物兴许是曾……曾经祸乱妖界的酸与女王,只怕随时会……会再来,
须得赶紧离开!”百宝娘娘喘息道,声音发颤,但总算能说出话来了。
“她把那怪女人当成是敌人了……不过此乃敌境,待那大宫主缓过劲,多半
会集结人马卷土重来!”小玄心忖,猛然想到了金须龙鳌,心中更是一紧。
“我的人在岛东南二百里处,只要能……能到那里,便会有人接应。”婀妍
弱声道。
小玄看看众人,见个个瘫坐在地,心中一筹莫展:“如此模样,莫说要飞上
二百里,便是行走都成问题!目下统共有六个人,我老丈人还需平躺,骨龙遭受
重创,鹿蜀车又载不了那么多人,这可如何是好?”
他移目四顾,见祭坛周围的青冥焰海虽给撕开,焰尖下沉了不少,但此时人
人带伤,想要安然无恙地穿过,不啻难于登天。
这时祭坛上瘫软的众敌有些似乎已缓了过来,其中几个正在挣扎欲起。
“我去把他们全都宰了,免得一会又……又来纠缠!”程石亦拄棒强撑起身,
才跨半步,便又一跤跌倒。
雪妃急忙去扶,没想周身乏力,跟着跪坐在地。
“不可再耽搁了!”小玄心道,打算召出鹿蜀车,且让众人挤上一挤,看看
能不能先飞离这险地再说。
他正要颂念真言,心头突动,想起一样物事来,当即从兜元锦袖内寻出一道
请柬,打开果见当中有道水蓝色的符箓,正是逍遥郎君贺他仙灵大会夺魁遣人送
的贺礼之一。
“那仙姬姐姐说‘只消把符祭了,自有龙车来接’,此时紧急,又别无他法,
何不借取一用?”小玄悄忖,回想了遍当日那紫发丽人所传的祭符禁咒,开始低
低颂念,猛见那道水蓝法符脱手飞去,化做道白光直冲空中,在头顶二、三十丈
处烟花般骤然爆开,徐徐化做一团亮白的漩涡,如波流转久久不散。
众人莫名其妙,惟独婀妍认出大致是道阶数甚高的召唤符,在空中打开了个
传送门。
小玄仰首望空,盯着那团如水漩涡,俟了好一会,却仍然不见动静,心中越
来越急,思忖道:“敢情这里到处是青冥业火,接人的龙车进不来?看来只能召
鹿蜀车勉强对付了……”
就在这时,忽见空中的漩涡急转起来,蓦尔光亮大放,有巨物从漩涡之中钻
出,在顶上盘旋游弋,细仔瞧定,赫是一条通体晶莹的龙,背上还驮着个纹饰精
雅的玉色车子,车上支一杆鱼肚白华盖,上绣波涛海岛,盖沿卷束着通透的碧光
纱帐。
“少国师在何处?”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娇嫩清脆,极是悦耳。
“我在这!”小玄赶忙高声应,心中喝彩:“好漂亮的龙!”
余者也皆暗暗震憾,百宝娘娘行走三岛十洲,入出天界海界,见识何等广博,
什么青龙、骊龙、角龙、鱼龙、蟠龙、炎龙、冰龙、蛟龙、虬龙、螭、虺,甚至
太古应龙等都曾见过,但对于这种体似水晶的龙却还是头一回遇见。
旋见水晶龙从空中飞降,一个盘旋落在祭坛之上,玉车中坐着一人,手持根
杖首嵌着颗红珠的短杖,身上绕着条闪耀着波光的蓝色绫带,明艳绝伦的娇靥上
眉似翠羽,瞳若剪水,瑶鼻丹唇下生着张直锥人心的尖尖俏颔,赫是龙九公主。
小玄没想到竟会是她亲自来接,忙近前行礼道:“怎敢有劳公主亲临!”
“若是换做别个,自然想都别想。”龙九公主微笑道,“水晶龙御当然识得
自行来接,但少国师面子大,我家公子非要奴家随车一起过来,又有什么法子呢。”
婀妍微蹙了下眉,盯着她身上的波光绫带,若有所思。
百宝娘娘及雪妃皆认出是那个在坠星岭率冰龙浇灭大火的驭龙仙子,见皇帝
竟能把她召唤到此,不由暗诧,但听她言称皇帝为“少国师”,心中疑惑,皆猜
是皇帝对其隐瞒了真实身份。
“多谢了!”小玄作揖道。
“少国师不必客气,我家公子正翘首以盼大驾光临呢。”龙九公主道,她水
目一转,望向祭坛周围的墨绿火海,作状惊道:“哎哟,少国师怎会在这里?好
像是黑焰岛呀!”
原来她是通过传送符过来,到了才知身处何地。
“此事说来话长,容后细呈。”小玄道,见冥界众敌大多已从地上爬起,密
密麻麻地围逼过来,心中暗暗着急。
“如非以符相召,奴家还真不敢到这来呢。”龙九公主拍拍心口,念念叨叨
道:“吓死奴家了,这岛上到处是青冥业火呐,沾着丁点,便要亏了修为的。”
“事情紧急,还望公主见谅!”小玄满脸歉意道。
“急?你就这么急着想见我家公子呀,那怎许久都不来?”龙九公主调笑道。
小玄脸上微热,道:“还请公主先载我们离开此处,在下日后再登门告罪。”
他见眼前这条水晶龙比那日在迷楼上瞧见的白色巨龙要小许多,所驮的车子
更是远比不上白龙牵拉的宫殿那样巨大,但载上八、九个人也有宽余,心中欢喜,
朝众人道:“我们快上车!”
“你们?”龙九公主微怔,如水漆眸在其他人脸上转了一圈,淡淡道,“可
奴家奉命前来,只接少国师一个呀。”
“还请公主帮忙,成全在下,我三哥想必也不会见怪的。”小玄抱拳道。
龙九公主略做沉吟,微笑道:“好吧,那就瞧在少国师面上,都上车吧。”
小玄赶忙扶抱起程兆琦,引领众人登车。
太幽宫十卫见他们要走,发喊一声,齐率部下猛冲过来。
小玄气注神骨,就要跃出车去阻击,忽见龙九公主左手轻晃,掌中已多了把
通体靛蓝形貌古拙的钟,朝四下轻轻一摇,登见扑来众敌如遭重击,刹那间倒了
一地,无不瘫软如泥。
小玄舒了口气,余人却是个个骇然,百宝娘娘见那宝钟四面阴刻兽面,内悬
一胆,铸做龙尾之状,更奇的是,有条淡淡的墨色龙影在钟上盘旋游绕,心中一
跳,跃出“动海钟”三字来,惊疑思道:“此姝能御诸龙,又有动海钟,难道是
玄龙后人?圣上果然了得,竟然暗藏着这等强援!”
龙九公主收起动海钟,这才不慌不忙挥动右手的驭龙宝杖,心念递出,水晶
龙立时拔地而起,形影若幻,霎时闪上了高空,赫是疾如电掣,众人尚未瞧定,
下方已见汪洋大海,竟然离开了黑焰岛。
这等神速!比我的骨龙和鹿蜀车都要强……小玄心中惊喜,记得婀妍说大部
人马在岛东南二百里,遂对龙九公主道:“请往东南走。”
龙九公主应:“我们走的这个方向,就是东南呀。”
百宝娘娘、雪妃及程石亦三人扶抱着依然用韶华逆缚住的程兆琦,不停察看
伤势,俱是满面忧色。
程兆琦已深陷昏迷,形貌愈发憔悴苍老,面容却是兀自狰狞,身子不时莫名
抽搐,状况极是不妙。
婀妍默不作声,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小玄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十分担心,只道是给青冥业火亏损了真灵,悄声
问:“身上觉得怎样?”
婀妍不语,似感身上隐有不适,却又辨不出个所以然,心中暗祈:“只求上
天见怜,叫那根法杖不是岁月……”
门隐子张口欲言,却见她微摇了下头,暗叹一声,便没说话。
“巫帝已逝许久,也从未听说那岁月邪杖流传下来,我又何必枉自担忧……”
婀妍昏昏思忖,她肌肤剔透如冰,此时心事重重,脸上更是不见半点血色。
小玄瞧得心疼,想到她奋不顾身跃入青冥业火,无非是为了要帮自己,心中
即是感激又是不安,恨不得能把一身真灵通通转送给她。
“只是那杖首也有对黑焰缭绕的日月,与那传说中的岁月甚为相符……怎就
偏偏如此之巧……”婀妍怔怔出神,眼角忽察脸畔似有白影晃动,抬手捉住,定
睛一瞧,赫是自己鬓侧的一根发丝,已经白了近半。
她心头剧震,只吓得浑身发软。
“脸色好差,到底怎样了?”小玄捧住她双肩问,察觉女孩在微微颤抖,不
禁惊疑交加心如刀割,猛又想道:“婀妍莫非是给那摩珈女王的邪法魇着了?哎!
那妖物太过霸道,又敌我不分,以后若非万不得以,切切不可拘唤!“
婀妍紧闭双目,心乱如麻地思道:“我乃灵根之体,那把邪杖纵是岁月,也
未必奈何得了我……万一不成,师父精通百家数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定然也
有办法救我!须得立即赶回虚照境见师父去……”
她胡思乱想,乜了眼程兆琦枯槁如朽木的苍老模样,不禁又伤心又害怕,强
忍着才没在小玄眼前掉下泪来,算算已距自己的凤凰宝阙不远,忽从男儿掌中轻
轻挣开,转到百宝娘娘跟前,脸上已不见丝缕张惶之色,道:“程夫人,此间事
情已了,小女子告辞了。”
百宝娘娘心中感激,即从座上起身,朝她裣衽而拜,道:“少谷主千里驰援,
出生入死营救外子,大恩铭刻于心,容后再报!”程石亦与雪若也跟着立起,就
在车上叩首拜谢。
婀妍转回身,深深地凝望了小玄一眼,轻声道:“我要走啦,你自个儿留神。”
小玄怦然心跳,只觉她眼神同以往甚不相同,忍不住就要去牵她的手,女孩
却把两手缩到身后躲开。
“保重。”婀妍又说一声,朝门隐子点了下头。
门隐子祭起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原本的细刃剑身迅速变大,顷刻已巨如小
舟。
婀妍同门隐子一跃而上。
“办完事情,我就去找你!”小玄大声喊。
婀妍削肩微微一颤,却没回头。
门隐子御剑飞行,眨眼远去。
“她眼圈怎么红了?”小玄怔怔思道,脑海里尽是玉人离去前的眼神,不知
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心口莫名地悸跳个不住。
“请问姑娘,这是要往哪里?”百宝娘娘忽向龙九公主问。
“自然是去我家公子岛上呀。”龙九公主道。
“外子伤重,需得尽快赶回去医治。”百宝娘娘转朝小玄道,眼中满是央盼
之色。
“烦请公主好事做到底,送我们回玉京可好?”小玄朝龙九公主作揖道。
“啊?”龙九公主即道,“这可不好呢,我家公子已设宴相待,奴家岂敢让
他空等?”
“让公主为难了。”小玄瞧瞧程兆琦,又道:“只是眼下程帅伤重,万万耽
搁不得,不知这样可否,待在下先送元帅回京,改日再登门向少门主请罪。”
“这怎么成!”龙九公主瞪眼道,“奴家奉命来接人,这会独自一个回去,
少门主跟前怎么交代?少国师莫坑奴家!”
小玄满面歉意,沉吟道:“事非寻常,还请公主恕罪!”
“不成不成!那道召唤符可是少国师祭放的?”龙九公主急了起来,“奴家
千里迢迢赶来接你,你却放人鸽子,心里边过意得去么?”
小玄额头冒汗,想到的确是自己用符将她召至危境,心中更觉不安。
“原来……”龙九公主冰了脸,恨恨接道:“少国师这等奸滑狡诈,只是利
用人家逃离险地!完事了便要耍泼赖账始乱终弃!”
小玄睁大眼睛,汗如雨下,心中叫道:“姑娘!始乱终弃能这样用的么?”
百宝娘娘忽对小玄道,“公子不必为难,妾身带外子先行回京医治即可。”
“可是……”小玄道,“此处离玉京数千里,你们怎么回去?”
“公子放心,妾身自有办法。”百宝娘娘道,又对程石亦及雪若道:“你们
也一起走。”
程石亦即时应是,雪若则是默不作声,瞧瞧父亲,又望望小玄。
百宝娘娘缓缓抬目,一双凝水珠眸定定地望着小玄。
小玄微诧,见她目不稍瞬,心中一阵乱跳。
他正要发问,忽见百宝娘娘朝自己徐徐拜落,赶忙扶住,惊道:“夫人这是
在做什么?”
“公子大恩,妾身无以为报,日后怕是……”百宝娘娘停了下,这才接道:
“难以见着,惟有先此一谢了。”
“不用不用!夫人见外了!”小玄连声道,想起这一路来的患难与共,心中
滋味难辨,想到回京之后,身份有别,自是再也难以遇见,竟感甚是不舍。
百宝娘娘垂下眼帘,默然片刻,蓦尔轻咬了下唇,毅然转过身去。
小玄瞧得呆了,不觉一阵恍惚。
百宝娘娘朝程石亦道:“扶老爷起来。”
小玄知道她有只大仙鹤,可是也难以载得下四个人,想了想,便在如意囊中
召出鹿蜀车来,又从臂上解下八爪炎龙鞭,交到雪妃手里,柔声道:“你识得如
何驾驭这只车子,我去拜谢过少门主,便即回京,你们路上小心。”
雪妃虽然万般不舍,但心里忧急父亲的伤势,便接了炎龙鞭,对皇帝低声道
:“你也千万留神,时时提防冥界追兵,对了,还有那只阴魂不散的大魔物。”
“放心!”小玄点头应。
百宝娘娘同程石亦扶抱起丈夫,从龙车转到鹿蜀车上,雪妃回望了小玄一眼,
眼角晶莹隐闪,扬起炎龙鞭,驾车朝北驰去。
龙九公主脸色缓了下来,挥动手上的驭龙宝杖,载着小玄继续往东南飞行。
小玄定了定神,朝龙九公主抱揖道:“公主这次当真是帮了大忙,在下感激
不尽!”
“奴家不过是个办事的。”龙九公主微笑道,“少国师当真要谢,一会就去
谢我家公子好啦。”
“须当如此,少门主需谢,公主也有功劳。”小玄道。
“少国师挺会说话。”龙九公主笑睨一眼,“问句不知能不能问的,少国师
为何要闯到那黑焰岛上去呀?”
小玄因她千里来接,自是不好隐瞒,遂将营救程兆琦之事简略说了。
龙九公主微笑,忽没头忽尾地冒出一句:“苏晚归定是感激极了。”
“苏晚归?”小玄诧道。
“就是适才的那位程夫人呀。”龙九公主道。
“公主知道程夫人的闺名?”小玄讶问,方想起钓龙仙君称百宝娘娘为“晚
妹”,心里道:“感激最好,日后我还要登门求亲呐!”
龙九公主没有回答,却叹道:“真是一桩孽缘!”
“孽缘?”小玄微微一怔,心头突跳道:“公主何出此言?”
龙九公主道:“都说程兆琦是仙家之后,其实非指他是某位神仙的后人,而
是因为,他自个上一世就是仙真,名叫元晨,亦为陆压散人之徒,道法高强修为
甚深。”
“原来说的无关于我……”小玄悄松了口气,静静听着。
龙九公主继道:“彼时,苏晚归已是崇恩圣帝门下,乃仙界有名的大美人,
慕者如云。”
小玄点头,心道:“她不但自己是美人,两个女儿也都好看得不得了!”想
到这,不由瞧了眼前的龙女一眼,只觉容颜精致得惊人,平心而论,单以美貌而
论,似可稍压心爱的水儿一筹。
殊不知此龙九公主乃水族海界四大美人之一,他这么比较,其实心里边还是
偏袒了水若些许。
龙九公主道:“在众多追求者当中,有个叫玉轩仙君的妖界魔头,阴险狠毒
修为惊人,求而不得,遂趁苏晚归应劫时偷袭用强。”
小玄吃了一惊,怒道:“应劫之时最是分心不得,好歹毒的龌龊邪魔!”
龙九公主道:“苏晚归身陷绝境,亏得元晨赶到,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拚尽
全力总算逐走了玉轩仙君,但也身受重伤,眼见就要毙命。”
小玄听得心中揪紧,问道:“后来呢?”
龙九公主道:“苏晚归听闻玄教的梦巢乃疗伤圣地,为救元晨,遂上千翠山
求百首仙娘,然终究迟了一步,元晨就在梦巢前魂归地府。”
小玄一阵唏嘘,心忖:“原来水儿娘亲到过千翠山……”
龙九公主道:“然天道有衡。崇恩圣帝示曰——若有大恩未报,终不能修成
大道。嘱苏晚归红尘里走一遭,以了前缘。”
小玄心道:“原来如此!”
龙九公主道:“苏晚归遂入世还恩,与转世的元晨——也就是奉天侯程兆琦
结为夫妻,成就了一段佳话。”
“亏得如此,否则这世上也没有水儿与雪若,我自然也遇不见她们了。”小
玄暗暗庆幸,忍不住问:“公主怎知道这些?”
龙九公主淡淡笑道:“这天地间的事,就没几样是我逍遥门不知道的。”
小玄心中佩服,忽问:“不知贵岛在何处?距此还有多远?”
龙九公主道:“我们千镜岛在东海深处,距此不过万余里。”
“原来三哥的岛叫做千镜岛,好奇怪的名字,难道岛上有很多镜子么?”小
玄心道,猛然一惊,吸气道:“两地相隔万余里,适才怎能片刻便到?”
龙九公主道:“来时之所以快,乃是拜法符召唤,穿传送门而来。眼下回去,
却是实实在在的飞行,便没有来时那么快了。”
“原来如此!”小玄恍然大悟,道:“那大概还需多久,才能到达千镜岛?”
“你心里边就那么急吗?”龙九公主睨了他一眼道:“放松点,亦无需多久,
这宝贝走得不慢,大致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小半个时辰便能行近万里……”小玄心中骇然,忖道:“这速度也太惊人
了吧,骨龙和鹿蜀车望尘莫及啊!”
空中风大,龙车华盖四敞,盖沿的纱帘也都卷着未放,却不知有何奥妙,人
坐车中,衣带只是微微飘扬。
小玄心觉奇怪,道:“真是仙家宝车,飞速这等疾捷,却不见大风灌进来。”
龙九公主道:“此车名曰——水晶龙御,能自屏风雨,自分波浪。”
“自屏风雨,自分波浪?”小玄由衷赞道,“真是好车!真是仙龙!神异神
异!”
龙九公主微微一笑,娓娓道:“此龙乃龙族中的异数,机缘巧合方生于世,
有着极其古老的血统,太古之时便已罕见,如今更是珍稀非常,它性情温顺,与
人灵犀相通,虽不爱打架,然却脚力非凡,真可做到朝游北海暮苍梧,且不像别
的龙,行走间既不引雷电,也不召风雨,能与万物相融,若是想要,便可隐形匿
迹。”
“还可隐形匿迹!”小玄听得羡慕,心忖师父的云水宝车开启云水结界,也
只能在云里水中隐形匿迹,相比之下,这水晶龙御似乎更胜一筹,叹道:“三哥
能拥有此灵,真不简单!”
两人一路说话,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果听龙九公主道:“到了。”
小玄朝下望去,但见碧波大海中有个奇观,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赫有
数十个潭子悬在大海上空,高高低低,疏密不一,远远望去,便如一面面形状不
同的镜子朝天而卧,颜色各异,分呈宝蓝、明蓝、黛绿、湖青及草碧诸色,潭水
不断自边沿流溢而出,宛如千瀑垂落,偶尔风过,又似万丈纱缦飘起,交相撩拂。
“难怪叫做千镜岛!”小玄瞠目结舌,既是震憾又是迷醉,心忖如此妙境,
怕是天上也无。
随着龙车下降,来到近处,更见每个潭子各不相同,边上或是珠宫贝阙林立、
或是绿木黛石环绕,潭中还有亭台轩榭坐卧,诸潭之间又以长长短短的雕桥画栈
凌空勾连,或纵横如飞龙,或弯斜似盘蛇,高低错落时分时叠,险绝无比又妙象
纷呈,教人目不暇给。
“这些潭子,怎能悬空而存?”小玄讶问,万般不解。
“俱是表象,这些潭子其实深不可测,根连诸海,只不过我们看不见而已,
非是玄法遮藏,而是天地造化,宇内独一。”龙九公主道。
[返回禁忌书屋首页]·[所有跟贴]·[ 回复本贴 ]·[分区新闻]·[繁體閱讀]·[版主
管理]
第七回 远古传说
送交者: stonefei3582[♂☆★★别问我是谁★★☆♂] 于 2020-03-27 23:23 已读
1250 次 1 赞 大字阅读 stonefei3582的私房频道
回答: 【逍遥小散仙】(第四部:劫兆卷之二十一)作者:迷男 由 stonefei3582 于
2020-03-27 23:15
第七回远古传说
“真个岛在海中,潭在天上,处处皆水。”小玄深深呼吸,心赞道:“这天
地惟一的妙境,竟教我三哥得了!”
龙九公主将车降到一个大潭边沿的圆坛之上,念动真言,将水晶龙御收入驭
龙宝杖,便见有数名秀衣侍女上前来迎,竟然个个都是黛绿鸦青明眸皓齿,齐朝
小玄曲膝娇唤:“少国师万福!”
小玄赶忙还礼,心中道:“这里连婢侍都如此美貌,就是与迷楼上那些妃嫔
相比,也不见得逊色。”
“少主在哪?”龙九公主问,将驭龙宝杖藏入腰里。
“少主已在清凉榭设席,等候少国师入宴。”侍女答。
龙九公主遂引小玄下了圆坛,沿廊而行,步入一座大阁,又转进一座巨殿,
穿行其中,但见两边长壁绘满壁画,以靛蓝与苍黄为主色,画面古拙宏巨,散发
着久远的洪荒气息,令人心生肃穆。
小玄游目壁上,见莽莽山川间,有两支大军对垒,一边多是人类,为首人君
竹笠蓑衣,手执玄圭,身后兵将如林,顶上有天将神龙助阵;另一边立着尊妖王,
金目雪牙曲颈偻背,形若巨猿,周遭有万千山精水怪簇拥。
“此乃水猿大圣大战禹王。”龙九公主道。
“那竹笠蓑衣,手执玄圭的人君,定是禹王了!”小玄一眼便认了出来。
龙九公主点了下头。
“而这巨猿似的妖王,便是大名鼎鼎的巫支祁了!”小玄指着壁画道。
“没错。”龙九公主道,“正是淮水之君巫支祁。”
壁画向前延伸,两军从对垒变成混战,犬牙交错巨浪涛天,状极惨烈。
“据传巫支祁身高百尺,有那翻江倒海之力,但终究还是败了……”小玄道,
早在逍遥峰上时,他就听李梦棠讲过这个惊心动魄的传说。
“巫支祁乃我水族上古至灵,彼时云梦大泽至湘水之源,千里之内,鸱脾、
桓胡、木魅、水灵、山妖、石怪等莫不从命;奈何禹王有西王母及云华夫人瑶姬
御下的庚辰、黄魔、大翳三大上古神将相助,巫支祁力不能敌,终给降服,被西
王母赐的宝索金铃锁身穿鼻,囚于淮流龟山根底。”龙九公主轻叹道。
小玄一阵唏嘘,忽想:“这一役,貌似地水之争,其实又是天界胜了!”
“后来天地见怜,幸得永泰年间楚州刺史李汤,从渔人处得知龟山水底有大
锁之异象,乃以五十牛误拽放出,今已不知所踪。”龙九公主道。
“这也太奇了!”小玄道,心中悄忖:“怎觉得有些蹊跷?李汤放走了那大
水怪,不知于苍生是凶是吉?只怕日后还有得折腾……”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龙九公主微微一笑。
“不知禹王同巫支祁最初是因何而争?”小玄道。
“上古四海君贤明,强者辈出,水族大兴,运数轮转,遂有大洪淹没中土。
禹王受命于尧、舜二帝冶水,天帝遣玄夷使者乘龙秉节,授《四海真形图》,
老君授定海神针,助其疏通众水,共流入海。而巫支祁不服,因此相争。“龙九
公主道。
“禹王为苍生冶水,是为大义,巫支祁真不该阻挠。”小玄道。
“禹王治水,为地上百姓束流争土,便是大义……”龙九公主冷冷一笑,道
:“而巫支祁抗争,为的却是水族众生,怎就不义了?”
小玄怔了怔,一时无言以对,心忖:“反过来一想,所为不同,孰是孰非,
还真难说了。”又想龙九公主乃是海界龙族,立场自是非同,自己到别人家里做
客,说话当须谨慎,以免闹出不快。
两人边说边看,壁画色调忽然转暗,猛见群山间伏着一只巨怪,团身盘卧高
昂九首,分食诸峰,躯下黑泽毒沼遍布,浸满骸骨,状极怖人。
小玄立时想起阿痴制造的巨型机关来,失声道:“相柳!”
龙九公主点了下头,道:“少国师说的没错,这九头怪物便是共工臣属——
相繇,他乃大凶之物,猖獗毒暴,与万物相克,下场也比巫支祁更惨,同是给禹
王诛杀,然却三仞三沮,又筑众帝之台加以封镇,终落得个尸骨无存结局。”
“原来相柳是共工的部下,臣属已如此,可想共工有多强大……”小玄心忖。
这时壁画上出现一片极其广阔的汪洋大海,海中绘着寥寥五座岛屿,岛底有
巨鳌驮负。
小玄心中一动,道:“这是蓬莱,方壶,瀛洲,岱舆及圆嶠五仙山!”
龙九公主应:“只惜而今,五剩其三了。”
继往前看,果见画面生变,大海上只剩蓬莱,方壶,瀛洲三岛,而岱舆及圆
嶠漂向远方,已半沉海中,旁边绘着一个巨人,立在海中,两手各捉三鳌,入眼
极是壮观、古怪与震憾。
小玄指着画上巨人吸气道:“这便是那个钓走六只驮岛巨鳌的龙伯国巨人吗?”
“少国师也听过这传说么。”龙九公主点点头,轻叹道:“就是那场巨变,
令我海界元气大伤。”
小玄讶道:“巨变?”
龙九公主道:“自第一次诸界大战落幕,海界禺猇、不廷胡余、弇兹及禺彊
太古四神皆尽归降天庭。过没多久,不知何人暗施大法,令归墟震荡,蚀挫天外
海五岛根基,五岛上万仙悚惧,上表天庭,天帝遂令北海神禺彊使十五巨鳌轮易
驮负,迭为三番,六万岁一交,以固五岛根基。”
小玄道:“竟是如此!”
龙九公主道:“然海界有数族不服,其中之一便是海界最古老的的龙伯之国,
其帝尊龙陵宇侯曰‘十五巨鳌乃太古圣鳌之后,岂容欺辱’,遂联合起兵讨伐禺
彊,禺彊便纠结其他三神相抗,在诸海大战,双方皆俱伤亡惨重。”
小玄屏息静听。
“几番大战后,双方僵持不下,龙伯国帝尊龙陵宇侯终于亲自出马,以一敌
众,重创禺猇、不廷胡余、弇兹及禺彊四海神,夺走了其中六鳌,以致岱舆、圆
嶠二岛流于北极,沉入大海。”
小玄听得目瞪口呆,心忖:“那龙伯国帝尊龙陵宇侯该是何等巨大,怕是不
止万丈高巨,方能一气捉走六只驮岛巨鳌!”
龙九公主道:“天帝大怒,召聚无数太古天神,调遣大军征讨海界诸族,然
鏖战千余载,却是屡战不胜,反折了许多名帅强将。”
“竟然这等强悍!”小玄心道:“果如雪妃师公所言,水族同冥界一样,都
曾经十分强大过。”
龙九公主道:“昊天怒不可遏,遂请元始与道祖协力,亲领荡魔天尊、九天
玄女下降,终于镇伏了海界诸族,诛灭至灵无数,并亲手击杀了龙伯国帝尊龙陵
宇侯,昊天亦因此役,又完一劫,其于归返之时,再施恶法,强行锢使龙伯国族
人变小,现今只余数十丈高矮。”
“又是天界赢了!”小玄听得怦怦心跳,遥想当日大战,不禁神游物外,心
中又想:“数十丈……那也高大得惊人,随便出来一个,都不止恶军那样的个头。”
龙九公主轻叹道:“那场巨变,对于水族海界而言,是仅次于第一次诸界大
战的浩劫,致使水族海界元气再一次大伤,此后便渐渐凋蔽没落了。”
小玄嘘唏不已,见她甚是伤感,心中有些不忍,然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两人继向前行,又有禺猇、不廷胡余、弇兹及禺彊等太古海神;冯修青,视
赤,勾丘百,禹帐等上古海君;夔、鲲、龙、夫诸等大荒水兽呈于眼中,壁画连
延不绝,绘的都是水族海界的古往至灵与历代大事。
小玄瞧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出了巨殿,眼前景致一变,与先前穿过的宏
巨建筑迥然不同,入目尽是琼轩玉榭奇花异草,两边碧水泛波,偶有清风徐来,
令人心畅神怡。
两人上了一条九曲廊桥,小玄察觉脚下有异,低头瞧去,见靴子踏处,光亮
吐耀,地砖内里似有朵朵玉莲绽开,正在惊艳,又感顶上光影晃动,抬首从廊檐
望出去,见上方恰有一潭高悬,赫是通透无底,水影波光如梦似幻,饶他已在迷
楼开过眼界,仍不免满心震憾。
过了廊桥,又见前面出现一围白墙,墙上砌着琉璃檐,花木间开着一个月洞
门,上书“清凉榭”三字。
“少主就在里边相候,少国师请进,奴家换过衣衫便来。”龙九公主道,未
待小玄回答,已穿花拂柳去了。
小玄遂进了月洞门,沿径前行,转过一堆湖石,忽听环珮叮当,只见二名艳
姬从前边过来,左边一个头绾飞仙髻,耳缀一只冷芒隐透的明月珰;右边的则盘
惊鹄髻,鬓簪一支蓝光流耀的寒星钗,容颜之丽,竟然不在龙九公主之下,且眸
蕴精芒,似是修炼中人,然却衣饰风流,裸着香肩藕臂,胸前还漾出大片雪腻。
小玄赶忙垂目避让,两个丽人也不惊奇,烟视媚行地乜了他一眼,笑吟吟地
擦肩而过,沿径远去,留下一缕醉人的暗香。
“这岛上的人,个个都是绝色呐,放到别处,决计数一数二的!”小玄悄叹,
心想纵是迷楼,恐怕也有所不如,旋而想到逍遥郎君在外的名声,心头一凛,暗
自警省。
等到两个丽人走远,他才继朝前行,听见前方隐有乐声传来,美如天籁,却
不似寻常的钟鼓丝竹所发,心中甚奇,又来到个垂花门前,才要进去,猛见门内
碧波荡漾绮影晃动,赶忙站住,透过垂花看定,赫是八名丽姬在水中翩翩起舞。
但见那八名丽姬随乐而舞,个个柔若无骨曼妙似仙,身上只绕几围泛着波光
的绡带,摇着雪乳扭着粉脐,犹如雾里娇花雨中霞霓,但最令人吃惊的还是那出
波入浪间偶露的下体,赫是覆满细密银鳞的鱼尾,线如流波水光闪闪。
“鲛人!”小玄心中叫道,睁大眼睛,这景象非人间能有,一瞧之下,目光
便再也挪转不开。
他早就听闻天外海中有神秘非常的鲛人,时常盼能见着,没想今日竟然真的
遇见了。
小玄心中惊奇,这才注意到里边是个依池而建的园子,大半皆水,只在边上
筑着疏疏朗朗的轩榭,池水碧如翡翠,深处竟隐透珊瑚海花诸象,最怪的是,明
明不是温泉,却有丝丝青雾升起,氤氲满园。
“玄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清脆悦耳,却又冷腻之极。
小玄心中一跳,循声望去,透过薄薄白雾瞧见水中浸泡着一人,眸似星辰颜
如玉,威仪隐透,秀逸绝尘,正是逍遥郎君烛鼎玄,他背靠玉石池沿,怀里倚偎
着个绝色佳人,肌肤胜雪长发及腰,一对明眸湛如水濯,却是已见过数回的逍遥
郎君贴身三丽姬其一。
此姝正是辟邪宫失踪多年的五宫主无瑕仙子吕嫣莹,小玄亦曾从啄日大王口
中听过其名,只是没跟眼前人对上号。
“真是一对璧人!”小玄心中赞道。
两人旁边还有数名娇丽侍姬,个个有那莺惭燕妒、桃羞杏让的容颜,亦皆跪
坐在水里,手托玉盘,上置宝觞金樽,不时把酒递到两人唇边。
“何需挂心,那些人……能驭鲲鹏又如何?再说……日、月、星、辰又是你
亲手调教出来的,……机敏……了得,从未失手过……”无瑕仙子道。
“能驭鲲鹏?”小玄心中一个鹘突,立时想起虞渊谷之行的遭遇来,耳中乐
声干扰,听得有些断续,按不住运转真气,提聚听力细聆。
“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只要追踪到他们的老巢,一切便都水落石出了。”
吕嫣莹继道。
“怕是不易,这些人委实来得诡异,我布局良久,之前却无半点相关消息,
一万一千七百零三株呐!这等阵仗,到底想干什么?莫要坏我大事才好。”逍遥
郎君沉吟道。
小玄听见他言中似有重大秘密,心中迟疑是不是应该立刻离开避嫌。
无瑕仙子从侍姬手中接过觞酒,亲自送他唇边,眸中柔辉似水尽是钦慕:
“玄郎,无论他们是谁,赢的最后一定会是你。除了那几个圣主界尊,这天地之
中,还有哪个能与你比!”
逍遥郎君张唇啜了口酒,微叹道:“虽然绝不会多,但至少会有一个。”
“谁?”吕嫣莹问。
“阿九去接他了。”逍遥郎君道。
“少国师?你那个才结拜的小兄弟?”无瑕仙子道。
逍遥郎君点了下头,叹道:“玄狐一脉,乃这天地中的异数,我与他斗了一
世,争了一世,全都没赢。”
“斗了一世,争了一世?”小玄听得云里雾中,暗暗诧讶,不知逍遥郎君何
出此言。
吕嫣莹一脸不以为意:“但这一世,他注定不是你的对手了。”
逍遥郎君微摇了下头,道:“对于玄狐一脉,你永远都不知道可能发生什么,
轻视的人,几乎下场都不怎么好,譬如七绝魔君,譬如邪皇渊乙,譬如晁紫阁,
还有很多很多……”
“玄狐……又是玄狐……”小玄心中沉郁,猛然一惊:“他怎么知道晁紫阁
的事?对了,皇后是他徒儿,十之八九是她透露的。”想到此点,心中方才渐定。
“听闻玄狐一脉,都会有根女人抵挡不住的大宝杵?”吕嫣莹忽尔轻轻一笑。
小玄错愕,心中一通乱跳。
雍雅静气的女人一但肆言荡语起来,总有种别样的撩人风情,何况话题还相
关自己。
“嗯哼,玄阳盘龙杵,举世无双的。”逍遥郎君笑道,“你想不想尝尝?”
小玄心头剧跳,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话?玩笑能这样子开么?
“不想。”无瑕仙子道。
“当真不想?”逍遥郎君嘴角挂笑,“除了盘龙杵,还有那传说中的玄阳宝
精哦,最美女人的。”
“再好都不要,嫣莹永远是少主一个人的。”无瑕仙子淡然道,停了少顷,
忽道:“但……”
“原来她叫嫣莹,好美的名字。”小玄心道。
逍遥郎君微笑瞧她。
“如果你想……看。”无瑕仙子仰唇贴在男子耳根,声音变得低回黏腻,
“那便是另一回事了,嫣莹不妨与他闹一场,送与你尝个鲜,只怕他是个银样蠟
枪头,咱逍遥门的本领一出,便顷刻不济事了,反倒叫你这小兄弟折了颜面。”
“那咱就啥都别使。”逍遥郎君笑道。
小玄大惊,心脏几要蹦出胸腔去,再也不敢偷窥下去,正要转身逃走,忽听
一声银铃似的轻笑,身子已给具柔软如酥的娇躯贴倚住,有个娇滴滴的柔腻声音
在耳畔道:“少国师才来,怎就要走了?”
脸畔紫丝飘动,他侧转过头,见挨着自己的是个妖娆妇人,眸藏冶媚,长睫
弯翘,似能撩人魂魄,身着一条绯霞软烟罗,正是上次将李梦裳送回来的紫发丽
姬,惊得欲要抽身闪开,岂知妇人手搂臂揽缠住就是不放。
“这可是上古海界的名舞——碧海凌波,别处可瞧不着哩,错过了定然要后
悔的!”紫发丽姬笑盈盈道,一对滚硕肥美的傲人酥乳透衣而贴,似有若无地轻
挨在他臂侧。
这丽人正是玉露娘娘,乃蚌精修成。拜在长生圣母门下,赐名玉还真,原在
瀛洲紫烟岛修炼,是三岛十洲上有名的妖仙,后遇逍遥郎君,追随其畔,以致名
坠污泥,个中原由,众说纷纭。
“原来是姐姐,都是在下乱走乱闯,唐突了。”小玄忙道。
“哪里唐突啦,我家少主正在等候少国师大驾光临呢。”玉露娘娘道,话音
未落,又听有人道:“怎么还在门口?”
小玄抬头望去,却是龙九公主袅袅婷婷地来了,身上已换了袭紫绡丝裳,似
袍非袍,露着粉肩藕臂,松松地吊起两根绸带,在颈后系了个结,完全不似中土
衣饰,一头墨似云发用玛瑙束子紧紧箍起,将一张绝色脸儿突显得越发精致俏丽,
令人不敢逼视。
“一路美景,目不暇接,是以走得慢了。”小玄支吾道。
“那还不进去?”龙九公主走上前来,竟同玉露娘娘一左一右捉腕抱臂,不
由分说拥着他穿门而过进入园中。
“老四!你可来了!”逍遥郎君朗声笑道。
“三哥!”小长抱拳作揖,“多谢宝车来接,助小弟脱离险境!”
“哦,此话怎讲?先入席,我们边饮边聊。”逍遥郎君道,说着从水里起身,
无瑕仙子也随之上了池岸,身上只围着条飞鹤玄色绉纱绡,衬得沾着水的肌肤白
如美玉腻似凝酥,从侍姬手里接过条白石墨竹锦袍,为逍遥郎君披上。
小玄则在龙九公主同玉露娘娘引领下进入旁边的水榭,同逍遥郎君对席而坐。
一入榭中,便觉幽香沁脾,通体清凉,但见曲栏瑶窗,锦幕玉簟,隔断处置
一座屏风,绘着茫茫云海,显然加持了某种法术,似在缓缓变幻,小玄心中奇讶,
正要细瞧,忽听龙九公主道:“少国师好生狡诈,竟趁打架之时祭符,把奴家拉
去当做个逃命的驹儿,半路还要借口开溜!”
“休得无礼,惹恼了贵客!”逍遥郎君笑斥。
“委实是小弟不是,只因事情危急,才厚颜向三哥求援。”小玄诚惶诚恐道,
遂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说话间十数个侍儿装容的美人自外而至,手中提壶捧匣,在主宾两张案上排
下玉觞金樽翡翠盘,铺满珍馐百味琼浆玉液,玉露娘娘、无瑕仙子同龙九公主亦
在左右张罗。
“原来是救奉天侯去了。”逍遥郎君道,脸上并无半点诧异之色,只道:
“那黑焰岛是个险绝之地,四弟敢去,胆色过人呀!”
“不得已而为之。”小玄道,见他竟没细问,也乐得把话少说。
“既已脱出险地,须当放怀痛饮!”逍遥郎君道,当即举觞邀酒,小玄赶尽
忙捧觞回应,两人一干而空。
酒一入口,立觉甘香满颊,醇厚处却是与众不同,细腻得直透心魄,紧接着
一股酣意袭来,又令人神魂俱酥,小玄轻吁口气,惊问道:“这是何酒?”
“此酒名曰琼海珍津,乃海界上古珍品,取海里诸珍酿造,颇有独异之处,
虽比不得当日我们在夜光潭喝的酒,但亦算世间罕有,你再品品。”逍遥朗君道,
又同小玄连饮几觞。
小玄从来好酒,遇见珍罕佳酿,自是欢喜非常,但因心中有事,始终挂记难
放,遂抱揖道:“三哥在夜光潭为我解围,尚未答谢,今又千里相援,更以美酿
款待,小弟感激万分,只是身上还有数事悬着,须得立即赶回玉京,这路途遥远,
耽搁不得,就此与兄别过,来日再聚!”
“不急不急,四弟只管饮酒,为兄包你误不了事。”逍遥郎君笑道,转朝榭
中三个美人道:“来,你们代我敬上一觞,为少国师接风洗尘。”
第八回先天遗秘
玉露娘娘抱樽走到小玄案前,跪在簟上斟了酒,先奉一觞递与小玄,又自执
一觞,娓娓道:“少国师万福,难得来你哥哥这儿,奴家举盏恭敬,请少国师满
饮此杯。”
小玄赶忙举觞,道:“上次送回师姐之恩尚未报答,这杯该我敬……嫂子姐
姐才是。”
“什么嫂子姐姐哟!”玉露娘娘转朝众人笑道,“你们快听听少国师怎么唤
的。”
逍遥郎君朗声笑道:“少国师是我兄弟,你是我女人,他叫你嫂子有何不妥!”
“叫嫂子自亦可以,只是这姐姐两字加得好甜!”玉露娘娘笑靥如花,同小
玄饮了一杯,龙九公主也来案前斟了酒,奉与小玄,只道:“少国师请。”
小玄这回不敢再胡乱称呼,捧觞道:“公主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赶来相救,
小弟敬姐姐此杯!”
“咦,少国师到了奴家这里,怎就少了两个字?”龙九公主故作奇讶,瞪眼
道:“我也是你嫂子,快快补上!”
小玄赶忙改唤称呼:“小弟敬嫂嫂此杯!”
众人一阵笑,随后无瑕仙子也来敬酒,小玄干脆也称嫂子,两人对饮了一觞。
“不行!”玉露娘娘对逍遥郎君道,“你这弟弟嘴巴甜,模样又好,让人瞧
得喜欢,我得再与他吃一觞。”
“老四难得到此,你们都要与他多吃几觞!”逍遥郎君笑道。
玉露娘娘便又来敬小玄,无瑕仙子与龙九公主似有默契,也再轮番来敬,殷
勤劝酒。
小玄面烧耳热,心中暗羡:“三哥艳福无边,莫说满岛的美人,只这眼前三
个,便是神仙不换!”
接下走樽传觞,众鲛女亦在榭前水中时歌时舞,饮宴多时,不觉间暮色渐沉,
眼见到了掌灯时分,榭中却仍然一片明亮,小玄喝得心飞神越,昏朦间游目四顾,
这才发现三面壁上各嵌着一颗大珠,正在散发着柔柔的光亮,赫是夜明珠,心道
:“婀妍也有这么一颗珠子……她走时,怎么像是心事重重?难道根元给那青冥
业火伤得厉害?”
他神不守舍地胡思乱想,无意间目光再次落到榭中的屏风上,但见光影幻化,
犹如实景一般,瞧着瞧着,茫茫云海忽尔分开,现出一座奇异无比的山峰来,上
不接天,下不沾地,就那么孤零零地空悬着。
小玄胸口蓦地重重一跳,心中叫道:“这个地方——我去过!”
“那是不周山。”逍遥郎君缓缓道。
“它就是不周山?”小玄讶道。
逍遥郎君点了下头,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屏风。
小玄盯着屏上那座迷雾重重神秘无比的传说之山,心神莫名恍惚,但见云海
滚滚流涌,不周山前突然飞来一人一兽,那兽首尾如龙,身如巨鳌,颔下舞着两
根惹眼的黄须,不禁失声:“金须龙鳌!”
逍遥郎君眉梢微微一挑,诧道:“你知道那魔物?”
小玄道:“那魔物就在黑焰岛上!”
逍遥郎君道:“老四,你可是亲眼瞧见?”
“何止亲眼瞧见!”小玄道,“也不知到底哪里惹着了它,自打我踏入南海,
它便阴魂不散的一路追袭!”
“后来呢?”逍遥郎君问。
“后来它与一只不知从哪冒出的怪物缠斗起来,一同跃入深渊里去了!”小
玄道,回想当时场面,犹感惊心动魄。
逍遥郎君同龙九公主对视一眼,沉吟不语。
小玄瞧瞧金须龙鳌背上所负之人,猛然想起钓龙仙君之言,叫道:“莫非这
人便是那魔物的主子——共工?”
“没错,此圣便是水族先祖其一共工。”龙九公主道。
“这屏上绘的,便是共工怒撞不周山的传说么?”小玄道。
“世传多为此说。”逍遥郎君微笑道,“然而另有别情。”
小玄立又想起祖灵婆婆之语,隐觉相关灵竹族人的秘密,便没接话。
“实则是,共工与祝融相争不胜,为夺先天宝藏,遂强启不周山,奈何功败
垂成,以致不周山一分为二,分坠两地,自己也落得个元销形灭的结局。”逍遥
郎君淡淡道。
这说法同祖灵婆婆之语已很接近,小玄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目光转回
不周山之上,瞧着瞧着,不知因何,心底深处竟生出一丝渴盼又恐惧之感,仿佛
那屏上的不周山化做了一个无边噩梦,欲要将自己吞噬进去。
“老四?”逍遥郎君叫了一声。
小玄浑浑噩噩。
“少国师!”龙九公主提声唤道。
小玄猛然惊醒,茫然望着她。
“你不会就这点量儿吧?”龙九公主斜倚在他案旁,兰指轻弹了下跟前的酒
樽。
小玄勾起案上玉觞,一饮而尽。
逍遥郎君眯眼望着他,若有所思。
小玄吐出口气,回想着先前,心中尽是疑惑,问道:“三哥,何为先天宝藏?
这‘先天’二字是甚意思?“
“先天者……”逍遥郎君道,“即混沌之前矣。”
“混沌之前?”小玄愕道,“盘古开天辟地,二气升降,清轻上为天,浊重
下为地,始有如今世界,混沌之前,又岂能有谁留下宝藏?”
“非也,此不过后世之一说矣。”逍遥郎君笑道,“混沌初开,昊天、鸿均、
元始、道祖、顼冕、绛夕、太至、渊乙、燧皇、太昊、灵娲、烛龙等便已在天地
之中,请问从何而来?”
小玄哑口无言。
“其实我只是列举了这几个人人皆知的圣尊,除此之外,先天地者尚有许多,
只是我们知或不知而已。”逍遥郎君道。
“有人说鸿钧先天地得道,细想起来,此言即是说——混沌之前便已有鸿钧
了?”小玄喃喃道。
“此说传之已久,然以吾族先祖记载,此乃无疑之事,混沌前早就已有天地,
只不过非是当今世界罢了。”逍遥郎君道。
“所以,混沌前之世界便称之为‘先天地’么?”小玄道,想起他乃妖、水
二祖玄龙之后,心中已信了七七八八,不由摸摸腹际,又问:“先天地中都有些
什么?”
“彼时的天地之中,据说有亿万仙、真、妖、魔、精、怪及无数生灵,但是
还没有神和人。”逍遥郎君道。
“不知那时的天地是何景象?”小玄有些走神道。
“据吾族先祖记载,先天地壮丽奇绝,气象万千,处处真灵盈沛,亿万仙、
真、佛、妖、魔、精、怪与无数生灵皆有大能耐大神通,一切自然、自衡而无序。”
逍遥郎君道。
“无序?那时的亿万仙、真、佛、妖、魔、精、怪及无数生灵如今都到哪里
去了?”小玄继问,心驰神往。
“经历了混沌之劫,大多都消失了,覆亡了。能幸存下来的,都是当今的太
乙大罗至尊至圣。”逍遥郎君道。
“混沌是劫?”小玄诧讶道。
“混沌是大劫,天地由始至今第一的大劫,佛门所说的无量量劫。”逍遥郎
君道。
“这混沌大劫从何而来?”小玄问。
“传说众多,按吾族所记,是先天地中出了个大魔头,欲将无序变为有序,
聚党羽与亿万仙、真、佛、妖、魔、精、怪及无数生灵相争,最终引动雷域异变,
以致天地混沌,险些覆亡。”逍遥郎君道。
小玄屏息静气地听着。
“亿万年后,幸有先天地大能者盘古觉醒,一日九易,神于天,圣于地,力
辟混沌,又得先天地幸存的诸尊诸圣再立地水火风,方得重造天地。”逍遥郎君
继道。
“那大魔头叫什名字?后来呢?”小玄问。
“那魔头乃魔祖太至之父,邪皇渊乙之师,名号甚多,其中传得最广的,便
是——太兆,他虽依凭撼天动地的无上邪法借取了雷域之力,但终究敌不过先天
地中联合起来的一众大智大能,于混沌前覆灭了。”逍遥郎君道。
“那些先天地的大智大能又都是谁?”小玄好奇万分。
“那些联手诛灭太兆的大智大能,仙、真、妖、魔、精、怪皆有,均为先天
地中的绝顶之辈,现今几已无存,至于具体是谁,扑朔迷离众说不一,更甚者奇
诞之至。”
“我曾听师祖一辈隐传……”无瑕仙子接言道,“鸿均也许就是其中之一。”
“海界也有类似传说,我水族之祖——太古圣鳌或为其一。”龙九公主道。
“那场令天地巨变的大战,不知如何天翻地覆颠倒乾坤,方能让整个寰宇陷
入混沌!”小玄听得心惊脉跳,道:“因此,那不周山上的先天宝藏,指的是混
沌前所遗?”
“据吾族传说,那些联手诛灭太兆的大智大能,在围歼之战中多已身受重伤,
命悬一线,又见先天地即将陷入混沌,无力逆转之下,遂将各自的绝学、神兵及
与宝器聚藏一处,施大法固存,以防不测。”逍遥郎君道。
“这个聚藏之处,便是不周山?”小玄道。
逍遥郎君微点了下头。
“原来不周山聚藏着先天地众多的绝学、神兵与宝器,难怪现今有这么多人
垂涎觊觎,连共工都为之送命!”小玄心道。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而且还知道在哪里。”逍遥郎君忽道,抬
起眼望着小玄:“你会不会想要去看一看?”
小玄怦怦心跳,猛然想起,祖灵婆婆说过,巨竹谷独步天地的机关秘术,据
传便是不周山残存下来的点滴之遗。
“三哥,你知道不周山在哪里?”小玄反问。
“各界隐传,不周山给共工强行破坏,一分为二,上不周山跌入了天外海,
下不周山则坠至玄冥深处,俱不知所踪。”逍遥郎君停了下,继道:“然这些年
来,我上天入地,遍寻八荒,已大致探知了上不周山的所在。”
小玄心如惊涛骇浪。
“就让我们一起去揭开这个天地第一的秘密如何?”逍遥郎君微笑道。
“三哥。”小玄深深呼吸,好一会方道,“那可是人人垂涎的先天宝藏,你
为何肯与我分……”
“因为我们是兄弟。”逍遥郎君道。
小玄胸口一暖。
“最好的东西,自然要跟兄弟分享,而且,我还需要你的帮助,非你不可。”
逍遥郎君道。
“非我不可?”小玄诧问。
“这个,只有时候到了才能告诉你。”逍遥郎君道。
小玄一阵踟蹰。
他从来就痴迷机关术,还喜欢冒险,天性中对未知充满好奇,这种隐藏着先
天地大秘密的地方,对他而言,简直有无穷的诱惑。
但是眼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首先是玉京。随着离开的时日越久,玉京的变数越来越大,为了武翩跹,须
得立刻赶回去将局面稳住。
除去这件最迫切的事,找到为自己失去内丹的阿萝,上凤凰崖去见师父,都
是让他时时牵肠挂肚的念想。
“你,不想去?”逍遥郎君盯着他道。
小玄摇了下头,还未说话,逍遥郎君已道:“你想结束东躲西藏的日子吗?”
小玄错愕。
“你想有心无力的时候越来越少吗?”逍遥郎君喝了口酒。
小玄默然。
“你想路见不平就能拔刀吗?”逍遥郎君抬眼看他。
小玄轻轻呼吸。
“你想叱咤天地吗?”逍遥郎君一字一句道。
小玄心如潮涌。
“你能守护你最珍爱的东西么?”逍遥郎君垂目望着手中的玉觞。
小玄呆住。
刹那间,真珍洞里面壁的师父、不知下落的阿萝、忍辱负重的武翩跹、黯然
离去的婀妍,还有为自己深醉的水若与小婉齐涌心头痛入骨髓。
逍遥郎君默默喝酒,不再说话。
小玄望着他,良久方道:“你呢?”
“我?”逍遥郎君移目望向轩外,穿过檐角投向夜空,缓缓道:“我的祖上
曾是一界之祖,一界至尊,我的家族,本该万众景仰世世尊贵,可这一切全都成
了过眼云烟。”
轩中三个美人皆俱停觞止樽,静静地望着他。
“之所以失去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逍遥郎君淡然道。
小玄等着答案。
“就是不够强。”逍遥郎君轻轻道。
小玄身躯微微一震。
“现在,吾族的荣耀已经给取代,而我只能在这鲜为人知的小岛上关起门来
逍遥自在。”逍遥郎君道。
旁边的无瑕仙子侧过身子,轻轻倚抱住他的臂膀。
小玄忽然间有点明白他那天在酒桌上为何淆然泪下了,也许,这个男人背负
着的东西一直都太多太沉了。
“但我从来都不怨恨取代者。因为强者从来都不是永恒的,不够强,就只有
被取代,天经地义。”逍遥郎君道。
“所以,三哥之所以要去不周山,是为了光复祖上的荣耀?”小玄道。
“过去的便过去吧。”逍遥郎君摇了摇头,淡然。
道:“这天地之中,强者为王。我只是也想做一回取代者,最强者的取代者,
再也不会被任何人的取代的取代者。”
小玄愕然望着他,心中震憾:“外间都传他是个淫邪之徒,行事龌龊荒唐,
焉知谬以千里!”隔了好一会方道:“最强者的取代者……这个只怕不易。”
“如果传说是真的,不周山中就必定埋藏着无尽的先天奥妙与秘密,只要我
们找到那里,一切就有可能。”逍遥郎君望着他,眸底隐隐激荡着一抹炽热。
“既然连水圣共工都打开不了……小玄迟疑道,”只怕真能找到那里,也是
无可奈何。
“事在人为。”逍遥郎君道,“知道这世上最让人后悔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小玄问。
“是可能做到,然后没做。”逍遥郎君淡淡道,平静地望着他。
第九回班门弄斧
“好!”小玄毅然道,“三哥,我和你一起去!”
逍遥郎君哈哈大笑,举起手中玉觞:“好兄弟,干了!”
两人一齐仰颈干了,旁边三个美人笑吟吟地在旁斟酒劝菜。
“只是小弟眼下确实有要事须办,得先赶回玉京去。”小玄道。
“此事不急。”逍遥郎君道:“一来我还没最后确定那地方的所在;其次,
此行非同小可,需要筹措的物事甚多,四弟不妨先办自己的事情。”
主意拿定,小玄心里轻松,酒便饮得越发畅快,逍遥郎君也是意兴飞扬,仿
佛拣着宝一般,喝得快活,又唤侍姬取来数樽不同的仙家珍酿,两人酒到觞空,
愈饮愈兴,待到后来,竟然弃了玉觞,捧樽痛饮。
不知过了多久,小玄几要趴到案上,昏昏间猛一个激灵,遂又强撑坐直,朦
胧望向周围,见榭中的侍姬尽去,对席的逍遥郎君歪躺玉簟之上,头枕无瑕仙子
腿间,似已醉去,玉露娘娘与龙九公主却还在自己身旁伺候,均是一副不胜酒力
的娇酣模样,眼波流转胭脂烫颊,在夜明珠柔柔辉光的映耀下,分外艳丽。
“别只吃酒。”玉露娘娘手扶玉额,舀了匙海椰白玉羹送到小玄碗里,忽道
:“上次捉来与你的那个师姐,滋味如何呀?”
小玄一惊,手没捧稳,把小半樽酒洒在身上。
玉露娘娘同龙九公主轻呀一声,皆从身上掏出帕子来为他揩拭。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小玄忙道,见她们如此亲密,鼻间尽是丝丝令人
心跳的腻甜,不禁有些惊慌。
“你那师姐,身上藏的当真是倒垂莲么?”玉露娘娘在他耳边吐着香息问。
这个怎能回答!小玄面红耳赤,一阵支吾。
“不可能没要她吧?”玉露娘娘道,“倒垂莲为名器之珍,万中无一,你不
会白白放过吧?”
小玄愈慌,脑海里尽是李梦棠的羞不可遏的娇柔模样。
“脸红什么呀?”龙九公主笑道,一肩轻倚在他臂侧:“《品花玉鉴》上说
‘遇者无方,稍触即溃’,少国师不会是如此这般吧?”
“嫂嫂莫要取笑。”小玄额角冒汗道,猛想自己这么回答,岂非有那承认之
意?
“那嫂子教你呀!”龙九公主顺着他的称呼笑道,“只需稍略点拨,保管你
下次找回场子来!”
小玄张口结舌,一时辨也不是,不辨也不是,见玉露娘娘亦在另一边挨着自
己,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
“对啦。”玉露娘娘竟道,“都传玄狐身上藏着根绝世宝杵,望少国师莫要
吝啬,借与奴家一观。”
“我也要见识见识!”龙九公主笑嘻嘻道。
小玄睁大眼睛,昏沉中忽尔一惊,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我是……”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啦,这天地中的事,就没几样是我逍遥门不知道的!”
龙九公主道,竟同玉露娘娘探手往下,摸索着朝他裆际滑去。
小玄大惊,赶忙飞手阻挡,却怎拦得住四只刁钻巧手,忙乱间瞬给捉住要害,
也不知有何奥妙,只给隔衣捏拿了几下,便已筋麻骨酥。
“好沉。”玉露娘娘掂了掂道。
“个头不小。”龙九公主悄笑道,竖指量了一量。
小玄惊觉自己变化甚剧,心叫不好,两个美人已经得寸进尺,竟然去他腰头
扯衣解带,只见一物勃然跃起,“啪”地打在玉手之上。
“好厉害,这等有劲!”龙九公主道,兰指轻舒顺手捉握住巨物。
“还没怎么,就都这模样了?”玉露娘娘笑睨男儿一眼。
“不过,也没啥不一样的呀?”龙九公主道。
“翘得好有劲,握不拢呢。”玉露娘娘道,长指圈起,顺着茎管轻轻撸弄。
“也就是大些儿嘛。”龙九公主道,伸出根尖尖指儿轻戳了下膨硕的龟头。
小玄心中慌乱,但怎敢去捉碰四只玉手。
两个美人指指点点继续琢磨,龙九公主有些失落道:“不是吧,大名鼎鼎的
玄阳盘龙就这模样?”
“我不是玄狐!”小玄闷哼道。
“闭嘴!”龙九公主娇叱道:“到底是不是,一会便知!”
“等等……”玉露娘娘思索道,“我记得《珍览》上好像说‘真龙不显’,
莫非得使些手段才见得真形?”
“我来!”龙九公主道,竟然就在案旁俯下螓首,埋到男儿双腿中间……
“不可!”小玄急唤,身躯一颤,龟首已陷入了个暖湿润腻的所在,低头望
去,见玉人螓首缓缓下压,将更多的地方裹了进去,眼见过半,又把玉杵徐徐吐
了来,接下轻啜慢吮,一吞一吐间无比曼妙撩人。
玉露娘娘瞧了两眼,转身勾搂住他脖子,朱唇贴到他颈里猫儿喝舐奶似地轻
轻挑舔,两根剥葱似的指尖交替而行,顺襟口爬入男儿衣内,拈住他的乳头一下
下轻搔。
小玄肌肤紧绷心跳如擂,简直不敢细想眼前发生的荒唐,昏昏间朝对面望去,
见无瑕仙子扶搂着醉卧腿上的逍遥郎君,正在为他轻摇纱扇,一双妙目冷冷地瞧
着这边。
小玄唬了一跳,慌忙把视线移开,不敢再看对面半眼,脑子却尽是无瑕仙子
那张面无表情的丽颜,不知怎的,玉杵在龙九公主唇舌间乱跃乱跳,瞬又暴胀了
一围。
龙九公主微微一怔,葱指将杵牢牢捉住,啐道:“好不老实,瞧奴家怎么收
拾你!”言罢丁香一吐,绷着嫩舌尖紧抵在龟首的分瓣处,对着马眼一下下轻轻
戳捅,每隔十余记,方把香舌往下一掏,在紧绷的系带上添上数抹舔扫。
小玄瞠目结舌,也不知玉人使了什么功夫,夹裹着微微疼痛的奇美如潮袭来,
不觉通体绷紧,险些就要射将出来。
玉露娘娘在他颈里吸吮着,掀开衣襟,顺着喉关一路往下亲吻,娇艳欲滴的
朱唇濡着肌肤移过胸口腹沟,渐渐也来到男儿腿间,跪在玉簟上与龙九公主脸贴
脸一道舔吮怒勃的巨杵。
小玄盯着底下的一对绝丽花颜,欲焰酒力交织飞腾,仿佛置身幻梦之中,逃
走的意志冰雪消融。
“怎么还不显形?看来还要加点工夫!”龙九公主娇嗔道,忽尔站立起身,
柔美长腿一抬一转,紫绡丝裳下摆两边滑开,轻盈无比地跨坐到男儿身上。
“嫂嫂不可!”小玄惊道。
“胆小鬼。”龙九公主垂头看着底下,同玉露娘娘一道捉握着巨杵对准了湿
润的蛤口。
“三哥知道,定要……定要……”小玄挣扎起来。
“知道也不怕。”龙九公主道,轻轻往下一坐。
小玄两手抄出,千钧一发间捧住了下沉的两瓣粉臀,只觉满掌冰腻,如握凝
脂。
“你哥哥若是知道……”龙九公主抬起眼盯着他,腻声道:“只会更加来劲,
他喜欢这样。”
“喜欢这样?”小玄错愕,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喜欢别的男人偷他的女人。”龙九公主慢慢移近,菱唇贴在他耳边悄声
道:“越强的男人,他就会越来劲,特别是配得上做他对手的人,而你,恰恰就
是这样一个男人!”
小玄心里惊雷滚滚一塌糊涂,猛然想起皇后说过,晁紫阁喜窥妃嫔偷人,可
那是因为他自己不行啊!
“我这妹子,可是当今海界四大美人其一,水族多少王公贵胄、天界多少仙
君神王都垂涎的,错过了,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哦。”玉露娘娘娇声诱道。
海界四大美人!小玄望着眼前的丽颜,只觉奇妍异艳鲜媚绝伦,真个当之无
愧。
“知道吗,你哥哥早就想与你一较高下了!”龙九公主稍稍用劲,小玄捧扶
不住,给她一点一点地朝下溜去,如丝如缎的触感腻滑得指掌生麻。
“怎么可能……”小玄颤声道,蓦感龟头乍滑,已给一团奇柔异嫩的娇腻噙
住,筋麻骨软的瞬间,整根玉杵已给吞没。
“你不懂。”龙九公主轻轻喘息,似乎感受到了那过人的挺拨与长硕,一双
玉臂攀上了男儿的脖子,“越强的男人就越敢于较劲,时时渴盼遇见旗鼓相当的
对手,然后通过战场来证明他的强大——无论是这个战场是在床下还是床上!”
小玄只觉荒唐之至,极绝的美妙纷至沓来,很快便淹没了他的心神与挣扎。
龙九公主环臂搂颈,不疾不徐盈盈起落,两只丽目冷冷地盯着男儿的脸,一
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玉露娘娘仍跪簟上,一双藕臂交搁在男儿腿上,歪着螓首瞧着两人的交接处,
饶有兴致的等待着玄阳盘龙现出真形。
小玄喘息渐急,铁杵勃翘如弓,只觉玉人内里美嫩无比,未及百抽,竟感精
关阵阵酥虚,赫然隐生射意,心中吃惊,脸上不露声色,暗地里极力强忍。
龙九公主朝下望去,同玉露娘娘相视一笑,却是都瞧破了男儿的斤两。
“怎会这样?真要丢丑了!”小玄耳根烧热,想到两个美人都是嫂子,自己
如此不济,多半回头就会给逍遥郎君知去,愈感酸麻欲溃,慌乱间灵光一闪,暗
转真气,使出了碧绮绮当日秘授的九鼎还丹诀。
龙九公主娥眉微微一挑,立时察觉,心里道:“这等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亦没道破,当即运提真气,亦悄悄使出自家秘技来。
小玄蓦感一道似有若无的吸汲之力透杵而入,深侵茎心,明明使出了九鼎还
丹诀,然却形同虚设,浑身一阵出奇酥美,意志陡溃,两手转捧为抱,跪直起身
朝上猛一通狠突疾冲。
龙九公主被顶得妖娆摇晃,眼里尽是得意,忽尔神色微变,就要从男儿腿上
爬起,岂知反被男儿一把推倒,压摁在玉簟上大弄大创,失声低呼:“他……他
变了!”
“瞧见了!”玉露娘娘道,趴在两人边上细观交接处,薄晕染颊美目发亮,
又道“这便是玄阳盘龙么,果真有些唬人哩。”
龙九公主弓起身朝下瞧去,见在花底时没时现的巨茎暴胀数围,通体火赤,
青筋根根怒凸,宛如虬龙盘绕柱上,出入间抓扯得蛤内粉肉如花绽放,只觉快美
倍增,颤哼道:“好刮人!”
玉露娘娘坐起身,贴在男儿耳边悄声道:“阿九内藏宝器,你搜到深处,寻
着花心,先锁精关,然后以……”
“姐姐别教他!”龙九公主娇喘道,又觉男儿杵热如火,烫得瓤内欲融欲化,
花心接连给杵着,爽美得花蜜四溢,滴垂簟上。
小玄此时哪里听得见她们说话,冲刺间猛一下突得深了,龟头挑开花心,马
眼触着一物,嫩如蛋清,且还滴溜溜地转,登时茎麻龟木,堤崩坝溃。
常言龙骊在颔,当龙修成仙,便可隐入体内,多数藏于丹田,而龙九公主却
是天赐宝器,骊珠沉至玉宫,每每宫口开启,宝骊便如珠吞吐,辅与秘技,还能
嵌入马眼转动,奇趣无比,男子遇见,筋麻骨软,如无锁精秘术,必定丢盔弃甲
一泄千里。
“然后以圆徐捺,只消采开花心,便能尝得那……”玉露娘娘继续道,尚未
说完,猛见男儿慌忙拔杵而出,抵在龙九公主的雪腹上一股股暴出浆来,竟是射
了。
龙九公主咯咯娇笑,蓦地打了个哆嗦,却是给玄阳宝精麻着。
“你不识锁精之术?”玉露娘娘愕道。
“他就是个半吊子!”龙九公主凝着身子薄嗔道:“弄得人不生不死的……”
小玄满面通红,忽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觉悟,痛悔自己从未对九鼎还丹诀
下过功夫。
“这便是玄阳盘龙么,好霸道的样子!”玉露娘娘啧啧道,玉手捉住陷在雪
腹里的宝杵,竟朝对面的无瑕仙子唤:“快来瞧!”
小玄唬了一下,心中卟通乱跳,深恐逍遥郎君给她吵醒。
“有啥稀罕。”吕嫣莹淡淡道,依然安坐不动,只为逍遥郎君轻轻打扇。
“果然是玄阳宝精,把人手都麻了……”玉露娘娘收回手,放到眼前瞧着,
轻拈葱指,拉出根长长细丝。
“只在肤表,便已这等麻人,若是射到内里,岂非……”龙九公主指尖轻揉
着腹上的狼藉,也在暗暗吃惊。
“咦,怎么半点没软?”玉露娘娘微喘道,盯着龙九公主腹际,见男儿巨杵
勃翘如前,通红绷亮全无疲态,不觉春意惹动媚色横生。
“姐姐来!”龙九公主道,抬手一捉,不由分说便把玉露娘娘拽抱到身上,
恰好坐在男儿杵上。
小玄轻吸口气,玉茎给她娇弹雪臀压在龙九公主的软绵腹上,真个上下销魂。
“教你个妙法。”龙九公主在玉露娘娘肩畔探出头来,朝小玄轻笑道:“姐
姐花底藏妙,最宜过而不入,耍个临阵磨枪。”
“什么叫做临阵磨枪?”小玄心头乱跳,暗暗好奇。
龙九稍稍抱起玉露娘娘,把她玉蛤准准地架在男儿杵上,徐徐一推,笑道:
“你动一动!”
小玄稍稍一动,立感茎上肉珠颗颗,肥润如膏,层次异样分明,下面还有龙
九公主嫩滑的雪腹垫着,不禁茎勃杵翘,忍不住轻轻抽送起来,还没几下,又从
玉蛤里揉出颗肥极的蒂子,连同两瓣美嫩花唇一块黏濡濡地磨着茎身,愈觉销魂
蚀骨滋味奇美。
“便是这般!”龙九公主娇声道,“我姐姐的妙器典上有名的,叫做‘花底
连珠’,最是销魂的!”
小玄重重喘息,只一声不吭地在两个美人的花底腹上来回穿梭,抽添渐急,
不知从哪磨出许多稀蜜薄浆来。
“他那宝杵冠巨沟深,遇着姐姐,真个将遇良才呢。”龙九公主在玉露娘娘
耳边悄声道,暗挺蛇腰,紧紧地托架住腹上的宝杵。
“要你教他!”玉露娘娘轻打了她一下,只觉腿心之物炽热如火,杵上盘龙
跃跃欲飞,直给犁得魂酥魄迷,花底红融脂化,果是人如其名,颗颗稠汁滴淌,
竟如琼浆玉露般隐隐麻人。
小玄心中诧讶,不明其中奥,爽美急剧堆叠,按捺不住,宝杵朝上一翘,竟
弃了那花底连珠,刺入玉蛤之中。
玉露娘娘轻呀一声,娇躯前倾,软软地抱住了男儿。
“哎,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龙九公主薄嗔。
小玄脸上发烧,只觉妇人瓤内也是肥美极绝,哪里把持得住,两手抄住粉胯,
一通大刀阔斧地横冲直撞,不过几下,便已采中红心。
玉露娘娘凝身承着,见他虽然章法全无,却能连连挑着花心,一枪一杵均是
结结实实酸麻透骨,又有种恰到好处的异样炙热,煨得花房出奇酥美,心里惊赞
:“这玄阳盘龙,果真天外之物!”
小玄抽拽如虹,见妇人半只玉乳从软烟罗中跑出来,在襟口处半隐半现地颤
晃,如酥似酪,娇翘如峰,猛地一掌攫住,重重地搓揉捏拿,但觉肥美弹手,越
发蛮横用力,五根长而有力的手指几要嵌入乳肉之中。
玉露娘娘细细娇喘,盯着他那野劲十足的眼睛,半天没有移开。
“嫂嫂……”小玄心虚地唤了一声,不由手劲稍松,抽插也慢了下来。
“小魔王!”玉露娘娘抬手轻抚他脸庞,丽目迷离地呢喃道,“你这模样,
怎就叫人瞧得如此喜欢?”
“姐姐,你这话就不怕少主听见?”龙九公主搂着她笑嘻嘻道,略侧过脸,
朝后边瞟了一眼。
“我就爱他吃吃醋儿!”玉露娘娘浪荡道。
“嗯嗯,越吃醋越来劲!”龙九公主狡黠笑道,长睫一垂,俯脸就亲了下去。
玉露娘娘仰面迎住,吐出香舌,就在男儿眼前与她吻做一处,竟然香涎交濡
咂咂有声。
小玄望着两个美人妖媚入骨的模样,再咀嚼那话中意思,不觉欲焰裹身,再
度抽耸起来,枪枪没棱吞首,都似要扎进妇人花心去。
玉露娘娘浓浓喘息,凝着粉躯娇娇承受,花底蜜液横流,玉蛤开处,那颗肥
美过人的蒂子竟然高高勃起,覆皮尽褪,怯颤颤地立在蛤口里抖着。
小玄直勾勾地盯着,忽然想起:“小婉这里,也有这般大小!”正胡思乱想,
忽见一只玉手从妇人腰畔绕过来,用指将肥蒂用力摁下,紧紧地压按在自己的巨
杵上方,不禁兴动欲狂,扯着那颗肥蒂一通狠抽怒搠,越发癫倒。
“死浪蹄子!”玉露娘娘闷哼道。
“姐姐不爱么?”龙九公主笑嘻嘻道,“上次这样,怎见你没几下就坏了!”
“他那根东西,真真教人爱杀了!”玉露娘娘浑身娇抖,美极间抬眼,见肩
畔的龙九公主目饧脸晕,眸底水盈盈的似将滴出来,腻哼道:“一起?”
龙九公主咬了咬唇,没有吭声。
玉露娘娘忽一手探到底下,将男儿宝杵从花房拔出,朝下一摁,竟是塞入龙
九公主玉蛤里去了。
龙九公主颤叫一声,白玉般的美腿弹翘而起,两只俏伶伶的足儿勾在男儿腰
眼上。
小玄鼻息如烧,犹馋她那奇趣妙器,当即杵杵深捣,直挑花心,岂知骊珠难
觅,再无所踪,数十抽后,又给玉露娘娘环指捉住,扳回自家花房,此后穿花拂
柳般上下交攻,分驰两美花径,一发不可收拾。
两美有意笼络男儿,拿住其心,暗中使出种种销魂手段,羚羊挂角默契如一。
小玄神魂颠倒,倏地浑身一震,却是瞧见对面的逍遥郎君已经坐起,也不知
何时醒的,心中大惊,急扯妇人挂在颈上的玉臂,就要抽身而起。
岂料两个美人一捉一抱不肯放开,玉露娘娘双颊潮红,腻声喘道:“小魔王,
奴奴有些意思了。”
“嫂嫂……三哥醒了!”小玄悄声急道,满额大汗,看见逍遥郎君站立起身,
搂着无瑕仙子朝这边一步步走来。
“醒便醒了。”玉露娘娘头也没回,紧搂男儿脖子,轻咬着他耳朵低声道:
“他爱看!”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