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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 发帖数: 22479 | 1 作者: 程晓农
不久前我谈过中国经济进入下行通道,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在生活上的抗压能力
有多强呢?说到底,抗压能力与兜里的钱有关。最近,广发银行与西南财经大学发表了
一份《2018中国城市家庭财富健康报告》,这是关于人们兜里有多少钱的调查。使用该
报告的数据,我在此文中准备分析一下,人们对经济下行有多大的抗压能力。
被调查对象都是谁?
有的读者可能已经看过有关这个报告的新闻,但是,相关新闻都没介绍,这个调查反映
的是哪些家庭的财务状况?这份报告不是富人调查,因为户均总资产只有150万元(包
括房产价值和金融资产);同时,它也不是房奴调查,因为户均负债(包括房贷等)只
有7.5万元,这在大中城市里最多只够买5平米房子,而房贷族欠下的贷款通常都多到上
百万;它更不是贪官财产调查,因为这个商业性调查是自愿参加的,不管是上门访问,
还是电话调查,漏网贪官们大概都会拒绝接受调查,虽然他们知道,来人或来电的,不
是中纪委或省市纪委。
根据报告撰写者的介绍,这个调查在全国华北、华东、华中、华南、西南、东北、西北
7大区的23个城市进行,这些城市包括北京、天津、石家庄、南京、济南、杭州、上海
、福州、广州、深圳、佛山、汕头、中山、湛江、郑州、武汉、长沙、成都、昆明、沈
阳、哈尔滨、大连和西安。归纳一下,除了北上广深四大都市以及广东省的几个中小城
市外,其它城市都是省会城市,但不包括经济比较差的华北、西北、西南地区的部分省
会城市。调查者根据被调查户所在地区、家庭资产状况分组,按各组比重随机抽样,最
后选取了1,754户家庭,这些家庭的年收入在67,817元以上。
从以上信息判断,这个商业性调查的对象主要是城市老住户当中的中产家庭;之所以这
样理解,是因为只有在城市里拥有长期老户籍的住户,才基本上不需要在过去几年里购
买昂贵的住房,因此不会背着沉重的房贷,他们多半以前就拥有自己的住房。城市老户
籍中产家庭有一个特点,他们可能不是炒房大户,对房价下跌的敏感度不象房贷族那么
大;这样的家庭资产增值,很可能不是炒房炒出来的,而是已有老房产的价值随着市价
上涨而自然升值;同时,他们的住宅可能以自住为主,属于不能出售的不动产,把他们
的全部资产扣除不动产后的金融资产,才是他们可以动用的金融资源。
从这个调查的地理分布可以看出,它覆盖的是经济相对较好的地区,因此,调查得到的
家庭财产数额高于涵盖经济落后地区的全国平均水平。由此可以观察,在经济比较好的
地区的省会以上城市,城市老住户当中的中产家庭,究竟现在平均有多少金融资产,又
分布在哪些方面,是银行定存为主,还是理财产品、股票为主?关注这一点,是从中可
以分析这些家庭对经济下行的抗压能力。
房产致富?
这个调查当中,被调查户里户主年龄在50岁以上的占53%,30岁以下的只占8%、总共140
户;而在这140户里,16岁到22岁的家庭年收入达到18.5万,23岁到30岁的家庭年收入
达到23.8万。这说明,被调查对象主要是相同年龄群里收入比较高的家庭,而不是那些
从中小城镇到大中城市工作、生活,单人月收入只有三五千元、买不起房的年轻人。由
于调查机构的目的是了解被调查户的金融投资意向,所以,它对“月光族”不感兴趣,
更不反映低收入家庭的状况。
就所有被调查户的平均状况而言,这些家庭的平均总资产是150万元,其中房产价值占
77.7%,即117万。这次调查是2017年做的,所覆盖的23个城市中,除了沈阳、哈尔滨、
大连和湛江以外,其它城市2017年底的房产均价都已突破万元;那么,用调查数据中的
自住房房产价值(总资产扣除可投资资产),除以这些城市的平均房价每平米1.5万元
(这是一个偏低的估算,因为一线城市的房价高达4到5万元),大致可以了解,这些中
产家庭到底有多少房子。我计算下来的结果是,户主年龄在30岁以下的,他们的自住房
产大约平均是八十多平米,而30岁以上的家庭,其自住房平均约100到120平米。这样的
居住面积比较舒适,但同时也说明,这些家庭如果因为经济需要,要从现有住房中腾出
一个房间收取租金,可能性并不大。
这些被调查户除了自住房之外,还有多少房产可以收取租金呢?可以收取租金的房子属
于投资性房产,从被调查户的可投资资产中扣除金融资产后发现,户主在30岁以下的家
庭中,平均大约每4户里有一户拥有1套小户型房子可出租;而41到50岁的家庭里,每3
户里就有一户拥有百平米面积的可出租房;65岁以上的家庭里,是每4户里有一户拥有
百平米面积的可出租房。由此可见,城市中产家庭里,真正拥有第二套可出租住房的家
庭只占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对大部分没有第二套住房的家庭来说,房价涨跌带来的财
产增减,其实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概念,因为房价涨了,他们也不大可能卖了房子去套
现;房价跌了,他们也没有家庭财务损失,只不过感觉差了点。这个结论指出了一点,
在城市中产家庭里,靠房产致富的家庭其实很少;而房价下跌,对大部分只拥有自住房
的家庭来说,并不构成多大的冲击力。
余钱怎么用?
城市中产家庭的财产中,除了可出租房子外,就是金融资产了。按这份调查报告披露的
情况,所有被调查家庭金融资产的平均分布情况是,43%是银行存款,17%是保险产品,
13%是理财产品,10%是别人的欠账,股票只占8%,剩下的9%包括现金、基金、债券等。
在经济下行情况下,不同年龄组的需要不一样。所谓的经济下行,在一定阶段内,先表
现为就业机会减少、大学毕业生就业难、已就业者被裁员,同时在职人员薪资缩水。这
种情况对年青人的冲击是,收入停滞或减少,为此将不得不压缩消费;对中年人而言,
子女教育等开支不能压缩,一旦收入不够,也必须压缩消费;而老人的收入和日常消费
本来就有限,所以经济下行对他们的冲击力最小。如果青年和中年家庭入不敷出,就只
能动用金融资源来维持生计。
那么,不同年龄组的被调查家庭各有多少金融资源可以动用呢?这个调查得出的数据是
:户主在22岁以下的家庭平均拥有52万金融资产;23到30岁的家庭平均拥有64万;31到
40岁的家庭平均拥有82万;41到50岁的家庭平均拥有88万;51到65岁是54万,65岁以上
是33万。22岁以下的家庭能平均拥有五十多万金融资产,应该有相当一部分来自父祖辈
的馈赠;23岁到50岁的家庭有60到近90万,数量不小;而51岁以上的家庭因为有医疗等
大项可能的开支,拥有30到50万金融资产,倒不算很宽裕。从这些数据来看,城市中产
家庭的不同年龄群组,其金融资产可以补充或支撑他们在经济下行阶段的生活开支,而
不致于度日艰难。
不同社会阶层的焦虑
过去10年来,围绕着资产保值,城市中产阶层的焦虑点不断转移。先是炒股遇到股市大
跌,现在他们金融资产当中平均只有8%是股票,炒股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兴趣所在;曾经
有一部分有房中产阶层试图购进新房,把金融资产转变成会增值的房产,现在,随着房
地产市场进入萧条状态,炒房也不再是他们的选择,这份调查报告也披露,城市有房中
产阶层的房贷负担其实已经降到很低的水平;面对上涨的物价和高企的房价,如何让自
己手中的财富不贬值,理财产品曾经是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但前年开始,理财产品和
基金经纪人频频“跑路”,于是中产阶层又不得不把他们将近半数的金融资产重新放回
银行账户,宁肯利率低,也要保资产安全。可以说,前些年,在股票、房产、理财产品
等诸多选择之间,城市中产阶层为财产保值而焦虑不已;如今,选择少了,甚至没了,
这种为选择而焦虑的感受可能反而减轻了。所以,城市有房中产家庭并不是社会各阶层
当中,短期焦虑最强烈的阶层;而其他社会阶层的焦虑可能强弱不一,对经济下行的承
受力也各不相同。
几亿农民都有自有住房,本来生活水平就不高,如果全国经济状况不佳,他们出去打工
或靠在外子女汇款的来源减少,还可以通过种植和养殖来维持日常生活;与城市居民相
比,农民对经济下行的抗压能力大得多,没多少钱,也能抗下去。
与农民相反的是城市里的上亿中低收入阶层,包括在城镇定居的农民工家庭以及城市低
收入居民家庭及家中未就业的青年人,他们可能对经济下行的感受最为强烈。这个社会
群体的积蓄有限,如果待业青年本人或父母没有就业机会和足够的收入,其生活水平会
下降。
有一个社会群体因期望值比较高,今后的焦虑感会越来越强。这是指从乡村考进大学、
毕业后留在城市谋职的青年人,以及从中小城镇到大城市谋生的青年人,他们曾经的梦
想是在大城市里定居,成为中产阶层的一员。一旦他们在城市里买了房,成为高房价之
下承负着沉重房贷的房贷族,在经济下行时期,他们既担心工作机会不保,付不了房贷
,又担心房价下跌,吞掉自己的首付,甚至把他们这些房贷族变成“负资产族”(若房
价跌过三成,他们的房产净值可能小于房贷余额,这样的房产就变成了“负资产”)。
对他们来说,退回家乡没出路,留在城市则十分艰难。
按道理,拥有多套房产的富人似乎是对房产下跌最担忧的阶层;其实,对他们来说,最
大的担忧还不是房价下跌,而是资产“锁死”。富人的财产不是几笔银行存款或一两套
房子,而是多种多样的房产、投资等。对他们来说,财产管理意味着按照市价计算而得
出总数,财产增减就是一个数字概念。当然了,他们对经济下行的承受力非常大,虽然
财产总数不涨了,但足可以花上许多年。问题在于,他们所期待的,其实不是守着财产
安心度日,而是希望把财产变现,转移到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即国外。恰恰在这一点
上,他们非常焦虑,因为现在当局对购买外汇和将外汇转移境外,限制越来越多,就算
房产能降价出售,也未必可以顺利转移到国外。从这个角度去看,富人的财产其实已经
被“锁死”,不管他们在境外有几国居留权,带不走钱,出了国也神气不起来。
事实上,富人当中财产最多的人,早已在外汇管控强化之前把部分财产转移境外了。现
在“锁死”焦虑最强的人,多半是那些在境外没路子、想出国又不摸着门的“土财主”
,他们怕“共产”,但又躲不掉;还有一批人,就是悄然躲过反腐运动的官员,他们积
累的财富不少,但见不得光,“见光死”的不只是钱财,还包括他们自己。所以,他们
的焦虑甚至可能比经商的富人更严重,因为护照被收上去,钱财转不走,上缴就是罪,
心虚也得守。
以上分析表明,经济下行主要冲击的是城市中低收入阶层,而最穷的农民反而受影响有
限,中产阶层的抗压能力相对比较大;至于富人的焦虑,与经济下行时期的抗压能力无
关,这样的焦虑内生于“中国特色的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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