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h**y
发帖数: 1232 | 1 （三）
第二天早晨梳洗打扮的时候，看着镜中那张久违的红润的脸庞，我把愤怒、痛苦和屈辱
忘了个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和满怀的希望。
我就要当妈妈了！这个念头乍一涌现，我的身体腾地发起烧来，直烧得我浑身颤抖。我
能感觉 到细密的汗珠像一鼓作气的千军万马，先是在我的身体里奔腾而过，再争先恐
后地从我全身的毛孔向外冲，直到冲进了空气里，它们才发出了得胜者所特有的欢呼
声。只刹那的工夫，我就被这欢天喜地的呼喊声给淹没了，我觉得我融化了，化成一条
欢快的溪水；我又觉得我飞升了，成为千军万马的一分子……这种感觉太奇妙 了，它
让我在窒息的同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它也让我知道了，人在被幸福感和被痛苦
感淹没时，肉体的感知上没有太大的不同。
“谭欣，你没事吧？”忽然，我的耳边响起洪亮的声音。不等我缓过神来，洪亮已经从
后面紧紧地抱住了我，一边用紧绷的嘴唇在我的脖颈上探测我的反应，一边用带着温柔
的哭腔对我说，“对不起啊谭欣。昨晚，我把你给累坏了。”
洪亮的声音来得太突然，使我的心脏受到了刺激，嗵嗵地跳了起来。我不敢立即睁开眼
睛，我怕洪亮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心底藏着的秘密，所以，我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一
边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边搜寻着这个时候最该说的话。
“谭欣，你就这么想要孩子吗？”不等我搜寻成功，洪亮依然用带着温柔的哭腔对我说
，“你有谭悦，有小圆圆，有福利院里的孩子们，这还不够吗？”
我被洪亮击中了要害，细密的汗珠再一次从我的毛孔向外冲。这一回，它们不是为了庆
祝胜 利，而是为了逃离失败。它们的逃离让我完全清醒过来，我飞快地理了一下思绪
，瞬间就进入了应急状态。我的锁骨告诉我，洪亮的嘴唇已经不再紧绷，不但不再紧
绷，还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滚烫。“或许，他只是在探试你。”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要好好表演一番，彻底地打碎他的疑惑。”然后，我一边呻吟，一边仰 起头，
使锁骨更加突出，使脸庞朝向上方，就像在接受上苍的指令一样。洪亮的吻更加热烈了
，粗重的喘息声代替了他的语言，这使他更多地使用了肢体语言。他用 手臂、用手、
用手指在我的身体上发出各种信号，这些信号告诉我洪亮又要发起进攻了，它们希望得
到我的反馈，是挂起免战牌还是英勇地应战？
为了抵消洪亮的疑惑，严守我的秘密，为了让我的计划能够得以顺利地实施，除了英勇
地应战，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猛地搂住洪亮的腰，一边努力地贴紧他，一边清清楚楚地说：“
我有谭悦，有小圆圆，有福利院里的孩子们，还有你这样一个会淘气的孩子，我还奢望
什么呢？”
默契。我和洪亮从来没有过的默契。每一次回忆起来都让我心有余悸的默契。
这一场激战是在洗手间里开始的，是在我和洪亮都完全忘我的状态下进行的，是在客厅
的大沙 发上结束的。这一场激战的结果是我和洪亮双双溃败，却又虽败犹荣，洪亮的
荣在于他彻底地征服了我，我的荣则在于保守了秘密和保证了计划的顺利实施。奇怪的
是，我们谁也想不起激战过程中的细节，谁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离开洗手间到达客厅
的。后来，当我们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又醒来时，洪亮得意地说：“或许，是我驾 驭着
你这匹烈马飞过来的。”这话让我感到一阵恶心，既而又让我感到一阵欣喜。我想，我
已经怀孕了，于是，欣欣然地又睡了过去。睡梦中，我觉得自己疲惫的身 体变成了一
朵轻飘飘的云，我想停下来，可是风执著地吹着我，让我越飘越远。无奈的我从天空向
下张望，我看到了欣欣向荣的花草树木，看到了或悲或喜的人们， 我就想着，不论是
悲是喜，我都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刚刚确定了这样的想法，我就慢慢地向地面落去
，直到躺在了花丛中时，我看到了天空哭泣的模样，它把眼 泪洒在了我的脸上。
“亲爱的，起来吃饭了。”洪亮一边快活地大声喊着一边走近了我。他跪在我的身边，
帮我擦着脸上的泪水，怜爱地说，“看看你的样子，有多可爱，就像刚刚出嫁的新娘。”
这是结婚六年多以来，洪亮第一次叫我“亲爱的”。他叫得如此顺口，我听得却如此逆
耳，一时间，忧伤和屈辱再一次涌上心头，我的泪水便和天空的泪水混合在了一起。
洪亮一定以为我是被他感动得流下了泪水。他握紧了我的手，激动地说：“亲爱的，我
们重新开始吧。一切都重新开始！”
潮水一般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使我看不清洪亮的脸。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
什么，只能闭紧了嘴巴，用力地点了点头。
人世间的事情有多么可笑？又有多么悲哀？我爱洪亮的时候，他不爱我，非但不爱我，
还把我 当作供他实验用的小白鼠。当我终于决定不再爱他，要生个孩子来爱的时候，
他却对我说，要让一切都重新开始。一切真的能重新开始吗？如果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现在做我丈夫的就不是洪亮，而是盛军。想到盛军，我的心猛地一沉，泪水瞬间就凝
结了。我稳定了情绪后，笑着起身，在洪亮的额头吻了一下，一边走向洗手间一 边说
：“我梳洗一下就去吃饭。你先吃吧，不要等我。”
梳洗完毕的时候，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允许洪亮爱我，也允许他不爱我，只要我能全心
全意地爱我们的孩子就行。在我的心里，我爱不爱洪亮，洪亮爱不爱孩子，已是无足轻
重的事情。
当我走进餐厅的时候，洪亮正在煎蛋。他一边忙活一边说：“我这就好。你先吃着，看
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我看到透着乌亮光泽的鸡翅木餐桌上，摆着两碗热汤面，两杯牛奶，一盘炒苦瓜、一盘
凉拌黄瓜、一盘麻辣肉丝。那两碗热汤面看上去很诱人，白白净净的面上躺着丰满的荷
包蛋，荷包蛋四周挤满了鲜艳的西红柿，还有几片翠绿的香菜叶，零星地散落在面上。
“洪亮，你是田螺公主啊？”我的心剧烈地抽搐着，我却装作惊喜的样子说，“你这个
大厨可真能耐啊，居然把手艺隐藏了六年之久。”
“我是采购先生，跑出去买的菜。”洪亮关了火，端着两盘煎蛋，一边将其中的一盘放
在我的 面前，一边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来，羞怯地说，“我就会做这几样，还不知道
这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儿呢。”见我只是笑，没再说什么，洪亮继续说道，“你有应酬
不回来吃晚饭的时候，我经常自己做来吃。”
“你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不给我吃，也不给我看看？”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洪亮更加羞怯了，他一边拿起筷子拨弄着面上的香菜叶，一边轻声说道：“我是穷人家
的孩子，从小就吃惯了这粗茶淡饭。你不一样，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钱。在我的心
目中，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怕你吃不惯我做的。”
我含着泪水，忍着疼痛，呆呆地看着他，傻乎乎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洪亮不
知道，他的话又一次刺痛了我。是，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可我能赚到的只有钱；我最缺
的是爱，可我总是得不到爱。
洪亮端起碗，就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一口气吞了几大口面之后才抬起头，用通红的眼
睛迎视我，满怀委屈地说：“昨晚之前，我从来都没敢把你当作我真正的老婆。”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极其复杂，因为我在心里愤怒地吼道：“昨晚，昨晚，不提昨晚，
你会死啊！我不是你真正的老婆是什么？小白鼠吗？”我的嘴里却轻飘飘地说道，“我
们这场婚姻，可真够悲哀的。好在，还没到七年呢。”
洪亮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是啊，我们这场婚姻是够悲哀的，所以我说，让我
们重新开始。以后的日子，我要让你好好地做我的老婆，我要好好地疼你爱你。”
我无奈地笑了笑，心里说：“洪亮，你干吗不早一点醒悟？晚了，一切都晚了。我已经
决定了只爱孩子。我的爱已经与你无关了。”
见我笑了，洪亮高兴地说：“快，尝一尝，看看可口儿不。”
这一餐饭，我吃得很是纠结。原本，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打算推说我要尽早赶到公司去
，只浅 尝几口就放下碗筷，尽快结束这无法对接的交谈。可是，尝了几口后，看着洪
亮那期待的目光，我实在不忍冷了他的热望。我想，要么是洪亮的手艺确实差，要么是
洪亮知道我的口味很清淡，没敢放盐，因为从汤面到炒菜到拌菜，没有一样能吃出滋
味的。
洪亮将双手叠在一起，按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倾着，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一样，瞪大
了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我向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比较夸张地闷头大吃起来。
“你慢点吃，别噎着。”洪亮笑着，又开心又得意地说，“怎么样？好吃吧？原汁原味
的，你的口味。”
我忽然想大哭，为洪亮，也为我自己。
为了不让洪亮看到我的表情，我一边低着头吞咽食物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好吃，好吃
。你也吃啊。”
直到洪亮心满意足地大吃起来，直到我把一碗面以及荷包蛋和煎蛋全部消灭掉，我才端
起牛 奶，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这牛奶装在杯子里是美丽湿润的液体，装进我的嘴
里之后就成了勇猛粗狂的清道夫。清道夫用蛮劲推动着哽噎在我喉咙和食管里的食 物
，也不管我的食管被撑得有多疼，直到把所有的食物连同自己都推进了胃里之后，它才
与它们一起开始了“轮回”。
当我隔着皮肤和骨、肉抚着疼痛的食管，并轻轻地叹了一声的时候，洪亮放下碗筷，用
闪着光亮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我面前的碗碟，动情地说：“谭欣，要是早知道你这么
喜欢吃，我会早些做给你吃的。”
我笑，没有说话。直到洪亮洗了碗筷，直到我们出门，洪亮一直喜气洋洋、喋喋不休地
说着生活琐事，我一直静静地听，淡淡地笑，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们并肩进了车库，在我们就要钻进自己的车里，分头出发的时候，洪亮轻轻地拥着我
，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唇，轻轻地说：“谭欣，最近去福利院了吗？见到过鲁郁夫吗？”
“最近太忙，我还真是好久没去福利院了。你怎么忽然关心起鲁郁夫了？”我对他的问
题感到疑惑，毫不掩饰地问道。
洪亮又在我的脸上啄了一口，开心地说：“傻瓜，我关心鲁郁夫干吗？我是关心谭悦，
关心小圆圆，还有那些孩子们。你安排一下时间，改天我和你一起去一趟福利院，看看
孩子们。”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