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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
发帖数: 31 | 1 童年情景一（梦）
在云南，还是贵州的乡下？总之是那种泥土偶尔发红的林子，大哥一头钻出来，冲我嚷
：＂胶卷没洗成，吃的也没找到！＂满身尘土，还没听清，又精神抖擞的转身跑了。这
都哪跟哪儿啊！正纳闷呢，镜头推远了，伴随着那谁谁谁不知是贝多芬田园或格拉祖诺
夫四季的音乐，安逸的浮着白云的蓝天，悠闲稀疏地点缀着小树丛的山丘，猝不及防嗡
的一下展现眼前。那些小山丘错落有致，有远有近，线条柔和舒缓。小人儿们骑着马，
排着方队，一会儿密密麻麻挤成黑压压的一片，一会儿流水一样向四面八方舒展开来。
流泻的马队头上不时冒出小团白烟，此起彼伏之后，传来同样此起彼伏的砰、砰砰砰清
脆悦耳的声响。何只千军万马。那场面，让人头皮发麻。
我慌不迭的扯出库图佐夫的单筒望远镜。慢着，谁？库-图-佐-夫！如此熟悉的场景，
难怪！拿破仑在奥斯特里茨，意法合拍彩色遮幅式宽银幕故事片。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
大革命以后的外国电影总叫作译制片，总是穿联档裤的意法合拍，总是遮幅式宽银幕。
宽银幕，厉害！遮幅式？不懂。好象不厚道。两毛五的电影票，爷能看看不遮幅的么？
靠，有点亏！＂祖国各地＂和＂祖国新貌＂加映后，破仑和佐夫们就出场了，操着不太
普通的流利的普通话，让嗑瓜子嚼花生的观众们倍感亲切。好不容易熬过没完没了的枯
燥对白，法国鬼子俄奥鬼子架起大炮甩开膀子终于准备开打的时候，第一排的五龄童六
龄童七龄童们也终于兴奋过度，涎笑着睡过去了。扛过，没扛住！老子就睡了，怎么地
，反正没买票！
我没戴黑眼罩，左掏右掏掏不出库图佐夫的单筒望远镜，只好手搭凉棚，眯缝起眼....
.. OMG! 没有懊恼的亚历山大，没有得意的波拿巴，也没有蔫巴的瞎眼库图佐夫。山峦
起伏处，小树丛边，一片狗屎黄里，膏药旗若隐若现，三八枪的刺刀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我的团长我的团，中国远征军，我的名字叫顺溜，永不磨灭的番号，川军团，新亮剑
......最近电视剧全看打鬼子了！还没来的及后悔，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他娘的，
鬼子真来了！咱穿灰土布打白绑腿的同志们在哪儿？斜挎快慢机一扬手就点死两个皇邪
军的八爷四爷在哪儿？县大队呢？区小队呢？遭殃军呢？晋绥军也成啊！一刹那，全是
狗屎黄，满山遍野的。完了！我后背一阵阵发冷，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没有动静。默数
到10的时候，四周寂静无声。数到15，脊梁发热起来，老脸臊的滚烫。怂啊，碰上狗日
的小日本鬼子，保不齐一害怕一哆嗦还真就当了汉奸！怂啊！没脸活了。恨不得拿块结
实的豆腐一头撞死，找个不渗水的地方撒泡尿淹死！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读研时候一个夏天上铺的老刘说的。＂靠，二指膘了！老脸往哪
儿搁？俺真恨不得拿块结实的豆腐一头撞死，找个不渗水的地方撒泡尿淹死！＂ 说这
话的时候，上午温暖的阳光透过宿舍窗户洒满了47楼2043的上铺，老刘光着膀子慈祥地
微笑着，一边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撮起肚皮上的一圈赘肉仔细丈量。我仰望着他，惊得
掉了下巴！从此尽管我处处留意，却再也没有发现老刘说过如此富有诗意和浓郁的人文
情怀的排比了。有时我怀疑甚至这两句也可能是他从某一期故事会上抄下来的。
一胡思乱想就忘了数到几了。一不数数就不紧张了。一不紧张就会找辙了：臊个啥？小
鬼子这不还没来嘛，这不还没来得及当汉奸嘛。真查下来，政府顶多判个YY汉奸，或者
汉奸未遂，枪毙不了。就这个了，老子！
一找到辙就敢睁开眼了。
那些点缀着蔟蔟树丛的小丘上，白云还是懒洋洋的。没有风。却又好像有风，飘飘忽忽
、轻柔的抚摸过起伏和缓的翠绿的山峦。天空刚被洗过，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泥土的气息
。没过多久。又似乎已经过了很久。时间凝固了，又仿佛还在流淌，绵延舒缓，一如既
往。远处的山坳里，褐色的马队开始隐隐浮现。没有人声鼎沸，也听不见马蹄声。那种
异样的静寂，撞击着全身三千六百万个毛孔，血往上涌，耳膜震颤发麻，嗡嗡作响。遥
远的天边，雄浑温厚的圆号缓缓召唤出第一乐章史诗般的主题。在钢琴柔美的琶音应和
衬托下，无声的马队舞动开来，象整洁的宣纸上一滴滴渐次浸润恣意流淌的墨点。
你如果喜欢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就能够理解我此时此刻面对这一片静谧
与深邃时的热血沸腾和心潮澎湃。
文字终结之处，便是音乐开始之时。
我是说，你要是有一天装装B，听一听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就可能明白
我面对这天地之大美时禁不住哆哆嗦嗦诚惶诚恐的心情了。
文字终结之处，便是音乐开始之时...... 或者，用当下小青年的时髦话来说，文字终
结之处，便是装B开始之时...... 说得多好。可惜不是老刘说的。故事会上不兴这个。
但装B这个词不好，忒俗，恶俗。可不是，再多读它两遍，广大文艺男女青年们就得赶
紧厌恶地用棉花堵上两个耳朵。忒恶俗，不符合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以来我党创建
和谐社会的伟大战略构想。我觉得，还是用老话＂装丫挺＂取代较好。再用学名＂庄雅
婷＂和谐之，昵称雅婷。很久以前，我很雅婷，听了很多古典音乐，天天心情舒畅。所
以雅婷很好，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给你撕开一绺时光，让你凝固其间充分体会人作为＂存
在＂的最愉悦的一面。雅婷不在的时候，生活很枯燥。7点起床，8点上班，9点开会，
12点吃午饭，2点开会，5点下班。雅婷不在的时候，时间象一张破渔网冷不丁把你兜头
罩住，锁牢，拉紧。待你的肉从网眼里一块块鼓出--注意，胖人很危险！--，不怀好意
的时刻表便不紧不慢从兜里掏出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割一刀唱个数，慢悠悠的一刀又一
刀。我还不错，一星期就挨个几十刀，歇一歇还有精力和雅婷相相好。我有时候怀着叫
花子怜悯富相公的心态寻思，他巴马同志当世界警察那么忙，一天得挨多少刀啊，这一
个星期下来，少说也得三千六百刀吧，那可是凌迟的最高境界啊！有意思的是，这哥们
为了连任还硬要跟拉母泥等等同志死磕，真是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啊，真是人人争
着挨千刀啊--额米托福，罪过罪过，我不该这么损，但意思你的明白？
总结一下，一，人喜欢逃避自由，暗恋雅婷又死不承认；二，人害怕挨刀，却又渴望凌
迟；三，人是贱人。
我之所以唧唧歪歪说了这么多，是想说雅婷是好的，不雅婷的时候，现实很无趣。现实
情况是，那座山坡光秃秃的了无生气，坡顶褴褛的挂着几绺云彩，黄不黄白不白的，皱
皱巴巴象老北京街边晾了一冬的烂白菜帮子。一群民兵骑着歪瓜梨枣的马儿在打猎。有
镇上电影院的小温，卖羊肉粉的王秋二，还有派出所乱搞男女关系的许保枪。他们大白
天打着火把，神气活现的咒骂着，叫嚣着。我一眼认出人群中的魏六二。他左肩挎着一
台双卡收录机，右手夸张地乱挥着一支长杆气枪，标志性的大披头象长长的马鬃一样迎
风飞舞。突然间他嘴巴大张，呆了半秒，身体往后一仰，直直栽下马来。听不清他喊还
是没喊。隔着老远，我看见了人群中的我，六、七岁的样子，骑着一匹大狗，非常疲惫
。那个满是是泥的小孩也发现了站在另一个小山坡上的自己，他满脸通红，狠狠地瞪了
身后的魏六二一眼。
这个场景马上就消失了。
空气中弥漫着汗尿臊和马驴粪味。我正被熏得头晕，大哥迎头冲出，高喊＂胶卷没冲成
，打到两只野鸡！＂随着跨下的小毛驴雄赳赳的嘶鸣昂首奋蹄，大哥一个亮相，手一扬
抛来两只没毛的麻雀。
我还来不及表示满意，后背就一阵发凉。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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