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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u 发帖数: 1 | 2 第五章 救援与撤退
嘎斯车在工事前停下,狗子和陈山河跳下车,哨兵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过来盘
问。
师指挥部非常繁忙,撤军令已经下达,各路大军开始交替后侧,师被东线指挥部指
定为高平一线的掩护接应部队,简单的说,他们将掩护东线全军撤退。
越南人已经知道中国军队将回撤回国,原龟缩在河内周边的部队便咬上来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越军的装备比我军强,十年抗美战争,他有中苏两国最好的武器
装备,美军撤离后,给南越留下大批武器装备,越南统一后,这些武器装备全部归了越
南,也正因为这样,越南才敢自称第三军事强国。
在长达几十年的战争中,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有丰富的战场经验。
相对而言,中国经历了十年动乱,军队缺少训练,战术老旧,虽然长驱直入,占领
了整个越南北部,可其中的问题也暴露无遗。
“报告!”
“进来!”
陈山河狗子和教导员钟平原走进指挥部,师长政委和参谋长都在,巨大的地图上清
楚的标注着敌我态势。
“特务营营长陈山河。”
“副营长李怀韬。”
“教导员钟平原。”
“奉命前来领受作战任务!”
“过来看看。”师长把三人叫过去。
三人走到地图前,参谋长指着地图说:“中央宣布,对越自卫还击的全部作战目的
已经达到,我参战部队正陆续回撤。”
“东线指挥部命令,我师担任断后掩护任务,一面要负责接应前线参战部队撤退,
另一面要阻击越军的追击部队。”
“越南在北部的几个主力部队,基本被我全歼,在谅山战役期间,越南从柬埔寨和
南方抽调主力回援,集结在河内附近,在得知我军回国后,这些部队便咬上来了,此外
,越军对地方部队和民兵也下达命令,要求加强对我军的骚扰,阻碍我军撤退。”
“我军后面的敌人很谨慎,与我军后撤部队保持半日到一日的距离,但敌人前期被
我军打散的敌人,目前这些敌人散布在附近的山区,这些敌人在前期受到我军打击,龟
缩在附近山区,可在我军撤退的影响下,有活跃的迹象。”
参谋长介绍了目前的我情和敌情,师长起身说道:“特务营在前期清剿作战中,打
得很漂亮,东线总指挥部通令嘉奖,不过,你们不要骄傲,这次追上来的是越军地方部
队,虽然是地方部队,不过,你们也别小瞧,前期作战也看到了,越南的这些地方部队
战斗力也不能小看,给咱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还有民兵,越南人打了几十年,部队老兵很多,这些民兵绝大多数退伍老兵,给
支枪就有战斗经验的老兵,西线友军吃了不小的亏。”
特务营前段时间的作战任务就是清剿散布在附近山区的敌人,在这段时间中,狗子
立下大功,几乎全歼了346师主力,活捉师长黄扁山,随后乘胜追缴,又消灭了两支越
军游击队。
相对而言,营长陈山河率领的特务营主力在清剿作战中战果不大,这也不能说陈山
河的指挥能力比狗子差,只能说他的运气不够好。
越北山区,山高林密,山洞特多,而且洞里的情况非常复杂,有时候是洞里套洞,
清剿起来非常困难,越南人熟悉地形,有时候发现了敌人,追着追着,就不见了,有时
候看到他们钻进一个洞子,等你追进去,人家早就从另一个出口跑了。
越南人很擅长丛林作战,有时候是故意引诱你追击,中途给你弄个诡雷,摆弄个机
关陷阱,简直防不胜防,特务营就吃过这方面的亏,损失了几个战士,后来就严令不准
追击。
不过,在越军敌后主力346师残部被歼灭后,越南人也不敢太放肆。
“按照东线总指挥部的命令,我师承担后卫作战任务,特务营在前期作战中,战果
很大,损失怎么样?”
陈山河大声答道:“全营牺牲四十六人,负伤五十二人,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
务!”
狗子咧嘴一笑,添着脸说:“师长,有啥活,交给我,要完不成,你把我脑袋摘下
来当球踢。”
“李狗子,你少得意,轻敌是大忌!”师长板着脸呵斥道,狗子立刻立正,师长气
笑:“李怀韬,作这个样子给谁看。”
狗子嘿嘿笑起来,政委说道:“李怀韬,前期你们打得不错,不过,这次后卫作战
,情况很危险,你们要轻敌的话,会吃大亏。”
参谋长插话道:“政委说得对,越南人现在还拿不稳我们是真撤退还是诱敌深入,
所以,行动缓慢,但只要醒悟过来,越军的几大王牌主力就会从河内赶过来。”
“东线指挥部部署的撤退路线,分三路撤退,我师的主阵地在高平,友邻是121师
,再过去是43军的128师,按照东线总指挥部的部署,43军将从东溪经同登,撤回友谊
关。”
“55军从水口关回国,我军的撤退路线是经高平撤往茶林,从龙邦地区回国。”
师长在介绍情况时,狗子便在看地图,三条撤退路线都是沿着公路,在三路大军中
,存在大量空隙,上面肯定不是没看到,可没办法形成绵密的阻击线,这里的地形就这
样。
撤退作战,是所有作战行动中最危险的,伤员,重武器,都要通过公路撤退,断后
的部队还面临敌人的追击和包抄。
“追在我军后面的敌人是越南第442团和274师。”
“不是308师。”狗子脱口而出,神情十分失望。
308师是越南头号王牌主力,这个师的师长公开扬言要教训中国军队,只不过这个
师一直守在河内,那怕谅山最危险时,也没调这个师去增援,而从河内到谅山也就一天
的路程。
越南有几支王牌部队,中国军队非常清楚,全军上下都想在战场上碰着这几个师。
“越南人没那么蠢,根据情报,308师和其他几个王牌师还在河内,追上来的不是
什么主力师,都是地方部队。”
其实从番号就知道,越军的正轨主力部队都是3字头,其他的要么是地方部队,要
么是临时组建的部队。
但越南与其他国家不一样的是,地方部队的战斗并不低,这个国家经历了长期战争
,几乎全民皆兵,特别是北方,十八岁以上的都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对美战争结束
后,越南复员了大批老兵,现在这些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便是这些地方部队的核心。
“为了迟滞越军追击,保证我军安全撤军,师部决定,对我军撤退后的道路交通桥
梁,进行爆破。” “工兵营赖朝辉。”
从边上站起来一个年轻的军人,大声答道:“到!”
“这个爆破任务,由师工兵营和特务营执行,特务营务必要保护好工兵营。”
师长宣布任务后,陈山河和狗子都傻眼了,特务营是全师最精锐的一个营,无论阻
击还是攻坚,陈山河和狗子眉头都不动一下,可现在居然派他们去当保镖!
“怎么啦!”师长看三人没动静,皱眉厉声喝道:“不愿意!还是完不成!”
“师长,”狗子刚说两个字,政委便打断他:
“你们别以为这任务轻松,不是艰巨的任务,师领导也不会想到你们。”
“爆破必须是在全部部队后撤后进行,也就是说,你们将是全师最后一批回国的部
队,明白吗!”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陈山河三人同时大声答道。
“任务交代了,”师长拍拍狗子肩膀,又给陈山河整理下军装:“有什么需要,找
后勤处朱处长,他已经接到命令了,赖营长,这次行动,你听陈营长的。”
“是!”
“好,去吧,等回国了,我给你们庆功!”
出来之后,三人没立刻回营,而是在旁边的房间对着地图商议。
任务很清楚,高平向北就一条公路,四号公路,要炸毁这条公路也很容易,困难的
是,时间和时机。
时间短,这么长的公路,撤军行动已经开始了,可以想象,前方部队会很快回撤,
留给他们时间不多。
“这几个点,好说,我们只需在悬崖上埋上炸药,就可以把这段公路给堵上,越南
人要修通,别的不敢说,至少需要三天。”
赖朝辉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地方,这几个地方的公路都是从崖下通过。
“怎么炸,由你定,”狗子说道:“营长,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被动,要化被动
为主动,这些小狗日的,居然还敢追,那咱们不给他点教训,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陈山河看着他,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咱们集结一个连,再向师长要两门82迫击炮,咱们用这个连来打反击,你看怎么
样?”
陈山河看着地图没吭声,狗子热切的说:“狗日的,以为我军就后撤了,几个地方
部队还敢追来,不给他们点教训,咱们是不是太窝囊了。”
陈山河点头:“不过,一个连,兵力太单薄了。”
“不行,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掩护工兵营,兵力抽调太多,工兵营受到损失,完不成
任务,师长非宰了我们不可。”狗子摇头说。
“这话对,”教导员插话道:“工兵营战斗力弱。”
工兵营主要是架桥修路,搞搞爆破,可要论作战,不管是装备还是训练都不足,全
营也就配了二三十支五六式半自动,炮兵压根没有。
“我们营有三十六支枪,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赖朝辉也不好反驳,别说工兵
营了,还有通信连,汽车团,都是不配枪的。
“我看这样,”教导员说道:“赖营长,你先定爆破方案,我们好分配兵力。”
说着他看着陈山河和狗子:“保证工兵营完成任务是第一位。”
教导员太了解陈山河和狗子了,这俩人都是胆大包天的好战分子,敢把天捅出个漏
子的主。
赖朝辉看着三人:“放心吧,我们工兵营虽然是工兵,战场上也不含糊。”
狗子盯着地图,开口道:“这条隧道,这个桥,必须炸掉,还有,这个水库,妈的
,还都是咱们建的。”
“水库也要炸?”赖朝辉有点意外。
“必须炸!”陈山河说道:“你看,这桥一旦炸了,水深不多,敌人可以很快架桥
,炸了水库,水深加剧,水面增宽,他们架桥的速度至少要增加三个小时,你看对不对
。”
赖朝辉是工兵营长,略微估计下就点头,陈山河说得对,而且,如果能抓住机会,
说不定还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赖朝辉迅速确定了爆炸方案,将全营分成三个连,首先爆破几个隧道桥梁,先装上
炸药,随时可以引爆。
方案迅速上报,师部批准后,赖朝辉带着工兵营到后勤部领了炸药,陈山河将部队
分成四个部分,在保证每个工兵连有一个排的警卫后,集结了一个步兵连和炮兵连,又
从后勤处领了两门82迫击跑,加上原有的两门82迫击炮,现在全营有4门82迫击炮。
部队现在的武器装备很富裕,越南储备在北部地区的大批武器装备都被中国军队缴
获,这些武器装备很多都是中国援助越南的,上面清楚的印着中国制造的标志。
除了武器装备,还有粮食布匹等生活物资,汽车团往来不停的运,压根就没办法运
完。
后勤朱处长不但给了两门82迫击炮,还给了五辆卡车,还问他们要不要装甲车。
“这装甲车可是美国货,好用着呢。”
狗子大喜,立刻要了两辆,特务营不缺会开车的士兵,工兵营会开车的就更多了。
几十年后,年轻人要不会开车都不好意思出门,这个时期,汽车兵可是技术工种,
会开车的少之又少,但这对特务营来说不是问题,开车是特务营士兵必备技能,除了会
开车,还要求会开坦克和装甲车,要不是条件所限,狗子还会弄台直升机来。
在分配任务时,狗子和陈山河吵起来了,俩人都想抢机动连,但教导员支持了陈山
河,二比一,狗子败下阵来。
没抢到机会的狗子心情烦躁,陈山河将一连留给他,由他负责保护工兵营二连,负
责四五六号隧道和三号桥。
狗子将布置警戒哨的工作扔给明子,明子在前段时间的清剿中,负了轻伤,额头被
子弹擦了下,他和狗子陈山河都没在意,依旧留在一连。
明子布置好警戒哨后,回来找到狗子,狗子坐在隧道口的岩石上,闷闷不乐。
这个隧道,平时有一个班的战士警戒,配有报话机,一旦遇袭,二十分钟内,增援
就能赶到。
这条公路是东线部队的大动脉,昼夜都有军队巡逻,所有运输车队都有武装护送。
除了军车,还有云南广西地区的民兵组成的后勤运输队,他们都是骡马运输队,同
样有军队护送。
撤退令已下,公路上运输繁忙,前线下来的伤员和物资络绎不绝的向后方转运,每
一队车队都是装甲车或坦克打头,装甲车或坦克收尾。
工兵们在隧道里忙碌,炸药车停在道边,任何靠近隧道的人都要接受盘查,越南人
一律不准靠近。
隧道附近有战斗的痕迹,负责守卫的班长告诉狗子,前几天晚上,有一队越南人伪
装成运输队,想要偷袭,被他们识破,双方打了会,越南人发现我方增援赶来便逃跑了。
“那帮狗日的,花样不少,稍不留意便要吃亏。”班长提起那些偷袭的越南特工队
便恨得牙痒痒,他在这里损失了四个兄弟。
远处的炮声不紧不慢,这个隧道的爆炸孔打好后,这压根不用计算,沿着隧道墙壁
打上一排孔,装上数百公斤炸药,不够,再加几百斤。
这里准备好后,狗子又带着部队赶到下一处,这一处是桥梁,狗子站在桥头边,看
着桥头上竖起的石碑,上面赫然写着中国工程兵部队在1963年援建。
“操!”狗子忍不住骂了句,下令道:“把这也给我装上炸药,老子看着恶心。”
工兵连开始忙活起来,报话机传来陈山河的声音,询问他们这边的情况,狗子回答
很安静,进展顺利。
工兵开始在桥底安装炸药,狗子盯着从桥上飞驰而过的军车,小心翼翼的,背着背
篓的越南人,这些越南人肤色黝黑,身材矮小,看着他们的目光,呆滞而又有些恐惧。
狗子看了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天色渐渐晚了,天上忽然飘起雨丝,桥头两边燃
起篝火,天色晚了,运输渐渐少了。
一队军车飞驰而过,车上满载军人,这些军人兴奋的唱着歌,歌声在黑夜中传出很
远。
狗子穿着雨衣,在桥上慢慢踱步,桥面有点坑洼不平,有些积水。
慢慢走到桥头,明子过来了,凑到他跟前,点了支烟,狗子忍不住皱眉:“别在这
抽啊。”
烟头,等于暴露目标,成为狙击手的目标。
“这鬼天气,”明子没在意:“要光荣,老子早就光荣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烟头藏起来,吸时用雨衣挡住。
“告诉弟兄们,今晚,估计有事。”狗子沉声说道。
明子微怔,随即问道:“怎么?有发现。”
“狗日的,今儿下午来了两拨,”狗子冷笑道。
“两次?”
“第一拨是个老头,走得挺慢,第二拨是两个小丫头,背了一背篼草。”狗子冷笑
道。
明子将烟头扔,埋怨道:“你怎么还这样悠闲。” “放心吧,上半夜肯定不会
来,要来也是下半夜或黎明。”狗子无所谓的说道:“没必要让弟兄们这样紧张。”
明子绝对相信狗子,这家伙在战场上有种说不清的敏感,别人没察觉,他远远的就
感觉到了。
要到后半夜,明子也不着急了,狗子说道:“到时候,你在那边,我在这边,盯紧
点,桥下没问题吧。”
“都埋了地雷,谁都靠近不了。”明子说道。
这座桥是重要交通要道,平时这里就住有一个加强排,桥下密布地雷,压根无法靠
近。
狗子点点头,依旧看着越来越黑的群山,雨渐渐小了,这地方就这样,刚才还是艳
阳高照,转眼就飘起雨来。
“你说公公他们现在作什么?”明子忽然问道。
狗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悠然说:“他在家,这个时间,多半在看书,嫂子又有了
,等回国,找个机会回去看看。”
“回国后,你的连长该扶正了。”狗子说道。
“拉倒吧。”明子无所谓的说道:“这一仗打完,估计我就该专业了,哎,铁打的
硬盘流水的兵。”
“专业?你想走?那可不行,我不同意。”狗子非常意外。
“你不同意也不行啊!我都三十了,你见过几个三十的连长!”明子叹口气,他也
不想走,可年龄摆在那了:“现在上面更看重军校生,狗子,你要想在部队干下去,得
去军校读书。”
“哥也这样说。”狗子叹道,上次回家探亲时,楚明秋便提醒过他,可回来后,工
作太忙,压根就没时间看书,看来要想去读书,只能靠保送了。
“明子,你也别担心,干脆这样,这次回去后,你先去读书,石家庄高级步校,咱
们师去年就有名额,师长要来的,今年让他再去要几个。”狗子口气很大,好像师长听
他的似的。
“师长能听你的。”明子笑道:“就算师长要来了,也是给你的。”
“我去不了。”狗子正色道:“要去也是陈营长去,况且,就算陈营长不去,你忘
了,营长要升一团团长,他走了,这营长不归我,归谁!”
战前便有风声,陈山河要提团长,他走之后,特务营就是狗子的,明子也顺利扶正
一连连长。
回国后,狗子若当上营长,那么就有一阵忙了,阵亡将士下葬,烈士家属要来,他
得去照顾,新兵进营还要训练,所以,接下来一年里,他恐怕都没时间。
俩人闲聊着,明子忽然笑道:“你说,咱们后院这帮兄弟若都在部队上,还都在一
个连。”
“那还说什么,肯定是我哥当连长,就我哥那脑子,那身手,他不当谁当。”狗子
笑道:“虎子哥肯定是参谋长,我是一排长,勇子肯定是二排长,金刚肯定是三排长,
不,不,这家伙黑猩猩似的,炮排排长,三排长嘛,”
“怎么就这么瞧不起兄弟。”明子见还没轮到他,忍不住调侃道。
“你丫那身手还差点,对了,国荣,国荣或老刀当三排长,你丫当个排副吧。”狗
子笑嘻嘻的安排了。
明子无话可说,狗子提的这几个,身手都在他之上。
“得了,不聊了,我去那边看看。”狗子说道:“这边的防御,作点调整,待会我
过来监察。”
俩人分开,狗子到了北桥头监察,桥头这里已经戒严,每天晚上都要戒严,天已非
,军事运输就停下来了。
狗子在这边也作了调整,临时增加了两处暗哨,调整了火力点,告诉弟兄们,今晚
敌人可能来夜袭,不过,估计在后半夜,但也不能疏忽。
安排后,他又到南桥头,明子这边已经作了调整,同样增加了两个暗哨和两处火力
点。
哨位上的士兵有点紧张,狗子把桥头的班长以上的干部都叫过来,告诉他们今晚或
明天黎明,越南人有可能来偷袭。
狗子很轻松,可全连高度警戒,几十米外便燃起火堆,桥头这边反而陷入黑暗中。
时间慢慢过去,到了后半夜,战士们更是高度紧张,狗子很郁闷,他更判断偷袭会
发生在凌晨,越南人想要偷袭,也需要光照,特别是偷袭桥梁这类目标。
紧张的一夜快要过去,天边已经隐隐有鱼肚白出现,这时南桥头过来一队骡马。
“口令!”
“同志!我们是支前民兵,过来很急,上级没告诉我们口令!”
狗子低声下令:“准备战斗。”
阵地上响起一阵枪栓拉动的响声,所有人都高度紧张的盯着对面过来的人影。
“站住!口令!”哨兵不为所动,依旧厉声喝问。
“同志!我们不知道,我们赶了一夜路,车上有前线急需的弹药!”
来人边解释边向前走,哨兵厉声喝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就开枪了!”
哨兵端起枪瞄准对方,来人停下脚步,这时从后面跑上来个女民兵,女民兵倒背着
枪,冲哨兵叫道:“你这同志怎么回事!我们赶了半夜路。”
口音带着点广西味,哨兵依旧不为所动,喝令道:“口令!”
女民兵更加生气了,大步流星向哨兵走来,哨兵毫不犹豫开枪,一串子弹射到女民
兵脚前,女民兵愕然止步。
“再上前,开枪了!口令!”
哨兵冷冰冰的语气再度传来,女民兵被吓住了,站在那不知所措。
那队民兵安静下来,后面的人似乎也被一串枪声给震住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你这同志,怎么能对自己人开枪呢!我要见你们领导!”男民兵生气的叫道。
哨兵依旧端枪瞄准,狗子一直在掩体中,拿着望远镜观察,他没有看前面的男女,
而是盯着后面的骡马和马车。
“让那男女过来。”狗子低声对哨兵说道,然后对身边的机枪手说道:“瞄准后面
,马车左侧后,有东西。”
“你们俩人过来,其他人不准动。”哨兵喝令道。
“怎么啦?”
这时,排长急匆匆跑过来,看上去,他好像是听到枪声才过来的。
那对男女民兵过来了,男民兵边走边说:“同志,我们有上级发的介绍信。”
说着便伸手去掏介绍信,哨兵猛地叫道:“住手!”
那男民兵已经掏出颗手榴弹,女民兵手臂一动,冲锋枪就反转过来,枪口对准哨兵。
狗子一枪就将男民兵爆头,哨兵开枪击毙女民兵,机枪随即大作,隐藏在暗处的两
个火力点和暗哨也开枪了。
交叉活力密集封锁了路面,迫击炮炮弹呼啸而至,准确的落在马车中间,顿时人仰
马翻。
“机枪,转移阵地!”
狗子说完,一个翻滚,就翻出掩蔽部,机枪手抱着机枪便跑出来,跑到准备好的第
二阵地,重新开始射击。
战斗的时间并不长,还不到一刻钟,越南的特工队几乎没有有效反击,便被打垮了
,丢下七八具尸体便退走了。
狗子也没追击,指挥大家打扫战场,尽快将道路清理出来。
战斗期间,明子没有从南桥头过来增援,甚至没有用火力进行支援。
“向指挥部报告,打退敌人偷袭一次,提醒今天要过桥的部队,注意小股敌人的偷
袭。”
狗子吩咐后,也不管他怎么联系的,向南桥头跑过来。
南桥头已经高度戒备,狗子检查了后,才放心的在掩蔽部休息。
这场战斗,越南人极其大胆,可惜的是,他们遇上了狗子,中国守军没有任何伤亡
,越南人丢下了七具尸体。
天色大明,桥下的炸药安排好了,起爆器就在北桥头,狗子带着部队又赶往下一个
隧道,沿途军车和支前民工不断。
一路下来,两天时间,他们干完了所有目标。
越来越多的部队向后撤退,越南地方部队和特工队民兵越发活跃,原来白天还不敢
出来活动,现在白天也敢出来了,采取打了就跑的战术,目的很简单就是迟滞我军撤退
行动,而追击的越南部队也变得极为大胆。
为了保证部队平安撤退回国,东线总指挥部发起了一场大规模反击,这次反击歼灭
了部分越军部队,让越军不敢再这样放肆。
“轰!”“轰!”.......
“行了,走吧。”
狗子郁闷的坐在车上,明子招呼大家收拾好东西,战士们都很兴奋,这已经是最后
一个隧道了,往前走十来里就是国门。
“怎么啦,还不高兴。”陈山河拍拍他肩膀,他知道狗子对前期没捞着仗打,一直
郁闷着呢。
前段时间,在东线总指挥部部署下,对越南人展开大规模反击,师以主力出击,陈
山河率领的机动连在反击中大放光芒,以微小代价歼灭了越军一个连,随后击溃了来增
援的另一个连。
“娘的,这小越南也太不经打了。”狗子有点恨铁不成钢,越南人好像不继续追下
来,是不对的。
俩人正说着,报话机忽然响起来。
“陈山河!李怀韬!”
“营长,师部呼叫!”通信员将话筒递过来。
陈山河接过话筒:“我是陈山河!”
“陈山河,你们现在的位置!”
“我部刚刚执行完六号隧道的爆破任务,目前正向国内撤退,师长,有什么任务!”
“陈山河,你听好,121师有后卫部队有一个连,在回撤的路上,被越军包围在302
高地,距离你们只有十里,你们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我军部队,我命令你,留下一部护卫
工兵营回国,抽调不少于两个连,立刻增援,然后回国。”
“保证完成任务,”陈山河大声答道:“师长,被围部队有多少兵力?包围他们的
敌人有多少兵力?”
“被围部队接近一个连,他们大概是迷路了,走到302高地去了,对了,他们还护
卫着一个医疗小队,包围他们的越军具体兵力不清楚,根据军部提供的情报,大约有五
百到八百人,或许更多,不过,这些敌人主要是地方部队和民兵。”
“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陈山河大声答道。
“你们沿途要小心,要警惕越南人的埋伏。”
“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陈山河大声答道。
将话筒扔给通信员,陈山河下令部队停止前进,把几个连长都叫过来开会,在会上
宣布了师部命令。
“现在,宣布,我带二连三连和炮兵连,前去为友军解围,”陈山河扭头看着狗子
,狗子冲他瞪眼:“少废话,明子,你带一连负责护送工兵营。”
“凭啥,”明子不满的叫道:“我还指望着打一仗立功呢,这事,交给二连。”
“凭什么,”二连长秦尚勇瞪眼叫道:“你一连现在就剩下半个连了,再说了,你
们连比我们强吗!平时比武,我们连那比你们差了!”
一连或者说一排,一向是一支部队中最强的那支部队,在特务营中,狗子亲自带的
一连,无论兵员还是训练都是最强的。
“没时间听你们瞎扯!”陈山河制止了几个连长互喷:“一连,前期作战损失太大
,兵力不足,你们负责保护工兵营回国,二连三连炮兵连,随我去给友军解围。”
“营长!”明子非常不满,就看着狗子,狗子却压根没理会:“就这样吧,明子,
这里距离国门还有七八里,沿途一定要小心谨慎。”
明子见狗子也不支持他,只好无奈的答应道:“是,保证完成,他娘的!”
“不要轻敌,越南人胆子很大,”教导员提醒道。
“是!”明子大声回答。
“师部在茶岭县城留了一个连负责接应,你们尽快赶过去。”陈山河说道。
茶岭县城距离国门也就是七八里的样子,到了这里,越南人基本就不敢追了,国内
的军队随时可以越境增援。
明子深吸口气大声答道:“是!”
“执行吧。”
明子行礼后,工兵营赖朝辉也向陈山河行礼后,转身大声命令准备开拔。
“二连,三连,机枪连,炮兵连,集合!”
部队迅速集合,陈山河向部队宣布了师部的命令。
“救兵如救火,下面我宣布行军队列,二连在前,我带队,三连在后,副营长李怀
韬带队,炮兵连机枪连随三连行动。”
“行动!”
二连长秦尚勇带着部队就爬上旁边的山。
狗子找到陈山河:“营长,那有营长打前卫,副营长在后面的,我带二连行动。”
陈山河面无表情:“李狗子,你小子少在这胡咧咧,这次作战,打开缺口就走,我
在前面,随时掌握情况,你在后面,要负责掩护我们,你狗日的在前面,打得兴起,谁
他娘的保证打成什么样!”
“营长,你这什么话!”狗子叫道。
“我支持营长!”教导员插话道:“老陈,沿途小心点。”
大家心照不宣,自己有兄弟姐妹,可狗子家就他一个独苗,狗子本事虽高,可战场
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狗子没办法,只能服从,带着三个连跟在后面。
救兵如救火,翻过一座山,就听见枪声和爆炸声,陈山河下令加快速度,二连迅速
穿过一个小溪,钻进林子里。
前面的枪声更清楚了,陈山河下令停止前进,排了三个侦察兵前出侦查。
“怎么啦?”狗子从后面上来。
陈山河看着地图,前面就是302高地,不过,这里的地形挺复杂,周围山峦起伏,
随便那藏上一支部队,就能重创他们。
“五班长。”陈山河叫过五班长:“你带五班,向这边搜索前进,占领这个高地,
并建立防御阵地,掩护左翼,看红色信号弹撤退。”
五班长带着全班就出发了,他负责搜索的是个小山包,这个小山包看着不起眼,但
却卡住了敌人从左翼迂回的道路。
“四排长,你带两个班,向右翼搜索,占领这个山头,建立防御阵地,看红色信号
弹,撤退。”
四排长带着部队小心的向右翼摸去。
没一会,三个侦察兵回来了。
“前面设有警戒阵地,不过,兵力不多,大约一个排,看服装,是民兵。”
“五排在前,六排跟上,猛打猛冲!”陈山河看看手表,前面的枪声有点稀疏,山
上的守军大概弹药不多了。
山上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
“我带队!”狗子热切的叫道。
陈山河呵斥道:“少废话,你带三连,占领这个高地,建立防御阵地,负责接应我
们,狗日的肯定要追。”
狗子楞了下,没有继续争取,而是皱眉:“你两个排进攻,兵力太单薄了,从三连
抽调七排,否则别没冲进去,倒给狗日的缠住。”
陈山河犹豫片刻便点头:“好!就这样。”
狗子带领部队悄悄迅速后撤,占领了不远处的小山包,也没挖战壕,这已经来不及
了,部队迅速布置了一个防御阵地,炮兵连的炮都没架好,前面就响起猛烈的枪声和爆
炸声。
狗子爬上一颗树,坐在树杈上拿起望远镜就开始观察附近的情况。
机枪连的九挺53式重机枪全部部署在中路,把这里变成一个屠宰场。
枪声爆炸声在持续,狗子看着前面,心里焦急,望远镜里其实什么都没有,起伏的
山峦和高大茂密的树林遮挡了视线。
“姜春山!派一个班,前出到我们刚才那,接应营长。”
一群战士交替掩护着向前搜索前进,很快消失在前面的树林里。
这个小高地的下方不是树林区而是一块茂密的杂草区,这里的草丛特别高,到了人
的胸口处。
“姜春山,问一下,有汽油没有?”
三连长姜春山望着前方,随口答道:“谁带那玩意,又不能喝,又不能打。”
狗子很惋惜,他从树上溜下来,让一个士兵爬上去,把望远镜扔给他,让他盯着附
近。
“土姜,你说,咱们要在前面放上一把火,怎么样?”
姜春山看看前面茂密的草丛,点头:“妈的,谁带了汽油?”
战士们面面相觑,谁都没带,水壶里都是水,谁会装汽油啊。
狗子又问地雷,地雷也没有,正问着,姜春山忽然说:“枪声,稀了!”
狗子凝神细听,果然,枪声渐渐稀少,但他摇头说:“没事,是敌人扛不住了,营
长他们快回来了。”
“准备战斗!”
果然,没一会,树杈中的战士叫道:“有情况!”
所有人立刻紧张起来,狗子接过姜春山递来的望远镜,镜头里就看见草丛中有人影
,草丛在不住晃动。
“没我的命令不许开枪!”狗子厉声喝道。
树林里气氛紧张,所有战士都隐藏得好好得,枪口指向所有可疑点。
草丛里出来个穿着绿军装的人,姜春山松口气,正要出去,狗子沉声喝道:“口令
。”
那人站起来,身形较瘦,脸上被汗水和硝烟熏得黑黑的,抬头四下张望。
“黎明,回令!”
“狗子!”
姜春山松口气,正要出去,狗子已经抢先出去了,那瘦小的战士看到他们,也没理
会,转身扶着个伤员出来。
“你们是那个单位的,我们营长呢?”狗子急切的问道。
“我们是救护队的,”那瘦弱战士头都没抬,吃力的扶着伤员向前走,两个战士过
来,将伤员接过去。
那战士站在那,袖子擦了把汗珠,脸上就更花了,狗子撇了他一眼:“有多少伤员
!”
“十六个!”
伤员陆续走进树林里,十六个伤员,只有两副担架,狗子依旧站在那,撤回来的越
来越多,他在人群中寻找陈山河。
“你们领导是那个?”
“我们连长牺牲了,现在是指导员在负责。”一个战士边答边向后看。
看得出来,这个连的损失很大,接近一半人带伤,每个人都很疲惫。
“土姜!马上作担架!”狗子心里焦急,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么多伤员
将严重拖延行军速度,还有十多里山路要赶,他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国,否则敌人的主
力部队赶上来,他们恐怕都回不去了。
“我是九连的指导员严振兴,你是谁?”
一个看上去很疲倦的年轻军人走到狗子面前,狗子打量他一下,严振兴与那瘦弱战
士一样,身上满是硝烟泥土和草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肩膀被划开了一道痕迹,手
里拎着五六式半自动冲锋枪,腰间还挂着把手枪。
“我叫李怀韬,特务营副营长。”
严振兴向狗子行礼,狗子随意的还了个军礼:“我们陈山河营长呢?”
“不知道,我们和救护队先撤了,他们在后面阻击。”严振兴答道。
“安排你的人赶紧作担架。”狗子下令道。
“好!”严振兴马上招呼没负伤的战士立刻行动起来作担架,除了严阵以待的机枪
手外,其他都开始行动起来,树林响起砍伐声。
“李副营长,李副营长,你们有急救包吗?”瘦削战士跑过来,狗子这才注意到,
这战士应该是女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把自己的急救包给了她,又让几个战士将急救
包给了她。
狗子焦急的等待着陈山河,时间缓慢的过去,终于对面又有人影晃动。
对上口令后,狗子松口气,没有出去,对面的人却急急的叫道:“副营长,副营长
!”
狗子急忙赶紧出来:“陈营长呢?”
“营长负伤了。”那战士声音带着焦急。
狗子顿时急了,一把抓住他,喝道:“在那?营长在那!”
“营长在这。”
狗子抬头,几个战士簇拥着一个战士,那战士背着个人。狗子几步抢过去,战士们
看到他,狗子冲他们吼道:“怎么回事?营长怎么负伤的!”
“我不让他冲,他非要冲,拉都没拉住!副营长,你处分我吧!”旁边一个小战士
都快哭了。
到了树林里,战士们将陈山河放下来,大声叫着救护队,那女救护队员跑过来,迅
速检查起陈山河的伤势,陈山河睁眼四下寻找,目光落在狗子身上。
“部,部队,交,交给,你了,一定,一定要,一定要带,带回国。”
“是,一定把大家伙带回国,你放心吧。”狗子紧紧握着陈山河的手。
“妈的,不,不小心,被狗日的咬了口。”陈山河艰难的笑道。
狗子看了眼,那女救护队员正检查陈山河的伤势,他的伤口在肚子,子弹进去了,
暗红色的血不住往外涌。
救护队员将伤口简单处理后,重新进行了包扎,然后给他注射了吗啡。
女兵的动作熟练,看得出来,经过严格训练。
“谁有水!我洗下手!”女兵抬头叫道,边上一个战士将水壶取下来,给她洗手。
女兵边洗手边看着狗子说:“我们必须马上走,有几个伤员,必须尽快作手术!”
狗子听后没说话,转身大声催促赶紧作担架。
“哎,你这人,听到没有,必须尽快走,不然伤员危险!”女兵在身上擦干手,追
上来叫道。
“我知道,可我们还有人在后面。”狗子刚说完,左右两边同时响起猛烈枪声,对
面的草丛猛烈摇晃起来。
“二连回来了!”
树杈上的战士大声叫道,女兵这才发现树上还有人。
从草丛中出来的果然是二连,战士们跑得很快,每个能都气喘吁吁的,秦尚勇提着
枪,一脸的汗珠,焦急的看着狗子:“营长怎么样了?”
“还活着,损失怎么样?”狗子问道。
“不大,牺牲三人,负伤的有七个,狗日的,对面的敌人有几个狙击手,枪法很准
,可狗日的,好像故意不杀人,就只打伤,营长就是狗日的打的,妈的,老子要抓到他
,非点他的天灯不可。”
狗子眉头拧成一团:“打死一个,我就减员一个,打伤一个,我至少还要派两个人
抬担架,那就减员三个,哼,这样也好,至少多数兄弟能活着回国。”
不过,在心里,他却比较焦急,敌人这样作的目的是拖住他们,利于他们追击。
三连又带回来几个伤员,要多作几个担架。
“后面有追兵吗?”
“我们把他们打下去了才撤的,”秦尚勇说道:“狗日的没敢追,九班还在后面。”
狗子盯着安静的树林,草丛又开始晃动,树杈上的战士发出警告,又有人来。
是断后的九班回来了,他们没有发生战斗,越南人没有追击。
狗子和教导员把几个连长叫到一起开会。
“我估计,越南正联络附近的敌人,回去的路上,多半会遇见敌人,否则,他们不
会对我们的人只伤不杀。”
教导员沉重的点点头,狗子打开地图,在图上画着:“我们回去,有两条路,一条
是从这里出山,走公路,这条路比较危险,我不知道,等我们到时,茶岭是不是还在我
军手上。”
“报话机联系不上吗?”严振兴问道,他们比较倒霉,他们的撤退路线越南人卡死
了,上级命令他们向120师靠拢,经茶岭回国,可越南人就像忽然从地下冒出来似的,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他们被困在302高地上了。
至于那个救护队,是121师野战救护队,负责从火线抬伤员下去,并从事紧急救助
,这个救护队是最后一批撤退的救护队,本就是师部留给九连的,与他们一块撤退。
狗子看了眼正声嘶力竭呼叫的通信员,沉声道:“还有一条路,穿过这个山谷,然
后再渡过这条小河,绕过茶岭,插到阮公村,上回国的路。”
众人看着地图,狗子也不给他们思考时间,便说:“我的意思是绕过茶岭,公路好
走,可我们这么多伤员,走不快,越南人很可能跑到我们前面去,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
“这条山路虽然不好走,但,越南人也想不到,所以,这条路反倒安全些,就算他
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好,就走这条路。”教导员立刻表态支持。
严振兴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发表意见,可看到特务营的军官已经起身,他沉默了下
,也随着起身。
“发红色信号弹。”
红色信号弹升空,在天空化出一道彩虹。
等四排归队时,担架已经准备好,这担架非常简单,两根粗壮的树枝,中间再捆上
绑腿,再铺上带树叶的细树枝,一个简单的担架就做成了。
狗子分了一个排负责抬担架,行军队列是,三连打头开路,炮兵连和机枪连九连救
护队伤员在中间,二连断后。
部队迅速展开行动,狗子亲自率领二连断后,这断后不是简单的断后,还要尽可能
的消灭痕迹。
他在山口处布下疑阵,让三个战士尽可能右边出山的路走一段距离,然后再倒退回
来。
“副营长,这管用吗,那帮兔崽子可是丛林战老手。”
“不管有没有用,先给他们布上再说,对了,挂几个诡雷,这真真假假,让他们琢
磨去。”
山谷里很难走,但也不是没路,有村民或山民走出的小径,但山路湿滑,小径只荣
得下一人通行,队伍抬着担架,很不好走。
通信员声音嘶哑的边走边呼叫,回答只是沉默,队伍很沉默,连伤员都咬紧牙关,
不发出一声呻呤。
锯齿状的草叶划破了军装,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部队行军速度缓慢,抬担架
的战士换了一批,但行军速度还是上不去。
前面传来消息,抓住三个山民,经过搜查,没有发现武器。
狗子想都没想便下令扣下,交给护卫队,让他们负责抬伤员,到目的地后再放人。
“你这是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
女兵找到狗子生气的叫道,狗子毫不在意,不屑的说:“少胡咧咧!这不是拍电影
,回去后,你可以向上级反应!现在,你必须服从命令!”
狗子那轻蔑的神情,激怒了她,部队的潜规则里,女兵是有一定特权的,军队中不
缺阳刚之气,这种天然缺陷,让女兵受到这些英武汉子的保护,少见有人给她们甩脸子。
“回去后,我一定要向上级反应!”女兵愤怒的叫道。
“你小声点,暴露目标,老子毙了你!”狗子凶狠之极,女兵吓了一跳。
狗子不理会她径直向前走,女兵看着他背影,楞住了,还没谁敢这样对她的。
“快走吧。”
身后传来战士的催促,女兵没回头,拔腿就跑到教导员那告状。
“同志,现在,我没时间给你解释,你要有不同意见,可以保留,等回国后,我们
一起帮助他,不过,现在,他是指挥员,你这样会动员指挥员的威信。”
教导员到底是教导员,会作思想工作,几句话就把女兵恩下来了。
山路依旧难走,眼看着天色渐晚,部队还没走出山谷,这时,后卫的二连长派人来
报告,越南人追上来了。
狗子略微沉默便告诉教导员,部队继续前进,告诉三连注意警戒,越南人有可能绕
道,抄到前面埋伏。
“加快速度。”
命令一人接一人向前传达,所有人都知道越南人追上来了,全都下意识的加快了脚
步。
狗子赶到后面,二连长秦尚勇已经紧急布置了个防御阵地。
狗子抓起望远镜向后面观察,后面的小道上果然有人影晃动,草丛剧烈摇晃,敌人
追得很急。
狗子又向前面看看,转身抓起报话筒:“山鸡,山鸡,谷口留下两个鸡窝,打好鸡
垒,打好鸡垒。”
“山鸡明白。”
“黑虎,黑虎,全体留下,准备好虎窝,准备好虎窝。”
“黑虎明白。”
放下话筒,狗子才淡淡的对秦尚勇说:“不用着急,至少还有十五分钟。”
顿了吓,他又补充道:“这只是敌人的先头部队,这样大张旗鼓,真当咱们是落荒
而逃了!赶来捡便宜,妈的。”
秦尚勇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已经知道狗子想作什么了,不过,他回头看看,队伍行
军速度虽然快了点,可还是比较慢,十五分钟要走到谷口,比较困难。
“给他们增加点难度。”
狗子说着拿出颗手榴弹,拧开盖子,拉出拉线,在草丛中布下一颗诡雷。
秦尚勇不由一笑,也拿出颗手榴弹,走出十米远才布下诡雷。
战士们东一颗西一颗,布下七八颗诡雷,狗子才叫住大家。
“行了,多了是浪费,咱们走。”
这种诡雷形成的雷场,多数时候只有第一颗有用,况且,越南人精通丛林战,实话
实说,比咱们还精通,对布诡雷很有经验。
狗子带着部队迅速向前移动,很快追上主力,部队的速度还是很慢。
“四班留下,阻击。”狗子叫过四班长,这是个年轻的老兵,才十九岁,是广西人
,很机灵。
“记住,一半人开枪,打光一个弹夹后撤退,撤退前,一定要布诡雷。”
四班长咧嘴一笑,转身招呼四班战士,就地部署了一个阻击阵地。
“注意,狗日的有狙击手,营长就是狗日的打伤的。”狗子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
“副营长,我留下吧。”一个年轻战士过来请求道:“我是狙击手,我来找那狗日
的。”
狗子迟疑下,点头:“好,你和你的副手都可以留下,记住,狙击手,一个地方只
能打一枪。”
“明白!”那战士高兴的带着副手选阵地去了。
走出两百米左右,狗子留下五班,同样的战术。
又走出五十米,他留下两组狙击手,这次是针对对方的狙击手,他规定,只能一组
开枪,另外一组则只管越军的狙击手,如果没找到越军狙击手,宁可放弃也不准开枪。
越军的追击速度很快,这里是他们的土地,特工队和地方部队都是跑惯了这里的山
路的人。
快到谷口时,后面传来爆炸声,这声爆炸好像命令似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加快脚步
,空手的战士主动帮忙抬担架。
陈山河醒过来了,睁眼看着天空,问教导员到那了,教导员告诉他正在撤退的路上。
狗子从后面赶上来,他和教导员拿着地图研究了一会,过了前面的小溪,再穿过树
林,就有一条土路,顺着土路就能到主干道。
“穿过树林后,有个村子,到村子里,征用所有牲口和机动车,别管什么大车小车
,那怕是人力车,都带上,运伤员。”
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在出国作战前,就进行了纪律教育,要求要象国内一样,严
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严禁扰民。
教导员迟疑下,看看正赶路的伤员,终于点头:“好,这事我来办。”
“别呀,你是管思想工作的,到时候,你假装看不见,让姜春山去干,我带二连在
谷口阻击,你们要迅速过河。”
教导员苦笑下:“你狗日的,要想不让我但责任,就别告诉我,这事,就算是强征
,也可以的,只要事后给钱就行了。”
狗子点头:“好,这事交给你了。”
狗子又把三连长姜春山,把部署告诉他,姜春山点头领命。
狗子把炮兵连和机枪连全数留下,告诉炮兵连连长待会对山谷进行炮火覆盖。
“他们不知道我们有炮兵,陈营长狡猾大大的,先前没带炮兵,他们以为咱们没炮
兵,这时候,咱们给他来一家伙,肯定出乎他们的意料。”
陈山河在刚才解围时,宁肯拿血肉之躯去冲撞,也不肯动用炮兵,就是考虑到撤退
路上没那么简单,这炮兵只要打完炮弹,就可以扔掉炮,只要人跑回国就是胜利。
但狗子出于慎重,没有让火箭筒手参加战斗,而是让他们继续跟着部队前进。
部队出了谷口,狗子带着二连的两个排在谷口埋伏接应,不过很显然,越南人追击
速度慢下来了,隔了很长时间都没听到。
枪声突然响起,爆豆般的响了不到两分钟,便立刻沉默下来。
狗子回头看看,连队已经穿过一遍草丛,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小树林,穿过小树林就
过河,这河应该是条小溪,水不深,可以徒涉。
枪声时断时续,节奏都一样,一两分钟猛烈之后,便陷入平静。
两次猛烈射击后,两个班撤回来了,狗子的战术非常有效,没有伤亡。
两个班直接撤过谷口,追赶部队,谷口地形不错,两个排足够了,多了是浪费。
这两个班到小树林去掩护他们撤退。
“砰!”
一声单调的枪声响起,这是第三道阻击线开始了。
寂静的山谷,死气沉沉的山谷,狗子完全可以想象,越南人是如何紧张。
特务营每个班都配有一个狙击手和助手,这些狙击手都是经过特训的,个个都是五
百米外一枪爆头的主。
特务营的士兵要求便是百米外一枪爆头,狙击手要求是五百米外一枪爆头,特等狙
击手要达到八百米甚至一千米外。
又是一声枪响,紧跟着便是两枪,好像是回声似的。
狗子神情严肃起来,没多久,两个战士搀扶着向谷口走来,姜春山没等狗子下令便
奔过去,俩人架着负伤的战士过来。
“要紧吗?”狗子沉声问道:“急救包!”
战士抬头看着狗子,艰难的笑了笑:“老子不亏,干掉三个,那狗日的也好不了。”
狗子一边给他包扎:“别说话,就差这么一点,你小子够幸运。”
狙击手大概是射击后,立刻躲避,但对手的动作也很快,一枪过来,打中他右胸,
运气好的是,直接穿过,否则就交代在这里了。
沉闷,单调的枪声又响起来。
狗子包扎完后,让副射手和一个战士护送狙击手去追赶部队。
狗子规定的时间到了,第二组狙击小组也撤回来了,狙击手报告说,越军狙击手已
经击毙。
狗子很满意,让他们马上寻找阻击阵地,准备战斗。
越南人来得比预计的要晚,让狗子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撤退的部队已经全部走进小
树林中。
“炮兵不要开火!”
狗子冷静又兴奋的盯着小心翼翼过来的越南人,这些部队有穿着正规军的军装,有
些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他们端着五六式冲锋枪,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狗子一声不响,枪口瞄准一个看上去象是军官的家伙,一枪爆头。
随着这声枪响,枪声大作。
五挺67式重机枪,十多挺轻机枪,喷着火焰,组成一道死亡的火网,收割所有生命。
火舌所到之处,一切灰飞烟灭!
天地间只剩下机枪的轰鸣!
“停止射击!”
枪声戛然而止,天地间一遍寂静,鲜血汩汩流淌,草丛消失不见。
“机枪连撤退!六班掩护!”
机枪连迅速拆下机枪,副射手扛起枪架,弹药手提起子弹盒,在六班的保护下向后
撤退。
山谷间一遍寂静,越南人似乎被打蒙了,射击停止后,半天都没动静。
狗子不着急,低声命令所有人都隐蔽好,不准擅自射击,他又换了个射击位。
“副营长,接通了,接通了,师长要和你讲话。”
通信员兴奋的跑过来,将话筒递给他。
狗子精神一振,抓过话筒,低声说道:“我是狼牙,我是狼牙。”
“我是北斗,你们现在在那!”
狗子看看地图,低声报告了自己的位置,然后说:“由于不清楚茶岭县城的情况,
我没走茶岭县城,请派部队在C4接应,我们屁股背后大概有一个团。”
“非常好!部队已经放弃茶岭县城,正向国境线撤退,我会在c4留下一个团,另外
派一个连向你方搜索前进,不过,不会离开C4超过五里,你们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到C4。”
“明白!”
“陈山河的伤势严重吗!”
“还能坚持,已经和救护队与友军先撤了。”
话筒里沉默了会,才听到师长关切的声音:“狗子,你小子给我老子全须全尾的回
来!”
“放心吧,师长,小越南打死我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狗子轻松的笑道。
全师都知道,特务营的陈山河和李狗子是师长的两大爱将,军人对待爱将的方式是
,最难最苦的任务交给他,这俩人也从未辜负师长的宠爱,不但自己军事技术过硬,还
把特务营带得嗷嗷叫,多次在全军比武中拿到头奖,而李怀韬则更突出,他研究美军特
种部队,对特务营进行了全面革新,从训练方法到战术都进行了革新,这次作战前,陈
山河便要调师一团担任团长,狗子将接任营长。
“师长,敌人上来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好好干他狗娘养的!”
“是,好好干他狗娘养的!”
越南人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过来,没有多少人,只有十来个尖兵,军装与民间服装
杂乱不堪。
“往下传,每个班只准一人开枪,由班长指定,其他人都隐蔽好,狙击手不准开枪
。”狗子下令道,他对越南人很不满,就派这么点人过来,太看不起自己了。
而且,他很奇怪的是,越南人居然没开炮,是没有炮还是把炮藏起来了。
这一路上,越南人都没开炮,这不正常,后面的越南人有团级规模,按照越军编制
,团级部队是有炮的,一般是82迫击炮,部分精锐部队装备了120迫击炮,比中国军队
威力更大。
正当狗子在考虑时,越南人的尖兵班已经走入百米范围内,阵地上依旧静悄悄的,
没有人开枪。
按照中国军队的战术条例,百米已经是开枪距离,但特务营不是普通的中国部队,
特务营一向是把敌人放到五十米距离才开火,第一轮射击要打掉敌人的尖刀。
进入一百米后,越南人的胆量开始变大了,中国人在山谷的几次阻击都是打了就跑
,这一次应该也是这样。
越南人加快了脚步,很快进入五十米范围,狗子的枪声就是命令,十几只五六式冲
锋枪咆哮下,十来个越南人应声倒下。
后面跟进的越南人迅速退下去了,枪声消失了,狗子抓起望远镜,视野稍微开放点
,可依旧看不到越南人的集结地。
按照战术原则,越南人的战术与中国基本是一样的,狗子盯着地图,炮兵连连长沈
秋海凑过来,执着地图说:
“这里,这里,应该是集结地。”
他指着的是一千米左右的地方,按照中国战术原则,这里是进攻出发的集结地。
狗子没作声,沈秋海有点着急了:“副营长,就打三发。”
“三发,打三发干什么!”狗子抬头看着山谷,将地图收起来。
“上来了,狗日的,这次人不少!”姜春山叫道。
狗子和沈秋海几乎同时抓起望远镜,望远镜里,越南人又开始小心翼翼的向这边前
进。
这次越南投入的兵力较多,看上去有一个连的样子。
然后叫过沈秋海:“你给我从百米左右开始打,一直打到一千米左右,覆盖射击!”
“是!”
沈秋海高兴之极,行了个礼便转身跑了。
对越南人来说,他们始终不清楚,自己面对的中国军队兵力到底有多少,陈山河和
狗子从一开始便给他们挖了个坑,始终没有把全部兵力投入战斗,炮兵连到现在还一炮
没发。
越南人逐渐走进百米范围内,班用56轻机枪开始射击,这种机枪每个班装备一挺,
这里有十多挺机枪。
机枪猛烈的射击中,炮弹飞出,准确的落在百米左右地方,随着这声爆炸,炮弹持
续爆炸,炮手压根不瞄准,痛快的将炮弹放进炮筒,弹点一路从百米炸到五百米范围,
将这块区域炸成了火海。
“延伸射击,标尺37,角度142,五发连续!放!”
炮弹带着啸声飞出炮口,这次弹着点落在五百到八百米范围内。
战士们兴高采烈的看着爆炸,烟尘笼罩山谷,滚滚浓烟一路上扬,遮蔽了天空。
“四排撤退,到小溪对面建立接应阵地。”狗子看着对面的火光和烟尘,下令撤退。
“炮兵连,撤退!”
“姜春山,五排撤退!”
狗子亲自带着六排断后,姜春山冲他摇摇头:“你带队撤退,我断后。”
狗子眉头微皱,呵斥道:“有意见,回去再说,现在,执行命令。”
姜春山没再争取,带着五排就后撤,炮兵连现在轻松了些,炮弹打出去不少,给他
们减负很多,炮手门扛起炮筒和剩下不多的炮弹就跑。
所有人都知道,迅速撤退,不但是为自己,也是为断后的战友,自己到了安全地带
,他们才有撤退的机会。
越南人被猛烈的炮火给彻底打懵圈了,他们完全没想到中国人居然还有炮,而且还
不止一门,现在他们搞不清,他们追击的中国军队到底有多少兵力。
蚂蚁咬不死大象,一个团追一个连,那是追杀;一个连追一个团,除非是特殊情况
,否则就是找死。
不知道是伤亡惨重,还是被彻底打懵了,狗子带队撤退时,他们还没动静。
撤过小溪后,与五排会合,很快便追上撤退的炮兵连和四排,穿过树林后,很快赶
到地图上的村子。
村子已经被全面控制起来,所有村民都集中在村里的麦场上,这里的村民由于靠近
中国,两国关系好时,边境几乎等于没设防,可以随意往来,因此多少都会点中国话。
狗子到时,教导员和救护队的女兵正试图说服村民,部队要征用村里的两辆马车和
一辆拖拉机,可村民说什么都不肯。
“怎么还停在这里!”狗子见状不由大怒,非常生气的冲教导员叫道。
教导员很为难,女兵跑过来说:“我们正在给村民作思想工作!”
狗子压根没理会她,叫道:“秦尚勇,你狗日的磨蹭啥!全部带走!”
“是!”秦尚勇早就不耐烦了,指挥士兵将马套上,将伤员搬上马车和拖拉机。
“不行啊!不行啊!”村里人过来阻拦。
狗子大怒,抬手就是一枪,打在为首村民的腿上,村民们吓得顿时鸟兽散。
狗子枪口微微上抬,厉声喝道:“谁他娘的再敢阻拦,下一枪就不是腿了!”
女兵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冲过来,教导员一把抓住她,这个时候不是讲原则的时候。
“你,过来!”
村长战战兢兢的不敢过去,狗子也懒得再理会,对秦尚勇说:“把这个村长,再随
便选两个人,一块带上,老子不是土匪,不抢劫,到地方,就还给他们。”
女兵压低声音说:“回国后,我要向上级举报你!”
“小丫头片子,”狗子依旧神情不屑,盯着村民,村民见要抓他们的人,顿时又慌
了,鸡飞狗跳,哭声一遍。
女兵看着不忍,心里更加生气了,可没等她开口,狗子看伤员都上车了,下令道:
“出发!二连打头,机枪连,炮兵连,救护队,三连断后。”
部队迅速出发,狗子走到村长面前:“带你们走不是为其他,到地方后,马车和拖
拉机都还给你们,不过,话要说清楚,你们若去告密,越军来袭击我们,就把你们推出
去挡子弹。”
狗子的威胁毫不含糊,村长吓得面无人色,狗子拍拍他肩:“把这话告诉他们。”
村长结结巴巴的把他的话告诉村民,村民更加紧张了,两个被拉走的家属哭天抢地。
部队继续出发,现在上了土路,转过一道山梁,忽然前面枪声大作,狗子大惊,部
队迅速散开。
“前面怎么啦?”狗子抓起报话机问二连。
“不清楚,好像是前面山上有人在交火。”
狗子略微想想便说:“有可能是接应我们的部队与敌人撞上了,你派一个排从后面
抄过去。”
“是!”
“山猴,山猴。”
“我是山猴,我是山猴。”
“向后警戒一百米,注意两边。”
“明白!山猴明白。”
部队暂时停止前进,机枪连迅速占领两侧阵地,建立起掩护阵地,炮兵连则准备架
炮。
枪声没有持续多久,话筒里传来二连长秦尚勇的呼叫。
“燕京,燕京,我是山猴。”
“山猴,我是燕京,什么情况?”
“已经联系上了,是接应我们的部队,他们发现一股敌人,准备伏击我们,便截住
了他们,现在,那股敌人已经跑了。”
狗子长长松口气,扭头看到女兵正站在身边,冷冷说:“看到了吗,你在给这些家
伙作思想工作时,人家已经去报告了,什么不同意,不过是想拖住咱们。”
女兵非常惊讶,不敢相信的看着畏畏缩缩躲在拖拉机下面的村长和两个村民。
“再教你一手,”狗子语气冰冷:“刚才那村子里,你看到几个青壮年,一个都没
有,要么老,要么小,那些青壮年都去那了,越南是个全民皆兵的国家,几乎每个家庭
都有人当兵,或者当过兵,你给他们作思想工作,把国内那套搬到这来,这不傻吗!”
女兵很不服气,可没等她反驳,狗子又问道:“你那个大院的!”
狗子其实从她口音中已经听出来了,这是个燕京大妞,看她不食人间烟火样,多半
是从大院出来的。
女兵楞了下:“你也是燕京人!”
狗子在广西多年,口音已经改了不少,有点广西味,这女兵以前没听出来。
“嗯,城西区,楚家胡同。”
“你是楚家胡同的!”女兵好像很意外,还是出手来:“我是海陆空的,段霖。”
狗子低头看看她的手,迟疑下才轻轻握了下:“你是海陆空的,认识段毅王勤吗?
也是海陆空的。”
段霖好像没感到意外:“怎么不认识,那是我哥,你们认识!嗯,我好像听说过楚
家胡同。”
狗子非常意外,认真打量下她,段岭看上去年龄并不算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一身绿军装看上去很英武,可,不管怎么看,没看出段毅的影子。
“怎么啦?有你这么看人的吗!”段霖一点不扭捏不满的叫道,这要不是在战场上
,拳头恐怕就上来了。
“什么啊,你跟你哥一点不像。”狗子话音刚落,话筒里传来秦尚勇的呼叫:
“燕京,燕京,我是山猴,接应部队已经联系上了。”
狗子长舒口气:“明白!我们过来了。”
马上命令部队前进,随即又通报断后的三连,立刻收回来,部队前进。
接下来的路很顺利,很快便与接应会合了,来接应的是师三团十六连,连长是个红
脸膛的陕西大汉。
陕西大汉告诉他,师部在前面的镇上留下十辆卡车,他们必须在今晚十点以前回国
,否则界河上的桥就要炸掉。
部队加快速度,到了镇上,与接应部队会合,狗子把村长三人给放了,马车和拖拉
机也还给了他们。
十辆卡车显然不够,给了伤员救护队和机枪连炮兵连,就剩下一辆卡车了,狗子也
没说什么,让几个轻伤员上车,其他人全体随他徒步行军。
在傍晚时分赶到界河边,远远的便听到鼓锣喧天,桥的那头用松柏和鲜花搭起来一
个拱门,上面三个大字凯旋门!
第六章 在中央党校解剖大寨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依旧话声不绝,楚明秋在门口听着,心里不由有些莫名感慨
,这情景很熟悉。
“楚同志,我们进去吧。”
教务处长可能是担心他压不住场面,这第一堂课陪他来了。
楚明秋提着两个书箱,随着教务处长走进教室,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认
识教务处长,也都好奇的看着她身后的楚明秋。
教务处长走上讲台,楚明秋则把书箱放在前面的课桌上,将书箱打开,对课桌后面
的同志低声说:“传一下。”
“我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楚明秋同志,他是社科院经研所的高才生,中央要求我们
党校加强经济方面的教学,我们特地从经研所请来楚明秋同志,他负责给同志们讲经济
课,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掌声,教务处长转身看着楚明秋,楚明秋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
的名字:
“极目楚天舒的楚,明天的明,秋天的秋,连起来就是楚明秋,也就是我。”楚明
秋含笑道:“领导把这个工作交给我,我心里也彷徨,不知道该怎么讲。”
“为什么呢?你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也都是各地的领导干部,不是学校的学生,
也就不适合学校那一套。”
“经济学是个很宽泛的学科,也是个很严谨的学科,一个大学本科生要学四年才算
入门,再有三年研究生学习,才算是勉强合格的,可以从事经济研究的学者,你们没那
么多时间,所以,按部就班的学习,行不通。”
“不过,你们也有长处,你们有长期的工作实践,有实践经验,这点非常重要。”
“那么什么是经济学呢?”楚明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下面,目光从前到后,顿
了下才说:“最简单的理解就是,经济学就是挣钱和花钱,怎么挣钱,怎么花钱,这就
是接下来两个月内,我们要谈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深吸口气:“下面,我说说我的课堂纪律,我不会点名,你可以不来
,来了,可以不听,课堂上,有疑问,可以随时提问,不过,课堂上,不能交头接耳,
不能干扰别人停课,就这两条,我希望大家都能遵守。”
“其次,我没有为大家准备课本,也没有课本,所以,我的课不考试,但结业的时
候,我会有我的要求。”
“最后,给大家两本参考书,”楚明秋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出两本书名:“《中国
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这本书是我们经研所老同志薛暮桥研究员二十年的研究,我
给同志们建议,这本书,你们可以长期看,反复看,一定能从中获益。顺便说一下,这
本书,是我讲课的重点,嗯,这本书还没公开出版,你们手上拿着的是经研所出版的内
部材料,还没最后定稿,我私下里向薛老要的。”
“第二本也是经研所研究员,也是我的老师,古震研究员的著作《社会主义下商品
市场》,这本书市场上有,自己买去。”
薛老的《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是经济研究所出版社出版,严格的说,这本
书还没上市,刚印刷出来,还属于经研所内部书籍,薛老很慎重,打算先给经济界同仁
看看,征求意见,再作修改。
古震的《社会主义下商品市场》则是在今年年初出版,市场上有卖的。
“我先给大家推荐这两本书,希望你们认真看,认真思考,以后,我还会陆续给大
家推荐一些经济方面的书。”
“好,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楚明秋上课很随意,两世为人,他都没干过老师这个活,该怎么当老师,只能摸索
着来,反正现在是思想解放的时代。
“刚才我说经济学就是挣钱和花钱,这话,如果让一个经济学老师或经济系学生听
见了,肯定会大骂浅薄,经济学不仅仅是挣钱和花钱。
经济学的目的是揭示经济现象背后的科学规律,从而制定出正确的政策,进而促进
经济发展。”
楚明秋开始了自己的讲课,下面的学生,也就是处级干部们开始还觉着这老师也未
免太年青了,要不是教导处长在坐,恐怕已经有人起来质问了,可慢慢的,他们被吸引
了。
“马克思说,政治与经济是联系在一起的,这话非常正确,中央在十一届三中全会
中提出,要改革开放,为什么要改革,怎么改革?
要明白这点,首先要明白我们现行体制,从经济学上解释这个体制。
同学们,一定要明白,经济学不是未来学,更不是空想学,经济学是对经济现象的
解释。” “你们一定要记住这点,在对经济学的认识中,有两种错误
,一种是盲目相信经济学,具体表现就是盲目套用别人的经济发展模式。另一种就是完
全不相信经济学,认为经济学都是骗人的,这也是错误的。”
楚明秋转身在黑板上写上大寨的经济模式。
“我们先说说第一种,大寨的经济模式。”
当楚明秋写出这行字时,所有学员都盯着前面的教导处长,官方到现在也没公开否
定农业学大寨,只是在高层,已经在谈论大寨不能学,可基层并不知道,农业学大寨的
标语依旧满世界都是。
“农业学大寨,这个口号喊了十年,那么我们用经济学元素来分析大寨发展模式。”
“大寨从五十年代开始,通过改良土壤,改善灌溉方式,实现了农产量连年增收,
可这是技术上的,从经济上说,这是一种高投入的增长模式。
什么是高投入,简单,这就是大量投入资金和人力!....”
“你胡说!”
没等楚明秋说完,学员中有人站起来大声斥责,众人纷纷扭头,站起来的是个穿着
蓝色工作服的中年人,中年人神情异常愤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大投入,大资金,大寨过去十多年,没有向国家多要一分
钱,却实现了粮食年年增收,大寨是毛主席竖起来的一面旗帜!你这是在砍旗!”
他的话在学员引起不小的反响,学员中议论纷纷。
教导处长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她很清楚,去年安徽省委书记,前燕京副市长,万里
就公开否定大寨,党内虽然还没取消对大寨的宣传,但调子已经降下来,对大寨的认识
正在发生变化。
“这位同学,你是昔阳县的?”楚明秋问道。
“对,我是昔阳县委副书记,县革委会副主任!耿大山。”
“嗯,请坐下,耿大山同志。”楚明秋点头:“投入,有两种,一种是人力投入,
另一种是资金投入,我看过大寨的材料,改善土地,持续时间是十年,这期间,总共投
入多少人力,改善土地,从几十公里外运来土壤,改善土地,修筑道路,这些都是投入
,不过是大寨人自己勒紧裤腰带节约出来的,对于这点,我很佩服,不过,国家对大寨
也不是完全没有投入,我看到的材料,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国家总共给大寨救济粮
有数百万公斤,化肥也同样是,”
楚明秋翻看了下自己的笔记本:“从六十五年开始,国家特批给大寨的化肥总共有
160吨,其次,历年总共投资有三百万之多,这些都是国家投入,你是县委副书记,应
该记得这些数据。”
耿大山脸色阴沉,沉声问道:“你在那里看到的数据?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在国家计委看到的,还有山西省委上报的材料,不过,我不知道这些数字是
不是真实的。”
没人质疑这些数字,其实,楚明秋掌握的数据更多,大寨的发展是畸形的,里面有
大寨人自身的奋斗,战天斗地,风餐露宿,克服了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但在成名后,
国家为保住这面红旗,便加大了投入,这种投入不是直接金钱投入,而是在物资上,在
化肥等物资上给以充分保障,另外,一个几百人的大寨,居然有三辆拖拉机,这种待遇
,别说其他地方了,就算燕京附近的生产大队也做不到。
“可从经济学上分析,大寨应该是走了条弯路。”楚明秋说着拿出一张地图,这是
昔阳县的地图,他很不容易找到。
“为什么说是弯路呢?耿大山同志,您先别激动,这个错误不是你们大寨人造成的
,大寨人只是无奈的被动选择。”
楚明秋看到耿大山又要激动的站起来反驳,赶紧安抚他:“为什么说是弯路呢,这
与我们国家实行的经济体制有关。”
“从建国以来,我们就跟苏联学,苏联的这套经济体制是高度计划经济,完全消灭
市场作用。”
“这套体制,准确的说,是斯大林体制,所有商品的价格都由国家说了算,在工农
业产品上,实行人为的剪刀差。
那么什么是工农业剪刀差呢?
要明白工农业剪刀差,首先要明白商品的价格和价值。
那么什么是商品的价值呢?
.......”
楚明秋很巧妙的在这个位置把商品经济的两个重要概念价格和价值作了说明,然后
又解释了工农业剪刀差。
“明白了这些概念后,我们回到大寨的问题上,由于否定了商品经济,简单的说吧
,就是禁止老百姓上街卖东西,有段时间,还可以卖自留地的产品,还有鸡蛋什么的,
我听说有些地方,规定养三只鸭子是社会主义,五只鸭子就是资本主义,呵呵,咱们社
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差距就是两只鸭子。”
“我觉着咱们的社会主义太脆弱了,两只鸭子,很容易就资本主义了!”
下面的领导们轰然大笑,有几个干部略微有些尴尬,显然,他们那就是这样定的。
学员们感觉楚明秋讲课很新颖,看上去天马行空,好像有点乱,可黑板上却写满了
,笔记记了七八页,参考书一本接一本。
“由于完全丧失商品流通行为,大寨也只能走种粮食这条路,不过,这条路有尽头
,大寨土地贫瘠,人均耕地少,不管你怎么搞,这个基本情况不会变,所以,大寨的产
值增长有限,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停滞,而大寨依旧无法摆脱贫困。”
“经过十多年发展,这几年,大寨的增长已经陷入停滞,我这里有近几年大寨的产
值,可以看出大寨的增长已经陷入停滞。”
耿大山没有反驳,这些数字是真实的,大寨已经走到一个瓶颈,能开垦的土地已经
全部开垦。
“对这种现象,我们从经济学上可以进行分析,这个叫边界效应,这个问题,我们
下节课再说。” 楚明秋刚说完,下课铃响了。
“下课!”
“起立!”
“老师再见。”
楚明秋赶紧鞠躬回礼,教导处长含笑过来:“以后就交给你了。”
“尽力而为,谢谢。”楚明秋也含笑答道。
教导处长点点头,转身走了,楚明秋要上两节课,一堂课五十分钟,中间休息十分
钟。
党校由于培训时间紧,课程安排很紧凑,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周末或晚上,
还可能有中央领导来讲话。
楚明秋看教导处长走后,走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前。
“老王,您这可就不对了,到燕京也不通知声,怎么,虎子他们回来了,就不认识
了。”
王三更忍不住苦笑,赶紧解释道:“哪里,场里工作忙,开课前才到燕京,这几天
学习忙,你知道的,我文化程度低,这玩意,很吃力。”
“得了,您也别解释了,改天,我请您吃饭,把葛兴国虎子,还有回来的那些家伙
们,都叫上。”
王三更黑脸膛露出一丝笑容,憨厚的点头:“成!”
楚明秋脑子一转,便笑道:“还没恭喜你啊,又升了。”
王三更一笑,知青回城对农场的影响不小,黑龙江农场现在彻底脱离现役,划归农
垦总局管辖,在知青回城后,农场职工的思想有些混乱,也就是这个时候,王三更被提
拔为分场副场长,踏入副处级干部行列,可提升后不久,便让他到中央党校参加培训。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央定下了改革开放的国策,可一转头,上面的大佬就有点傻
眼了,怎么啦,就跟楚明秋当初在高科园遇见的问题一样,没人!
建国三十年了,从上到下的干部,都是计划经济下培养的干部,懂市场经济的压根
没有,于是不得已,开始培养干部。
所以,这一批来中央党校的干部可不是普通干部,都是进了梯队的,是准备提拔的
后备干部。
“葛兴国给我来过信,说起你,说你不干地震局书记了,跑去经研所读书去了,我
没想到居然是你给我们上课。”王三更说道。
“葛兴国这小子还有点良心,”楚明秋点头笑道:“我这样讲课,能听懂吗?”
周围的学员见他们聊得热闹,渐渐的都围过来了。
“我能听懂。”王三更正色道,说完后,有些愧意的说:“你知道,我文化程度低
,你要真按照大学生那种方式,我还不一定能听懂。”
王三更还真没说假话,共产党有提拔工农干部的老习惯,这几十年里,不管是工厂
还是农村,知识分子就没提拔几个,这批人里文化程度与王三更差不多有大把人在,包
括那个耿大山,就是初中毕业,全靠基层苦干干上来的。
这些人里当然没有那种靠整人上来的,这些人已经在过去几年中被清理了,剩下的
少部分漏网之鱼,也整日惶惶不安。
“你们呢?”楚明秋扭头问道。
众人互相看看,略微迟疑便点头,楚明秋又问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
我,课堂上也可以。”
众人又看看,有人开口问道:“楚,老师,你对包产到户怎么看?”
“这个问题,是我们下堂课的重点。”楚明秋含笑道:“下堂课,我们从经济角度
讨论这个问题。”
“楚老师,照你这样说,大寨的路就彻底走错了?”
楚明秋摇头:“不能这样说,应该说农业学大寨这个口号,或者说,学大寨没取到
真经,学成形而上了。”
“现在有人在否定农业学大寨,你对这个怎么看?”
楚明秋抬头看了眼:“农业学大寨,究竟要学大寨什么?大家想想,....”
话还没落上课铃又响起来了。
学员们纷纷回到座位上,楚明秋返回讲台,王三更赶紧坐好。
“你跟他很熟?”
王三更扭头看看,是同样来自黑龙江地区一个县革委会主任,他点点头。
“这人胆挺大,也挺年青。”
这话就有意思了,胆挺大,第一堂课就把矛头指向大寨这面旗帜,挺年青和前面半
句联系在一起的。
年青嘛,敢闯,胆大,办事不牢嘛。
这是属于官场黑话。
王三更低声说:“你可别看小楚年青,这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他要不是去读书,现
在就是全国最年青的厅级干部。”
那县长吓了一跳,抬头再看楚明秋,那目光就不一样了。
“现在上课,我们继续解剖大寨。”楚明秋说道:“刚才有同学问,农业学大寨是
不是错了?我反问他,学大寨,究竟要学大寨什么?现在,同学们都说说,我们学大寨
,究竟该学什么?大家都说说。”
“依靠党组织。”
毕竟是地方上培养的干部,第一句就抓住了重点。
楚明秋点头,在黑板上写下这句话。
“还有没有?”
“苦干精神!”
楚明秋又写下一行。
学员们的热情被调动起来,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上级的支持!”
“群众的革命热情!”
...........
楚明秋没多久就写了七八句话,然后含笑道:“耿大山同志,你是昔阳县革委会副
主任,你说说有那些?”
耿大山迟疑片刻站起来:“同志们说的,我都赞成,不过,我人为最重要的是,党
的领导,有了党的领导才有正确的发展方向;其次是群众的支持,只有获得了群众支持
,才能实现粮食连年增长。”
楚明秋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才笑道:“粉碎了四人帮,经过实践是检验真理
的唯一标准的讨论,大家都已经意识到,农业学大寨中的一些左的做法。”
说完,他又在黑板上写下,大寨工分,以大队为单位核算,开辟大寨田,狠抓阶级
斗争,搞七斗八斗;取消自留地和家庭副业。
“这些都是广泛宣传的大寨经验。”
楚明秋转身说道,教室里很安静,没有人起来反驳,这些都是文革期间大力宣传的
大寨经验。
“这些多数是政治宣传上总结的东西,我们暂时把这些放下,从经济发展角度,解
剖下大寨,大家从经济角度说说看。”
教室里陷入沉默,楚明秋等了会,鼓励道:“没关系,都说说,那怕说错了也不要
紧。”
“我们上节课,讲了商品,价格,价值,以及他们的内在关系。”
“也讲了经济学的目的和使用方法,这堂课,我选择解剖大寨,就是要告诉大家,
如何使用经济学的一些基本原则,以便以后,你们在工作中,你们一定要记住,在任何
时候,都不要套用现成的发展经验,一定要根据本地区的实际情况。制定发展计划,要
找到符合本地地区特点的发展路线。”
楚明秋又等了会,还是没人说话,禁不住皱起眉头,这时,王三更站起来。
“嗯,改良土地,是不是符合大规模投资土地,可废除自留地和家庭副业,禁止农
贸市场,这是错误的。”
楚明秋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王三更同志说了两条,其他同志有没有补充?耿大
路同志,你也说说。”
耿大路迟疑下才说:“政治上的东西,那是那个时候宣传的,从经济上说,西水东
调,这个决策值得商榷。”
楚明秋再度点头,说道:“我们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大寨,不是要彻底否定大寨,
就像刚才同志们总结的,党的领导,群众支持,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在未来改革开放
中,也是必须要坚持的。”
“我们知道商品的价值和价格是相关的,商品的价值是通过价格实现的。”
“投入巨额资金和人力,改善土地和灌溉,从经济学上说,这种发展模式叫投资驱
动,也叫粗放式发展模式。
什么是粗放型发展呢?就是在生产要素质量、结构、使用效率和技术水平不变的情
况下,依靠生产要素的大量投入和扩张来实现经济的增长。”
“这种经济发展模式在初期非常有效,就像,大寨,在初期,通过改善土地,增强
灌溉,粮食产量大幅度增加,可这种发展模式有几个弊端,第一个,投入大,效益低;
第二个对环境破坏巨大;第三个,不可持续性。”
“投入巨大,这点没什么可以说的,无论人力还是资金都很大,对环境破坏巨大,
这点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记得六三年,大寨地区爆发山洪,摧毁大寨地区十年辛苦的造
田,这就是对环境破坏造成的。
我们重点谈不可持续性。”
“这种粗放式发展是有天花板的,还是以大寨为例,前面几年,大寨通过改善土地
,大修农田水利设施,取得很大成效,但随后十多年里,增长非常缓慢,为什么会这样
呢?”
“英国经济学家凯恩斯提出资本边际效率,什么意思呢?就是指增加一笔投资所预
期可得到的利润率,它会随着投资的增加而降低,从长期看,呈现“资本边际效率递减
”的规律,从而减少投资的诱惑力。”
楚明秋迅速在黑板上写下这段话,这是凯恩斯经济理论中的一个重要论断。
“这段话的意思是,并不是投资越多效益就越好,投资有边际,当达到一定程度后
,投资的收益会下降,原来投资十块钱,生产规模扩大,慢慢的,投资十块钱,生产规
模进一步扩大,但收益却下降了,可能只能获得三块钱的收益。”
“比如,昔阳县搞的那个西水东调工程,这个工程,”楚明秋很无奈的摇头:“这
个工程国家总投入是几千万,可这个工程其实是瞎指挥工程,我看到一份报告,这个报
告说,西水东调,将导致原有的三十万亩土地缺水,东调之后,能浇灌的土地只有九万
亩。”
“还有国家花巨资为大寨修建的道路交通,收益有多少呢,这些道路本来可以发挥
巨大作用,可大寨的路除了接待来参观取经的各地来客外,剩下的就是运粮食,收益非
常低。”
“我们回到粗放式经济发展上,我之所以在第一堂课就讲这个,原因是,粗放式经
济发展是每个国家或地区发展中无法回避的事,今后,你们在工作中也会遇上。”
“粗放式经济发展是经济发展过程中,无法回避的事,原因很简单,经济发展需要
资金,需要技术,你们在将来,都会遇上,要发展,没有资金,上级没有这么多资金给
你们,要发展,没有技术,甚至,没有合格的工人。”
“所以,只能走粗放式发展的道路,这种发展方式,就是以压榨工人,破坏环境为
代价,取得经济效益。”
“这条路对还是不对,经济界分歧一直很大,需要说明的,全世界都是这样的。
欧美现在经济发达,环境整治得很好,工人保障也很好,社会福利也挺好。
顺便说一句,以后不要再说资本主义社会万恶什么的,人家的福利保障比我们好。
欧洲资本主义国家,英法西德比利时意大利等国,这些国家已经实现了免费读书,
免费医疗,工人失业有失业救济金,总而言之,福利待遇比我们强多了。”
“不过,在工业化初期,欧美都是粗放式发展的,环境受到极大破坏,以至于爆发
了严重的环境灾害,对工人的压榨也是空前的,就像马克思说的那样。”
“但问题是,经过几百年发展,欧美国家的粗放式经济发展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
是精细发展阶段。”
“粗放式发展,在最初阶段,一定是这样的,没有任何国家可以迈过这个阶段,我
们也会走上这个阶段,但一定要记住,这种发展模式到一定程度就要转型,走可持续发
展模式。”
楚明秋深知,这些人回去就是各地的基层官员,改革开放,才刚刚打开一道门,个
体户工商执照现在还没发出来,外资要进来,私人办企业,还有很多路要走。
等这些都调整好了,这批人恐怕也就一地的主政者了,他们要面对改革开放开始后
,新冒出的一系列问题。
所有的官员中,县委这一级是最重要的,国家政策具体交给他们来执行,政策的利
弊,也要由他们向上反映,这一级官员是否得力,对改革开放能不能顺利推进,关系重
大。
楚明秋的策略便是,不讲那些深奥的经济学原理,把将来他们要作的,要面对的,
现在就摆出来,然后通过这些,把经济学的一些基本概念灌输进去。
“你们都知道,燕京附近有个小李村,这个村现在很热,跟以前的大寨一样热,不
过,我要说明的是,他们现在还在粗放式发展阶段,只是已经进入粗放式发展的中期。”
“我把粗放式发展划分为三个阶段,初级阶段,中级阶段,高级阶段。”
“初级阶段的特征是什么呢?这个阶段,一没资金,二没技术,资金积累来自农业
,或者是低技术含量的工业,比如简单的建筑队,烧砖什么的,通过这些低技术含量的
工作积累资金。
中级阶段呢,就是有一定的资金和设备,也有一定的技术,但资金不够雄厚,产品
的技术含量不高,随时可以被市场替代。
高级阶段呢,资金比较雄厚,产品有一定的市场,工厂有技术工人,但面临同行激
烈竞争,对新产品有一定的独立研发能力。”
楚明秋说到这里,微微笑了笑:“这个阶段划分是我独创的,比较粗糙。”
“现在,我们回到大寨上,”楚明秋放下粉笔说道:“除了投资外,大寨的分配方
式,是以队为核心,实行整队核算。”
“从经济学上说,这是分配,在城里的工厂里,这算是工资。大寨的做法其实是平
均分配,平均分配在经济学看来,没有一点好处。”
“经济学对财富分配有很多研究,总体上看,没有脱离资本和劳动的范畴。”
楚明秋又概略介绍了西方和马克思关系分配的理论研究,指出工资也是分配的一种
体现,是劳动力价格的体现。
不过,这一段,课堂上的反响不是很好,很快便有人起来反对。
“那照你这样说,地主资本家剥削是对的哟!”
楚明秋看看他,便含笑道:“我知道,我们消灭资本家地主有几十年了,突然这么
说,很可能引起大家的不快,不过,这是课堂,课堂上什么都可以讲。”
在黑板上写下,资本,生产材料,劳动力。
“我们都知道,经济发展需要资金,资金是什么,就是资本,消灭资本家,这是政
治上的需要,可从经济发展的角度看,资本家的存在对经济发展是有好处的。”
“我们对剥削的认识,多数是基于政治上的意识形态,可同志们,剥削其实无论是
在资本主义还是在社会主义都是客观存在的。”
楚明秋在黑板上画了个简单的方块:“原材料,在生产过程中,价值得到增加,增
加的这部分价值,这部分价值,一部分给了工人,另外一部分就是资本的利润。”
“这个,马克思在剩余价值理论中作了解释,资本家就是靠占有剩余价值实现剥削
的。”
在多年以后,资本是要寻找利润的,资本不是慈善,这个道理,小学生都知道,但
现在,他必须从头讲起。
多年的政治教育,资本家就是邪恶的万恶的,马云马化腾雷军这些家伙,都是吃人
不吐骨头的,都应该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永远不准翻身!
“可是,同志们,你们想过没有,我们国家也是存在剥削的。”
“在过去三十年,我国实行的工农业剪刀差,人为将农产品价格压低,这本身就不
公,也是严重的剥削,第二个,大家看看,理论上,要没有剥削,这部分在生产中增加
的价值就必须全部给工人,这才算没有剥削。”
“在整个社会生产中,不创造价值的是不直接从事生产的人,这些人是那些人呢,
首先是军人,我不是说军人不该有,从经济学观点来看,军人是不从事生产的,所以,
他们不创造价值;其次,是政府官员,政府官员是管理社会,也不直接从事生产;第三
,便是医生教师演员,比如我,侯宝林,我们这类人也是不直接从事生产的。”
“所以,完全没有剥削的,大概只有共产主义社会,至少,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剥
削是存在的。”
楚明秋顿了下,教室里鸦雀无声,学员们都有些匪夷所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现在我说说为什么资本家的存在对发展生产是有好处的。”
“有句老话,韩信点兵,多多益善,韩信能带百万兵,可是,韩信评价汉高祖刘邦
,人为他只能带十万兵,同学们当中,有些是当过兵的,当过兵的就知道,一万人和十
万人是不一样的。”
“这话放在经济领域也一样,经济发展是需要资金的,这个资金可不是几块几十块
的规模,是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的规模。
商场如战场,资本家就好比领兵的将领,他必须在这个战场上,找到战机,获得利
润,同时让企业得到发展,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一个资本家的作用,我们古代有一人兴邦
,一人丧邦之说,一个优秀的资本家,小的话可以带领一个行业迈上一个台阶,大的话
,可以带领一个国家迈上一个台阶。”
任正非现在还在部队,还是个军人,要再过几年才会脱下军装,还要再过八年才会
创建华为,可四十年后,美国要用举国之力来打击他。
现在比那个还不存在的华为强大N倍的企业多了不知道有多少,获得国家大力支持
的企业也不知道有多少,可这些企业,包括中兴联想,强大只是纸面上的,真真的纸老
虎。
不过,楚明秋说这个的目的可不是感慨。
“同学们,从这所学校出去后,你们是一个地区的掌权者,我给你们说这些,目的
是要告诉你们,对资本家要正确认识,有时候,还要支持他们发展,只要他们是合法的
挣钱,就一定要保护。”
或许是楚明秋的观点太有颠覆性了,教室里静悄悄的,刚才那学员的质问被轻松解
决后,他们有点不敢开口了,以沉默表示疑惑。
楚明秋看看时间,时间还有,便继续说道:“刚才课间时,有同学问包产到户的问
题。现在,我们就来讨论下包产到户,从经济发展的观点来讨论,谁来开个头。”
学员们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楚明秋含笑道:“现学现用,用今天我们学到的
经济学知识来分析。”
好一会才有个三十多岁的女生问道:“从经济学角度分析,包产到户是不如人民公
社制的,人民公社制,资金雄厚,利于集中开发,包产到户将土地分给社员,这实际上
是把资金分散了,还有包产到户也不利于农田水利建设。”
楚明秋点点头,在黑板上把她的观点提炼出来,然后问道:“还有谁要说说。”
“我说说,”一个中年人起身说道:“我是来自安徽的,”
话音刚落,便有人叫道:“你们安徽搞包产到户,这不是复辟资本主义吗,毛主席
早就说过,包产到户不是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复辟。”
“话不能这样说,包产到户,可以激发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我们那边有个小岗村,
就搞了包产到户,效果很明显。”
楚明秋在黑板上写下积极性三个字,然后对那位同志说:“还有没有?”
那个同志摇头,小岗村的包产到户是去年冬季开始搞的,现在说效果明显,还言之
过早,要到年底才行。
“包产到户,我们四川也在搞,目前省委选了三个县在搞试点,的确,包产到户,
很能调动群众的积极性,目前的反应很好。”
楚明秋点点头,示意那个学员坐下,然后说道:“目前来看,包产到户从经济学观
点来看,对发展生产是不利的。”
“农业发展有几个阶段,其中便是小农经济,这种小农经济在过去几千年,我们都
是这样干的。”
“美国在用工业思维搞农业,苏联搞集体农庄,我们搞人民公社。”
“这三者中美国最成功,美国一个农民可以养活上百个工人,苏联的不算成功,我
们最失败。”
“分析下美国成功的原因便知道我们为什么失败了。”
“美国国土面积跟我们差不多,九百三十多万平方公里,可耕地面积比我国多,大
概是一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我们呢,一百五十多万平方公里。”
“这是自然条件。”
“除了这自然条件外,美国工业发达,农业人口大约是其总人口的2-3%,我们呢,
大约是八成;美国农业人口均耕地面积接近两千亩,我们的农业人口人均耕地面积大约
在两亩左右,这个数字可能不准确,是我估计的。”
“美国农业已经进入专业化程度,以种小麦为例,美国有专业化的种子公司,负责
给农民,不,应该叫农场主,每到耕种集结时,农场主向种子公司买种子,然后找专业
的拖拉机公司来耕作,专业的虫害防治公司来喷洒农药,人家的农药可不是人工喷洒,
而是飞机喷洒,到收割集结,有专业的公司派联合收割机来收割,农场主将小麦卖给面
粉公司,几千亩土地,两三天时间就耕作收割完了。”
楚明秋说完后,教室里鸦雀无声,他叹口气:“工业化大农业,不是随便出现的,
他出现的一个首要条件是,国家必须工业化,城市人口必须大幅度超过农村人口。
其次,大农业就意味着大投入,资金,技术的大投入,种子公司要负责研究出高产
种子,机械工厂能提供联合收割机。”
“现在,我们清楚了,我们现在不具备搞大农业的条件,搞不了大农业,那我们就
退回去搞小农业,分田单干,包产到户,我认为是可行的。”
“其次,我要提醒大家注意,我国农业发展是不平衡的,东北地区,特别是北大荒
地区,新疆地区,内蒙地区,这些地区,地广人稀,在过去几十年中,国家投入不少,
有大量的机械化设备,我建议在这些地区,可以对大农业进行探索。”
楚明秋特别担心北大荒地区,也跟风把土地分出去,搞包产到户,那就真把北大荒
给毁了。
在曾经的他那些年,他也不知道北大荒有没有搞包产到户。
“刚才说包产到户可以调动社员积极性,原因很简单,这人性都是自私的,公社时
,给公社干活,工分要年底才兑现,一个工分值多少钱,谁也不知道,社员工作积极性
必然不如在自家自留地高。”
“公社制还有个弊端,我们刚才说了,我国人均耕地面积不到两亩,这点耕地可以
养活一个人吗?可以让农民生活富裕吗?”
楚明秋看着他们,凡是他目光所及的都轻轻摇头,这点土地在高产区,才不过勉强
能吃饱,土地贫瘠地区,压根就吃不饱,只能佐以红薯土豆这样的食物,才不至于挨饿。
“凯恩斯对失业有种说法,叫隐形失业,什么意思呢?就是本来只需两个人干的工
作,现在却安排了五个人,那么有三个人其实是不需要的,可以随时裁掉,这三个人就
是隐形失业。”
“我国隐形失业人口多数在农村,农村看上去每个人都有活干,其实压根就不需要
这么多人手。
这些人在经济学中被称为剩余劳动力,我们现行制度把这些人捆在土地上,这是不
正确的。
同志们,改革开放,这才刚刚开了条缝,未来任重道远,同志们,要敢于尝试,勇
于尝试,对新事物不要一味否定,要多看看,分析新事物是否正确的唯一标准便是看是
不是能促进生产发展,促进经济发展。
好,这堂课就到这里,下课!”
下课两字刚出口,下课铃就响了。
教室里依旧爆发楚热烈的掌声,楚明秋冲大家微微鞠躬施礼。
出了教室,楚明秋没走,就在教学楼外等着,熙熙攘攘的学生从教学楼里涌出来,
提着饭盒向食堂走去。
他的课大部分都安排上午的后两节和下午,这堂课后便是中午了。
王三更随着人流出来,他在来培训的学员年龄算大的,已经过四十了。
“老王。”
王三更抬头看到楚明秋,楚明秋冲他笑了笑:“走,我请你吃饭。”
王三更看看周围,爽快的点头:“还是我请吧,那有老师请学生的。”
楚明秋笑道:“得了,咱们还用说这些,您也别客气,我最近发了一笔小财。”
王三更憨厚的笑了笑,没有再争,俩人向校外走去,楚明秋问起北大荒的情况。
王三更叹口气,告诉他,知青返城,对北大荒各农场影响很大。
“我们下属分场,十几个分场,知青担任场长副场长指导员的,有三十多人,只有
四个留下了,还有拖拉机手,维修人员,医生护士,近乎全部走得精光,三连还算好的
,你提醒我后,便加强了农场子弟培养,知青走后,他们还能接上,其他连队就惨了,
工作近乎瘫痪,我来时,工作都还没理顺。”
楚明秋点点头:“你们这个情况,不是孤立的,新疆和内蒙都有,不过,知青返城
是大趋势,只能顺势应变。”
“是啊,有时候想想,这些知青来了十年,来的时候,小的也就十五六岁,最小的
才十四岁,一晃十年过去了,吃了不少苦,唉。”王三更叹口气。
楚明秋却摇头:“这知青上山下乡本来就是错的,这几十年,运动一个接一个,毁
人不倦啊!现在好了,可以安心发展经济了,当年,你们舍命打江山,为的什么,不就
是要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吗,不发展经济,就搞政治运动,这老百姓能有好日子。”
王三更沉默的点点头,楚明秋说道:“我倒是挺佩服你们的。”
“哦。”王三更有点意外,原来他以为楚明秋与他交往不过是看在虎子楚箐他们的
面子上。
“真的,”楚明秋认真的说:“你,顾长庚,你们这批老兵,为这个国家打过仗,
流过血,可国家一声令下,你们又扎根到北大荒新疆内蒙,这些偏远地方,吃苦受累一
辈子,无怨无悔,葛兴国虎子他们到北大荒十年,是吃了不少苦,可反过来看,你们呢
,你们在北大荒,把一遍荒原改造成几十万亩良田,他们可以回城,你们呢。”
王三更憨厚得笑了笑:“这那能比,我们是军人,上级命令到那就到那。”
楚明秋沉默了会,才感慨道:“是啊,军人,多么崇高的称呼,我这辈子,没能上
部队当兵,恐怕是最大的遗憾。”
“你要到部队,肯定是个好兵。”王三更笑道。
楚明秋大咧咧的挥手笑道:“那是肯定的。”
俩人都是一笑。
看到王三更那张略微有些苍老,却依旧憨厚的黑脸膛,正是有这样的人,正是有这
样的人,才把这个国家给撑住了。
到了校外,楚明秋也没走远,就在校外找了个看上去顺眼的饭店。
“这一带我也不常来,今儿就简单点,等把兴国虎子他们叫齐,咱们再给您接风。”
“成,听你安排。”王三更随意道。
楚明秋要了几个菜,又要了两斤饺子,王三更在东北吃惯了馒头,吃不惯米饭。
菜很快上来,王三更问起葛兴国虎子他们的近况,楚明秋便说了,葛兴国在燕大,
殷柔柔在人大,俩人每周聚一次,楚箐在戏剧学院,这丫头是个戏痴,每天泡在学校里
,到现在也没个男朋友,回家也少,几天前打来电话,说学校通知要去云南前线慰问,
虎子在商学院,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现在也没个女朋友,翠儿都有男女朋友了,春节
时,翠儿还带男朋友到家来过。
翠儿本来就继承了湘婶的美貌,在学校就是校花,男朋友也曾当过知青,也是老三
届,七八级大学生,是北航的学生。
翠儿有了男朋友,湘婶就更着急了,四下张罗着,让虎子和来子相亲,虎子应付了
两次,然后很不客气的告诉段叔和湘婶,他的事不用俩人操心,气得段叔操起扫帚就打
,虎子跑了,再不回家住了,来子倒是听话,相亲就去,不过,他的眼光颇高,一般看
不上眼,把段叔和湘婶气得,对两个儿子毫无办法,而更没办法是小女儿琼瑶,小琼瑶
现在是燕大的研究生,也是学校的活跃分子,可要谈起个人问题,小丫头立马翻脸,跑
出去几天看不到人影。
看着楚明秋不住叹息,王三更眨巴下眼睛,似乎有点意外:“你不知道,虎子好像
喜欢楚箐。”
楚明秋愣住了,嘴巴张着好像能吞下一个鸭蛋,王三更忍不住叹口气:“虎子在连
里很受女生欢迎,我知道的,我们连就有三个女生对他表示过,听说还有其他连队的女
生。”
“你,你怎么知道?他给你说过?”楚明秋回过神来问道。
“就那小子的德性,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会给人说的,谁提跟谁急,”王三更笑道
,眼中却满是欣赏之色,三连这批知青中,他最欣赏的便是虎子和葛兴国,而前者更胜。
“那你怎么看出来的?”楚明秋有点不相信,王三更什么人,他哪有这份细腻心思。
“我那有那本事,是顾雨露看出来的,顾雨露,还记得吗,楚箐她们女知青排排长
,后来三连的指导员。”
王三更心里有几分惋惜,他很希望虎子能留在北大荒,便动了脑筋,葛兴国和殷柔
柔结婚后,他忽然想到个点子,给虎子在本地找个媳妇,有了媳妇,虎子便没了返城的
资格,可介绍了两个虎子都没干,这才从顾雨露那得知,光三连就有好几个女生向虎子
表示过,虎子都没答应,顾雨露说,根据她的观察,虎子很可能喜欢楚箐,但楚箐却没
这个意思。
楚明秋慢慢回想,感觉王三更说的很有道理,当年,他为虎子弄到参军名额,可虎
子却放弃了,明面上的理由是翠儿和来子都要去插队,所以,他要去照顾弟妹。
以前楚明秋是相信这个理由的,可经过王三更这一提,他忽然觉着这个理由有些勉
强。
照顾弟妹,可以选择去山西或山西,与勇子小八他们一块,为什么呢,他们所有人
都知道,楚明秋已经给他们安排好退路,到农村插队,几年便可以回来,事实也证明了
这点,勇子小八他们就比去北大荒的早回来几年。
所以,他坚持去北大荒,还坚持不肯先回来,唯一的原因便是楚箐去了哪,楚箐没
回来。
“这小子藏得够严实的!”楚明秋笑了。
王三更眨巴下眼睛:“怎么,为难了?”
“什么为难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楚明秋笑道:“嗯,为这个得喝一杯。”
“别,别,下午还要上课。”王三更连忙阻止。
“一瓶啤酒,喝不倒您吧。”楚明秋笑着要了两瓶啤酒,随后又加了个菜。
王三更看他高兴的样,便没阻止,俩人喝着啤酒,楚明秋说道:“楚箐是个戏痴,
跟我老姑奶奶一样,除了唱戏,其他什么都不懂,有虎子在身边为她遮风挡雨,这是天
大的好事。”
王三更想了想也点头,楚箐到三连本就是个错误,她是特招的,戏剧队不成立了,
才到的三连,在三连待了十年,每天坚持吊嗓练功,十年如一日,那怕抢收挖渠这样累
的工作,一天下来,男人都累得不行,可她还在坚持练功。
三连早晨最早起床的有四个人,虎子来子葛兴国,女生就是楚箐,每天早晨很早起
来吊嗓练功。
这十年里,最初有几个女生专门针对楚箐,可后来就没人针对她了,为什么呢?没
劲加上风险大。
没劲是因为楚箐什么都不争,什么模范,先进什么的,她从来不争,而针对她,要
引起虎子葛兴国殷柔柔,上面还有连长指导员的庇护,所以,风险很大,连里的几个刺
头,就没再针对她了。
“你说,虎子给楚箐说过没有?”王三更喝了口酒,问道。
楚明秋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这小子,别看一副汉子样,可实际上腼腆得很,
压根不懂这些。我们哥几个经常催他,他都没动静,一点口风都没露,我们哥几个孩子
都快能打酱油了,他还没动静,我原以为他刚上大学,原来主意打在这,嗯,眼光不错
,楚箐是个好姑娘。”
王三更也点头,楚明秋兴致勃勃的说:“他们恐怕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嗯,那我
来帮他们一把。”
王三更笑呵呵的看着他,看得出来,楚明秋的分析提议很合他的意。
楚明秋下午没课,他也不想去所里,便蹬车回家。
到家里,刚进院子便听见殷红军的大嗓门在快活的叫嚷,他走进百草园,就看到殷
红军手忙脚乱的与两个孩子在玩。
楚明秋给殷红军出主意,让他准备干个体,殷红军回去给他爸妈说后,他爸妈坚决
不同意,太丢人了,堂堂部长的公子居然去干个体,实在丢不起这人。
殷红军当然不会退让,和父母吵了两次,干脆搬出来,前几天搬到楚家大院来了。
现在的楚家大院可不比以前,以前孩子多,现在都工作了,白天除了几个老的,就
剩下几个小的,就没其他人了。
殷红军很无聊,每天起来在院子里溜达,偶尔与黑皮爷爷或赵叔杀两盘,他就是一
臭棋篓子,被两老头给摁在地上摩擦,却乐此不疲,两老头也挺高兴,轮流摩擦他。
小狗剩会走路了,但磕磕绊绊的,岳秀秀不放心,自然不会交给旁人看着,每天自
己守着,而秋志远还在摇篮里,吃了睡,睡了吃的主。
现在呢,能陪着殷红军的是邓军的儿子和楚眉的小儿子,楚眉大儿子已经上学念书。
顺便交代一句,赵立新已经到上海任职去了,担任宝钢工程指挥部副指挥长,楚眉
正在运作准备去上海,孩子呢,已经定了,丢在楚家,让岳秀秀给看着。
另一个走了的是楚宽元,他的职务不仅仅是广东省副省长副书记,还兼任广州市委
书记。
“叔爷,叔爷!”
“舅舅,舅舅。”
两小子看到楚明秋便不再理会殷红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抱住腿,小脸扬着,楚明
秋笑呵呵揉揉他们的脑袋,然后很无奈地看着殷红军。
“你每天这样无所事事,让你看看书,就那么难!”
殷红军大咧咧的,篮球在手上抛来抛去,笑呵呵的说道:“那几本书,啥时候看不
是看,对了,你说的那个啥,执照,到底什么时候能办?”
“滚蛋,老子真不想管你!”楚明秋骂道,就他这样,投资多少钱都要玩完。
“别呀,”殷红军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装出个可怜样:“我可告诉你,我跟老头
子可闹翻了,今后就指望你吃饭了,要不,我可就只能饿死了。”
楚明秋气乐了,上下打量雄壮的身躯,冷笑道:“就你这身板,上火车站扛大件,
一点问题都没有。”
“扛大件,”殷红军苦恼了:“那可不行,扛大件可弄不到一千万,公公,你可答
应了给我投资的。”
“我当然想给你投资,可你这样,谁敢给你投资!”楚明秋反问道:“我问你,公
司执照怎么办?能不能办?干什么行业好?你作过市场调查吗!给你五十万,你打算怎
么花这些钱?你,老子抽你!”
殷红军嘿嘿干笑,还没答话,就听到岳秀秀的声音。
“小秋,怎么说话!”
楚明秋回头,岳秀秀左手推着婴儿车,右手牵着小狗剩,从院子里出来。
俩人小家伙立刻就奔到岳秀秀身边,岳秀秀低头安抚小家伙,楚明秋过去,将小狗
剩抱起来,小家伙对他不是很感冒,挣扎着要下地。
“妈,没事,我们哥俩说事呢。”
“说事就好好说,别咋咋呼呼的。”
楚明秋瞪了殷红军一眼,殷红军傻乎乎的咧嘴笑着,没有趁机上来占便宜。
楚明秋很无奈,正要解释,岳秀秀却已经轻轻放过:“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所里让我给中央党校上课,这课上完,就没想回去,干脆回家,顺便对下堂课的
内容作点调整。”
岳秀秀点头:“那你忙你的去吧。”
楚明秋含笑道:“这,孩子们,我看着,您歇会。”
“你妈就这样没用,几个孩子都看不过来,得了,你别管,”岳秀秀把他赶走,楚
明秋很无奈,正要走,岳秀秀忽然叫住他。
“听说现在生孩子,要申请,要国家批准,你申请了吗?”
国家正式将计划生育列为国策,不过呢,现在的计划生育是两个,坚决禁止三胎,
楚明秋刚好走到政策边沿。
“妈,您放心吧,我已经在所里和街道都报了,我和左雁符合条件,所里和街道都
说了,没问题。”
岳秀秀这才放心。
严格的说,楚明秋其实已经触线了,最大因素便是收养了这小志远,他收养了小志
远,便有了两个孩子,左雁肚子里的那个就是第三个,触线了!
可问题是,楚明秋神通广大,街道自然不消说,廖八婆压根不可能找楚明秋的麻烦
,别说三个了,七个八个都不会,关键是所里和燕师大,所里呢,觉着这事没那么严重
,再说了,楚明秋是在中央下来之前就有了的,就放了楚明秋一马,燕师大那边也差不
多。
中央政策下达,到执行也有个过程,楚明秋恰好走在这个空白时期。
见岳秀秀不再说什么了,楚明秋赶紧回屋,殷红军屁颠屁颠的跟进去。
“是不是允许个体经营,中央还在讨论,”楚明秋叹口气:“这个时间可不短,你
小子打算就这样混下去?”
“那该怎么办?”殷红军瞪大眼珠子,很憨厚的问道。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恨不得打他两耳光,想了想,端起功夫茶具到院子里,初春的
阳光很是暖人,干枯了一个冬天的院子,现在绿意点点,展露出旺盛的生机。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不过,先说明啊,我只负责出主意,剩下的你自己跑去。”
“成!”殷红军没半点犹豫,满口答应,可楚明秋压根拿不准,这家伙到底能不能
跑下来。
“好吧,先这样,你再去找几个回城知青,没工作那种,然后去找街道,告诉街道
,你们要自谋职业,不给国家添负担。”
殷红军牛眼睛眨巴眨巴,小狗似的看着楚明秋,楚明秋只好把话点明。
“你知道现在回城的知青有多少,还有那些应届毕业生,这些人,都要工作,政府
现在头痛得很,没有工作,你找七八个这样的,然后去找街道,你们要自谋职业,生产
自救,不再等国家安排工作。”
“好,那就有执照了?”殷红军问道。
楚明秋不用看就知道,这家伙压根没听懂,看来得找个人帮他。
“我在天安门广场外不是有处宅子吗,我把这宅子借给你们,记住啊,是借给你们
,这宅子十多年没住人,有点乱,你们拾到拾到,这院子有三进的四合院,有四五十个
房间,开一个旅馆绰绰有余。”
殷红军点点头,楚明秋干脆不管他明不明白,继续说道:“不过,要开旅馆,恐怕
有些手续要办,除了街道这一层,区委也要去问问,另外,旅馆开起来后,你们就可以
办个旅行社,旅行社要和国外旅行社挂钩,承接他们的客源。”
殷红军咧嘴笑道:“还是你丫脑子快,成,就这样。”
这个计划是楚明秋早就想好的,岳秀秀的那个院子的位置太好了,几十年后,没有
二十亿,压根不可能拿下来,就在天安门广场外,走路也不过十多分钟,抬头就能看到
故宫明晃晃的宫殿群。
楚明秋当时就感觉,这个地方拿来办会所,绝对合适,现在办不了会所,那办个旅
馆,而且还是涉外旅馆,肯定没问题,不过,还得进行改造,所以,他准备花十万块进
行改造,只是,现在借给殷红军,这十万就省下了。
“我提出的是规划,省下就要靠你自己去跑了。”楚明秋决定不在这事帮忙,让这
小子去跑跑,既然看不进去书,那就让他到实际工作中去学吧。
“成,包在我身上。”殷红军胸口拍得梆梆响。
楚明秋冷冷的看着他,实在没信心,他不由再次想起楚宽元,这个项目让楚宽远来
操作,绝对没问题。
人员倒不担心,现在没工作,整天无所事事的青年太多了,回城知青们整天堵在街
道办,还有应届毕业生,从街道到区委市委,上下都在头痛,工作机会几乎完全没有。
大量待业青年整天无所事事,已经开始引发社会治安问题。
“好,等你找好了人,办关系理顺了,我们再说下一步。”
殷红军是个说干就干的人,这些天也闲得无聊,早就心痒痒想干事了,楚明秋的方
略提出来,他便兴冲冲的出门了,找兄弟们去了。
等他走,楚明秋便拿出自己的备课笔记开始看起来,准备在原来的内容上做点调整。
今天的课,楚明秋不知道学员们是不是满意,是不是达到效果,所以,他要作出调
整。
按照他的计划,前几节课讲农业方面,农业方面的内容很多,除了包产到户,还有
社办企业,农村金融,交通物流,区域经济等等。
看着笔记,他思索后,觉着包产到户这个问题,他没讲透,现在看来,中央已经把
农村作为改革开放的突破口,所以,这个问题必须讲清楚。
在笔记本上记下所有问题后,他起身去如意楼,他的资料都在那,而且明天没课,
还可以到所里查找资料,另外,院里还有个农村经济研究所,也可以上那查资料。
时间过去很快,好容易告一段落,他伸个懒腰,看看时间,接近五点了,赶紧出来
,经过厨房时,给赵婶打个招呼,然后蹬车就上燕师大来了,他每天都要接送左雁上学
放学。左雁在学校有宿舍,但由于怀孕,住宿舍很不方便,这期间都在家住。
到学校门口,左雁和小不点果然在门口等着,小不点打趣了他几句,看得出来,她
其实很羡慕左雁,毕竟在这个时期,老公能坚持接送的,很少。
左雁高高兴兴的上车,沿途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到家后,左雁挺着大肚子
下车,经过岳秀秀院子时,看到她妈妈过来了,正与岳秀秀闲聊。
这段时间,左雁妈妈过来的频率稍高,她也快退休了,她妈妈今年五十四了,按照
国家规定,女干部五十五岁退休,她还有一年就退休了。
左雁没有进去,而是先回屋,略微洗漱后,换了身衣服才过来。
左雁妈妈也看到她回来了,今天她拿了些水果和奶粉过来,还有便是从友谊商店买
的布料,这是给岳秀秀的。
两亲家母亲热的说着话,左雁过去陪着,楚明秋还没来得及轻松,小静蕾便满脸得
色的跑进来,兴奋的告诉他,她上燕京电影学院去了,她决定考燕京电影学院的表演系。
“他们去年文化课才要两百多分,如果才艺好的话,一百五六就够了。”小静蕾兴
奋的说道:“不过,他们要面试,面试考才艺,舅舅,你说我是表演唱歌还是跳舞?”
“唱歌跳舞都行,不过,得演得好才行。”楚明秋怀疑的看着她。
小静蕾撅起嘴:“别小瞧人,人家唱歌跳舞都行。”
小静蕾说着便四下张望,进屋便把吉他抱出来了。
小静蕾是学过吉他的,楚明秋和小八都教过,只是很少见她弹。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的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
楚明秋听着不由露出了笑容,最近他的歌突然流行起来,文革前写的《童年》《水
手》《光阴的故事》《沧海一声笑》《男儿当自强》等等,还有文革中发表的《明天会
更好》等等,突然在电台里播出来了,受到听众广泛欢迎,可以这样说,这些天的音乐
节目,九成歌曲都是他的歌。
走在胡同里,随时可以听到“知了在声声的叫着夏天”,要不然就是“豪情面对万
重浪”;中年人则更喜欢“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光。”
楚明秋觉着这里面有郑泽民的影子,不过,郑泽民现在在中央电视台,而且还是一
个小领导了,春节来时 ,还很兴奋的告诉他,他父亲现在已经解除隔离,虽然还没正
式结论,但已经恢复待遇,还可以参加组织生活,不过,职务什么的还是挂着。
“歌唱得不错,不过,还需要练习,嗯,这样吧,文化课虽然要求不高,可也不能
忽视,以后每天晚上,我指导你唱歌。”
小静蕾高兴的说:“成!”
“你的吉他还需要再练。”楚明秋说着接过吉他,开始弹起来,他的吉他现在更加
纯熟了,也没唱歌,就是弹吉他,时而舒缓,时而激烈,时而低沉,时而高亢。
小静蕾都看呆了,一阵暴虐的扫弦后,楚明秋收起势,然后看着小静蕾说:“什么
东西都是有生命的,没有十来年的功夫,是抓不住的。”
小静蕾叹道:“我要有你这个功夫,老师肯定收。”
楚明秋摇头笑道:“不一定,唱歌只是表演一部分,对了,才艺表演,除了唱歌外
,还有什么?”
小静蕾回想下说:“朗诵,还有,台词。” “这才对了,”楚明秋心说
:“你要报考的是表演系,就是当演员,当演员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对人物角色的把握
,演员的基本功是背台词,人物角色是通过动作表情和台词来展现,我估计,才艺考试
要考朗诵,这方面,你要多准备。”
“朗诵?”小静蕾皱起眉头,楚明秋含笑说:“ 不会啊,没事,我教你。”
小静蕾赶紧点头,楚明秋说:“朗诵的要点是读得准,要用普通话,这个,你不用
担心,你是燕京人,本来说的就是普通话,所以,这一关,你不用练习。”
“朗诵要朗诵得好,首先要懂得朗诵的内容,而后,通过声音,用语速的快慢,声
调的高低变化,语气的大小强弱,来表达内容,吸引听众。”
“我给你作个示范吧。”楚明秋说着站起来,清清嗓子,顺手拿起本书,想了想,
又放下: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吸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再别康桥》,简直是最适合朗诵的作品,入门级作品。
“娃!舅舅,这朗诵还真,真美,我从来没觉着朗诵这样有吸引力。”小静蕾感叹
道,刚才,就在楚明秋朗诵时,她完全被吸引了,她从来没觉着,诗是这样优美,她读
过这首诗,觉着就是诗人在无病呻呤,可经楚明秋这一演绎,她完全沉浸在康桥之美中。
“朗诵首先要明白作品的背景,不过,在考试中, 老师很可能会随机抽取一篇文
章,或给你一篇,你压根没见过的文章,所以,在考试时,一旦老师给你一篇文章,你
首先要快速浏览一遍,然后抓住文章的重点,监考老师应该会给你一到两分钟时间准备
。”
小静蕾脸色一下变得苦涩了,楚明秋看着她教训道:“怎么样,现在知道了吧,就
算当演员也要认真读书吧。”
小静蕾不服的挥舞拳头:“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朗读吗!”
楚明秋点头鼓励道:“这才对,现在到考试还有三个月,咱们加强练习,舅舅保证
你能考上。”
小静蕾雀跃起来,兴高采烈的叫道:“肯定没问题!”
楚明秋觉着小静蕾报考电影学院可能是个好主意,她或许真适合这个行,当然,有
自己还有虎子勇子这些大哥的保护,潜规则什么的,应该不会有。
当天晚上,楚明秋便开始对小静蕾进行培训,不过,这只是一方面。
楚明秋前世就知道,这考电影学院,里面水深得很,所以,他又拜托尹秋莹帮忙打
听下,这次负责招生得电影学院老师是那几个,尹秋莹自然不会推辞。
殷红军觉着凭自己的号召力,找七八个兄弟完全没问题,所以,才敢把胸脯拍得当
当响,可没想到,他回到大院,居然没一个肯跟着他干的,这下他傻眼了。
“都是帮兔崽子!”殷红军恨恨的骂着,抓起酒瓶汩汩的猛倒。
“你这是怎么啦?”葛兴国纳闷的问道,俩人相对而坐,殷柔柔则在边上看书,闻
言抬头说:
“哥,今儿怎么啦?又和爸妈吵架了。”
“吵什么架,我回家就拿了两瓶酒。”殷红军嘟囔道:“这帮杂碎,妈的,当年,
要不是我,早死在草原上了。”
“你倒说说,啥事。”殷柔柔很无奈,今儿好容易夫妻聚一次,可没想到,殷红军
提着酒瓶就上门了,对了,还有两包菜,一包花生米,一包拍黄瓜。
“我让他们跟着我开旅馆,可,狗日的,这个不行,那个家里不同意,妈的,多大
的人了,还要爹妈管着!妈的,跟着老子干,老子能亏了他们吗!”
“开旅馆?开什么旅馆!公公又出了啥主意!”殷柔柔立刻知道,这肯定是楚明秋
出的主意。
殷红军边喝酒边把楚明秋的主意说了,然后说:“公公是好意,三十多间房,借给
我开旅馆,这个体经商,能不能行,这上面这帮兔崽子还没定吗,他说要取得合法身份
,还要等段时间,让我先开旅馆。”
“这开旅馆,我一个人那行,这不得找上七八个人,你说,我找锛子他们,他们回
来不是在三八工厂干临时工吗,结果,一个个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娘的,当年..
.”
“得了,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殷柔柔打断他,思索着嘀咕道:“这公公怎么
想起开旅馆来了。”
“公公多精啊,你不是不知道,他是这样说的,”殷红军说道:“他这院子位置很
好,就在天安门广场外,是典型的清末中国传统建筑,老外会很感兴趣,所以,我们这
旅馆要做成涉外旅馆,让老外来住,一晚上,少说要他们五十美元,加上早餐什么的,
一个客人少说能弄到一百美元左右。”
“这涉外旅馆,上级会同意吗?”葛兴国有了点兴趣,问道。
“公公说,现在回城知青这么多,上面压根没办法提供这么多工作机会,如果我们
能自谋职业,不给国家添麻烦,上面肯定愿意支持,再说了,咱们也不是吃醋的,弄个
批文还不简单。”殷红军对楚明秋坚信不疑,语气中也透着自信:“公公,就算上面不
给独立批文,也可以挂靠,再说,公公还出了个招,谁要不批,我们就堵谁去。吃饭睡
觉上厕所,都跟着他,保证三天崩溃!”
葛兴国一口酒卡在嗓子眼里,连声咳嗽,憋得脖子都红了,殷柔柔哈哈大笑,乐不
可支的连连点头。
“这下我信了,这绝对是公公的招。”
“这公公,怎么还这样。”葛兴国忍不住摇头,想了下说:“看来大院里不好找。”
“大院里当然不好找,”殷柔柔说道:“你也不想想,咱们是部委大院,那怕就算
普通职工,多少都有点办法,顶替,招工,最差也能在三八工厂找个临时工吧,过上几
年,转正,不就是全民所有制了。”
葛兴国家是军队大院的,是个相对封闭的圈子,对这些并不熟悉;但殷柔柔很熟悉
,一下就抓到重点。
给宰相家看门的都有七品,部委大院的职工,那怕是普通的职工,多少都能找到门
路,给子女安排个工作,不算难事。
真正难的是胡同里的平民子弟,要门路没门路,要青春没青春,要技术没技术,除
了一把子年龄,还有什么!
殷柔柔想了想,忽然想起个人来,对葛兴国说:“你知道吗,前些天,我遇见谁了
?”
“谁呀?”葛兴国有点兴趣,问道。
“闷葫芦。”殷柔柔含笑道。
“闷葫芦,朱明!”葛兴国先是有点惊讶,随机苦笑道:“他也回来了,嗯,也对
,我要是他,也会回来。”
“他父亲已经落实政策,不过,他父母离婚了,他是二月回来的。”殷柔柔叹口气
:“他没说什么,不过,我看得出来,他的近况不好,多半没工作。”
“他家里一点办法都没有?”葛兴国纳闷的问道。
殷柔柔叹口气:“他家的情况,唉,他父亲被打成右派后,他母亲就被下放到一家
小厂锻炼,现在已经退休了,他妹妹顶替了,他现在,唉。”
葛兴国忍不住也叹口气,殷红军大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忍不住插话道:“既然没工
作,那明儿,我就去找他,这闷葫芦,朱...,明,是你们兵团战友?”
殷柔柔白了他一眼,对葛兴国说:“我知道的就他了,对了,你问问小八,看看他
有没有朋友。”
“问小八,还不如直接问公公。”葛兴国摇头说。
殷柔柔斜了眼殷红军,葛兴国反应过来了,这什么事都交给楚明秋,将来殷红军怎
么办。
可葛兴国转念一想,就殷红军这脑子,楚明秋要想玩他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八的朋友就是公公的朋友,公公为人仗义,胡同里的朋友很多,找七八个人,
没问题。”
殷柔柔以为丈夫没懂她的意思,便摇头说:“不能啥事都交给公公,公公工作也忙
,人家已经借了房子,人还要他去找,将来可能还要他出钱,什么都是他来作,我哥就
吃现成的,这不太好吧。”
葛兴国想了想觉着也对,什么都是楚明秋作了,殷红军什么都不作,这的确不对。
“那这样吧,红军,我们一块找人,”葛兴国苦笑下:“不过,大院子弟,恐怕不
成,咱们把主要目光放在胡同里。”
殷红军点点头:“这样好,大院里,都是帮王八蛋,爷,不找他们了。”
葛兴国不由苦笑,可胡同里,他们两口子也不认识几个,殷柔柔显然也想到,俩人
皱眉思索。
“这样,我们明天分别找小八,虎子,叶冰雪,朱明,他们问问。”
殷柔柔点点头:“还有,孙成海,张长成,他们也是胡同里出来的。”
这几个都是他们的同学,葛兴国在燕大组织了个英语角,殷柔柔也同样在人大组织
了一个。
这个时期,学外语开始成为风潮,学习欧美成为热潮,能有一口流利的英语,社会
上绝对高看你一眼。
当天,殷红军也不管那么多,说什么都不肯回楚家大院,留在葛兴国和殷柔柔这,
两口子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住在外间,他们两口子在里间,甜蜜的一晚就走样了。
第二天,殷柔柔带着殷红军就去找朱明,很容易便找到朱明。
朱明回城后,黑五类的帽子在北大荒就摘了,他父亲七八年便摘帽了,可问题他的
年龄过线了,七七年恢复高考时,他已经三十五了,年龄过线了,现在七九年了,他也
三十七了。
回城之后,他和母亲弟妹,一大家子住在两间平房里,家里拥挤不堪,他父亲被发
配到宁夏,七三年解除管制后,在宁夏与一农村妇女再婚,现在摘帽了,可按照国家政
策,就地安置,国家将他们安置在银川。
顺便说一下,粉碎四人帮后,到78年,大气候下,特别是胡耀邦推动下,中央开始
着手处理右派问题,78年,中央决定给所有右派分子摘帽,注意,这只是摘帽,不是平
反。
摘帽后的右派如何安置呢,中央决定就地安置,把这个问题交给了下级,所以,这
些右派在山西的由山西安置,在宁夏的由宁夏安置。
在去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新中国另一大冤案,胡风反党集团案,中央决定予以平
反,胡风在坐了二十三年牢后被释放,对胡风分子的安置也是就地安置,楚芸和她老公
甘河便安置在苏州,楚芸从苏州来信说,她进了苏州丝绸设计所,甘河则调整到苏州师
范大学中文系当了老师。
朱明听说了殷柔柔的来意,立刻答应,回城几个月了,他四下找工作,街道看他可
怜,让他去搬运队当临时工,可搬运队觉着他年龄太大,有的是二十七八的棒小伙,干
嘛要个三十六七的中年人,不肯要。
朱明没办法,现在每天在胡同晃荡,要么打点零工,挣个几块钱,他家里也没办法
,只能暂时这样混着。
可答应归答应,朱明心里还是不踏实,便问起房子在那,有多大,殷红军答不上来
,这房子他也没见过,只听楚明秋讲过,他相信楚明秋,压根就没想去看过。
殷红军也没拒绝,好容易找到个同伴,他热情的请朱明吃饭,几杯酒下肚后,他又
把胸脯拍得当当响,殷柔柔羞愧不已,只能无奈的一再给朱明使眼色。
朱明完全没想到殷柔柔还有这样一个哥哥,心里非常好奇,不过,他对楚明秋却充
满期待。
回城之后,他去找过顾三阳,虽然是同学,而且算得上同病相怜吧,顾三阳也帮他
问过,可他的年龄太大了,各处都满员了,如果早几年还行,现在实在没办法了,不过
,顾三阳建议他去找楚明秋,或许楚明秋有办法。
可顾三阳的拒绝,让朱明非常失望,他自己知道,他与楚明秋有什么交往,连朋友
都算不上,顶破天算认识,人家凭什么帮这么大个忙。
可不找楚明秋,又有什么办法呢,正在他犹豫彷徨时,殷柔柔上门了。
到楚家大院时,天色已黑,经过岳秀秀院子时,院子里坐满了人,都盯着电视机。
殷红军压低嗓门告诉朱明,这是楚明秋妈妈的院子,要跟楚明秋混,千万不能冒犯
楚家的人,首选自然是岳秀秀,其次是赵叔赵婶,然后是其他人。
“这些人已经不仅仅是邻居,已经是家人了,你记住这点就行了。”
朱明没吭声,只是点点头,他跟其他第一次来楚家大院的人一样,好奇的打量着这
个有点沧桑的院子。
到了楚明秋的院子,殷红军叫了声,左雁挺着大肚子出来,看到殷红军,便说:“
他在琴房呢,你上那去吧。”
“琴房!今儿怎么啦,春心荡漾,怎么想起弹琴了。”殷红军嗓门挺大,那怕开玩
笑,也叫得满院子都听得到。
左雁嫣然一笑,说道:“娟子回来了,她们要去前线慰问,找他要两首新歌。”
殷红军叫了声,转身拉着朱明就走,左雁叫住他,问殷柔柔来没有。
殷红军告诉她,殷柔柔回学校了,今晚,她们英语角有活动,她是主持人。
还没到琴房,便隐隐听到琴声,殷红军到那都大步流星的,到琴房也这样。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一个女声传来,殷红军禁不住停下脚步,朱明也站住了。
“对,就是这样,你的声音稍微低沉点,相反,你的声音应该高点。”
殷红军就听到楚明秋在说话,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他想都没想便进去了,朱明楞
了下才跟着进去。
楚明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娟子一看是殷红军,就一点不觉着意外,倒是她身边那
穿着军装的军人微微皱眉。
“殷红军!”娟子起身含笑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这丫头片子,哥们现在住这了,”殷红军大咧咧的说道:“你家不是搬走了吗
!”
娟子白了他一眼:“搬走就不能来了。”
自从楚明秋贴出告示,表示这楚家大院依旧是他的产权,与区委达成协议,逐步清
空院子里的住户,所谓逐步就是,以后不再再楚家大院安置住户,现在的住户,搬走了
就,空的房子就归还给楚家。
这个告示贴出去后,楚明秋又告诉楚家大院的人,他们在这住没问题,不过,这房
子不属于他们,他们最好的方式便是向单位要房子,那这房子就是他们的。
这话其实对住户没多大影响,为什么呢?谁都不会想到,十多年后的住房改革,现
在所有的房子都是国家的。
但运气好的是,粉碎四人帮后,国家加强了基础建设,特别是住房建设,这十多年
里,住房欠债太多了,住房普遍紧张,很多三代十来口人家住在两间或三间房子里,房
子已经成为年青人结婚的必要条件。
所以,粉碎四人帮后,各单位都在向上级要求修建住房,两年下来,这些住房陆续
建成,于是,楚家大院便陆续有人搬出去。
明子一家是最早走的,白家是被赶回去了,孙满屯高升了,西院薇子一家也搬走了
,菁子也走了,宽子还没回来,他研究生毕业后,又在美国读博士。
西院除了薇子一家搬走了,还有四家也搬走了,东院搬走的也有两家,另外,据楚
明秋所知,肖副局长也快了,城西公安分局的住房也快完工了。
其他的,还有西园的老师,大小武家,不过,大小武已经表示,家里分了房子,他
们也要住在这里,楚明秋也答应了。
现在,楚明秋没给大小武提供房子,他也没这么多房子给每个兄弟,大武都住在单
位的筒子楼,小武和媳妇住在楚家大院。
“歌教完没有,我还有事呢!”殷红军很直接,娟子和楚明秋都习惯了,那年青点
的军人有点忍不住了,觉着这人怎么这样,可看到楚明秋和娟子与他都很熟,也不好发
作,只能憋着。
“你能有什么屁事,边去,”楚明秋没客气,扭头对朱明说:“朱哥,有啥事,咱
们待会再说。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发小,娟子,唱歌很有名,这是她的同事,海政文
工团的赵继强同志。”
楚明秋看赵继强神情有些不快,便笑道:“小赵,没事,这家伙是属张飞的,将来
你要看到谁跟野猪较劲,那肯定是他。”
娟子一下就乐了,朱明也乐了,赵继强也笑着摆手:“没事,没事,楚老师,没事
。”
楚明秋完全可以不说这几句,这个时期,楚明秋这样的词曲作者可是没钱可拿的,
不过,歌手呢,是绝不敢得罪词曲作者的,不管你多大的名气,在词曲作者面前,都得
矮一辈。
“血染的风采,这首是俩人对唱,你们差不多了,这首十五的月亮呢,是独唱,男
女都行,嗯,也可以对唱,你们自己定吧。”
前几天,楚明秋接到娟子的电话,说要去前线慰问演出,想要两首新歌,团里让她
带带新来的歌手小赵,所以,想要首对唱的歌曲。
楚明秋自然不会拒绝,满口答应,很快便窃来两首“新歌”,这两首歌在这个时期
,绝对可以让娟子成神。
“我和小赵唱一遍,你看看。”娟子提议道,楚明秋看看小赵,小赵露出期盼的神
情,便点头。
娟子和小赵简单商议了下,这期间,殷红军便要插话,楚明秋冲他竖起手指,殷红
军只好老老实实的闭嘴。
“好了。”娟子拿着曲谱,略微清清嗓子便开始清唱:“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
在边关。”
赵继强的声音条件不错,中音很出色,悟性也挺好,这首十五的月亮拿捏得挺好,
俩人一人唱了一遍,副歌再合唱,楚明秋觉着这样也挺不错。
不过,看到朱明,他想起一事,便笑道:“那年我去北大荒,老朱,我们在马车上
不是哼过一首歌吗,回来后,我完善了一下。娟子,你听听。”
娟子很高兴,殷红军顿时脸色变苦了,大眼珠子瞪着娟子,娟子压根不理他。
一串悦耳的钢琴后,楚明秋开口唱道: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哪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当微
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曾打湿我眼眶,嗯...啦....。”
听着这轻松愉快的调子,朱明眼眶都红了,他想起了在北大荒的日子,想起了那无
边的麦浪,想起过往的日子,虽然很痛,可也有快乐。
殷红军抽抽鼻子,皱眉说道:“你这歌,听着怎么那么堵呢。”
楚明秋叹口气,对娟子说:“这首歌呢,也不知道慰问部队适合不,都是刚从血火
中下来的战士,这样柔情的歌,唉,你拿去吧,这次不合适,以后有机会再唱。”
娟子也被这首歌迷住了,听到楚明秋的话才醒过神来,赶紧接过来:“好,好,我
回去问问领导。”
赵继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响才说:“楚老师,这歌太美了,太感谢了。”
这话有点干瘪瘪的,楚明秋也没在意,笑道:“我弟弟也在前线,还有明子,也不
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娟子,你要去了广西,碰到这两臭小子,告诉他们,赶紧给
家来来个信,我妈整晚睡不好,明子他爸前儿还给我来电话,问有没有狗子的消息,这
是问狗子吗,这是问明子呢。”
“你放心吧,我们要去广西前线的。”娟子说:“团长说了,这次先去广西,然后
去云南,前线都要走一遭,这次的规模很大,不但我们要去,总政,空政都要去,还有
各军区文工团,听说东方歌舞团也要去。”
没等楚明秋回答,殷红军便大咧咧的说:“公公,你丫瞎担心,有什么嘛,大丈夫
马革....”
“你小子欠收拾是不是,我可告诉你,你要敢在我妈面前说这个,我跟你翻脸!”
“得,得,”殷红军看楚明秋真生气了,赶紧掉头:“娟子,你的事完了,该轮到
我了吧。”
“你的事很急吗?”楚明秋拉下脸来:“不就是那点破事吗,今晚和明天,有区别
吗。”
娟子看看殷红军,殷红军露出恳求的目光,她笑了笑:“成,公公,我们就走了,
有需要,还来麻烦你。”
楚明秋将钢琴盖合上,起身说:“成,对了,家里还好吗?”
“还行,我爸落实政策了,我妈办了退休,现在整天催着我弟相亲,我弟呢,还是
那样,不着调。”
提起顺子,娟子便不由苦笑,她家三个,菁子结婚了,她还单着,不是没人追求,
而是,没感觉。
在事业上,娟子发展很好,现在她已经是团级干部,三等功就有三次,二等功也有
一次。
顺子高中毕业后,楚明秋便给他安排了工作,他的工作不错,在银行工作,不过,
这小子没什么上进心,恢复高考,他也没参加,在单位上,大错没有,小错不断,他有
工作,银行这单位也不错,在婚姻市场上比较受欢迎,只是他没什么定性,眼光还挺高
,到现在连对象都没有,把他妈急得四下托人。
俩人边说边往外走,在百草园遇见赵叔,娟子赶紧问好,赵叔努力了一番才认出是
娟子,拉了两句家常才走。
过了之后,娟子小声说赵叔现在愈发老了,楚明秋叹口气说,咱们都三十了,他能
不老吗,现在精神头还行,每天和黑皮爷爷吹牛打屁。
赵叔今年也有喜事,春节时,小儿子回来了,小儿子五七年在开滦煤矿被打成右派
,吃了二十年苦,去年平反了,去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被提升为开滦煤矿研究所副所
长。
赵叔小儿子的右派还影响到老大赵良才,赵良才这么多年在科长的位置上一直不动
,粉碎四人帮后,才提拔为副处长,要不是这个弟弟,以他的学识和才能,早就提拔了。
今年春节,赵叔一家算是团聚了,两个儿子带着全家都回来了。
赵叔的小儿子被划为右派后,老婆与他离婚了,71年,开滦煤矿办大学,他被抽调
到大学当老师,在学校结识了一个来培训的女学生,七三年,俩人结婚,现在有两个孩
子,巧的是,两个孩子都是女儿。
赵良才的儿子赵小军赵小亮现在也是二十多的小伙子了,赵小军下乡插队,七七年
考上大学,赵小亮没有考上大学,他也没下乡插队,七四年参加工作,今年到燕京后,
没看到狗子,心里很有几分失落。
赵家三代同堂,两儿子两女儿谁都没劝赵叔离开楚家,谁都知道,赵叔绝不肯离开
,反正就让他们老两口在楚家养老得了。
将娟子送走后,楚明秋才带着殷红军和朱明来到如意楼,进门先给朱明倒上茶,殷
红军则不客气得自己倒了杯水。
“朱哥,知道王三更来燕京了吗?”楚明秋含笑问道,朱明摇头,略微意外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中央党校培训,我在中央党校教书,他正好是我的学生。”楚明秋略微有些
得意,这个消息他前两天通知了葛兴国殷柔柔他们,本来周末要请王三更吃饭的,可王
三更说周末他们要去小李村参观,所以,就只能改天。
朱明摇头,过了会才说:“不知道,老连长,是个好人。”
是个好人,这大概是三连知青对王三更的共同评价,王三更在工作上是个工作狂,
他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也这样要求别人,为人粗鲁,在某些时候显得不近人情,可在另
一面,他为人正直,一碗水端平,从不故意整人,所以,他受到全连知青的尊重。
“这个殷柔柔,这么大事,怎么没告诉你。”楚明秋埋怨道,朱明苦笑下,替殷柔
柔分辨道:“我平时与大家没什么联系,今天她来找我,是为开旅馆的事。”
楚明秋知道他的难处,回城后,他的境况很不好,再说了,回城了,各有各的生活
,平时都很忙,谁没事整天在一块。
“三连的燕京人有多少?”楚明秋问道。
朱明略微想了想才答道:“二十来个吧,快一个排了,不过,现在在燕京的恐怕就
十多个,我们连的燕京知青中,来自重点学校的比较多,高干子弟相对而言也算多的,
这些人陆续读书走了,最后剩下的也就五六个。”
楚明秋点点头,笑道:“正好借这个机会,大家伙聚聚,我和老王说了,下周,周
日。”
朱明点点头,殷红军扔过来一支烟,朱明娴熟的接过点上,才想起这是在楚明秋的
书房。
“没事。”楚明秋说道:“你的事,我知道点,顾三阳给我打过电话,说了你的情
况,我也问过一些朋友,你的年龄太大,超过了他们的规定,是大大超过了。”
朱明苦涩的笑了笑,他也知道,考虑到知青的年龄,中央已经将年龄放宽到三十三
岁,少数特殊情况可以延到三十五,可即便这样,朱明也大大超过了。
“不过,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好事。”楚明秋笑道,朱明不解的抬头看着他,
楚明秋认真的说:“好处便是,你没有其他选择,只有一种选择,干个体。”
楚明秋扭头对殷红军说:“我就知道你丫找不到人,朱哥是柔柔帮你找的吧。”
殷红军先是呵呵干笑,随后便骂道:“那帮兔崽子,都是些王八蛋!”
楚明秋微微摇头,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现在可不是几十年后,有个点子就敢下海
创业,现在是社会主义思维,那怕在国企干个苟活也不愿下海。
个体户在很长时间里,都处在就业鄙视链的底部,个体经商在很长时间里都与奸商
联系在一起,随时可能去吃八两。
所以,在很长时间里,个体户都是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的选择。
“大院子弟,多少都有选择,没选择的极少,个体户,嘿嘿,现在多少名声不好听
,你爸妈不是坚决反对你干个体吗。”
殷红军沮丧的点点头,楚明秋转头看着朱明:“其实,他们都错了,个体户才是最
有前途的,朱哥,你若进了国企,这辈子就这样了,可若干个体,那么前面就会无数变
化。”
“为什么这样说呢,这与国家大势有关,”楚明秋说道:“什么是国家大势,十一
届三中全会确立的改革开放,可什么是改革开放呢?简单归纳一句话,把资本家请回来
。”
“改革开放的目的是发展经济,怎么发展经济,改革开放就是要走市场经济的路,
目前,中央正在讨论是不是允许个体经济,很快,个体经济这扇门便会打开,然后就再
也关不上了,不但关不上,还会越开越大。”
“先是个体经济,而后是允许私人开公司,私人办工厂,私人可以搞进出口,私人
可以办汽车厂,私人可以办造船厂,甚至于,私人可以开银行。”
殷红军和朱明目瞪口呆的看着越来越激动的楚明秋,殷红军从来没见过如此状态的
楚明秋,在他认识二十多年的楚明秋,永远是沉稳的,从来不会失态。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楚明秋略微停顿,端起茶杯喝口水,然后才深吸口气,笑
了笑。
“说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们,干个体户,一点不丢人,而且前途光明,相反,进
了国企,将来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这话在殷红军脑子里一穿而过,没留下任何痕迹,朱明则是没想太多,楚明秋接着
说:“企业发展要有规划,个人发展也要有规划,个人的规划一定要与国家发展规划相
结合。
为什么呢?我们知道国家未来会走向市场经济,门会越开越大,既然如此,我们就
要好好规划。
不管是开工厂,还是办银行,都需要很多资金,马克思说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血淋
淋的,可我们不行,我们不能去抢,只能凭劳动挣钱,那么干什么呢?”
“干什么,要看自己有什么条件,你们一穷二白,基本上什么都没有,要资金没资
金,要技术没技术,所以,只能干点没技术含量的活。”
殷红军看着朱明,咧嘴无声骂了几句,楚明秋看到了,也没计较,这家伙永远高看
自己。
“开旅馆,我借给你们房子,记住啊,是借给你们的,到时候,要签合同或打借条
的。”
“这旅馆,我们要定位,燕京是个什么城市,政治经济中心,每年来燕京的人多了
去了,住宿是刚需,所以,市场肯定有。
不过,咱们可以把心定大点,搞成涉外旅馆,那些现在可以来中国的老外,可都是
些有钱人,一晚上,咱们收他二十美元,没有问题吧,再加上早餐,晚餐,再收二十美
元,也没问题吧,这样,咱们争取从每个客人那挣五十美元,一天,一天挣五十美元,
我那个院子,好像可以四十到五十个人,这还不算服务员和厨房,这样,如果住满的话
,每天就能挣2500美元。”
“上级允许我们搞涉外旅馆吗?”朱明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这个时期,可不是几十年后,老外到中国只能去指定的涉外酒店
住宿,几十年后,随便开个民宿,也可以接待老外,国家压根不管,可这个时期不行。
“这个问题,就要看殷红军的了,”楚明秋看着殷红军说:“殷红军,明儿开始,
你去跑执照,问一下,办旅馆需要那些手续,朱哥,你呢,再找几个人,记住,不能随
便找人,要有厨师,厨师至少要两个,最好有西餐厨师。”
“还有,规划一个旅馆,需要多少服务员,记住这是涉外旅馆,要二十四小时服务
。”
朱明这才意识到,开一个涉外旅馆不简单,殷红军依旧大咧咧的,可现在也为难了
:“公公,我上那问去?”
“很简单啊,先去街道,告诉街道,你们要自谋职业,开旅馆,如果街道不知道,
你就去区委,你丫堂堂一高干子弟,这点还不知道,这不丢高干子弟的脸吗!”
朱明一下就明白,楚明秋为什么要让殷红军来干,殷红军却没懂,瞪圆了眼珠子:
“少说这事啊,我爸是我爸,他和这没关系。”
朱明心里暗暗摇头,没想到,殷柔柔那样精明的人,居然有这样一个哥哥。
没成想,楚明秋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丫猪脑子,你爸没老部下,你那些狐朋狗
友,那个家里没点关系,公安局,国防部,市委,国务院,你们这帮老兵手眼通天,这
点关系还找不到!”
殷红军眨巴下眼睛,好像开窍似的:“对呀,咱什么人,爷是高干子弟,这还算事
吗!”
朱明噗嗤笑出声来,殷红军不满的冲他嚷嚷道:“你笑什么!”
朱明摆摆手,殷红军哼了声,忽然皱眉:“公公,你丫不是在市委干过吗,这方面
没关系?”
楚明秋没好气的又拍了他一巴掌:“什么事都我干了,你丫干什么!告诉你,老老
实实去跑,否则,咱们一拍两散。”
“散什么散。”殷红军一跃而起:“这事,包在我身上。”
楚明秋没好气的盯着他:“当然是你的事,你是经理,哦,经理就这么好当。”
殷红军呵呵傻笑,熊掌拍拍楚明秋:“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朱明看着他露出了笑容:“小楚,这样吧,明儿我们去你那院子看看。”
楚明秋点头:“成,不过,得明天下午,上午我有课。”
“那行,我们就在家里等你的电话。”殷红军说道。
楚明秋点头答应,明天是上课的第二周,他明显感觉到了,学员们对他的课程反响
越来越好,课堂上,学员们越来越活跃,而且听课的人也越来越多。
中央党校培训的学员可不只这一批,这一批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来培训,十一届三
中全会前,还有几批学员培训,培训时间长短不一,最长的一年,短的也有三个月。
楚明秋的课程安排在每周一三五,学员只有这个班六十来人,可周五时,他发现来
听课的有近八十人,多了近三分之一,这让他非常高兴。
“明天,我是上午三四节课,下午基本....”
正说着,小静蕾风一般冲进来:“舅舅,该我了,该我了!你看看几点了!”
小静蕾从来没这么着急,说好了八点以后给她辅导,可现在时间都过了。
“好,好,”楚明秋安抚道,却转身对朱明说:“明天下午,我基本就没事了,到
时候,你们等我电话,嗯,朱哥,要不这样,这段时间,你就在我这住下,有什么问题
,到时候,可以随时商量。”
朱明迟疑下,殷红军一把搂住他:“好!就这样,我那院子还有个空房间,你就住
那。”
“我,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朱明心里是千情万愿,他家很窄,他和弟弟挤在一张
床上,能住在这里,当然是好事。
“没事,我那有。”殷红军笑呵呵的,依旧搂着朱明,朱明很不习惯这种亲热方式
,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这家伙力量太大了。
“熊瞎子,你还有完没完!我要考不上大学,你可要负责!”小静蕾见他们还在嘀
咕,非常不满的冲殷红军叫道。
“得,得,小祖宗,好,这家伙让给你,居然成香馍馍了!”殷红军说完大步流星
的出去了。
小静蕾依旧愤愤不平,冲着他背影就是一通王八拳,扭头看看楚明秋,有些心虚。
楚明秋也看着殷红军,他觉着殷红军就是快璞玉,只要下功夫雕琢,将来会大放光
芒。
这算是他的第一步,现在他不好出面,就让殷红军和朱明先干着。
殷柔柔会把朱明拉来,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个人选倒是极好的人选,朱明吃了
十几年苦,做事谨慎周全,与殷红军搭配,绝佳!
他很看好这俩人。
不过,房子他提供,第一轮天使融资,恐怕也只能由他来,顺理成章,他将成为这
家旅馆的股东。 |
a*****e 发帖数: 159 | 3 多谢
【在 z********u 的大作中提到】 : 刚刚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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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 发帖数: 1547 | |
a******8 发帖数: 80 | |
s********e 发帖数: 1 | 6 感谢分享,作者现在注水严重啊,开了金手指,就各种经济理论普及,情节性太差 |
g****g 发帖数: 209 | 7 不要有太高的期望了,剩下改开,88又不能谈,除了挣钱,还能有啥?
不出意外的话,下来就跟众多的重生文没啥大区别了。 |
v*******m 发帖数: 1 | 8 樓上言之過早了吧.按時間計.此時華主席都未下台呢...
應該還有故事可說. |
j*****i 发帖数: 1292 | 9 非常感谢。 看得出作者已经美化那个时代,非常避重就轻,大面积的积极描述那个时
代。不知道为什么国内还会🈲。 需要这么辛苦才能看到这本书。
感谢感谢你的搬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