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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1 发帖数: 263 | 1 谷实这些天以来心事重,本来就很不情愿与人交道,只是今天来的这位大和尚颇有
些来历,与他又是多年故交,这才耐着性子陪和尚说话。他自己很清楚,他对客人有些
冷淡了;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明明知晓这不是待客之道,
却偏偏无法装出热情的模样,最后没有办法,也只好听之任之了。要是商成不是来得及
时的话,他或许已经托病送客了。
商成一来,先同贺岁说话,又与和尚说话,三言两语之间便把亭上本来有些冷清的
场面搅和地热烘起来。谷实脸上也露出由衷的笑容,把客人都让到亭上坐,又叫人送来
新茶汤,随便带送些糕点果脯过来佐茶一一嗨,他昏头胀脑地,竟然把这些事都忘记了
!他又狠狠地瞪了在亭边的两个贴身侍女一眼:眼睁睁地看着他出如许大的疏漏,怎么
不说帮忙弥补一下?
侍女们也委屈。他一天到晚把老脸拉得比驴脸还长,除了蝉儿之外,对任何人都没
个好脸色,谁还敢在他面前自作主张?
再转过头时,他又是笑容满面,亲手执了壶要给环坐在石桌边的客人们斟茶汤。头
一个当然是商成了一一可商成却在蹙着眉头朝他递眼色。
谷实一怔,旋即便反应过来:他真是昏头了,直到现在,他竟然都还没有介绍大和
尚究竟是何许人也!
“看我,看我,一一今天先是与大和尚重逢,又有子达这样的贵客登门,哦,还有
伯年这样的朝中俊杰作客,居然把我高兴得都犯糊涂了!”谷实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
误,随即又说,“子达,这位大和尚是佛门的一位高德,南山宗一派的经钵再传,海外
日出国京都第一名刹飞鸟寺的奉经僧,佛名是前三口。”
前三口?商成差点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前三口,这是乱七八糟的名字?还有什么
第一名刹飞鸟寺,那是在什么见鬼地方?不过,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仿佛是在什么地
方见过或者听说过;至于海外的日出国……难道说的是日本?
他掉过头去再次上下打量着前三口,想从他身上寻出点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测。可
是前三口从相貌到衣着,从表情到口音,没一样不是地地道道的中原风俗,说话时顿音
重吐字不是特别地清晰,带着明显的陕南人说话的腔调,要不是有谷实在旁边作介绍,
商成完全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啧啧,原来还是个日本和尚!
”盯着前三口再看了几眼,摇着头又感慨说,“了不起,大和尚有勇气,有气魄!”
谷实和贺岁面面相觑,闹不明白商成莫名其妙地来这么一句感慨是什么意思。只有
前三口心头明白,商成这是指自己渡海东来的事。十一年中他三度往来于日本和大赵之
间,往返六次,其间惟独第二趟来回还算是顺利,其余都在海上遭遇到厄难。他本人也
是两度死里求生,有一回更是被狂风巨浪卷进海里,若不是他平日里戒律精严虔心向佛
,在危难时刻有菩萨的加持佑护,必然无以逃出生天……
他正默然回想着几番惊心动魄的海上经历,又听商成问道:“大和尚西来,是来求
学问,还是来向佛法啊?”
前三口抵达上京还不及旬日,在藩属院备案换文再到槐抱李寺验碟挂单便花了差不
多两天时间,紧接着闻讯赶来拜访的佛门旧识又纷纷上门,连说经论佛带客套周旋,又
去了好几天,好不容易今天寻到一线空暇,由恰逢是朝廷的休沐之日,他便立刻赶去左
相汤行的府邸投贴拜谒。然而,到了地方他才知道,汤行老相国病体沉重,早就闭门谢
客。没奈何,他只好去寻董铨,谁曾想董铨也辞去官职回了家乡……他接连跑了三四家
早年间结下善缘的人家,尽是象汤行和董铨这样因故不能相见。虽然接连无果,他却既
不灰心也不丧气,接着再跑第五家。第五家就是鄱阳侯谷实。从谷家在内城的府邸那里
,他打听到谷家庄子所在,就一路问着路找过来。谷实倒是见了他,但表情很冷淡,口
气也很冷漠,一看就知道是纯粹地敷衍。他看出来谷实有心事,便借着下棋对弈的机会
想借机打探一下究竟一一他想,假如他能帮忙谷实的话,那么作为回报,谷实也一定会
帮他的忙。只是谷实确实是兴致了了,棋也下得心不在焉,他都把棋都让到了连观棋的
礼部贺郎中都暗中摇头撇嘴的地步,谷实却连一星半点的上风都占不到。当他觑见谷实
眉宇间露出很不耐烦的神情的时候,便急忙乱了棋局,不是商成来得恰到好处,他都预
备起身告辞了。他想,这回不行还有下回,下次不行再觅良机便是,只要不教谷实憎恨
他厌烦,他总会有说道的机会。
但是,应县伯来了,事情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看得出,这个应县伯的人缘极好。片刻之前谷实还是掩饰不住的愁容,眨眼间便
雨过天晴,那个明说是陪同实质是监督的礼部郎中,即便自己头天就送了一樽四两沙金
铸成的小金佛与他,可他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随时随地都苦着一张脸,仿佛自己
还亏欠了他百十斤沙金一般,就是这样一个冷口冷面冷心肠的人物,自打见到商成,脸
上立刻便笑得犹如绽放出一朵花……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在心头叹息。谷实一句话已经点出他的来历,他是日本国律
宗的授戒僧之一。商成能说出“识了尘境”一一这是律宗证心法戒体的第五法一一便与
律宗有些渊源,却又指斥自己只能修小乘的“阿罗汉果”,显然是在贬斥南山宗;这足
以证明商成不是相部宗就是东塔宗。南山、相部和东塔,合称律宗三家;当年为了传承
律宗,三家互相争论甚烈,谁都不能说服谁,又谁都不会服气谁;只不过后两家在三百
前就已然式微,这位应县伯的所学所知,又是如何而来?莫不是在过去四年,两家又出
了大德,相部宗或者东塔宗再度卷土重来?可这也没道理呀。要是律宗再度隆盛的话,
过去几天自己见过那么多佛门故友,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得与闻呢?
他心里胡思乱想,嘴上却答着话:“日本国小,佛法也不见昌隆,我来大赵是二者
都有所求。既是求佛法,也是求学问。”
商成呵呵一笑,说:“大和尚这话可是不尽不实了。要是你们那里的佛法都不够昌
盛,还有哪里才算是昌盛?”
饶是前三口素有辩才,面对这句话,也是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答曰是,就是承
认自己“诳语”;答曰“否”,就是当面得罪连谷实都笑脸相迎的人物;自认“诳语”
他不愿意,得罪商成他不敢,最后只能面露微笑矜持不语。
好在商成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根本没打算听答案,说完就端起盏喝水,更没看见前
三口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的尴尬神情。他呷了一口茶汤,咂了咂滋味,点着头对谷实说:
“今天这茶团是打哪里来的?味道真是不错。走的时候给我拿几盒。”三口两口喝完,
自己再倒了一盏,又问前三口:“刚才我听谷侯说,你是你们日本国里京都城中第一名
刹飞鸟寺的奉经僧……”前三口点了点头,正想说几句自谦的话,哪知道商成压根就不
是问这个事情。
“……你们的京都现在在哪里?”
前三口简直没办法适应商成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谈话。他原本准备了一套不卑
不亢的谦逊说辞,结果一个字都没吐出来,活生生地全被压在肚皮里。可商成相问,他
还不能不答话,诵了一声佛号强忍把胸膛里的一股无明火硬压下去,说:“现下是在平
安京。”
商成点了点头。这下他明白了,原来日本是处在历史上的平安时代。他记得,日本
的奴隶社会就结束在这个时期,新兴的地主阶级在推翻旧有的贵族阶级以及僧侣统治集
团之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分割利益,就象西汉时的豪强地主庄园一样,日本国的地主们
也搞出一个“不输不入”的庄园制度。地主不向国家上缴赋税,这就是“不输”;国家
的税赋官吏不得进入庄园,这叫“不入”;不缴租、免除杂役、官吏还不能进入庄园,
这三者结合,日本的地主们成功地获得了统治庄园的一切权利,成为事实上的领主,从
而完全地彻底地实现了封建化的过程。然后小的庄园主向大的庄园主效忠,大的再向更
大的效忠,从而形成逐层分享土地的金字塔般的体制一一在日本国,好象还有专门的词
来解释这个事情,是叫做“本家”还是“领家”来着?也可能是两个词都是,本家管着
领家,领家再管着下一级……
他一边想着,一边随口说着一些不沾边的话,打趣两句谷实的棋艺,打听一下贺岁
的公务,还和前三口拉扯了几句佛经。这一拉话,他这个假和尚立刻就露了底细一一别
说是律宗,他就连中原传播最广的禅宗都不太懂,能说上的就是“禅宗最讲顿悟嘛”,
另外就只知道达摩和少林寺。他还讲了个“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的野史故事,大家倒
也听得津津有味。贺岁说,他在一本中唐时的书《闲落草卷》里,见过这个事情的记载
,所以商伯的故事不能说是野史,只能说它没被记载在正史里而已。
拉扯完少林七十二般武艺,商成又找上前三口。他好奇地打听道:“大和尚,你一
而再再而三地冒险渡海,不可能就是想学点学问吧?你说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话一说,亭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谷实是深知就里,因此商成的话一出口,他就
头疼不已;贺岁的品秩太低,不是很清楚状况,但他现在的事情就是随时监督着前三口
,因此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些端倪,但谁来问他都能出言打发,偏偏是商成来问,他便
不好开口了。前三口却是有点犹豫。十一年里他三次冒险西来,担负的是同样的使命,
即便没有一回能够获得成功,可至少也有点收获。他清醒地认识到一个残酷而严峻事实
,那就是大赵的官员已经越来越厌恶他了。他第一次来到上京,不仅是朱宣和常秀他们
的座上客,还曾经进过皇城到过宰相公廨;可第二回就至多能与几位官员在私府相见,
而且还是只谈佛学不论其他;这一回就更加凄凉,别人连见都不想见到他,他处处都是
吃的闭门羹。现在,他应不应该把事情告诉眼前的应县伯呢?
他很犹豫。
前三口虽然是律宗,但眼下他却有禅宗的“顿悟”,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眼前
的这个青年肯定会帮他,而且一定能够帮到他。可是他又觉得这种想法很不可思议。一
个世袭的县伯,哪怕他同时还兼领着上柱国的勋衔,又有什么能力让那些宰相们改变主
意?他不应该相信这个人!他不可以相信这个人!他绝不能够把使命告诉这个人一一这
是他和大赵的显要们达成的默契:只要他不到处传扬他的使命,大赵的宰相和将军们就
不会彻底地关上那扇寄托着最后希望的大门;而他也相信,只要那扇大门完全打开,那
么在上国天威之下,所有的反抗都将是挡车的螳螂……
他还在迟疑的时候,贺岁吞吞吐吐地说道:“商伯,前三口大和尚的事情,这个,
这个,怕是,这个怕是……”
商成漫不在意地摆了下手:“多大的事情,还不能说了?这里是谷侯的上善厅,在
座的又都是些熟人和朋友,谁还会大嘴巴把消息捅出去?”
贺岁立刻闭上嘴。商成毫不犹豫就把他划进了熟人和朋友的名单,这当然使他心花
怒放,但职责所在,又不能不有所表示,就赶紧朝谷实递眼色。
商成转过头,板起脸来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贺岁:“我说老贺,你这是什么毛病?我
请大和尚替我解惑,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吧。可是你呢?你看看你,一一你不单不
为我感到高兴,还拼着命地朝谷侯眨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眼睛里进了土。”总算贺岁有急智,找了个好借口。
商成又望向谷实:你有什么指教?
谷实当然……当然是没啥能指教的了。他把张开的嘴又阖上,低下头专心地吃茶。
商成这才望向前三口,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敢请大和尚为我解惑
。”文绉绉的话说完,看前三口还是犹豫,便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差不多能猜到
。礼部的官员陪着,你显然不是普通的僧人,至少兼着部分使臣的责任。你为国出使,
行事又是如此地诡秘,不用问,必然是不能明说的事情。不能明说的国事,无非就是那
么两样,一是宫掖之变二是战事将起。你们的天皇制度一一就是他们的国王,”这后一
句是给谷实和贺岁作解释。他估计,两个人都不知道日本国的国王自称天皇,而前三口
就更不敢在他们面前提什么天皇。要是谷实他们知道了日本国王居然自称天皇,前三口
这国使也就当到头了一一大赵的圣君都只能是天子,区区的日本国小小的弹丸之地,一
个破落国王何德何能,就敢称天皇帝?何况天皇氏是中原夏族人的一支,日本国竟然敢
僭越逾制窃尊名而自居,居心何在?
果然,在听了商成的话之后,谷实和贺岁再看向前三口时,都流露出厌憎的眼神。
他们连忙间还没来得及反应商成所说的具体是“皇”还是“黄”;但不管是同字还是谐
音,都让他们感觉到很不舒服:东倭,不过海外一野夷尔,焉得与三皇五帝并列?
前三口完全没有想到在大赵,既然会有人这个事情揭出来,登时便觉得心头一阵惊
悸。可既然商成说到这个问题,他却不能不辩解,他强作笑脸,支吾着说:“商伯,呵
,商伯说笑了。我国大王如何敢称天皇?即便有,也是市井间穿凿附会罢了。当年推古
大王十五年,圣德太子遣小野妹子使隋,也只是笔误写作‘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
无恙’。此事在上国的《隋史》也有记载……”
谷实是当朝显要,哪怕以后的遭际说不清楚,如今却是当之无愧的位高权重,所以
有些话他就不能随便说。贺岁不过六部里的小官,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说话自然就很不
客气。他讥讽说道:“你是说《隋书?倭国传》吧?可大和尚既然背诵了这一句,怎么
就不提下文呢?‘帝览之不悦,谓鸿炉卿曰: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
商成却没理他,继续说道:“……我听说那个什么小野,在路上就把国书弄丢了,
是吧?就自己编了一份递交上去。不过,我想,这种东西,在你们国内应该还有存档吧
?”
那份国书上究竟是如何的内容,前三口也是无从得知。但商成既然这样问,显然是
知晓那份国书的措辞,不消题了,必然是有“天皇”字样出现,否则商成也不会言之凿
凿。至于商成是从何处听闻或者见过日本国存档几百年的国书,前三口已经来不及思考
了。他完全被商成一句接一句的步步进逼吓得心惊肉跳,别说答话,就是眼珠子都错挪
不动半分,只能傻呆呆地坐在石鼓凳上望着商成一一诸天佛菩萨,这人还想说什么?!
商成却不再提那份国书,而是轻飘飘地把话题转回去:“……刚才说到哪里了?哦
,对了,你的来意。我才说过,就只有不能说的情况就只有国事。战争当然不可能,不
说你们那点人口和兵力,就说你们的天皇和宰相一一好象不是叫宰相吧?幕府将军……
好象也不是;关白?摄政?算了,不扯这个。就说你们的天皇和宰相正在扯皮的事。在
他们没拉扯清楚之前,哪里有空打仗?宫掖之变也不可能,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理
由,除了天皇家族之外,没人能坐那个位置。你来找我们哩,不外乎两件事的其中一件
罢了:一,帮你们的天皇;二,帮你们的宰相。”他笑眯眯地望着前三口,“大和尚,
你说我把事情说对没有?”
前三口哪里还能说得出一个字?
另外两个听众,贺岁还好点,毕竟他知道的不多,最多就是敬佩一下商成的思路敏
捷;可是谷实就不同了。商成说的一点没错,前三口十一年中三次来赵,都是痛哭求助
,说什么日本国的摄政藤原氏,欺凌国君把持朝政,屠杀忠臣驱逐宗室,横征暴敛荼毒
百姓,总之是把坏事都做尽了;为了日本国的国王和臣民,同时也是为了伸张正义,前
三口受日本国王的秘密派遣,前来拜求上国出兵镇压藤原氏,还日本国一个朗朗乾坤……
商成撇了撇嘴。出兵海外?这不是扯淡嘛。别说如今的航海技术能不能支撑大规模
用兵,就是技术上没问题,这打仗的钱粮从哪里来?何况大赵自己就忙着北挡南杀,家
里事情都没搞出个眉目,哪里还有力气向日本那么远的地方派遣兵力。
他笑着对还是目光呆滞的前三口说:“大和尚,别这样嘛,我都说了是朋友间聚会
拉话,纯粹就是扯淡而已。一一对了,我问你一个事情。”
前三口勉强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有气没力地说:“商伯有事,尽管说便是了。只要
我知道的,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突然又有了一种新的“顿悟”。他觉得,就
算他不说,人家也一样能知道。就象那个圣德太子封在皇宫里的国书备案,别人不也同
样知晓得清清楚楚吗?
“那我问了。”商成笑道,“你这次来,给我们谷侯,送的是什么?”
谷实一口茶汤没来得及咽下去,顿时喷得满石桌满地到处都是。
商成浑不在意地抹了抹衣袖上的水渍,继续对已经彻底傻了的前三口说道:“我想
,你请谷侯替你们说项,总不可能教人白白跑路吧?是这,我哩,怎么说也是个县伯,
大小哩,也和谷侯一样,同样是个上柱国。”他很诚恳地望着前三口。“一一我也可以
帮你们说话的。我说话的分量肯定没有谷侯足。但你知道,在谷侯这样的位置,有些话
不能说,有些话得看时候说。可你看看我?管他是谁,一看到我这张脸,就知道我是个
浑人。浑人说话嘛,就不用管顾那么多。一句话,给钱多,话就多;给钱少,话就少;
不给钱,那就没话可说了。”他拍了拍前三口的肩膀。“大和尚,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
我的建议。”
他转过头,瞄了一眼哈着嘴眼珠子都不动了的贺岁,说:“老贺,看着就成了,千
万别说出去啊!回头我发财了,必然有你的好处。”又说,“你赶紧把大和尚送回去,
让他一个人清净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等贺岁连拖带拽地把前三口带走,谷实又闷着头坐了半晌,这才问道:“你想撺掇
着出兵倭国?”
商成笑着说:“这种事情是张朴他们该考虑的。我就想能比照着你的例子,也收他
一份钱粮。”他喝了口茶汤,“他这回送了你多少?”
“两樽金佛四樽金罗汉,合一起能有三十来斤。”
“啧啧,这么多!”商成使劲地咂着舌头,说,“你今天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知
道有好处的时候要把我叫上。”说着就把棋盘重新摆上,“今天咱们下棋的彩头就是金
佛金罗汉了。一盘定胜负!”
谷实把装棋子的小藤箩摆到石桌上,冷笑着说:“我的金佛金罗汉就在家里,你的
呢?”
“太小气了吧?你都是排在十大杰出大地主行列的人了,还在乎这点东西?”
“你的彩头呢?”谷实手捂着藤箩继续追问。
“输了你自己去我家里搬。我那里没金佛,金盘子金碗多的是,都是孙仲山他们从
草原上弄回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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