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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杜鲁门话题: 师傅话题: 东北话题: 女人话题: 大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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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以前在省城读书,杜鲁门基本不向家里要钱。自己一个人倒好对付,可跟小师妹在一起
,总免不了出去逛街吃饭。虽然小师妹很替他考虑,但他还是经常手头拮据。幸好当时
实验室养了一批羊,夏天嫌热没人愿意管。实验室他辈分最小,就主动请缨,既给导师
留个好印象,又能赚三百块的补助。所以那年夏天,小师妹在拥抱他的时候总能闻到一
股膻味。
后来实验室要迁往厦门,杜鲁门管的那批羊得尽快处理。其实所谓处理,就是杀了,破
膛,取睾。
谁杀?导师在组会上问。
七月末的下午两点,没有师姐愿意跑趟北区的家畜管理中心,为了杀一头羊。
还是杜鲁门举的手。这小子算计得清楚: 杀一头羊补助一百,两点动刀,五点杀完正
好踢球。
北区不近,骑自行车十多分钟。杜鲁门晒得头晕脑胀。管理中心的J师傅兴高采烈,因
为杀剩的羊肉全归这老光棍。七月的下火天,J师傅絮絮叨叨着羊肉的各种炖法。
公羊已经绑定。那一对羊睾,连续皮下注射了两个月试剂,终于诱发出癌变。杜鲁门和
J师傅要杀羊取癌变的睾。
依据日本人的文献,癌变后睾丸将会蔓生出畸形的毛细血管,这可算作判定癌变发生的
指标。J师傅摁住公羊,他扶着注射器,针头颤颤巍巍地插进了公羊的腿部静脉。三毫
升的活性蓝色染料被推入静脉,然后是心室、动脉、毛细血管,再回到静脉,直至遍布
整个血液循环系统。当然,也包括蔓生于癌变睾丸组织的畸形毛细血管。
蓝色活性染料是德国进口货,价格不菲。文献上这染料有一个动听的名字:Chicago
Blue,芝加哥蓝。
J师傅抽完了一支自己卷的纸烟。公羊的眼睛变成了蓝色。J师傅把那柄刀子递给了杜鲁
门:
“要不你来试试?”
七月末的阳光下,他一只手揪住公羊脑后,一只手握紧刀柄。公羊呼吸急促,脖子上涨
起的筋脉一起一落,因蓝色而显得怪异。
羊眼湛蓝,望向天空。那天上没有云彩,被太阳烤得发灰,比不上羊眼睛蓝。那刀锋在
它眼前晃来晃去,会不会也跟着变成蓝色。
刀子是J师傅新磨的,很快。抹在那片急促起伏的蓝色筋脉上,好似抹在了水面。紧绷
的羊腿,忽然就软了下去。
蓝色血液喷向灼热的地面,放差不多了便剖腹破膛。所有血管富集的器官都蓝得发紫,
包括那一对癌变的睾丸。那滩蓝血很快蒸干,只剩下被染蓝的土渣。
那些布满细碎蓝色的羊睾,被割碎成许多小块,泡进福尔马林液。杜鲁门问J师傅:
“你真要这羊肉?”
老光棍呲了呲所剩不多的牙:
“肉剔下来,凉水里泡一宿,蓝的就全没了。”
夏天刚过,这批羊就杀光了。杜鲁门拿到补助,本想带小师妹出去玩,但通过我认识了
荷花姑娘。每个礼拜去江心岛开房,对这个穷小子来说绝对是笔开支。好在实验室项目
多,杀完了羊还有猪。杀羊下午两点,杀猪却是半夜两点。杀羊取睾,杀猪则是取脑,
上下有别。最重要的是,杀羊补助一百,杀猪补三百。杜鲁门想都没想就接了这活儿。
还是在北区的家畜管理中心,还是和J师傅搭档。后半夜从男寝一号楼到北区,初秋的
月亮陪杜鲁门。
J师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搓着纸烟。杜鲁门试过几回,那烟实在难抽。不过J师傅的烧
刀子倒是能在秋夜里暖暖身子。他嗓子热辣辣的,穿着J师傅下河捞鱼用的长水靴,套
了血迹斑斑的蓝大褂,拎着上锈的手电筒,推开猪舍的门。
那口大猪还在熟睡。他晃着手电,J师傅用细柳条去抽它的耳朵。大猪轰然而起,整个
猪舍的猪跟着乱叫起来。
杜鲁门抡脚去踢,J师傅甩起柳条抽,好不容易把这口大猪赶到专门杀猪用的刑架前。
麻药还是德国进口货。一剂扎下去,那猪嘴角淌了唾液,来回摇晃,颓然倒在地上。
J师傅推来一辆小铲车。两人连拖带拽,沉睡的大猪趴在了刑架上。
电锯的线太短。J师傅骂着脏话,又翻出一个插座,才通上电。杜鲁门那水靴踏在大猪
的脊背上。J师傅撇掉抽剩的半截纸烟,猛地拉着电锯,就从猪脖上切了下去。前后也
就十秒钟,这口三四百斤重的大猪便在沉睡中身首异处。
水靴还有蓝大褂上全都是猪血和鬃毛。J师傅拎了成桶成桶的水,冲刷电锯和地上的血
渍。他抡起锤子把猪的头颅敲碎,又用长镊夹了猪脑往液氮里送。
那猪脑原本黏糊糊的,可经液氮一冻,转瞬就成了浮动着的硬脆小块。
折腾到清晨,方收拾利索。J师傅说要再补他妈一觉。杜鲁门吹着口哨,一个人往生命
楼方向走去,液氮罐里是冻成硬块的新鲜猪脑。天已亮开了,初秋那种特有的清冽。他
这才闻到自己身上的腥臭。
操场迎来了今天头一拨热闹:踢球的,跑步的,排练集体操的,挥舞双臂喊疯狂英语的
。广播台的大喇叭吱吱吱地响了。老大以前做过的点歌台,回荡在操场上的嗓音已不知
何许人也。
杜鲁门把冻成硬块的猪脑锁进实验室的超低温冰柜,便去食堂喝粥吃包子,挟带一股杀
猪的腥气。然后是“大学生洗浴”。原本打算洗干净回宿舍好好睡一觉,结果在桑拿室
的长木椅上就迷煳着了。
彼时的六零三寝室就剩他一个人,老大和小四都搬到校门口去了。他叫上小师妹,用杀
这口大猪挣来的补助,请老大和小四吃了一顿火锅。
后来到厦门,钱用得更贵。又没猪没羊可杀,他愈发囊中窘迫。别说出去鬼混,就连日
常用度都觉着吃紧。所以那天在书店避雨,高个子东北女人一提家教,他便欣然给了她
手机号码。
东北女人问他在读什么。他说是一个航海家的传记,很有意思。东北女人便出钱给他买
下了茨威格的这本小册子。东北女人自己也买了本小说,《廊桥遗梦》,封面是削瘦的
克林伊斯特伍德,好莱坞黄金时代缔造出的西部英雄。
又是一个雨天,黑色凌志停在了南普陀寺门口。杜鲁门拉开了后座的门。车窗封的很紧
,于是雨天里的厦门归为沉默。车里浮动着一股沉闷的香气,让他很不舒服。东北女人
问他在厦门习不习惯。他摇摇头。
“喜欢这边的海鲜么?”
“没吃过,也不想吃。”
“我跟你差不多。那些生的吃了胃难受。倒是街上卖的海蛎煎还能吃点。每年最热的时
候,我都回趟东北,算是避暑,也是解馋了。”
他盯着驾驶座上东北女人的头发,卷曲,油黑。会不会是染过了,他皱着眉想。
黑色凌志把他带到了开发区,厦门岛的另一端。他跟着她一起走进电梯。十四层,几秒
钟的加速度。在省城生命楼的电梯,他和小师妹第一次接吻,从一楼持续到四楼。
他始终觉得城市里的单元楼有些神奇:狭长的楼梯,逼仄的铁门,一推开却是豁然开朗
的客厅,淡青的瓷砖,大盆大盆的吊兰,还有咕嘟咕嘟冒气泡的热带鱼缸。他坐在沙发
上,她推开了客厅左侧的一扇门。在那门关上之前,他瞥见了屋里的床。她再从那扇门
出来,就换了一条过膝长的裙子,刚好露出小腿。这东北女人也像厦门人那样,光脚踩
在青瓷砖上。他看了眼那脚踝,匀直小腿与丰满脚背间的美妙衔接。透过她脚落在瓷砖
上的声音,他试图揣摩把它握在手中的肉感。
东北女人去厨房给他榨杯果汁。客厅右侧的屋门开了,一个穿睡衣踏拖鞋的中年男人。
屋门没关,杜鲁门看到了这个家的另外一张床。他还听到里面传来网络游戏的背景音乐
。旋律很耳熟,他极力回忆其出处,直到脑海中浮现小四那张苍白的脸。
中年男人坐在他对面,也是面色苍白,说话慢条斯理,嗓音沙哑;在杜鲁门听来,活脱
脱是老旧的台语黑帮片里的人物。中年男人拆开一包他没见过的香烟,问阿弟抽不抽。
他摇摇头。男人便把烟揣进睡衣口袋,回客厅右侧卧室去了,门没关:香烟的味道,游
戏背景音,键盘敲击声。东北女人递给杜鲁门一杯鲜果汁,关紧了那屋的门:
“我儿子都不碰的东西,他倒玩儿的欢。我懒得理他,总比打麻将强。”
在这青瓷砖客厅一左一右两道门之间,他察觉到了这对夫妻间的某种尴尬,自己也莫名
其妙跟着尴尬起来,便装作专心去喝那杯牛奶、芒果和香蕉混成的汁液。
东北女人的儿子,他的家教对象,一个嘴唇长出柔软茸毛、用MP3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少
年。杜鲁门尽量用客气的命令语气,“请给我读读这几个单词”。少年看着他,连MP3
的耳塞都没摘下来。他隐约听见从那双耳朵里漏出来的周杰伦。
少年掏出彩笔,给他写了一张字条:
“你妈也一样。”
这是他在东北女人家上的第一节家教,也是最后一节。东北女人并没有付他现金,而是
给了他两个信封:一个装着学校对面进口食品超市的购物卡,一个是长途电话卡。
“没事多往东北打打电话,家里肯定想你。”东北女人这样说。
她还问他有没有去过鼓浪屿。他在凌志车的后座摇了摇头。她带他去了码头,买了一张
开往鼓浪屿的船票。
“我就不上岛了。玩儿够了就给我打电话。”
汽笛声落下,海水跟着游移起来。鼓浪屿在迷雾中从无到有,越来越大。船上都是游客
,讲着天南海北的方言。唯一的厦门人就是导游,一个年轻人,用斯斯文文的普通话介
绍岛上哪里哪里摆着一架上百年历史的钢琴,哪里哪里曾是某位国民党将军的府邸。可
大家下了船就一哄而散跑去拍照,根本没人听这厦门小伙。杜鲁门独自一人在岛上乱转
。在一座竹子搭的楼台下喝了一碗免费的乌龙茶,买了一个会喊“阿扁哥欠扁”绕口令
的电子声打火机。他拨弄了几下那玩意儿,就给东北女人打了电话。
黑色凌志车跑在环岛路上,把杜鲁门和东北女人带到了一处疗养中心的大院。在那座二
节高的小楼上,他和她褪尽了彼此的衣服。喘息声比一月末厦门潮湿阴冷的空气还要滞
重。
她背对过他,一件件地往身上穿回衣服。他不惮于赤裸二十五岁的身体,手扶朱漆的窗
子,探头去看楼下的苔藓,还有那一簇簇叫不上名的亚热带植物:它们都被弥散的雨雾
染上了一层湿冷的绿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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