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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直率无比,
坚硬无比,
但凡有一点柔顺,
也算不了真理。”
——作家·王小波
「逝于1997年4月11日」
出自作品:《沉默的大多数》
……
‖ 壹 ‖
去年9月,我去阿那亚看五条人演出。
在距海风酒吧数百米的公厕长廊里,我和被一群保安护送的仁科擦身而过。那一秒,我
们之间只有一个招呼的距离。但我非常绅士地没有打招呼。看完演出,去海边一家深夜
食堂撸串。我又遇到了许知远。那一秒,我们之间同样只有一个招呼的距离。
后来《十三邀》五条人那期上线,我才恍悟许老师不是跑去阿那亚蹭烟的。他是去拍素
材的。那晚,一千来人躁在海边沙滩上,踩着鼓点异常激动。有人在烧红色塑料袋,有
人高举双手胡乱扭动。五条人也很给面子,一边喝酒一边把party搞到了十点来钟。
但曲终人散后,我并没有回味。
穿过混乱的人流、海风和记忆,我想到了逼仔,想到了2004年那场演出…
「去年九月在阿那亚看演出,我拍的」
那年,宁夏银川,贺兰山脚下,中国摇滚大队搞了个拼盘。有汪峰、苏阳、崔健、黑豹
、唐朝、张楚、何勇、左小祖咒、二手玫瑰…那天逼仔也在,但他不是去表演的,是去
见世面的。当时逼仔身上还没表露出任何超出常人的感染力和音乐天赋。长得丑,穿得
邋遢,穷,浑身屌丝气。但演出结束后,一切将变得不同。逼仔不再是以往那个逼仔。
一个生命,想要挣脱现实引力的束缚,必须遇到一两个顿悟时刻。不同的是,有人遇到
了,有人没遇到。前者显然比后者要幸运一点。
幸运如逼仔,看完演出去参观了西夏王陵。
那是党项族首领李元昊的墓。怎么说也是个族王,有过自己的军队,创造过自己的文字
,建立过一代王朝。但所谓王陵,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土包,孤卧在天地间,无人问津
。逼仔后来说,他被这一幕景象给吓住了。
“现在还有几个年轻人知道李元昊?”
一种来自虚无的强烈震动使之自问:
“一代枭雄死后,也不过一个土包。我要是死了,能为世界留下点什么?”
回南京后,逼仔开始录歌。
‖ 贰 ‖
回首往事,逼仔总觉得不可思议。
他老跟人说,像他这样出身的,在泥田里长大、经常被同学欺负的人,走哪儿都没被人
高看一眼过,后来却成了某些年轻人的精神信仰,人五人六地到处教育别人,真他妈叫
人无法相信。但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国家实施改革开放那年,逼仔出生在江苏金坛县涑渎镇。祖上三代务农。逼仔从小跟着
干农活,插秧、犁地都懂。他对城市毫无概念。
小学被他爸带进城,回来给同学讲电梯和火车,没人信他。见识了电梯、火车,逼仔童
年时的梦想,是做一个旅行家,满世界玩儿。
他奶奶不知道啥叫旅行家,只问他:
“想穿皮鞋吗?想穿,先读书吧。”
「逼仔的故乡,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读书后,逼仔察觉到了自己的贫穷。家里人忙农活,没时间做饭,他每天中午跑到田里
拔两根萝卜吃。上高中,一周生活费7块。跟同学打完球,人家买汽水,他借口上厕所
,把嘴对到自来水管下面灌两口。
逼仔智商不算超群,但就日后组乐队的风格来看,学习应该是特别认真。否则不会考上
金坛那所名校。读高中时,他也随波逐流,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此生此世的人生使命。
三年后,他考入东南大学。农村孩子对外部世界的繁华一无所知,根本分不清科系差别
,就胡乱报了个“自动控制系”。
后来一提起这事儿,逼仔就觉得操蛋。那个谁不还经常拿他打镲吗,说:
“逼仔这种人,是该自动控制控制。”
打镲归打镲,可逼仔觉得好悲凉。农村孩子什么都不懂,根本无所谓见识。谁他妈知道
该报什么志愿?就因为生在农村,他们的人生就陷入了茫茫混沌。这个世界,就因为你
投胎投得没别人好,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可以那么大。你说这他妈叫什么事?或许这就
是为什么逼仔日后总会同情弱者,一看到那些穷人、苦命的人、被社会遗弃的人,他就
感到悲伤。
「逼仔很早就知道什么是贫穷」
农村日子虽然枯燥,但逼仔在高二那年,遇到了人生一抹亮色。不,不止是一抹。那是
一整束粗硕的光。在表哥家,他看到了吉他。从此被俘获,省吃俭用买了把吉他和一本
《刘天礼吉他教程》,喜欢到要抱着它睡觉。其实那时候,逼仔吉他弹得稀烂,毫无天
赋可言。他也承认,上高中后,就意识到自己是个资质平平的货。不是他太出色,是其
他人太懒。
逼仔这么轻视自己,我是不同意的。
我觉得一个人活着,能迅速找到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就是一种天赋。
何况逼仔还那么敢于放弃。
‖ 叁 ‖
那年东南大学浦口校区还是一片荒凉,栽进去树还没逼仔腿粗。进校不久,逼仔就感到
彻头彻尾的失望。八十年代的文艺潮早已落幕,被老狼和高晓松叙述在民谣里的白衣飘
飘的年代已成随风往事。荒凉的校园里是躁乱的青春、无聊的气息和茫然的未来。
逼仔在颓败中干了许多事。
首先他恋爱了,认识了一位姑娘,还带着她去看了一场吉他音乐会。
不知是姑娘说话的声音太温柔还是手太柔软,逼仔整场音乐会心不在焉,回宿舍就把琴
给砸了,觉得弹琴浪费时间。后来挂在门口的琴被宿舍阿姨收走,他直接在纸上写了一
句这里不太方便写的脏话。以“操”开头。
脏话写完,逼仔发觉不弹琴还是不对的。
性萌动的欢愉,到底抵不过吉他带来的持久性刺激。于是他又买了一把新琴。
这把琴又让逼仔流血了。那时他手上没钱,加上大二学会抽烟,使劲儿抽红梅,常把自
己抽得口袋见底,找同学蹭饭。对于一个有自尊心的人而言,蹭饭肯定不是什么体面事
。这令逼仔变得越发自卑。自卑又愤怒,愤怒的是日子为何如此无聊,大学为何是这个
鸟样?为了排遣心头郁闷,逼仔只好日夜操琴。
不幸的是,后来,许多玩儿摇滚的同学想起他的琴技,只会评价“烂的一比”。
「逼仔当年练琴的地方,已被拆除」
不光吉他烂,声线、音准都很烂。逼仔曾去酒吧驻唱,别人赚100,只给他开80。长江
边上有条船招歌手,他跟着朋友去,朋友留下,他滚蛋。但是逼仔从来没气馁,依然狂
热地爱着。学校给学生发收音机,让学英语,他就拿来听摇滚节目,认识了很多欧美乐
队。
听不懂歌词也无所谓,光是旋律和节奏,就让他感到如痴如醉。久而久之,对教育失望
的他不想再在学校浪费青春。
他对成为那种流水线毕业生毫无兴趣,对以后夹个公文包上班亦无幻想。
只有音乐能让逼仔感受到呼吸的自由和对世间万物的憧憬。所以他决定辍学。日后有歌
迷问他哪儿来这么大的勇气,逼仔说:
“放棄不需要勇氣,如果你找到更喜歡的。”
时隔多年,逼仔如此“逼气凌人”的装逼话语里充满了逼腔逼调。但我想那时逼仔心里
不光有冲动、激荡,也有痛苦和迷惘。毕竟老子当年也是因为大学无聊读了两个大一后
愤而辍学的人,对逼仔的决定动因,深有体会。
就像当初辅导员来劝我不要盲目一样,逼仔的班主任也找到他,告诉他自己喜欢吹笛子
,但笛子并不能当饭吃,生活是生活,爱好是爱好,人生就是这么残酷。
但逼仔到底还是下了狠心。
在一桩苏联式的老建筑里,刚睡醒的工作人员拿起钢戳儿,给他办了退学手续。多年后
想起此情此景,逼仔依然能记起当初内心的震动,一种恍然的、整座大楼都在摇晃的、
也顺带摇晃了他人生的震动。拿着盖满章的纸往校门口走,逼仔还处在余震中。那天,
阳光极烈,不知有没有刺目的光线穿越层层叠叠的树叶将他眼前照得阵阵发黑,一如不
可预测的未来。
走到校门口,逼仔突然慌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劳改犯。
其实办了退学,逼仔没走远。他在校外租房,在房前空地歌唱,一直唱到黄昏降临,暮
色四合。房子不大,几平米,没有厕所。后来房租从80涨到120,逼仔又只能找同学救
济。每次去同学那里,看到人家从食堂打饭回来,逼仔都很痛苦。若不是童年贫瘠造就
的忍耐力,他可能就在楼道里放声痛哭了。
但最终还是没躲过去。
一年中秋,他从同学家出来无地可住,只能去网吧过夜。老板好心,给他发了块月饼。
逼仔一边吃一边哭。
「逼仔那个时候就是不知道干啥」
后来他跑到村边上教人吉他,80块钱10节课,以此维持生活。他想写歌,又怀疑自己天
赋。他闷在房间里抽烟、看书、弹琴,每天都觉得自己处在一个没有尽头的绝境里。
物质极度贫乏,精神没有依傍,没文凭、长得丑、唱不好,连个能真正养活自己的事都
找不到。20岁出头时,穷困的逼仔就处在如此漫长而深刻的自卑中,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像只烂泥扶不上墙的寄生虫。
一个年轻的、痛苦的灵魂。
他也给自己打过鸡血,看《亡命天涯》,看男主人公在困境中挣扎。心里说草你麻痹,
人这么大苦难都扛过来了,你这算个毬啊。
后来,这些生命浓雾长久地弥漫在了逼仔的作品中,赋予了作品颓丧气质。在他所认为
一个人最骄傲、最灿烂的二十岁年纪,他得到的只有荒败岁月里的惊惶和自我否定,以
至于他总是强调自身并无才华。
黯淡的时光,一刀一刀塑造了逼仔。他内心中的那些汹涌、寂寞、愤怒和悲悯,需要穿
越更漫长的岁月,才能来到世人面前。
他最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 肆 ‖
为了追寻意义,逼仔先去了北京。
毕竟自80年代以来,北京就是滚圈儿英雄地。带着憧憬,逼仔踏进北上列车,听着罗大
佑的《牧童》晃了一路。十几个小时,也没有座位,一首歌翻来覆去地听。车越往北,
气温越低。透过火车车窗,可以看到冰冷的月亮。
一路上,逼仔感到彻骨的孤独。
等到了北京,却是失落。他想组乐队,乐队没组成。他跑去酒吧驻唱,人家没看上他。
好不容易遇到两个情投意合的吉他手,转眼人回老家了。他挤在北京同学的宿舍里,床
太窄,只能在床沿边上铺一排矮凳。
晃晃悠悠半年,逼仔一无所获。
回到南京,继续颠沛流离。
他开始写歌,破碎的歌词和旋律攒在纸条上,都在一次次搬家中遗失了。
那些年,他去酒吧驻唱、教人弹吉他、卖打口碟,常常断粮,吃了上顿没下顿。
「多年后,逼仔和偶像罗大佑胜利会师」
迷茫终于宁夏之旅。看到李元昊的墓后,逼仔回到南京,找大学同学租了间小库房,靠
着借来的录音设备和盗版软件录歌。录完后,逼仔觉得不是东西,太他妈差了。同学说
录都录了,不卖是傻逼。逼仔这才勉强署名“B&B”,那是他逛西祠胡同时起的ID,意
思是black and blue。弄完后,刻了200张,自己设计封面装盒,送到打口碟小店卖。
麻痹,一毛钱都没赚到。
但逼仔反而鼓起勇气,刻了第二张。不久后,两张专辑通过歌迷送到了“口袋音乐”创
始人崔忠鹏的手上。当时崔正满世界搜样带,准备拓展业务。听完觉得不错,就帮逼仔
把唱片出了。分别取名为《被禁忌的游戏》和《梵高先生》。记得当初录第二张专辑的
小样,逼仔花了2万,还请了专业编曲。
人家问你他妈一张都卖不出去,还编他妈什么曲啊,逼仔很严肃地说:
“我只是想把我的生活记录下来。”
2004、2005年,台湾那帮歌星和网络歌手、彩铃战队在华语乐坛都打成一片浆糊了,哪
有逼仔什么事啊。两张专辑发出来,全都石沉大海。但在这个过程中,逼仔的头脑一天
比一天明澈,知道要干嘛。他从旧货市场买来棉被,钉在出租屋墙上隔音;他把话筒支
在院子里;小号声太大,就在对面门洞里吹。靠如此野生的手段,录了第三张作品。
后来这张作品的名字在网上广为流传,带着他当初迷乱、颓丧的情绪。
专辑的名字,叫《这个世界会好吗》。
专辑首演,卖了118张票。演出气氛空前热烈。但跟5万元的成本比起来,收益屁都不算
。三张专辑做完,逼仔欠了一屁股债。
「多年后,崔教父也去给逼仔站台」
2007年,只好去成都上班。
逼仔不愧是考上过东南大学的人,有严于律己的底子。在那家作息严苛、必须按时完成
KPI的公司里,他居然拿了“最佳员工”。
那时节,他白天上班,晚上看书、写歌,度过无比充实的两年。工作包吃包住,正合逼
仔心意。他吃得简单,也没社交,两年攒了20万。此间,还搞了一个名叫“单刀赴会”
的全国巡演。于周末,一人一琴,找个酒吧弹唱,攒下了新专的制作费。创作上,逼仔
也收获颇丰,写出了两张专辑的内容。
2008年,他还在豆瓣“月亮组”开专栏、写自传,为证明“十三月的果儿”吹的风流情
史是牛逼,把自己情史吹成了更清新脱俗的牛逼。
帖子里充满了性、脏话,在文艺青年批发市场,把逼仔的形象衬托得更耀眼了。此后,
他的作品更大面积地在市场里流传开来。
逼仔就这么红了。
‖ 伍 ‖
但红了并不代表什么。
在成都那两年,逼仔一有机会就会回南京。每次下飞机,他心里就踏实,觉得回到了自
己的故乡。所以2009年离开成都,他做的第四张专辑名字就叫《我爱南京》。所以后来
,网友也爱管他叫“南京热心市民”。
在南京,他还在搬家,居无定所。但心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有一次,逼仔开车突然开
到热河路,突然想到自己20年前读大学时在热河看录像带的日子。那时周末无事可做,
一看就是一个通宵。20年后,逼仔百感交集,回去想写首歌,想说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看了一夜录像,又饿又冷,赶不上末班车,非常难受,但有个四十岁男人跟他说: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那种情绪,逼仔没表达好,但这并不妨碍很多人喜欢他那首《热河》。
这一次,逼仔投了30万。专辑质量有了非常大的提升,不再是玩票和记录的心态。是真
想成一名艺术家。专辑的北京星光现场爆满,但120块的票卖得极为惨淡。逼仔在舞台
上兴奋地唱,回到家收到一个个催账电话。
万晓利和老狼曾担任“我爱南京”演唱会的嘉宾。那是逼仔从艺生涯里真正的首演。从
上海租来设备,成本8万,演完算账,亏了4万。老狼和万晓利每人拿了1000块钱演出费
。回头老狼还买了逼仔10张唱片。
至此,逼仔的名气,已经很大了。
音乐,却依然没给他赚来什么钱。
「传说中的月亮组」
没办法,背负理想的人,往往背负苦痛。
那些年,逼仔一定深切体会到了苦痛的重量。但这就是逼仔所选的路,是他认真且执拗
性格里的一部分,否则逼仔就不会是逼仔,也不会有后来那些事。如果不是一个理想主
义者,逼仔大可以过上体面一点的物质生活。
有很多人,在现实的困苦和理想的艰难间都选择了后退,就此沦落,或者掉过头来,慢
慢学会了帮圆润和市侩站台。逼仔不是那种人。一个愿意为理想痛苦那么久的人,如果
分分钟学会妥协,那理想也太他妈廉价了。
记得2008年前后,逼仔红起来。他出去演出,歌迷狂呼他的名字。听众增多,酒吧发来
邀请,连记者也频频上门。过去好多看不上他的人,都来跪舔他。逼仔突然觉得恶心,
为了躲开这些势利眼,一年换了5次手机号。
当时有个问题,是逼仔始终觉得作品很平庸,搞不懂怎么就突然那么多人喜欢。不断有
人问他,你丫怎么把自己搞红的?逼仔很认真地跟人解释,他就是想写出好作品,没考
虑那么多。谁听了都不信,觉得他装逼。
在大多数世俗功利份子看来,你丫要不是为了红,费劲写这么多歌干嘛?
逼仔确实认为自己并无过人之处,无非就是勤奋一点点,有追求一点点。这就导致他总
觉得做出来的东西还不够好。这事儿拿逼仔自己的话说就是,麻痹的那么傻逼的东西怎
么会有那么多人听啊我自己都搞不懂。
你看看,你们这些搞凡尔赛文学的,真的还是要跟逼仔好好多学习一个。
我们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一种理想主义的执拗,认为只有好的、实力足够的、真诚的作
品,才配得上它应有的赞誉和流量。
后来迟斌就说,他做事要是不那么理想化,经济状况早他妈改善了。
刚红没多久,十三月和环球都邀请过他。很不巧,那时候逼仔正在“声名鹊起逆反期”
,一来觉得势利眼们太丑陋,二来不想成为商品,被外界左右,想独立,直接就给拒了。
打一开始,逼仔就没想过要靠音乐和名气出去薅烂钱。要不他早发了。
「因为逼仔,热河路上多了好多涂鸦」
但独立有独立的代价。
前后五年时间,每一张专辑发行,带来的都是负债。没饭吃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去捞许
愿池的钱币,拿脚趾头夹了十几块钱,给自己改善伙食,吃了只盐水鸭。他不喜欢蹭吃
蹭喝,欠人家人情,做梦梦到赚了五百万梦里就给这个一万给那个一万…
还没写完名单,突然发觉是个梦。
他曾经靠50块钱扛过10天。
为省一块钱车费,扛着琴跑40分钟回家。
那些年,潦倒、困顿一直伴随着他。没有方向的时候,穷;有了方向能赚钱,为了做专
辑,吃独立音乐人的饭,还是穷。
2009年最后一天,在义乌一家酒吧里,喝醉的逼仔抱着吉他,用撕裂的哭嗓唱了《梵高
先生》。2011年2月15日,他把手上的滞销唱片拉到南京郊区,一把火烧掉,全程拍成
MV。背景音乐,是齐秦的那首《把梦烧光》。
这事儿也就他妈逼仔你干得出来。
‖ 陆 ‖
很难说逼仔的价值观是如何被塑造的。
在农村读书时,他没什么书看。交通不畅,讯息闭塞,全村就一台电视机,偶尔放点新
闻联播。后来上大学,逼仔才多了点见识。也就是那时,他读到了第一本课外书,王小
波《沉默的大多数》。读罢,醍醐灌顶。此后再读别的东西,统统觉得有点弱智。
跟着王小波,他又读了黄仁宇。
当年西祠胡同聚集了一帮“王小波门下走狗”,逼仔由此结识了不少朋友。
那时候,逼仔也喜欢《南周》。千禧年之初,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去卖《南方周末
》年末特刊,读到那句“阳光打在你的脸上,温暖留在我们心头”,心说什么傻逼能写
出这种东西?为了回馈《南周》对自己的营养,后来在广州,逼仔特意做了场演出。
名字就叫“我们爱南周”。
他最热爱的还是《梵高传》。那是早年他在罗庄迷茫的时候。看完后,他还推荐给一个
从不看书的朋友,没想到,一天早上五点钟,天蒙蒙亮,就听见有人咚咚敲门。一开门
,朋友穿了条内裤,抱着逼仔就开始哭:
“梵高太他妈不容易了。”
「因为逼仔,热河路成了打卡圣地」
不知道逼仔有没有被梵高灵魂中那些偏执的部分击中过,有没有在潜意识里模仿那种癫
狂艺术家的生命热忱。以至于日后他总做些理想化的选择。反正为了追梵高,逼仔游历
世界各大博物馆,只要有梵高的作品,他就要去看。
当然我不觉得逼仔是靠几本书就能被塑造的。价值观这个东西,构筑在非常复杂的人生
阅历之上,是内部世界和外部刺激的双重碰撞。而在逼仔身上,我坚信这种碰撞发生时
,是他天性里的纯良、正直,占据了上风。
否则成名后,他不可能坚持做那些事。
多年间,那些事在文艺圈江湖上传来传去,影响了许多人,改变了许多人。
也因为那些事,逼仔才有资格教育人。
这就回到了他2004年的那个问题:
“我能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 柒 ‖
逼仔并不是在蹿红后做做样子、立立人设,早在他还欠了一屁股猛债的时候,他的心中
就立起了一座座原则的丰碑。2008年,他去杭州参加音乐节,发现那么多歌迷喜欢自己
,就变得越来越“较真”。他要求专业、公平。要求到近乎偏执,不近人情。
但这也成就了逼仔的江湖逼格。
在中国,很多独立音乐喜欢推迟演出,借此多卖两张票。但逼仔的演出,从来都准时。
不但准时,而且没有后门票。江湖上最经典的案例是,演出快开始了,工作人员说新华
社记者想进来,逼仔不让进,说除了崔教父和罗教父,其他人一概不许无票进场。
通常而言,逼仔演出都无赠票,实在有人要,他就自己掏钱买。他的歌迷有很多学生,
他也不开学生票,道理很简单:
“你一个成年人,应该靠自己劳动享受你想享受的生活,而不是指望别人来优惠。”
「南京的雨不停地下不停地下」
为了把现场体验提到专业水准,他雇佣专业乐手。既然给了钱,他觉得就有权利设立一
个严苛标准。所以在逼仔那里排练,那是要按时打卡,迟到是要扣钱的。
当然逼仔钱也会给到位,没有演出也发工资。反正一切为提高演出水准为目标。于是乎
,他赚了两百万,又全砸到音乐里了。
逼仔攒不下钱来,都是因为这些事。当初他搞跨年演唱会,请来一堆朋友,从早上8点
一直唱到凌晨4点,票没卖完,赔了20万。后来每次跨年,他都重新编曲、排练,用最
好的灯光、音响,请一流嘉宾,就为了让来看演出的人觉得钱花得值。结果这一亏,就
是整整7年。但他始终坚持品质。
在他心目中,拿他自己话说:
“演出是一场战争,我没有退路。”
而看逼仔演出,没赠票,不许内部工作人员随便带人。谁带人,一定严查。为保证公平
,逼仔亲自下场跟黄牛恶战过好几次。
“公平”,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词。
不但对歌迷、乐手、演出严苛,对于整个行业的各种“契约行为”,逼仔也是“不讲人
情”的。当年崔忠鹏好歹也算他一伯乐,但2013年“梦象音乐节”,逼仔作为演出嘉宾
,上台前还没拿到合同里的尾款,一问说票卖得不好,钱到不了位,逼仔就要带人走。
老崔当时都快跪下了,说以我私人名义先借20万垫给你们。逼仔让他别勉强,扭头给麻
雀瓦舍打电话,说我们不要演出费你们也别收门票了大家免费来一场吧。上千名歌迷当
时就疯了。
这事儿对老崔打击不小。但逼仔觉得,你不履行合同,那是你的问题。
「有些人就注定要相遇」
很多不关注逼仔的人知道他,是因为哇唧唧哇那件烂事儿。《明日之子》未经授权翻唱
作品,逼仔亲自下场怒怼,索赔三百万。这只是逼仔版权战争中的一个里程碑。除了哇
唧唧哇,他跟酷狗、酷我都打过官司,每次都搞得精疲力竭。“虾米音乐”还真的是个
虾米时,他就联系万晓利、周云蓬、小河,一起讨过说法,要求下架未经授权的作品并
道歉。
虾米的王皓算是态度好的,其他人那边当年回复他打电话时的态度就像是:
“老子帮你传播了,你还要收费?”
对版权的重视,是逼仔心头从不撤退的人格标尺。他在《我爱南京》里翻唱《米店》,
特意给张玮玮发了个授权合同。
张也很够朋友,只填了十块钱。
有深爱他的歌迷说,我死之后,要在葬礼上播放《天空之城》,逼仔说可以:
“到时请务必与我们联系,获得版权。”
‖ 捌 ‖
这些“没人性”的瞬间,在江湖上广为传颂,帮逼仔建立了奇高名望。
另一部分名望,则是由于逼言逼语,比如他那篇《骂人和常识》,关于好妹妹的歌,关
于马頔的创作,以及怒怼各方“脑残粉”。逼仔敢怼,还是因为自己有节操,有底气。
他承认自己没多大才华,写歌很费劲,词也老是填不出来,硬努才能努一曲。后来同行
告诉他,你丫傻呀,先买两百张欧洲最新的独立唱片,然后翻诗集、词典找词,套一堆
新歌不就得了?
逼仔才不屑于干那么跌份儿的事。
以上种种,都构成了逼仔圈粉魅力人格的一部分。尤其在如今这样一个认人情、没原则
的社会里,逼仔树立了一个标准。有一次,逼仔在杭州演出,自己和乐手走专用通道,
非让朋友自己去排队,不许走后门。
演出方的老板王涤看了就说:
“他输出的不是音乐,是一种价值观。”
所以很多人觉得,逼仔像当年那个讲《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创业故事》的罗永浩。在他身
上找到了和老罗一样的共性,不圆润,认原则,拿一种强烈的近乎宗教式的人格魅力向
外输出一种姿态,一种价值观。
逼仔自己也说过嘛:
“世界上不能没有老罗这种人。”
「逼仔还是为世界留下了许多东西」
罗永浩当年有个逻辑,说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注定都要改变世界。你做好人,这个世
界就变好一点,你做坏人,这个世界就变坏了一点。哪怕你啥也不做,非要自杀,也把
世界的自杀率提高了。这是生而为人的宿命。
按照老罗的这个逻辑,回头看逼仔2004年的那个问题,他会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答
案是显而易见的。甚至根本不用等到他死后再来追问这个答案。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做
过的那些事,就已经改变了很多人。
所以逼仔搞那场轰轰烈烈的全国巡演时,就很主观地评价了自己。他说以前我自己都不
好意思讲,我天天为这个世界操心,我都觉得害羞,觉得自己装逼。但是讲啊讲,说呀
说,尼玛,我觉得我现在就这么想的。
逼仔的真实想法就是:
“这个世界要变好。”
‖ 玖 ‖
逼仔是打心眼儿里希望大家要变好。
所以他要搞那场演出,所以后来他也选择了签约,希望事情可以更顺利。他也知道,光
靠单打独斗,很多事情办不下来。记者问过他如何保持以往的独立性,他说自己会努力。
大概是为世界操心操得太狠了,私下里,逼仔老爱跟人谈一些深刻的问题。木玛就说,
他们那一帮人在一起聊天,不是聊感情八卦就是聊性,就逼仔爱聊历史爱聊宏大命题,
经常跟圈里人普及知识分子热衷的概念。想必在这一点上,逼仔感受到过深深的孤独。
但没办法,理想主义者,都孤独。
你坚守得越多、越狠,就越孤独。
你关心远方的人和命运,也会孤独。
你希望改变恶劣的现象,会更孤独。
不信你看老罗的抖音宣传片,多孤独。
然而孤独,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个世界,会好吧?」
多年前,逼仔交过一个朋友。是他认为在思想上和他完全对等的一个人。曾有段时间,
两人每天聊,天南海北地聊。直到两人在信息传达上出现一些问题,怎么都找不到话说
了。后来,朋友去了上海,逼仔想起他,就写了首歌,希望朋友来填词。可惜,朋友填
不出来,逼仔也填不出来。这歌至今只有曲子。
曲子的名字大家都很熟悉,叫《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跟我说话》。
逼仔没有离开南京,他爱南京。
但如果逼仔“彻底离开”了,那这个世界就少了一个希望它能变好起来的人。
那就不是没人跟我们说话那么简单。
那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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