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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ANews版 - 伯恩斯坦的告别栏目:通往民主之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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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作者:燕青
2011-03-20 18:51:48
美国著名专栏作家理查德-伯恩斯坦(Richard Bernstein)曾经是时代周刊(Time
Magazine)的第一位北京办事处主任,并在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任职20余年
,派驻香港、巴黎、柏林等地。去年底,他为纽约时报和国际先驱论坛报(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撰写了最后一篇专栏,探讨了美国和中国所采纳的不
同的政治体制。伯恩斯坦目前除了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以外,还在家里撰写一本有关二
战和中国的书。美国之音征得伯恩斯坦本人同意,将上述栏目的主要内容,翻译如下。
译文后面,附有记者和伯恩斯坦的对话摘要。
*通往民主之桥*(A Bridge to a Love for Democracy)
理查德-伯恩斯坦
这是我为报纸撰写的最后一篇专栏。此时,窗外的布鲁克林(Brooklyn, New York),被
白雪覆盖着,三天前刚刚过了圣诞节。在圣诞节那个周末,纽约城内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今天是星期三,我住的这条小街上,铲雪车还没有来得及光顾。
*此时不深思,更待何时*
大大小小的汽车,在这种情况下,就像著名小说家Saul Bellow描写的那样,被风雪束
缚住了。整个城市仍然还处于半瘫痪状态中,在我看来,这并不见得是桩坏事。大雪封
门,正好可以小憩;必须要踏雪出门的话,也是一番风景,而且还略带冒险的味道。没
有了往日的车流,原本在城里的这条街道,却也显出乡村的寂静。
此时不深思,更待何时。在这白雪覆盖的冬日,我的思绪回到了大约40年前一个迥然不
同的季节。那时,我人在时值大英帝国管辖下香港境内的最后一个小村,罗湖村。我的
身份是哈佛大学的一名研究生,我还时而为华盛顿邮报撰稿。过了罗湖,就是中国。左
右两边,一边飘着大英帝国的国旗,另一边是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国的五星红旗。
*罗湖的栈桥还在否?*
罗湖那里当时有一个栈桥,这么多年来,我常常想,罗湖的栈桥还在否?
罗湖的对面,当时是一个规模不大的渔村和农庄,叫作深圳,多年过去了,昔日的渔村
早已成为众多高楼大厦聚集的地方,深圳如今是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象征。
跨过罗湖桥的那一刻,我心中对中国充满了好感;在精神上,早已准备好,要拥抱毛领
导下的人人平等的中国。那时候,很多研究中国课题的美国院校研究生,都对共产中国
怀有好感。我那时,更是比其他人还领先一步,加入了一个左派团体。我们去到中国,
就是要把中国的经验带回美国,告诉大家,美国的下一步应该是什么样的。
不过,没多久,我就改变了想法。为什么呢?
*震撼*
踏上红色中国的土地之后,首先让我感到不舒服的,就是围绕着毛的个人崇拜;然而,
在更深意义上让我不能认同的,是到处可见、随时可以感受到的大一统;当时人人都要
喊的那些口号,在我看来,如果人人都信的话,简直是不可思议,而如果大家都是被强
迫喊出那些口号的话,在我看来,则是恐怖。
事后,我从一个左派青年,转变成为坚定的反共“分子”。
我承认,在我将近40年的记者生涯中,先是在时代周刊,后在纽约时报,1972年的经历
,给我整个的思维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有时候,我可能不应该总是“戴着有色眼镜
”看问题;但是,这么多年过后,我在那次旅行中所凝固的基本观点,一直没有改变。
*民主体制何处胜于共产体制*
美国有它的不是;时而表现出的自满、贪婪、短视、求知不够、容易被某些无知的人煽
动、关塔那摩,这些都是我们的“不是”所在;但是,尽管如此,我仍然坚信,我们的
体制要好于共产体制。
我们的“体制”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我想,这就是我们都已经视而不见了的新闻自由、
各种民间创办的非政府组织、机构、独立的司法系统,以及大家都坚信的一点,那就是
,政府的权限一定要被约束、政府的职能是为民众服务,不能是倒过来,最后这一点,
我想,或许是现行民主体制中最为关键的。
*我心依然*
中国今天已经改变了许多,但是,中国的政治文化和我们这里的政治文化的一个根本上
的区别,就是看不到对政府的有效制约、让所谓的“总体利益”高于每一个民众的得失。
这些思绪,是当年跨过罗湖桥时,内心已经在揣摩的;40年后的今天,身在布鲁克林,
望着窗外的白雪,最后要道出的,依旧是同样的思绪。
**美国之音与伯恩斯坦的对话**
美国之音:今天的年青人和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伯恩斯坦:今天的年青人不像六十年代的时候那么渴望着要改变世界;今天的年青人之
所以有他们享有的各种自由,包括在外表和着装方面、在个人生活方面,在没有那么多
的管制方面,他们可能意识不到,在某种程度上,这些都是六十年代的青年争取的结果。
美国之音: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是什么促使你去中国?
伯恩斯坦:我那时候对中国革命、对所有的革命,都很感兴趣;虽然不是铁杆左翼,但
是绝对是一定程度上的左倾,算是比较温和的左翼吧;我那个时候感觉,毛泽东领导下
的中国革命帮着中国铲除贫困、给大多数人带来美好的生活,那个时候认为中国革命中
所孕育的价值观远比西方物质主义要纯粹得多,因此,很想亲眼去见识一下。
那时候,在我们心目中,毛泽东和越南的胡志明都是亚洲反对帝国主义、反对殖民主义
斗争的英雄人物。
美国之音: 那时候,都看了哪些书,让脑子里形成这种“革命的浪漫主义”?
伯恩斯坦:“革命的浪漫主义”,这个词儿说得不错。回想起来,跟1972年一起去中国
的其他“同志”比起来,我的革命浪漫主义成分还要少一些;因为即便是在那时候,我
已经对日益明显的对毛的个人崇拜,感到不自在;另外,我也不像其他一些美国同学那
样,对美国怀有“深仇大恨”-- 越战、美国国内的种族歧视、如此等等,都是他们
“仇恨”美国的原因。
说到那时流行的书,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Edgar Snow, Red Star over China)不
用说榜上有名,哈洛德-艾塞克斯撰写的《中国革命的悲剧》(Harold Isaacs, Tragedy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威廉-亨顿的《翻身》(William Hinton, Fanshen: A
Documentary of Revolution in a Chinese Village),另外还有德国哲学家马尔库兹(
Herbert Marcuse)的作品、美国社会学家舍尔曼(Herbert Franz Schurmann)的作品,
等等。
美国之音:行程期间,被周恩来接见,印象如何?
伯恩斯坦:周恩来外表上就跟在画报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看上去很有修养、自信;根
本看不出他那时正处在(和‘四人帮’之间的)政治斗争的“风口浪尖”上;现在回头看
,周恩来在缓和毛的那种极端主义方面,尽了他的力,但是,与此同时,他也要考虑到
自己的政治生涯、个人的存活,没有拿自己的政治生涯冒险,来当公开的反对派。
美国之音:去中国之前,还学唱国际歌,是不是?现在还记不记得呢?
伯恩斯坦:是啊;“团结起来, 什么什么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这是
最后的 ... ”你看,我还能记得一些 ... ...不仅学唱《国际歌》,还学唱《中国出
了个毛泽东》。不过,那时候,我就对我们一行的这种过于想要和中方套近乎的作法,
感到某种程度的反感;我想:我们在美国不也不唱《国际歌》吗?干嘛要在中国唱我们
在美国不唱的呢?而且一到中国,共产党对我们一行的控制、对普通老百姓的那种控制
,太明显了;老百姓不经安排,看见我们时,脸上的那种恐惧,这些,都是我不喜欢的。
我的这些想法那时遭到了同路人的大力批评;后来,我写的一本书,专门探讨了所谓的
政治上要绝对正确的作法和思路。那时候的经历给我日后人生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我一
生都对美国左派、或者说是左倾自由派的那种故作姿态、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的心态,看
不惯。
当时,在学生中间,对越战的“正确”看法是,北越是进步的,南越是反动的;我记得
,在一次集会上,一位美国同学发言说:“我们不仅仅是反对越战,我们而且希望北越
(越共)赢得这场战争!”我心想,我反对越战,希望美国从越南撤军,让越南人民决定
自己的未来,但是我并没有什么愿望说要北越赢得这场战争 ...... 后来,越战结束之
后,看到越共的所作所为,看到波尔布特在柬埔寨搞的屠杀,这些,都强化了我的反共
意识。
在越战这个问题上,我想了很久;后来逐渐意识到,当初打越战确实是个错误,但是,
我们出兵越南的初衷是好的,是想不让不人道的共产主义那一套去统治另外一个国家。
说到中国,在中国问题上的辩论,说到底,它所反映的是美国国内的一场辩论,一场有
不同思想、看法的人,针对社会发展、走向的根本性的辩论。
美国之音:您现在还是左派么?
伯恩斯坦:我不是左派;我想在美国,真正的“左派”早就不见了;假如非要贴个标签
的话,我认为我是一个“后自由派”。为什么说不是左派呢?因为我认为美国在世界上
的确有她积极的作用和影响,而且我认为有些时候是有必要动用武力(军事力量)的。但
是我不是一个“后保守主义者”,因为我不那么热衷认为美国一定要保持军事上的高度
强势,才能有效地遏制对手;我认为我们应当在外交上多做一些工作,建立起有效的同
盟;另外,我们的综合实力是有限的这一点,不是件坏事。
美国之音:埃及以及北非“革命”对中国会有什么影响?
伯恩斯坦:假如我是埃及人的话,我也会对穆巴拉克下台欢欣鼓舞,很可能也会去“解
放广场”抗议;但是现在,我对所有的“革命”都有一些保留;想当初,中国的“革命
”开始的时候,不也是有着积极意义上的轰轰烈烈么?后来呢?而且我觉得专制政权,
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不是要放开,而是往往要收得更紧。对中国的未来,我是短期内悲
观,从长远来讲乐观;因为在我看来,中国这些年来的发展,短期内,巩固了共产党的
执政。另一方面,依我之见,如果共产党当初根本就没有在中国立足、执政,会更加有
利于中国的发展。
--原载:《VOA》,2011-03-16
http://www.voanews.com/chinese/news/20110316-RICHARD-BERN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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