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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7132 | 1 张唐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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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湖面馆
2011-11-25 18:28:57
外边稀里呼噜吃面的声音刚停，一声叫唤便传进厨房：“老板，再来一碗面！”姜胡
子摇摇头，把下好的面条盛进碗里，从汤锅里舀了一勺浓汤浇进去，汤是用猪头肉慢慢
吊出来的，虽说比不上高汤清亮，味道可一点都不差，再撒上点葱花，翠生生的煞是好
看。姜胡子用筷子挑出片盆里事先卤好的大肉，整整齐齐铺在面上，大肉三分瘦七分肥
，尾端带一小截软骨，炖了半宿，早已酥烂入味，被滚烫的汤汁在下边一蒸，香气四溢
，连姜胡子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第九碗了，他心里默数着。
姜胡子是外乡人，来关外还不到三年，刚来的时候，只是在城外的官道上开了间四面透
风的面铺，面卖得不贵，那些舍不得去城里吃喝的人都会在进城前上这吃碗面条填填肚
子，因为味道好，时间久了，也常有城里的客人专程跑过来吃面，面馆的生意也逐渐兴
旺起来，他索性就地起了间二层小楼，又雇了两个小厮打杂，每日除了卖面，也供来往
的客人歇脚，还请了老上他这蹭面汤喝的风算子写了个老大的匾牌“江湖面馆”挂了起
来。这风算子脑筋不太好，说话疯疯癫癫的，也没人爱找他算命，倒是因为写了一手好
字，总有人求他写个招牌、书个碑铭，饿也饿不死，有点钱就买酒，喝得醉醺醺的四处
要给人免费算命，这不，刚入夜就在姜胡子的面馆里喝个烂醉，出门便倒在道旁的泥水
里动弹不得，还是姜胡子看着可怜，把他拖到屋后的柴房里，铺了几把烂稻草让他睡去
了。
这个客人有些奇怪，看起来瘦瘦小小，面色苍白，像是生着病一样。他坐进来一口气就
吃了八碗面，头三、四碗时，还有其他桌的客人好奇地朝这张望，到第6碗时，大伙也
都泄了气，只是偶尔抬头数数那客人身前摞着的空碗，砸吧砸吧嘴，继续吃起自己眼前
的面来。姜胡子端着第九碗来到他跟前时，正赶上客人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喷出的味道
里除了刚吃下去的面味，还有股奇怪的腥臭，姜胡子闻得直皱眉，又不敢发作，陪着小
心问客人要不要接着下面，客人一面稀哩呼噜地吃着，一面点头，姜胡子瞅了瞅客人腰
上挂着的那块玉佩，放心回厨房接着下面了。
江湖面馆的面好吃，除了浇头讲究、面汤鲜浓以外，面质也是极好的，每次和面，姜胡
子都要在面粉里加一成荞麦粉，最初只是因为忘不了家乡那个名叫荞麦的姑娘，谁知如
此和出来的面条面质微硬，不易煮烂，倒是很合关外人的口味。姜胡子从不让旁人进自
己的厨房，除了怕叫人学去汤底和卤肉的配方外，其实最不愿意的是被人打扰了他煮面
时的心绪。别看姜胡子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在厨房里煮面时却是一脸的温柔，目
光专注地望着锅里上下翻滚的面条。
第十碗面条装好时，姜胡子有些奇怪，从厨房里听来，客人吃面的声音极大，按说上一
碗面早该吃完，却不闻那稀哩呼噜的声音停下，反倒越来越响，真是怪事！姜胡子想了
想，还是端着第十碗面出了厨房，小心地行到了客人背后。客人垂着头象是睡着了，两
手摊在桌上，面前的碗里已经空空荡荡，可吃面的声音却依然传出，姜胡子侧着耳朵仔
细听了听，把面搁在桌上，拿起桌上的油灯，弯腰朝桌下照去。
姜胡子早年做过屠夫，手上也有过几十条猪命，血见得多了，胆子自然不小，乍见一地
肚肠，第一反应竟是一阵莫名的兴奋，客人应是已经死了，肚皮上开了个大洞，心肝五
脏洒了一地，有几样还在微微蠕动着，一只说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正凑在洞口用力吸着
客人肚中的小肠，象吃面条一样，声音很响，稀哩呼噜的，听起来很香。姜胡子将油灯
往桌子底下一贯，顺势倒纵出一丈来远，其他坐着的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姜胡
子如同戏台上的武生一样跳出老远，纷纷站了起来想看个究竟，姜胡子心中苦涩，藏了
三年，终还是露了行迹，这关外，看来也待不住了。
还没等姜胡子站定，眼前一道黑影扑了上来，裹着一股粘厚的腥风，和他刚才上面条时
闻到的那股味道一摸一样，姜胡子高抬左膝，护住胸腹，左手微张，屈于下颌一寸处，
右拳如蛇信一般向前刺出，那黑影向下一沉，拳竟落在空处，姜胡子只觉得左腿胫骨微
微一痛，立时一个弹踢冲斜上方蹬去，虽是落空，却也带得那黑影向后坠去，姜胡子趁
机站定，一伸手将身侧的一张饭桌抄了起来，那东西太快，没个遮挡却是不行。
黑影落地，却没有立时扑上，冲着姜胡子嘶叫了两声，嘴角还挂着一段肠头，像是知道
他不好惹。围观的客人这才反应过来，个个惊得魂魄出窍，也不知是谁带了个头，跳起
来朝门口奔去。姜胡子将手上的饭桌猛朝那东西掷去，自己一个侧扑，冲进了厨房，那
东西却不跟他进去，只是两个纵跃就堵到了门前，然后掉过头来向前扑去，那些跑得快
的客人收不住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皮被开了个大口，心肝五脏哗啦一下全泄了出来
，腿上却还在加力，等冲到门口，才一头栽倒。那东西只是堵着出口，一个个地扑击，
不过片刻功夫，店里已没了活人，那东西看了看地上的肚肠，像是斟酌了一下，这才小
心翼翼地行到厨房门口，隔着垂下的布帘，隐约能看见姜胡子的身影，右手举把菜刀，
左手居前，横握一面砧板，竟是军中藤牌手左盾右刀的标准姿势，那东西又嘶叫了一声
，朝姜胡子的身影腾身而起，布帘应声而破，眼前的身影竟只是个木人，两手各插刀盾
，隔着布帘确实也看不出来。那东西收势不住，一头撞向木人胸口，它在空中一立身，
四足在木人上一撑，打算借势再行腾空，却没想到那木人丝毫不受力，四足直直戳了进
去，冲势不停，连带着它身体也陷了进去，这木人，竟是用面做的。
姜胡子一直藏在面人身后，伸手把面人举起整个丢进大锅，顺手盖上锅盖，那锅盖竟也
是铁铸的，盖上去砰地一声，锅里面汤烧得正滚，就听见里边一阵阵的嘶叫，姜胡子只
管用手按着锅盖，纹丝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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