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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6 发帖数: 30 | 1 发表时间: 2016-06-19 20:53
移民澳洲的王奶奶
【看中国2016年06月19日讯】在澳洲,有一个南京来的王奶奶,名字叫:王志芳,民国
五年生人,今年98岁,如果加上天一岁,地一岁,今年已是百岁老人。
我们是在教会的一次传教会上认识的,距今也有20多年。
老人一口乡音,说话中气十足,思维清晰,待人接物很有分寸。
南京人在澳洲很少,因此我们一些南京人常常邀请老人出来参加我们的一些聚会,把她
当作大家的长辈。
我们了解到,王奶奶是70年代后期作为家庭团聚移民澳洲的,这里有她一个60年代就从
香港移民澳洲的小女儿。
老人说,她刚刚抵达佩斯时,整个西澳洲的中国人不多,也就几百个家庭。多数是从马
来西亚,新加坡,台湾来的。
大陆来的华人,她是第一家。
老人的家离我住的不远,我常常去探望,开车带老人上个医院,去个教堂,上唐人街买
买东西什么的。
老人说她是个文盲,以前住在三牌楼,在三牌楼菜场当过营业员,后来下放到苏北建湖
县,77年直接从农村移民澳洲……
我们对老人的了解也就这么多。也不需要再了解什么,都是老乡,这就足够了。
南京人,乡土观念是有名的,极看重乡情,我们聚在一起,一律不许说英语,不许撇京
腔,大家一水的南京话,这种聚会,实在是在海外的南京人聊补乡情的精神会餐。
交往的时间久了,有时我会感到一丝疑惑,老人是文盲,可是在她常坐的沙发旁,我几
次看到放有老花镜的镜盒,而且,老人说话的一些修辞,不像一个文盲。
一次,我们为老人过八十寿诞,见到了他刚刚移民澳洲的儿子陈志和儿媳。 她的儿子
是一个内向缜默的人,是66年南京支援新疆建设兵团的原5中学生,儿媳要健谈的多,
是13中的老高三,我们有谈资了,都能说出许多互相认识的朋友。
“我们家苦哦!”老人说,一口老南京 : “文化大革命时候,大儿子没得学上,只好
到新疆,大女儿在新疆嘛,二女儿在香港,只有我一个孤老太婆,还给下放到苏北唠,
怎么活啊?我好在还会踏缝纫机,就给人做点针线活,人家也穷唉,没得钱把我,有,
就送点吃的,送点蔬菜,好点的送点鱼虾,就这么糊唉,糊了6年……一直到移民澳洲
才算合拉倒,要不是来澳洲,我这一把老骨头就摔在苏北唻! ”
这个话题太沉重,今天可是老人的华诞,是个喜庆的日子,我赶紧想叉开话题。
“他妈的,这个理去跟他妈的谁说去?!”,硬邦邦甩出一句国骂,老人的儿子陈志开
腔了,他刚刚喝了几杯酒,脸涨的通红,“说我成份不好,他奶奶的,我老子陈中柱是
抗日将军!
后面的话,是吼出来的。
像被电打了一般,我们全都像被定格的影片,怔怔地看着他。
陈中柱全家福
兴许是在边疆多年,她儿子身上没有了一点南京人特有的随遇而安,庸懒散淡,带着大
漠的风尘,口音里也是浓浓的西北风。
王奶奶显得有点不安,低声说:喝你的酒!
可是,我再想调节气氛,整个晚宴的气氛也都是闷闷的。
我喜欢了解点历史,特别是抗战时期的。晚上我想了一下,与一个朋友通了电话,他是
台湾通,请他查一查陈中柱将军这个人。因为陈将军,显然只能是国军将军,不会是共
军的。
一天以后,我就得到了反馈,国军中,确实有这么一个将军,江苏籍,黄埔六期,41年
殉国。再详细的信息就没有了。朋友说,如果能够到台湾,可以去那里的忠烈祠寻访一
下,一定会找到更多的资料。
机会很快就来了,不久,为了一个生意上的事,我来到了台北。
办完俗务,我闯到了基隆河畔的忠烈祠,参拜这一座久仰的祭坛。
我仰望着书写着“成仁、取义”的庄严牌坊。
台北忠烈祠始建于1969年,由蒋公亲笔榜书。正殿及两边配殿层叠树立着密集的神位,
有名有姓的享祭者凡49万余人。
我惊奇地了解到,仅仅抗日战争八年,民国折损的将官竟达两百余名。整个二战的盟军
战场,也没有哪一个国家,曾经付出过如此惨烈的代价。
我独自凭吊在空旷的殿堂中,仿佛置身于漫无边际的坟地。那些早就在史书上熟悉的赫
赫有名的战将,向我走来;一个世纪的亡魂似乎仍然列阵于战火未尽的云天,在等待我
这个晚辈前来追问和祭奠。
我径自来到管理处(他们仍叫指挥部),查询我岳祖父计雨亭的叔叔马玉仁的信息。他
们一番殷勤检索,很快就找到了。(另文叙述)
陈中柱将军笔墨
我又请他们帮助寻找陈中柱将军,他们把我带到一间展室,赫然见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
陈将军的戎装照片,陈将军浓眉大眼,仪表堂堂,神情安详刚毅。生平栏里如此介绍:
陈中柱,字退之。公元1906年(清光绪三十二年)农历九月初三,出生于今建湖县草堰口
乡堰东村一个农民家庭。
1927年陈中柱出走南京,入江苏省警官学校学习。1928年又转入南京军官研究班,1930
年结业,编属黄埔军校第六期。后被委任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战地特种团第三总队少
将团长。参加过著名的台儿庄战役和徐州会战。
陈中柱将军
1941年6月初,日伪军分几路“扫荡”,围剿驻守泰州的陈中柱指挥的第四纵队。激战
几日,他身中六弹壮烈牺牲,年仅35岁。
敌人打扫战场时,发现了他的尸体,把头颅割下带到泰州的日军司令部。将军的无头尸
体,由当地百姓用门板钉了一口棺材下葬,并插上一块写着“陈中柱将军”的木牌。后
来,将军遗孀王志芳独闯日军军营要回头颅,这才重新安葬在泰州西门外西仓桥下一个
唐姓地主的田里。以后,将军的事迹被谱成曲:断头将军之歌,至今镌刻在台北忠烈祠
堂。
这时天色已晚,我心情沉重地离开,内心慨然,已是泪留满面。
总指挥是个老者,执意要在雨中送我出门,他感伤地说:——近七百万人的死亡,我们
实在没有办法搜集齐全。
可是和大陆无数抗日牺牲的烈士及其眷属遭遇的冷漠无情相比,台北忠烈祠能够做到这
样,在我眼里,已是圣人。
陈中柱将军
我一向受到的教育是,抗战期间,国民党畏敌如虎,消极抗日,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而抗战胜利以后,他们要下山来摘桃子了。这个描述很形象,大王的话语能力实在是叹
为观止。
现在我知道,国民党在整个抗战期间,牺牲了300多万将士,伤200多万,包括数名上将
,几十名中将,近200名少将。击毙日军86万,伤50多万,伪军100多万,这些统计,精
确到日军的一个联队,一个中队,甚至是一个小队,参考了日我双方每日每次的战报和
战后日军解密的文件。
我心情复杂地回到了澳洲。
我立即去拜望了王奶奶,老人见到我,有些激动,也有些惶倐,我对她说了我到了台湾
,我向她竖起了大拇指,我说,王奶奶,你的男人是个英雄!
王奶奶有点激动,也有点意外,我向她叙述了我这次访问台湾的整个过程,并将我拍的
照片拿给她看,照片的效果不好,20年前的相机水平还是胶卷时代,可是看着照片,奶
奶已经感慨的无以复加。
忽然,对着照片,王奶奶哭了,无声地抽泣着,继而,哭声由小而大,终于嚎啕大哭。
奶奶那天和我谈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她说,“憋死了,憋死呐!娃儿哎!”她平常称我陈先生,有时候叫我娃儿,“我哪里
敢跟人说我家老头是英雄啊,解放后我坐了4年牢呢!说我是国民党军官的老婆哎!光
复以后,国民党政府把我当烈士遗属,蒋介石亲自给我批的抚恤金,5万大洋,解放以
后这全都是罪状呐!老头子给我留的小洋楼,在三牌楼的文德坊,全都给没收的劳……
我读过书哎,是在汇文学院读地,又在军统报务培训班读地,不敢说哎,抓我坐牢时候
我就说我没得文化,是文盲,这才把我放得呐……”
我不解的问王奶奶“你现在是在一个自由的国家,你没有什么可怕的啊?” 奶奶叹了
一口气,“我也是这么说哎,可是,还是怕,还是怕哦,你不晓得我们经历的是什么,
比猪狗都不如哎!……
我听不下去,一拳打在墙上,“这真他妈的岂有此理!” 我怒骂!
陈中柱将军与太太王志芳
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神压迫,才会使人产生如此的恐惧,即便生活在了西方社会20年,这
种恐惧依然如影随形,徘徊不去?!
王奶奶终于熬到了头。
她的大女儿和儿子移民后,接着第三代纷纷而来,现在又有了第四代,春节聚在一起,
四代同堂,是一个热闹的大家族了。
我感到宽慰;又感到疲惫。疲惫地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家族近百年的身影……
1933年,出身于官宦之家的南京姑娘王志芳,嫁给了浓眉大眼、英气逼人的国民政府中
央大学军事教官陈中柱。嫁给军人就是嫁给颠沛流离的生活。王志芳携着两个幼小的女
儿,追随着丈夫艰难跋涉。
1941年6月5日凌晨,陈中柱匆匆来到挺着大肚子的妻子面前向她告别。“志芳,我是个
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我要走了,不管生男生女,都要取名陈志,要他继承父志
……” 看着丈夫逐渐远去的伟岸身影,她在心中呼喊:“你一定要回来啊!”
可是将军再也没有回来
陈中柱将军的墓地
战斗结束,战场上留下的是将军无头的躯体,将军的头颅被日酋割去。
一夜之间,王志芳成了将军的遗孀,她要装殓自己的丈夫,不是无头的丈夫,25岁的王
奶奶,身怀六甲,手中牵着6岁的大女儿,走进泰州日军司令部。
王奶奶清晰地记起她与日酋南部襄吉大佐的一段对话:
南部襄吉大佐喝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陈中柱将军的夫人!我来要我丈夫的人头!
南部襄吉大佐:陈将军的夫人?陈将军有几个夫人?
王:陈中柱将军只有我一个夫人!
南部襄吉听后默然,将王志芳带入一个房间,香案上一个大木匣里,放着一尊大口瓶,
陈中柱将军的头颅被泡在药水中。拨开亲人额前的黑发,王志芳的泪水决堤而出。
南部此时脸上没有了敌意:“我们是两个国家,陈司令为他的国家,我是为我的国家。
但我们敬佩他的英勇,敬佩他的精神。”
王志芳将装有陈中柱将军头颅的木匣,紧紧地捧至胸前,走出了日军司令部的大门。身
背后的日军军官齐唰唰地在给王奶奶敬礼。
据悉,近年来,陈中柱将军的墓地已经从泰州迁往盐城烈士陵园,他终于回到了故乡。
我松了一口气。
抗战,不是一两个英雄人物或伟人之间的缠斗,而是一个民族的战争,全民的战争,它
超越于各党派争斗之外,在这场战争中,是所有的战士们的浴血奋战,才取得了最后的
胜利,他们可歌可泣,气壮山河!
独自将3个儿女抚养大的王志芳女士,已是100岁高龄,远在澳大利亚的老人不用再担心
什么阶级斗争,思想斗争,清理阶级队伍,下放农村运动不用再担心派出所里自己的档
案。
自己的历史,是自己写的。
老人米寿已历,100岁寿诞将临,王奶奶,好好保重,还有茶寿等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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