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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重生之rugesuiyue(19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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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不战而屈人之兵
楚明秋觉着自己的适应能力挺强了,可还是花了挺长时间才适应下来,大院的院子
又空了一多半。
除了将黑皮爷爷接到大院来,他又让老刀搬过来,老刀没有去插队,原因和水生一
样,他的户口没有在燕京,本来就是农村人。
几年了,吴锋虽然认下老刀这师侄孙,可一直没怎么教他功夫,楚明秋本有代师授
艺的责任,可是他也没什么时间,或者说,老刀也没什么时间,于是事情便这样耽误下
来,现在,他将老刀叫过来,打算指点他功夫。
能搬到楚家大院,老刀自然很高兴,楚明秋能指点他功夫,他自然更高兴。
楚明秋用了一个月时间,摸清了老刀的底子,老刀的底子打得还不错,至少不需要
重新修炼下盘,他的下盘很稳,不过,他的问题也严重,这主要从他师傅那说起,他的
师傅本身就学艺不全,又没教全,他自己根据记忆,胡乱练了些,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
惯,楚明秋不得不给他纠正过来。
老刀过来后,每天习武,也每天在工房作工,楚明秋可以从三个校办工厂拿货,所
以,每月收入还不少,每个月都有一百多,负担却少了很多,于是他每个月给狗子家寄
去二十块钱,这笔钱,在这个时代,已经算丰厚了。
十一月时,顾三阳和黄诗诗来过一次,顾三阳告诉他,他已经将皮箱厂重新建立起
来,不过工人少了,产量自然也下跌了。
楚明秋告诉他,产量下跌不可怕,相反更安全了,现在不是要招工,而是建立起可
靠的销售渠道,以皮箱现在的价格,普通工人和农民压根买不起,而且继续在燕京摆地
摊,很容易引起街道小脚老太的注意,只要被抓住一次,就全完了。
“安全,要摆在第一位,要放弃摆地摊的销售方式,你上次说的,委托代销,这个
法子很好,另外,我建议你走一次上海和广州,黄诗诗不是在广州有亲戚吗,就当走亲
戚,看看能不能卖到国营商店去。”
顾三阳点头,不过,楚明秋也提醒他,卖到国营商店,风险很大,只要有一次露馅
,也是一切全完,所以,要预作安排。
顾三阳和黄诗诗还没明白,楚明秋叹口气,就把问题摆到了明处。
“所谓预作安排,便无论上海还是天津广州,你们都只能有一个露面,不能有两个
人,将来要是露馅了,只有一个人被捕。”
这下俩人明白了,几乎同时点头,顾三阳没再问什么,楚明秋也没再说什么,这家
工厂就此转到顾三阳手上。
任何破坏都比建设容易,费心耗力数年数十年的东西,破坏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国庆过后,山里来人了,三叔亲自带着三个年青小伙进城,这三个按辈分算,全是
狗子的堂兄。
李金钟,李金田,李金堡,三兄弟都十九二十岁的样子,这还是首次进城到燕京,
对城里的一切都好奇得不行,走一路看一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三叔告诉楚明秋,他联系了头沟的两个煤矿,打算进一步联系军队,孙满屯给了两
个人选,也不知道行不行。
楚明秋清楚三叔的意思,便带着三叔去找豆包的父亲。
运气不错,很顺利找到豆包的父亲,豆包的父亲是政治部的,无权管后勤之事,于
是又将楚明秋和三叔介绍给主管后勤的后勤部领导。
后勤部领导听三叔介绍了情况后,顿时大喜。
这卫戍区与燕京军区是一套班子,两个机构,卫戍区后勤部也就是军区后勤部,卫
戍区后勤比较好,可军区的后勤便比较困难,好些部队驻扎地偏远,粮食肉类很难供应
,所以,地方上都有采购权。
不过,这事也得经过一定程序,楚明秋给领导出了个主意,将小李村定为军队粮食
供应基地,小李村负责给部队供应猪肉鸡鸭和鸡蛋,另外还有木耳银耳蘑菇黄花等等山
货,部队付现金结账。
如此既扶持了山区公社,也解决了部队的后勤供应。
领导略微盘算便接受了,这法子不但解决了小李村和部队的问题,也解决了驻地偏
远的部队的问题,他们也可以照此办理。
几天功夫,此事便顺利解决了,三叔自己回山了,却把三个侄儿留下了,三叔告诉
楚明秋,请他教教三个侄儿,这个三个侄儿是村里选出来的,都念过初中,最大的李金
钟还读过一年高中,这两年又在五七学校的老师教导下,学了不少本事,不过,他们还
是稚嫩,所以,三爷爷说了,请楚明秋教教这三个子侄,只要能教得狗子一半好,就行
了。
楚明秋一听,头都大了,教得狗子一半,狗子有那么好吗?这小子要不是他压着,
不知道要闯多少祸,四岁就跟着自己,学习上奇懒无比,要不是自己强迫,恐怕连字都
认不了几个。
十几年下来,才勉强学了些东西,这就算好了?能背几首唐诗宋词,说几句英语,
就算好了?
看着眼前三个小伙,他有心拒绝,可三叔的目光让他心软,教他们?这个可能不大
,给他们在城里找份活,还是有可能的。
留下李金钟三人,楚明秋让李金钟去了田婶那,李金田去了工业中学校办工厂,李
金堡去十一中校办工厂。
“到工厂做工也是一种学习,除了学习技术外,还要学习管理,如何管好一家工厂
,这也需要本事。”
三人自然没有拒绝,不过,楚明秋又根据三人的知识基础,又布置了文化学习。
李金钟六五年高中毕业,李金田和李金堡有高中二年级的教育,勉强算是有完整的
高中教育。
楚明秋让三人自己选,李金钟对电子技术感兴趣,很显然,他在山里受到燕行宽的
影响;李金田选了财会,他很坦然,羡慕村里的会计,觉着打算盘的样子很威风;李金
堡则选读书,他觉着包老爷子很厉害,懂好多东西,老爷子告诉他,这些书上都有。
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有看到外面的风景后,才恍惚觉着发现追逐其
实是件美好的事,然后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就是这个道理。
这三人的到来,解决了一个问题,楚家后院的院子又被占了三间,但依旧没占满。
黑皮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人,看到工房,他也在工房内工作,而水生没事才来工房。
水生对烹调的兴趣越来越大,他拜了个老厨师为师,每天都要去那,这老师傅的祖
上是宫廷御厨,精通江淮菜。这老师傅在六国饭店作过,解放后在人民大会堂作过国宴
,六十年代初退休。
楚明秋很惊讶的发现,黑皮爷爷居然还懂些机械,那些机床,没用他教便会用了。
楚明秋慢慢套他的话,终于知道,这黑皮爷爷居然学过机械,年青时曾经在天津洋
人开的学堂念过书,早年信奉实业救国,在天津办过工厂,只是经营不善,又受到外国
产品冲击,厂子破产。
厂子破产之后,他回到家乡,他家是当地大户,其实也就是地主,他回到家中后,
意气消沉,对政府失望透顶,有了避世之意,每日在家中不是种花便是读书,反正不问
世事。
抗战爆发,他这才惊觉,便有心想做点事,恰好这时,他的独子从燕京回到家中,
告诉他,决心投笔从戎,他当然支持,卖了几百亩地,买了些武器和药品交给他儿子,
唯一的要求是,让他儿子成婚后再走,以便给家中留下个根。
儿子一走便是八年,再回来已经是国军军官,只有一样,当年留下的媳妇并没有怀
孕。
彼时,家乡已经是八路军根据地,儿子便将他和媳妇接到燕京,也就是这段时间,
媳妇怀孕了,生下了黑皮,但媳妇难产死亡。
时局变化太快,没有两年,儿子先是调往南京,后逃亡台湾,临走之前,也没能回
燕京一趟,将他们祖孙带走。
楚明秋听候唏嘘不已,再度感到命运不可捉摸,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只能随命运浮沉
,而自己呢?天知道是谁在玩他,把他放到这个时代来了。
缺少管束的黑皮背着地主狗崽子的名头,在胡同孩子的欺负中长大,自然变得好勇
斗狠,以至于到了今天。
黑皮爷爷提起黑皮便唉声叹气,自感对不住列祖列宗,对不住儿子和死去的儿媳,
当年儿子为国出生入死,儿媳苦守八年,可自己却没能照顾好孙子,解了他们的后顾之
忧。
楚明秋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安慰,只好提醒他,黑皮判的无期徒刑,不是死刑,过上
十多年,还是能出来的,到时候,老爷子也还不到八十,放宽心,好好活着,说不定还
能抱上重孙子。
黑皮爷爷决心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一定要看着黑皮出来,所以,他每天早起,重
新练起太极拳,每天努力挣钱,因为黑皮出狱后,需要钱。
说起钱,黑皮还有一笔巨款在楚明秋手中,楚明秋想了想还是没给黑皮爷爷,倒不
是怕老爷子不要,而是还不到时候。
楚宽远也放了不少钱在他手中,而且顾三阳重开的厂,依旧每月给他和石头分红,
这钱也让楚明秋收起来。
除了后院,前院和东西院也发生变化,明子参军后,建军建国两兄弟和大小武一块
上内蒙兵团去了,几个家伙想着跃马奔驰的滋味。
薇子也插队去了,好像是去陕北了,至于具体在那,楚明秋不关心,这个儿时的朋
友,他已经彻底放弃了。
前院王家的几个孩子也走了,四个孩子走了两,剩下两个,一个还太小,另一个则
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上那。
十二月初,燕京迎来第一场雪,傻雀这帮顽主和老兵们都从学习班毕业了,不过,
这些祸害在出来之前都写了自愿申请下乡插队,而且去向还是很艰苦的甘肃和太行山区。
十二月二十二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再次刊登毛主席语录: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
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
应当欢迎他们去。”       随着社论的刊出,更大规模的下乡插队开始了,街
道厂矿机关,全民总动员,所有迟疑不去的,全数进了街道学习班,而他们的父母则进
了单位的学习班。
汹涌而来的大势,廖八婆依旧坚持让郑宝领头,她却躲在后面敲边鼓,她更进了一
步,任何场合都首先推崇郑宝,将郑宝抬得高高的,而郑宝并没有意识到她的用心,相
反很得意,更加干劲十足。
这天,他带人刚刚说服了一家不想下乡插队的学生,得意洋洋的出来,一股寒风扑
面而来,郑宝抖抖身,好像要将寒意驱走。
“小宝。”
郑宝微微皱眉,多少年没听见有人叫这个名字了,这是他的小名,只有府里的老人
才知道这名字。
他转身,随即勉强堆出个笑脸:“是三七哥啊,好久不见了。”
宋三七神情自若:“听说你在打楚家大院的主意?”
郑宝微怔,这不是什么秘密,街道的人都知道,他早就宣布,要将楚明秋这个资本
家的狗崽子赶出楚家大院,将楚家大院这个资本家的堡垒彻底扫除。
可话放出去了,他迟迟没有行动,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时间,这段时间,先是秋季
招兵,三年没招新兵了,这次招兵上级很重视,所有力量都在保证这次招兵顺利。
招兵结束后,紧接着又是一拨又一拨的下乡插队,他的两个儿女也下乡了,一个去
了塞北,一个去了北大荒。
如果是普通的资本家黑五类,倒也罢了,可这是楚家,这是楚明秋。这楚家楚家大
院是他心中的一道坎,他还记得爷爷第一次领他进楚家大院的场景,这楚家大院漂亮得
跟天堂似的,家乡那土财主的院子与之相比,就是一土坷垃。
院子漂亮,院子里的人也不凡,不说那些少爷小姐,就连下人穿得体体面面漂漂亮
亮的,跟天上神仙似的。
那时候,他还没有胆量去想住进楚家大院去,那怕解放后,他也没有这个念头,一
直到前些天,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权力好像不小,可以轻易住进楚家大院去。
这个念头一起,就想毒蛇在噬咬他的心,看着楚家大院的高墙,他便忍不住想进去。
“楚家大院是楚家历代剥削工人所得,理当收回来,分给广大工人阶级!”郑宝一
脸正气。
宋三七冷笑下:“别的我不知道,当年,你爷爷饿得晕倒在前门大街,是六爷救了
你爷爷,1942年,你家乡旱灾,还是六爷出钱,救了你全家,1948年,你父亲重病,要
不是六爷,你爹骨头都烂了,郑宝,做人要讲点良心,楚家没有对不起你郑家。”
“哼,”郑宝也同样冷笑:“那是他剥削工人阶级,假惺惺充好人,三七哥,你立
场到那去了!”
“郑宝,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今儿提醒你,就一次,树大根深,楚家在燕京五百
年,六爷交游广阔,身前每年都能接到国庆请帖,我告诉你,现在楚家低落,可楚宽元
还可能出来,楚眉还在,楚家的女婿还是处级干部,还有,六爷交下这么多朋友,说不
定从拿个犄角旮旯里出来一个,就你,扛得住吗!”
郑宝脸色变幻不定,宋三七冷笑下:“还有,小秋,小秋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他现在年龄小,可郑宝,记住一句话,莫欺少年穷,你现在还没动,还有机会,你若真
的动了,哼,小秋现在就能收拾了你!”
宋三七说完,也不等郑宝开口,转身便走。当他听说郑宝在打楚家大院的主意后,
气得大骂白眼狼。郑家的底细,大院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谁不知道。
想了几天,宋三七决定警告下郑宝,是警告,也是提醒,当年,郑宝刚进城,跟在
他屁股后面叫哥。
郑宝站在那呆了半响,才恨恨的骂了几句。
让他意料之外的是,第二天,牛黄又在街上拦住他,将他臭骂一顿,随后,赤豆和
芍药又找到,将他狠狠数落顿。
但也仅限于此,楚家老人在燕京不少,中药厂的大部分老工人都是楚家出来的,可
出面的也就这几个人。
赤豆芍药和宋三七悄悄到楚家大院,楚明秋却反而安慰他们,告诉他们没事,他真
没将这事放在心上,郑宝这样的家伙,事还没作便闹得满城风雨,能成什么大事,不过
,宋三七的到来,让他想起一事,让宋三七搬到楚家大院来,反正还有空房间。
宋三七开始还没意识到,觉着这是乘人之危,楚明秋毫不含糊的告诉他,这是借给
他住的,这后院院子多,有人盯上了,倒不如借给他。
宋三七这下明白了,立刻答应,当天便收拾东西搬过来,他家的房子也紧张,一大
家子人挤在一间平房里,他和水莲还有两个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院子里添了新伙伴,小树林和小静蕾很高兴,小平安没感觉,小不老则有些担心,
她性格比较孤僻,对不熟悉的人都比较紧张。
宋三七的孩子是一儿一女,大的是男孩,叫宋武,女孩叫宋静,宋武念小学三年级
,宋静还没上学,今年才五岁。
上山下乡,不但大孩子的生活改变了,小屁孩们的生活也改变了。小静蕾和小平安
都上学念书了,小静蕾入校便去了二年级,由于三年没招生,造成生员断层,所以,新
生入校后,学校按照上级指示,将部分年龄大的,简单的说吧,超过九岁的孩子,就直
接编入二年级,当然课本还是一年级的课本,这在后世看来比较滑稽,可这个时候,便
是现实。
小不老也跳级了,直接从三年级跳到五年级,课本还是四年级的。
燕京教育局宣布,落实最高领袖的指示,教育要缩短,宣布小学从今年开始由六年
缩短为五年,初中和高中从明年开始,缩短为两年,这后者有些废话,高中学生还没有
呢,现在在高中念书的全部都要下乡插队。
轰轰烈烈的下乡运动还在继续,报上充斥着自愿下乡插队的报道,在楚明秋看来都
是假的,愿意下乡的已经走了,不愿下乡的正在动员。
没有例外,上面的什么政策都不管了,所有学生一刀切,全数下乡插队,六八级高
中和六六级初中学生走后,立刻又启动了六七级初中和六八级初中生的下乡插队。
一九六九年的春节就在上山下乡运动中到来,红卫兵运动彻底消散,不管老兵还是
顽主通通都被赶出城去。
春节时,后院热闹了几天,除了楚诚志外,其他人都回来了,农村插队的比较好说
,农闲嘛,跟公社打声招呼就走,反倒是兵团比较困难,好在不管是北大荒还是内蒙,
领导都体恤这些知青,很慷慨的给他们放了一个月探亲假。
虎子不是最先回来的,最先回来的是建军建国和大小武,俩人插队的地方便在张家
口附近的一个连队,隶属内蒙建设兵团。
他们回来不久,虎子带着一大堆人回来了,不但有他和楚箐翠儿来子还有兵团战友
,其实也就是上海山东的几个知青。
上海知青们小心的打量着楚家大院,对这个资本家大院很有几分警惕。
楚明秋不管他们,拉着楚箐翠儿仔细端详,黑了点,但结实了。
楚箐高兴了一会便开始抱怨,说招兵的领导骗了她,原来说是去京剧队的,现在却
下了连队。
楚明秋笑了:“行了,反正你都要下乡,你看看,毛主席都说了,知识青年要到农
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在麦田里锻炼,只是要记住,每天
要练功,对了,你凤霞老师到江西去了,他们京剧团在江西办了个五七干校。”
楚箐闻言非常失望,原以为回来后,可以借这个月的假期,可以好好跟着老师学点
东西,没成想又落空了。
宋小芸很好奇,从北大荒到上海,路途遥远,要从农场到火车站,在火车站等上一
天,才等到哈尔滨的火车,到哈尔滨又买票,光买票就足足等了三天,才买到燕京的票。
由于回去的知青非常多,票十分紧张,要不是虎子勇猛,在火车站就很难买到去哈
尔滨的票,到哈尔滨后,去上海的票压根就没有,最后,虎子学着楚明秋串联时的法子
,买通了火车站的工人,从后门上车,到车上再补票,这样一路站到燕京。
到了楚家大院,楚明秋赶紧给她们收拾出两间院子,几个人扔下行李就倒在床上,
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吃过早饭后,几个人开始在院子里晃悠,不过,几个人没敢乱闯,每个院子都只在
门口看看,不敢进去,她们压根不知道,这院子都属于楚家属于楚明秋。
早饭之后,楚明秋问她们的打算,几个人都希望尽快买到票,跑腿买票自然是他的
事,这个时代还没有进入代购时期,只能自己上购票窗口排队去。
那怕是这个时期,燕京也是全国流动人口最多的城市,出差的,开会的,等等,各
种人都到燕京来,售票窗口前,永远排着长队。
让几个上海知青意外的是,楚明秋当天下午便将票买回来了,上海知青还以为燕京
的票好买,其实,这是楚明秋通过内部去拿的票,这也是混街面的好处之一。
上海知青们可以在燕京待上一个晚上,下午虎子和翠儿来子就过来了,来子回来后
便溜回家里,在家里待了一整天,看他的样子,把湘婶给心疼坏了。
“不错,不错!结实了!”楚明秋笑呵呵的拍拍小来子的肩膀,几个月不见,来子
长高了一点,结实了许多,变得英俊许多,段家的几个小子丫头都随湘婶,男的英俊,
女的美貌,翠儿还继承了那对凶器,小小年纪便看得出汹涌澎湃。
来子咧咧嘴,然后便开始吐槽,楚明秋连忙打断他,那几个上海知青还在,要让她
们听见了,回去一反映,连里再开他的批判会,那问题就大了。
“少胡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毛主席确定的,你丫要胡说,让人
听见了,小心开你的批斗会。”楚明秋提醒道。
“这不是在家嘛!”来子辩解道。
“家里不是有外人吗。”
虎子很快发现,他们的院子没了,院子里有了新人,他纳闷的问,楚明秋低声告诉
了他。
“他娘的,郑大屁股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虎子大怒,郑宝的爷爷绰号郑大胆,郑
宝以前便叫郑大屁股。
“我想了几招,都不稳妥,”楚明秋慢悠悠的说道:“有一个办法,可以暂时缓解
,但有后遗症。”
“啥办法?”虎子问道,虽然愤怒生气,他也知道现在工宣队的权力很大,郑宝真
要硬来,还真不好对付。
“最稳妥的是,把他的工宣队队长给撸了,找个人换他。”楚明秋说着压低声音,
左右看看,来子已经不见了,被建军和大小武拉走了:“不过,这个法子有后遗症,一
旦将来时局有变,他可能就要受点苦。”
这个法子是和方朴商量出来的,这家伙对这种事兴趣越来越大,比他还着急。
虎子微怔,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当然清楚楚明秋的判断,楚明秋一直认为,文化大
革命出问题了,现在在台上闹得欢的,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要不,让我爸来干。”虎子试探着说道,楚明秋摇头:“我可舍不得,将来你们
会受影响的,虎子哥,这事让我再想想。”
“这有什么嘛,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虎子不以为然,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工宣队
队长,能有什么事。
“不是,你爸太老实。”楚明秋慢慢说道,这个人选不好找,太老实太厉害都不行
,而且时机不对:“这人,我再想想,再说,郑宝现在整天带着人,满胡同乱窜,逼人
下乡插队呢。”
“等他腾出手来,就来不及了。”虎子摇头说,楚明秋的身份是最大的麻烦,好多
事都不能直接出面,以前有兄弟们帮衬着,还不太显,现在兄弟们都走了,他一个还真
不好办。
“嗨,公公。”
门外传来老刀的大嗓门,楚明秋和虎子扭头,老刀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看他的
样子,不知道又上浪去了。
老刀住进来后,楚明秋才发现,这家伙与刀疤在一起混了几年,染上一些坏毛病,
不过,好在还有救。
楚明秋给他定了几个规矩,让他必须遵守,观察了两月,他基本上还是遵守了这些
规矩。
“嗨,虎子,你啥时候回来的?”老刀进门才看到虎子,连忙打招呼,对虎子,他
可不敢不敬,从辈分上,虎子和楚明秋平辈,都是他的师叔,从战斗力来说,虎子的战
斗力比他只强不弱。
“昨天回来的,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吗?”楚明秋没好气的说,这家伙的嗓门与金
刚有一比,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能有啥事,我妈不想让我弟下乡,街道不断动员,我爸给办了学习班,在单位上
,不准回家,街道主任带着人坐在家不走,非要我妈答应下乡。”
“你动手了?”楚明秋眉头不由拧成一团。
“哪能呢,你不是不让我动手吗。”老刀说道,这是楚明秋给他定下的一个规矩,
不准对非街面顽主动手,至于其他,还有不准拍婆子,不准调息女人,不准盗窃抢劫等
等。
“怎么处理的?”楚明秋坚持问道,老刀叹口气:“还能怎么样,我妈扛不住了,
只能答应,不过,不是去甘肃,是去河北,到什么地....,说是大同附近,离家还算近
。”
老刀本来就是从农村来的,知道农村的苦,他妈妈不愿意儿子下乡,那是自然的。
“大势所趋,现在千万别与下乡动员组发生冲突。”楚明秋叹口气,放下心来,他
非常担心老刀与他们冲突,现在是上山下乡的高潮期,现在明着对抗,那正好撞到枪口
上,上面正憋着劲找典型呢。
“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大美妞?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老刀笑眯眯的问道,他一回
来就发现家里多了不少女生,而且个个身段苗条。
虎子露出一丝笑意,楚明秋也笑了:“你要打得过他,就没问题,这些大美妞都是
他的兵团战友。”
老刀稍稍愣了下,没有丝毫尴尬惭愧,上前便搂住虎子:“虎子,你丫真好运气,
我要不是没户口,我也上北大荒去。”
虎子双肩一摆,一个脱靴摆尾,就将老刀撞出三尺去,老刀睁大眼睛:“师叔,你
这招,还能这样使!”
“招术是死的,人是活的。”虎子微笑道:“她们都是上海知青,咱们一个连的,
明儿她们就要上火车,要不你到上海去拍。”
论辈分,虎子和楚明秋都是老刀师叔,论年龄,老刀比俩人都大。在吴锋面前,他
们还是摆摆资格辈分的,可私下里,三人压根没将这当回事,该怎么闹腾还怎么闹腾。
“唉,可惜了!”老刀叹息着,随即又问:“你们在说啥事?”
“没事,就郑宝那家伙。”楚明秋没有瞒他,他就住在这,早就知道这事了,按照
老刀的主意,直接动手,将郑宝收拾一顿。
“按我说,直接收拾算了,我城南还有几个弟兄,...”
“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得动脑子。”楚明秋皱起眉头,老刀微微摇头,楚明秋
神情严厉:“没有我的话,你不准乱动,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老刀很是无奈,楚明秋更加无奈,虎子也摇摇头。
老刀待了会,便借故溜出去了,虎子看他的背影,笑道:“比狗子还好斗。”
“那是好斗,是莽撞,这小八不是调教了两年多吗,怎么还是这样。”楚明秋叹息
着,这混街面也需要脑子的,没脑子的,死得更快,希望金刚在香港能多动动脑子。、
楚明秋忽然想起一事,眉头微皱,虎子连忙问怎么啦?
“糟了,小箐肯定带她们上排练厅了。”
虎子略微想想,脸色微变,有点着急:“那怎么办?”
楚明秋摇摇头:“不急,既然发生,那就想办法补救。”
魏兰欣宋小芸等人正在排练厅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干净漂亮的排练厅,跟电影里
演的一样,那怕在上海也很少见。
“这是你叔爷给你建的?”宋小芸羡慕之极,好奇的问道。
楚箐摇头:“叔爷才不会呢,这是小不老的,小不老在练花样滑冰,叔爷便给她建
了一个。”
小不老坐在地板上,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这房间有壁炉,几块煤炭在炉子里燃烧,
将房间烘得暖烘烘的。
“哼,倒底是资本家。”马小红语气中有股酸味,话中便带上了刺。
楚箐没有察觉,不过感觉不好,微微皱眉,魏兰欣闻出味来了,可不知该怎么宽解
,金扬武笑道:“那倒是,要不没这么多钱,楚箐,这一片院子都是你们家的?”
楚箐摇头:“是叔爷的,”她忽然想起楚明秋的叮嘱,便又改口说:“后来交给国
家了,不过家里留下了几间,我大姑嫁到苏州去了,这院子原来是她的,现在改建了,
等大姑回来,还不知怎么办呢。”
金扬武松口气:“我说嘛,破私立公,上海的私房全部上交了,你们燕京也应该这
样。”
“对,破私立公,咱们这院子也一样,红八月时,房契就让抄家的红卫兵抄走了,
这后院都是公房。”楚明秋推门进来。
听到音乐,稍稍松口气,放的是红色娘子军,不是什么四旧,还好。
他看了装唱片的小柜子,下面几个抽屉关得好好的,这时,小不老看了他一眼,眼
中有几分得意。
楚明秋心里宽慰,这小丫头机敏,比楚箐强,就知道唱戏。
“周围这些邻居,都是房管所安排进来的。”楚明秋笑眯眯的说道,楚箐目光疑惑
,虎子给她使个眼色,她只好暂时压下满腹疑惑,知道楚明秋肯定发现了什么,就象在
上海时,就算在赵哥家,也满嘴跑火车。
马小红好像松口气:“我说嘛,现在那有私房,不过,你们这房子也够多的了。”
马小红一直以工人的女儿自豪,她父亲原来是区政府的一个小科员,文革后起来造
反,现在已经是科长了,她也算干部子弟了。
“那是,我们黑五类子女,一直都是夹着尾巴过活,不过,小箐不一样,她父亲三
八年就参加八路军,她母亲出生没多久就随姥姥一块坐牢,十二岁跑到武汉八路军办事
处参加八路军,周总理亲自将她送到延安,后来组织又被组织上送到莫斯科学习,她姥
爷现在还是中组部高级干部,不过呢,她父亲在文革初期犯了错误,正接受组织审查,
所以,她呢,随父亲,算黑五类,随母亲呢,就得算红五类,我也不知道她倒底该算什
么,半红半黑子女吧。”
宋小芸噗嗤乐出声来,金扬武则放声大笑,马小红眉头微皱,疑惑不定的看看虎子
又看看楚明秋,目光游移不定,魏兰欣则想得更多点,觉着这楚明秋好像压根没拿黑五
类子女当回事,她见过不少黑五类子女,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活着,对自己的黑五类
子女身份,深恶痛绝。
“票买回来了,”楚明秋说着将火车票递给金扬武,金扬武大喜:“嗨,哥们,行
啊,这么快。”
虎子闻言不由微微一笑,这点事难得住大名鼎鼎的公公吗。
“太好了!”宋小芸归心似箭,忍不住喜笑颜开,这一路上,多亏了这些兵团战友
,除了火车票,还有一路的食宿,全都没让她们操心。
“谢谢,”魏兰欣先道谢,然后拿出粮票和钱:“这是我们这两天的饭钱和粮票。”
楚明秋微微一笑:“怎么看不起我们黑五类,怕吃了我们的饭,玷污了你们红五类
的纯洁性。”
魏兰欣哭笑不得,金扬武笑道:“得了,魏兰欣,收起来,省得以后我们都不好登
门了。”
金扬武以前到多燕京,知道燕京的火车票很难买,经常要排很久的队,以后,他们
若不得已必须在燕京停留,这里也就有了一个吃住的地方。
魏兰欣迟疑下只好收起来,楚明秋微微点头:“这就对了,你们好好休息,小箐,
不老,你们出来一下。”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转身出来,楚箐和不老随着他出来,到了院子里,楚明秋低
声吩咐她们,不要将府里的事给她们说,另外,放唱片时,不要拿四旧出来。
“老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些兵团战友,倒底是些什么人,你也不清楚,小
箐,自己要小心。”
楚箐撅起嘴,但还是低低的嗯了声,算是答应了,小不老小大人似的拉着她的手,
安慰她。
楚明秋很担心楚箐,所以,刚才在屋里,将楚箐家庭情况以半开玩笑的方式说了出
来,目的是警告其中的某些人,不要动楚箐的心思,别看楚箐的父亲被审查,可她的妈
妈和姥爷,依旧是政府高级官员。
那个时代都有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这个时代,这类人最多,告密者层出不穷,防
不胜防,今天是好朋友,一起滚被窝,和你说心里话,转身就把你卖了,这种事,太多
了。
楚箐又是个只关心唱戏,对社会上的这套,压根不懂,甚至不想懂,所以,楚明秋
很担心她。
也不知道她的那些兵团战友有没有听懂,楚明秋能作的也只有这些,不过,后院的
其他地方就不让她们去了,最多也就是这里了。
小不老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了,锻炼之后便套上冰鞋,在池塘练习,现在她也只能
自己训练了,黄立忠也到五七干校去了,市体委的五七干校设在河南。
大规模上山下乡的同时,五七干校也遍地开花,人民日报在八月一日的社论中指出
,全国都应该成为毛泽东思想的大学校,这篇明显有上级意图的社论,在全国得到迅速
响应,各地都在建五七干校,朱洪在离开燕京前,还特地到几个部门介绍了五七学校的
经验。
这场五七学校中,山里暂时还没受到冲击,不过,楚明秋非常担心,朱洪勇子已经
下乡插队了,第一步浑水摸鱼已经成功,可接下来的第二步,让人遗忘,真能办到?楚
明秋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他给老爷子去信,说了自己的担忧,老爷子回信告诉他,山里不是世外桃源,学校
不可能游离世界之外,学校被废是迟早之事,当初设立学校的目的是保护这些人不受殴
打和侮辱,现在最爆烈的混乱已经过去,运动渐渐走上轨道,虽然还有部分暴力举动,
但那也只是有计划有组织的,所以,学校的使命已经结束,现在能拖多久算多久,拖不
下去,解散也无妨。
小不老轻盈的跳跃,旋转,就象只娇小的精灵,在清晨起舞,宋小芸都看呆了,她
一向早起,今天也一样,在院子里四下转转,没成想在这居然看到这样惊人的一幕,难
怪昨天楚箐说小不老在练花样滑冰。
花样滑冰,以前,她只在电影上见过,今天居然在这里,这个有些破烂的小院子里
,看到真人秀。
小不老刚刚收势,宋小芸就拼命鼓掌,手掌都拍红了,小不老一惊,抬头看见宋小
芸,认出她是随楚箐回来的兵团知青,才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
“这里还可以滑冰啊。”宋小芸欢喜的跑到岸边,对冰面上的小不老说道,小不老
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每天都在这滑冰吗?”
小不老再度点头,随即想了想又说:“再过一个月左右就不行了,冰面变薄了,就
不安全。”
小不老滑过去,宋小芸看她穿得淡薄,连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还滑吗?”
小不老摇头:“今儿就到这,上午该力量训练。”
“力量训练?你是花样滑冰队的?”宋小芸很好奇。
小不老再度摇头:“老师布置的,我老师是市花样滑冰队的,现在他上五七干校去
了,不在燕京。”
宋小芸皱眉:“他不教你了?上干校?他是走资派?”
小不老摇头,没作声,宋小芸很遗憾,可越看这小姑娘,越是喜欢,伸手将围巾摘
下,给小不老系上,然后端详下,满意的点头:“好,很漂亮。”
小不老有些不安,宋小芸给她的感觉还不错,没有威胁,可这围巾,..,是贵重东
西。
“不行,...”
“带上,我那还有。”宋小芸佯装生气,小不老还是有些不安,可也不好将围巾解
下,俩人就在这聊天。
可这聊天,基本上是宋小芸占主动,她问一句,小不老答一句,这让她有些郁闷。
“你们在这瞎聊啥,不老,赶紧回去换衣服,当心着凉。”楚箐忽然过来,楚箐的
房间也没了,这两天她和小不老住一块,早晨起来,没看到小不老,知道她上这来了,
便赶紧过来。
小不老赶紧将外套脱给宋小芸,跑着离开,宋小芸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皱,感觉
她身上有故事。
“不老,不老,永远不老!”宋小芸喃喃道:“她父母取的好名字。”
楚箐点头:“赶紧去吃饭,你们是十点的火车,吃完就得上火车站。”
宋小芸搂着她,笑眯眯的问:“好,这就去。”
楚明秋并不希望她们留在家的时间太长,有点送瘟神,早点送走早点完事的味道,
只是他做得巧妙,知青们都没感觉出来,只有虎子察觉了那么点意思。
“你不喜欢她们?”虎子问道,楚明秋摇头:“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只是家里,这
样说吧,我不喜欢家里有不了解的外人进来。”
虎子苦笑下,微微摇头,觉着楚明秋太谨慎了,在他看来,这后院的秘密几乎都消
除了,特别是那些四旧,已经全部送到山里,其他便是排练厅,还有什么?
楚明秋轻轻叹口气,慢悠悠的说:“这后院的存在便是最大的秘密。”
虎子想了半天有点明白了,以前,楚明秋将空院子都分给他们了,他们走后,又让
其他人住进来,非要把这空院子给填满了。
上海知青们走了两天后,勇子和小八先后回来,大家伙后院又是一番热闹,大家伙
聚在一起交换在各地的见闻,勇子说起村子里每年要出去要饭,穷得连裤子都没有,让
大家伙惊讶不已。
“要不是公公给的五十斤粮票和一百块钱,我们恐怕也只能去要饭了。”勇子说着
连连摇头,猛子笑嘻嘻的,跃跃欲试的说:“我倒是很想提会下,要不是哥拦着,我就
跟他们去了,要饭,多好玩。”
“去,去,去,”勇子瞪眼:“你丫要敢去,打断你的腿!”
楚箐睁大两眼,先是满脸不信,然后不住摇头,虎子叹口气,小八则笑了笑:“我
们那也苦,可也没到没裤子穿的程度,我们那每年都吃国家的救济粮,这粮食要晚到一
天,全县都断粮。”
楚明秋微微笑道:“看来上山下乡也个好处,整天待在城里,想象着天下大同,丝
毫不清楚国家的实际情况,还是毛主席英明,把你们这帮家伙都赶到农村去,了解下中
国的实际情况,别整天在城里吃饱饭,无所事事。”
“去你的!”虎子最先反应过来,当胸给他一拳,小八马上从后面保住他,勇子随
后也反应过来,同样上去,几个人闹成一团。
猛子楚箐翠儿等人在边上乐呵呵的看着,不住叫嚣要将楚明秋拉出去批斗,小不老
笑眯眯的坐在边上,为楚明秋加油。
这个春节很热闹,临近春节前,林晚和菁子也回来了,后院更加热闹,山里的六个
知青中,只有燕行宽留在山里,菁子说这燕行宽中邪了,每天就是看书,要不就是摆弄
那些电子元件,他那房间比狗窝强不了多少。
林晚自从进山插队后,便没回来过,倒是楚明秋进山好几次,山里人多眼杂,俩人
没有机会相聚。
楚明秋高兴得不知所以,俩人是小别胜新婚,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整天形影不离
。不过,楚明秋还说不敢太嚣张,俩人只在深更半夜,众人都睡下后才相会,温存缠绵
之后,楚明秋又悄悄离开。
被浇灌之后的林晚变得更加娇艳,原本就非常美丽的容颜上,又多加了一层成熟的
魅力,更加有吸引力。
所有人中,大概只有小八有点察觉,楚明秋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巡查,是最后睡下
的,所以,他的行动,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任何人。
所有的一切都心知肚明的只有赵叔,可赵叔巴不得楚明秋早结婚早生孩子,他看着
林晚的目光多了层亲近,背地里提醒楚明秋,早点结婚。
楚明秋知道赵叔的意思,可结婚,他还是有点犹豫,婚前觉着刺激,可真要结婚,
好像还早点,他们俩人都不到二十,而且林晚还在山里插队,按照中央规定,知青三年
内不许结婚。
晚上,楚明秋搂着林晚软绵绵的身子,低声将事情告诉她,林晚满脸红霞,浑身好
像没有力气。
“现在就结婚?可按照中央规定,知青下乡插队,三年不准结婚,你去了还不到一
年,我们也还不到二十,再等上两年,我们也才二十二,还来得及。”
林晚伏在他怀里,娇嫩的身子紧紧的贴着,楚明秋说的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就
象永远躺在他怀里,永远就这样。
楚明秋说着话,没听见林晚的回应,再仔细看,她已经睡熟了,他不由苦笑下,这
丫头.....
可惜,欢乐的日子很短,春节过后,林晚菁子她们又回山里了,楚明秋觉着晚点回
去没什么,反正三叔不会说什么,可苏子青说开春便是农忙,村里毕竟还是给了她们一
些地,不能让地荒了。
春节期间,家里的客人并不多,也就是葛兴国殷柔柔和殷红军他们,让人有点意外
的是,猴子跑来了,大家伙又闹腾了一晚上。
二月底,众人陆续离开燕京返回各自的插队点,楚明秋也只能依依不舍的送走林晚。
谁知道,刚进入三月二日,珍宝岛冲突爆发,三月三日人民日报头条报道,苏联边
防军侵入我国领土,打死打伤我边防战士,三月四日,人民日报和解放军军报,同日发
表社论,反击苏修。
整个中国沸腾了,燕京连续数天举行大规模群众游行,首都上百万群众上街游行,
到苏联大使馆门前抗议。
楚明秋破例参加了这几天的游行,他对游行很好奇,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不过,
中苏关系紧张,虎子楚箐的插队点距离边境线不远,他买了张全国地图,可也没查到珍
宝岛在哪,倒是找到了虎林县,看看距离虎子他们还挺远,他们在哈尔滨的正北面,虎
林则在东北偏南,距离还是挺远。
可他还是给虎子去信,告诉他一切要谨慎小心。在信里,他的话说得很隐秘,不知
道这信会不会受到检查,所以不敢写明,只能以隐晦的字眼告诉虎子,重要的是自身的
安全。
可他不知道虎子能不能看懂,也担心,在那个环境下,虎子身不由己。
第二节 珍宝岛的影响
正如楚明秋担心的那样,虎子他们是在三月一日回到连队的,第二天半夜,连队紧
急传达上级通知,中苏两国在珍宝岛发生冲突,全连进入战备状态。
“各连封存的武器立刻启封,各排长带队去领武器,家属全部后撤到师部,由师部
安置。”
连长在全连大会宣布师部决定,黑龙江建设兵团本就是办军半农,放下武器是农民
,拿起武器是战士。
全连进入临战状态。
老职工们神情庄严的列队离开,轻武器就封存在连库房,重武器全数封存在团部。
当晚,连队家属便分乘马车离开了。
“知青同志们,奉团部命令,所有知青编成两个排,女知青全部后撤到团部,由团
部统一安排。”
“男知青排,随你们排长去领武器,另外,葛兴国留下。”
葛兴国愕然看着连长,连长沉着脸继续宣布命令:“女知青,立刻在你们排长带领
下,到团部报道,现在立刻行动。”
全连就此转入战时状态,可女知青们却没动,连长继续宣布:“殷柔柔,楚箐,留
下,其他的,立刻行动!”
等了会,女知青排没有动,连长忍不住皱眉:“怎么啦?有意见!”
“是,连长,我有意见!”魏兰欣在队列中大声说道,连长看着她,魏兰欣深吸口
气,大声说道:“我们要和男知青一样,参加战备值班!我们也是知青,也是连的战士
!连长!我代表全体女知青,要求参战!”
“对!我们要求参战!”女知青们齐声叫道。
连长的脸顿时黑下来:“乱弹琴!”
指导员上前,举起双手安抚:“同志们,女知青同志们,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
但是,这只是分工不同,在战争年代,女同志也是负责后勤卫生和宣传鼓动,所以,团
部对你们的工作有安排,男女分工不同,没有其他的意思。”
马小红振臂高呼:“指导员!我们也是战士,我们要和男知青一样,上前线,打苏
修。”
连长大怒,将桌子拍得直响:“你们是兵团战士!战士!明白吗!战士就要服从命
令!三大纪律第一条便一切行动听指挥!服从命令!”
女知青们看着快要暴走的连长,只能不舍的离开会议室,套车上团部,团部在二十
里外的小镇上。
“你们三个过来。”指导员将葛兴国三人叫过来,葛兴国很是不解:“指导员,把
我们留下是为什么?”
“师部指示,你们三个,直接到师部报道。”指导员说着拿出三张介绍信,交给三
人。
“为什么?”殷柔柔不解,质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去师部!”
“为什么?”指导员不好回答,连长淡淡的说:“为什么?这还不明白!”
连长转身走到三人面前:“按照政审要求,你们是不能到兵团,这里是边境,随时
可能发生意外,但是,咱们去招兵时,怎么说呢,一筐好地瓜,非要塞上几个烂的,现
在战事临近,师部决定将你们这些黑五类子女,一律集中到师部,由师部统一安排工作
。”      葛兴国沉默不语,楚箐大为不满:“我们就是烂地瓜!”
殷柔柔深深的看着连长,然后才转身,连长冲他们背影叫道:“带上你们的行李!”
葛兴国三人都没理会,径直回宿舍,翠儿在宿舍里担心不已,看到楚箐回来,连忙
问啥事,楚箐没好气的回道:“没事,就烂地瓜的事。”
说着径直打背包,女知青们都在打背包,楚箐没一会便打好,其他东西塞了两口拉
杆箱。
“烂地瓜!?”翠儿不懂,纳闷半天,回过神来,楚箐的背包已经打好。
“让你们去哪?”翠儿追问道,楚箐依旧气哼哼的:“师部!”
女生都不明白,魏兰欣叹口气,宋小芸不解:“师部?你们去师部干嘛?”
楚箐没作声,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很显然带着一股气,翠儿不知道该怎么办,这
时外面传来虎子的叫声:“楚箐在吗?”
翠儿连忙出去,过了会,又进来,将楚箐拉出去,宋小芸她们知道虎子和楚箐关系
不一样,看到楚箐低着头站在虎子面前,虎子背着把五六半自动冲锋枪,在安慰她。
翠儿搂着楚箐也不住的说着什么,宋小芸迷惑不解:“究竟怎么啦?”
“这还用问,”马小红语气轻蔑:“你没见留下的三个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宋小芸还是没明白。
“黑五类子女,他们三都是黑五类子女。”马小红说道:“肯定是上面不放心他们
。”
“也是啊,”陈玉凤也附和道:“他们黑五类子女本就没资格到兵团来,现在情况
紧张,他们自然会被清理。”
“都少说两句,动作快点,马上要出发!”魏兰欣不想管这事,随着中苏关系紧张
,阶级斗争这根弦肯定又要绷紧了。
楚箐和翠儿回来了,翠儿帮楚箐提着行李,连里的马车已经套好,赶车的便是朱明。
翠儿将行李放在车上,殷柔柔和葛兴国早就等在车边,楚箐一到,三人便上车,车
上堆了不少行李,楚箐开始还没注意,走出连队后,她忽然发现,行李是四套。
抬头看看朱明,心知这是他的行李,他也是黑五类。
一路上,四人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楚箐听见殷柔柔在哼歌,她不由有些纳闷,
这会,她居然还有心情唱歌。
“生气没有用,倒不如开心点,你叔爷说过,生气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为什么
不快乐点呢。”殷柔柔说道。
楚箐不由苦笑,与殷柔柔坐在一起,看着漆黑的夜空:“你们说苏修会打过来吗?”
“打过来?咱们有几百万解放军,没他们的好!”葛兴国说道。
“就是,有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什么修
正主义都得趴下!”殷柔柔带着三分玩笑一分调侃。
楚箐没开口,原来她对黑五类子女这个身份无感,家里的黑五类多了,有什么大不
了的,可今天,她感到深深的屈辱,作为黑五类子女的屈辱。
马车飞快的奔驰,漆黑寂静的夜里,只有马车的叮当声。
中苏上万里边境,在今夜全都高度戒备,数百万士兵紧急归队,边境上所有军民都
接到通知,民兵封锁了边境,士兵枕戈待旦。
虎子不得不佩服,在他们离京之前,楚明秋给他们作的“形势报告”,现在已经部
分验证了,至于最后会不会发生大规模战争,还有待验证。
不过,虎子相信楚明秋的判断,所以,在其他人都很紧张的情况下,他却有条不紊
的作着准备,他的情况落在连长眼中,连长心里很是欣赏,觉着这个一班长选对了,绝
对是个好兵。
紧张的一夜过去,黎民时,上级的情况通报来了,珍宝岛冲突还在继续,兵团各驻
扎地要提高警惕,加强边境巡逻,但禁止开枪,除非发现对方有越境企图。
连长很有经验,巡逻任务又一个老职工班带上一个知青班。他们的巡逻地段并不长
,只有五里地,东边是六连的,西边则是西沟公社民兵团的区域。
第一次巡逻是连长亲自带队,沿着江边走一圈,对岸很安静,白茫茫一遍,江面没
有解冻,人可以过来。但连长不知道坦克能不能过来,连里现在没有重武器,如果坦克
过来,连里完全没办法。
老职工班很安静,他们大部分都是有过战场洗礼的老兵,知道什么情况该怎样应付
,知青班就不一样了,这些年青人很兴奋,沿途都在唧唧喳喳的低声议论。
“你们说,敌人有没有可能躲在那遍树林里?”
“打坦克容易,咱们用烧酒作莫洛托夫鸡尾酒,等坦克开过来,扔到坦克上。”
“你们看,就这地形,光秃秃的,无遮无拦,苏修要是从这里渡河,正好是咱们的
靶子。”
..............
知青们斗志高昂,可在老兵听来,十分幼稚,现在是冬天,北大荒的土地冻得梆硬
,完全没办法挖战壕,他们同样只能在无遮无拦的旷野上抵抗敌人的坦克,用军事术语
来说,他们的任务是阻击敌人的第一波攻击,为后方赢得时间。
阻击,意味着牺牲,他们这个连能挡多久,连长没有一点信心。
虎子背着枪走在全班前面,他的话很少,金扬武和王少钦跟在他身后,俩人开始还
和虎子说上几句,后来便自己低声聊起来。
来子身材矮小,走在队伍最后,他也背了一支五六式半自动冲锋枪,边走边和一个
来自哈尔滨的知青罗大宇说着话。
“我哥说了,苏修不敢侵犯我们。”
“你哥说了,苏修听你哥的?”罗大宇调侃道。
“我哥说过,苏修要侵犯我们,需要至少三百万人,苏修没这么多兵力。”
来子还小,心里没什么城府,有什么便说什么。
罗大宇年岁也不大,是老初二,闻言不由嗤笑:“苏修可有好几百万兵力。”
来子说不清,有点着急:“他就是没这么多兵,我哥说,苏修最多也就在边境上挑
衅,真要大规模入侵,他没怎么多人。”
罗大宇哈哈一笑,他前面的哈尔滨知青黄公来也笑呵呵的插话:“来子,苏修可不
听你哥的。”
声音有点大,整个队伍听得清清楚楚,王少钦回头望去:“你们说什么呢?”
“虎子,你弟在说,苏修不会大规模入侵!”
虎子没有开口,沉默的跟着前面的步子。
连长越听心里越烦,低声下令:“向后传,不许说话。”
命令一个一个向后传,队伍瞬间安静下来,他们在雪地里艰难的跋涉,在空旷雪白
的大地上,他们的身影是如此渺小。
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十多天,珍宝岛的战斗渐渐平息下来,师部传来命令,保持
战备,取消常备巡逻,每个连组成一个战备排,轮流驻守警备点。
连长指导员商议后,决定从男知青中抽调三十六人作为战备排,分为三个班,轮流
守在江边。
三十六人从全部男知青中挑选,来子自然没有被选上,他有些沮丧,因为选上的除
了要去江边守着外,另外两个班还要到团里训练,可以打枪,而且还可以不参加辛苦的
春耕,这对他很有吸引力。
一班中有七个知青选上了,在走之前,他们要接受基本战斗训练,否则连枪都不会
打,在他们走后,战备值班先由老职工承担起来,在春耕前,他们再回来。
来子一边帮虎子整理行装,一边低声抱怨连长没眼光,自己在家训练多久,论打架
,班上一半人不是他的对手。
“得了,在家好好的,别乱说话。”虎子低声吩咐道,上次巡逻时,来子说什么苏
修不会入侵,回来后,虎子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
“我记住了。”来子有气无力的歪在炕上,虎子整理好自己的,又去看王少钦金扬
武他们的,他们也被选上了,也在准备行李。
“呵,都在作准备啊。”
虎子回头看,葛兴国提着行李回来了,他一笑:“好巧,你回来了,楚箐,殷柔柔
也回来了?”
“都回来了,放心,都没事。”葛兴国笑着将被子扔到炕上,然后开始铺床。
虎子和来子立刻出来,跑到女生二班,女生们早两天便回来了,珍宝岛方向的局势
依旧紧张,双方都在调兵遣将,但其他方向却没有动静,上级因此判断,苏方还没有大
规模入侵的准备,兵团各连撤到后方的家属和女知青全数返回连队,葛兴国三人算是最
后归队的。
楚箐正在铺床,翠儿和宋小芸在边上帮忙,马小红嘀嘀咕咕的,楚箐听到虎子在外
面叫,连忙和翠儿出来。
虎子有些担心,可看到楚箐出来时的神情,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这才稍稍放
心。
“在师里有什么事没有?”虎子将楚箐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楚箐摇头:“没什么,就是组织我们学习,政治学习。”
虎子笑了,来子有些羡慕:“还是你们舒服,我们每天训练巡逻,累得要死。”
楚箐没有说话,翠儿冲他摇头,这可不是好事,集中在师部的,全是各连的黑五类
,或者说可教育好子女,足有几十号只多,其中有葛兴国殷柔柔楚箐这样新来的知青,
也有朱明这样的老知青和支边青年,他们也没的别的事,每天就是学习,毛主席著作,
两报一刊社论,然后便是分组讨论,每个人都要谈,就这样过了五六天,才让他们回来。
但对这些黑五类子女而言,这是严重的歧视,他们心里很不好受,师部每个人看他
们的目光都带着异样,好像他们就是一批异类。
殷柔柔和葛兴国都看出楚箐的不忿,俩人很担心她,私下里提醒她,千万要注意言
语,小组讨论时,也尽量帮她圆场。
楚箐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个黑五类子女的身份倒底意味着什么,各种无形的歧视就
象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她不知道该给什么人说,只好写信告诉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叔爷。
虎子也是她哥哥之一,趁着这个时候,她把自己的忧虑困惑和委屈都告诉了他。
虎子叹口气,在大院里,他虽然知道楚明秋的难处,可那时的生活单纯,除了家里
大院和学校,他们没有接触社会,现在,他们踏入社会,虽然时间还不长,可也明白了
,黑五类子女这个标签,真正意味着什么,也更理解楚明秋的艰难。
空有一身本事,却是无处施展!!!奈何!!!奈何!!!
这只是一件小事,可后面还有,看看朱明,他在这里六年了,可依旧是另类。
“你要学你叔爷,小心祸从口出,翠儿,以后要警惕小心,你们班上的那马小红和
陈玉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小心她们。”
这半年里,虎子不动声色的观察了所有知青,特别是女二班,对她们班上的几个人
说不上了如指掌,但性情大致都清楚,最危险的是两个人,马小红和陈玉凤。
按照楚明秋的说法,这俩人都是那种急切的想往上爬的人,只要有点利益,那怕仅
仅是个口头表扬,便不惜将他人踩踏在灾难中。
宋小芸比较单纯,心地也善良,对她不用作多的提防,也不用多示好;另一个需要
注意的是班长魏兰欣,这人性格看似直率,实则淡漠,对很多事看似关心,实则不以为
然,她应该不像外表那样。
剩下两个女生,哈尔滨的施慧和戴玉瑶,则无所谓,俩人没什么心机,属于那种不
会害人,也不会雪中送炭,胆小怕事的人。
楚箐默默点头,虎子又安慰了一会,然后才离开,翠儿拉着她回到房间,房间里暖
烘烘的,俩人很快铺好床,收拾好东西。
“楚箐,你们在师部都作些什么?”马小红靠过来,魏兰欣眉头微皱,陈玉凤也插
话道:“我们在团部每天训练,她们在师部,更安全,更舒服。”
楚箐觉着心里不舒服没有回答,翠儿皱眉:“说什么呢,到师部去,又不是她们自
愿的,是上级的命令,哦,看你们当时说得挺英雄的,原来也不过是胆小鬼,我看苏修
要打过来,你们多半当逃兵。”
陈玉凤被怼得哑口无言,马小红故作轻松笑了笑说:“我倒是忘了,你的身份与我
们不同。”
楚箐涨红了脸,以往与哥哥斗嘴,往往把楚诚志说得哑口无言,可今儿却不知道该
说什么好。
“好了,都少说两句,马小红,人家楚箐也是革命后代。”魏兰欣皱眉插话,她是
班长,一个班不团结,她这个班长能力便受到质疑。
“班长,你没搞错吧,楚箐会是革命后代?那是组织上搞错了,她不是黑五类子女
。”陈玉凤故作惊讶的叫道。
翠儿冷笑一声:“组织上还要跟你汇报,瞧你那模样,够格吗!”
“你!”陈玉凤急了,别看她名字中又是玉又是凤的,可跟羞花闭月没半点关系,
黑黑的,一张东北大饼脸,身材微胖,她也是官宦人家子女,父亲原是副科长,文革后
造反成功,成为局长。
平日里,陈玉凤便觉着楚箐娇娇怯怯的,跟个大小姐似的,每次都要刺她几句,可
每次都被翠儿给顶了回去,早就对翠儿不满了,此刻翠儿刺到她的痛楚,顿时恼羞成怒。
“陈小翠,你倒底是什么立场!”
“你算什么东西,我什么立场要你管!”翠儿才不管那么多,半点不让步,言语越
来越不客气。
“你!”陈玉凤气急。
“都住嘴!”魏兰欣终于发火了,大声呵斥道:“我们是一个班的战友,什么是战
友!连长说了,就是能将后背交给你的人!你们这样,能放心将后背交给她吗!”
翠儿很聪明的没有开口,陈玉凤不满的说:“班长,你在和稀泥,我们无产阶级和
资产阶级....”
“够了!”魏兰欣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这里都是人民,可教育好子女属于人民内
部矛盾,组织上既然同意她们到兵团来,自然已经考虑过相关问题,也通过了政审,陈
玉凤,你纠缠这个,倒是是什么居心?”
陈玉凤愣住了,她没想到魏兰欣居然冲她来了,她不满的反驳:“我能有什么居心
,我就是想纯洁我们连队。”
“那你跟连长指导员反映去,别在班上胡咧咧,连长指导员要是同意调她们走,我
没有意见。”
魏兰欣是真生气了,陈玉凤明显在挑事,楚箐她们三人是奉命到师部的,又不是自
己要求去的,陈玉凤先是抓这点,抓不着又转到出身这个原罪上了,这不是挑事是什么。
陈玉凤自然不敢到连长指导员那去,只能低头生闷气,马小红嘴角撇了撇,她刚才
没冒头,只是挑了个话头,她还记得,在楚家大院中,楚明秋对楚箐的介绍。
其实,她借这次到团部集训的机会,私下里打听了,连里这三个黑五类子女出身很
不平凡,在文革前都是高干子弟,楚箐父母还不算高的,真正厉害的好事葛兴国和殷柔
柔,葛兴国的父亲是中将,殷柔柔的父亲是副部长,这些职务,在她这个文革前的工人
子女看来,都是高不可攀的,如果在文革前遇上他们,自己最多是跟在屁股后面的份。
可惜,现在是文化大革命,这些走资派纷纷被揪出来,被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要不是顾忌他们的战友什么的,自己也不用这样缩手缩脚,还是文革刚开始那会好,
亮明观点,相同就是战友,反之便是敌人。
马小红暗暗拉了下陈玉凤,陈玉凤顺势闭嘴,魏兰欣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楚箐和翠
儿将床铺好,便出去了。
虎子和抽调出来的知青在连部前集合,连长和指导员鼓励他们到团部好好训练,虽
然只有两个星期,但也要认真训练,掌握好杀敌本领,准备迎击苏修。
虎子代表全体抽调战备排知青表示,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认真训练,练好本领,
保卫祖国。
虎子他们走后,连里每天开会,一方面介绍上级传达的形势,另一方面则部署开春
后的生产。
“现在,美帝苏修都封锁我们,企图将我们困死饿死,所以,我们要一手拿枪一手
拿锄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我们要发扬延安大生产运动
精神!多开荒多生产粮食,坚决打破美帝苏修的封锁!”
“发扬延安精神!”“打破美帝苏修封锁!”
几个骨干带头振臂高呼,知青们老职工和家属们一块振臂高呼,口号声响彻会场。
会后,连长指导员和各排排长以及党支部开会,决定今年将北大洼的三百亩开垦出
来,为了达到这个目标,现在就要作准备。
“我决定组织突击队,老职工要组建巡逻排,已经抽调不出人手了,所以,突击队
员全部在知青中挑选,你们看怎么样?”
指导员想了想点头:“我同意,老职工除了要抽调人手组织战备排,要加强巡逻和
训练,另外还要准备春耕,不能再抽调人手了,否则就会影响战备和春耕。同志们,十
多年没摸枪,这手艺有没有生锈啊?”
指导员的调侃,连长顿时不乐意了:“指导员,你这说的啥话,别看十多年没摸枪
了,拿起枪,照样杀得苏修找不着北。”
“连长这话没说错,指导员,别小瞧俺们,俺们是老兵,知道老兵是啥不,从死人
堆里爬出来的,这些东西已经到咱们骨子里了。”
“放心吧,指导员,到时候,就看咱们的!”
老兵们一个个毫不在意,提起战斗,个个都胸有成竹,其实他们又何尝不知,如果
苏修真打过来,他们这一连人,压根就挡不了几个小时。
会议很快通过了连长的提议,从知青排中抽调人手组成突击队,队员不分男女,突
击队成立后,就开赴北大洼。
突击队很快组成,这次剩下的男生全部入选,女生大部分入选,剩下的少数几个要
么生病要么有其他任务。
突击队在第二天便开赴北大洼,北大洼在连队东北方,是这片平原中相对较低的地
方,是一遍沼泽地,要开垦这片地区,首先便是排水,趁着冬季,挖出水沟,开春后,
水便顺着水沟排出,然后再挖开淤泥,以后便可以开荒。
工程量很大,这条水沟要挖七里长,关键是要烧地,将地烧开烧松,这才能挖得动
,否则就算用牙啃也啃不动。
一堆堆麦秸秆堆在规划的水沟线路上,汽油浇上去,一路火光,一路浓烟,这一天
的劳动量并不大,知青们在茫茫白原上欢快的笑着乐和着。
来子紧了大衣,虽然有火,可依旧感觉冷飕飕的,北大荒的风,刺骨。
葛兴国站在他身边,在这群男知青中,他虽然不是年龄最大的,可却是看上去最强
壮的。
楚箐将手合在嘴边,哈着热气,跺着脚,殷柔柔和宋小芸也同样如此,俩人笑呵呵
的看着燃烧起来的麦秸秆。
烧过之后,要赶紧动手挖,否则要不了一刻钟又得冻上,葛兴国奋力挥动镐头,虽
然烧过,土地上面是有些松,可下面依旧比较结实,一镐头下去,只能敲下一点。
干了一会,浑身发热,他脱下棉衣扔在一边,在手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又奋力挥动
镐头。
挖了一会,哨声响起,连长脸色阴沉,工程进展不大,尽管大家都很卖力,可这地
冻得太结实。
“必须再烧一会。”连长下令再拉一些麦秸秆来,葛兴国带着十几个男女知青扛来
一堆堆麦秸秆,堆在水沟上。
“停下!”“停下!”“停下!”
指导员气喘吁吁的跑来,边跑边喊,众人都愣住了,连长眉头微皱,挥手叫大家停
下。
指导员跑到跟前,喘了几口气后,才说:“团里来电话,让我们停止烧地挖沟。”
连长不解,这个工程已经上报团部,并得到团部的批准,怎么忽然发生变化了。
指导员叹口气:“现在两边局势紧张,上级要保持稳定,咱们烧地,动静太大了,
团部让我们暂时停下。”
连长这下明白了,对他们而言,这是烧地,可无论黑烟还是动静,都会传到对岸去
,对岸的想法恐怕就不一样了。
大家伙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来子很高兴,这活太累了,比抢收还累,他敞开棉袄,
乐呵呵的享受冷风。
“呵呵,咱们这一烧,苏修肯定害怕了,还以为咱们要打过去了。”项卫东说道。
来子摇头:“现在是敌强我弱,我们不可能打过去。”
项卫东点头:“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不会侵略别人,只有苏修美帝,才侵略成性
。”
来子迟疑下,最终还是没将苏修兵力不足,不会打进来的判断说出来,只是低低的
嗯了声,走了一段路,他跑向堆枯草,拉开裤裆畅快的释放着。
忽然他看到一条狗在不远处望着他,这条狗看上去瘦骨嶙峋,便冲它笑了笑,那狗
仰头冲天长啸,几条狗影从草丛中飞快蹿出,。
狼!不是狗!
来子下意识的转身就跑,他的心砰砰直跳,拼尽全力,跑!
“救命!”
一声撕裂原野的,长长的归家队伍陡然停下
“狼群!”
连长大惊失色,大声下令:“女生在内,男生在外!”
说着拿出五六半自动步枪,要射击,可几条狼奔跑轨迹很诡异,恰好挡住了他的射
击角度,而来子拼命奔跑,他也没有把握不会误伤他。
葛兴国看着来子,他清楚,来子是慌了,否则以他在几年在楚家后院所受训练,即
便不能杀掉几头狼,至少也能坚持到大家赶过去。
“来子,小心!”
没等葛兴国作出决定,楚箐已经向来子冲过去了,她的体力可就要比来子差多了,
惊慌中,脚步踉跄,手里紧紧抓着一根铁铲。
“回来!”连长大急,赶紧追上去,葛兴国也跟着冲出来。
“都别动!都别动!”指导员赶紧大声叫道,制止有些混乱的知青们。
“女知青在内,男知青在外!”指导员重复连长刚才的命令,狼群是北大荒最危险
的动物,每到冬天,狼群便会出现在雪原上,或在中国境内,或在苏联境内,江面结冻
,狼群可以随时随地越境。
现在出现在眼前的狼不过三五头,可狼是群是群居动物,也是狡诈的动物,出现的
只有三五头,隐藏着的有几头?他紧张的四下张望。
“注意四面!注意四面!”指导员大声命令着,一面紧张的看着连长和来子,他很
担心,枪声一响,对面的苏联人会有什么反应。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指导员的叫声顺风吹到连长耳中,连长紧盯着来子,来子脚下拌蒜,摔倒在雪地上
,一头狼凶狠的扑到他身上,厚厚的棉衣挡住了狼牙。
饥饿的狼狠命的将来子往回拖,来子完全慌了,手中的镐头无意识的乱挥。
“嗷!”
饿狼一声厉叫,竟然松口,楚箐赶到,她没有去打饿狼,而是战战兢兢的抓住来子。
“起来!”“快起来!”
楚箐的脸色雪白,恐惧的盯着饿狼,在她心中,来子就是她弟弟,两头饿狼也赶到
,死盯着他们。
葛兴国赶到了,双手持镐,紧盯着饿狼,冲来子楚箐叫道:“快走!”
话音刚落,连长挥舞五六式半自动冲锋枪过来,他的保险打开着,枪刺闪着寒光,
却没有开枪。
“盯着它,不要怕,你越害怕,狼就越会扑过来!”连长沉着的说道,两眼紧盯着
对面的狼。
远处传来一声狼吼,从草丛又窜来几只狼,狼群没有理会不远处的人群,只是盯着
两个敢面对它们獠牙的人类,发出低低的怒吼。
冬天快过去了,可它们的粮食也没了,眼前的人类就是它们新找到的粮食,有了这
几个人,这个冬天,它们就过去了。
葛兴国非常紧张,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握着镐头的手指关节发白。
“大家点燃秸秆!快,狼怕火,点燃秸秆!”指导员大叫着,知青们连忙点燃秸秆
,火光大盛。
指导员又带着大家伙慢慢向这边过来,队形保持不乱,很快与连长葛兴国会和,狼
群看到火光,果然露出畏惧之色,又是两声长长的狼吼,狼群转身就跑,远处一头强壮
的狼,它傲然的站在那,就象一位统帅。
狼群居然在白天出现这里,这引起了连长的警惕,回到连里,他立刻下令加强戒备
,提防狼群袭击连队营地,在到北大荒之初,曾经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接下来几天,连队都在紧张中渡过,不是紧张苏修打过来,而是警惕狼群。
三月十五和十七日,珍宝岛再度发生激烈冲突,双方都动用了远程重炮。
珍宝岛的炮火,在燕京引发持续的怒火,从三月二日的冲突开始,燕京便爆发持续
不断的游行示威,数百万群众走上街头,怒吼着要还击苏修的挑衅。
“呵呵,你这炮怎么跑我马口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明秋笑呵呵的将马跳过去,顺手将炮拿走。
“别,别,我没看见。”方朴有点着急了,伸手便要去抢,楚明秋手缩到身后,摇
头说:“说好了的,落子不悔。”
院子外面的高音喇叭高叫着,人民日报连日发表社论,高调宣称,坚决反击苏修的
进攻,捍卫国家领土。
俩人都没参加游行,在三月初时,楚明秋参加了几次街道组织的游行,可随后,上
级传来指示,黑五类及其子女要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派出所还派了个警察到家来
,告诉楚明秋,不准离开燕京,家里来人,要到派出所登记,楚明秋一一答应。
这本来就一直执行,狗子的三个堂兄过来,他就到派出所和街道登记了。
“你说,苏联真会打进来?”方朴抢不过来,便没有坚持,俩人都没将棋放在心上
,下棋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
“怎么可能,不是给你说过吗,最多也就是边境上一点小冲突,”楚明秋面带笑意
,这已经是方朴第三次问起这事了:“不过呢,你父亲,我不知道,可对其他老干部,
特别是军中将领,这是一件好事。”
方朴微怔,楚明秋笑道:“国难思良将嘛!”
方朴苦笑下,他父亲虽然也是战争年代过来,可...,毕竟是国家点名的二号走资
派,要想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个事件很严重,”楚明秋说道:“对我国的内政外交均产生巨大影响,从此,
我们将与苏联领导的华约阵营彻底决裂,而且,也不会投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世界
将正式形成美苏中的三角局面。
这个局面下,我们的实力最弱,世界以美苏争霸为主轴,我们要是操作好了,可以
获得巨大利益。”
“巨大利益?”方朴抬头看着他,楚明秋微微一笑:“两强相争,谁都想与我们作
朋友。”
方朴乐了,看着棋盘想了想,拿起车走了一步,开学以后,家里很安静,几个小屁
孩都上学去了,估计现在正在游行示威呢。
上山下乡还在继续,高六八级和初六六级除了少数几个还在坚持,其他的在春节前
,全部下乡插队去了,燕京的火车站开出几十列知青专列。
不过,初六七级和初六八级的动员又开始,这批人下乡就分两步走了,一部分年龄
大点的,要在五一之前下乡,剩下继续读书,充着初三年纪学生。
整个中国,数十上万所高中,没有一个学生。
大学,自然是停止招生了。
老师,全数参加政治学习。
不过,这与楚明秋和楚家大院无关,大院里该下乡的都下乡了,走得很彻底,适龄
的也就剩下楚明秋和水生,可他们是不用下乡的。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楚明秋和方朴几乎同时皱起眉,从外面进来几个陌生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
中年人穿着整套旧工作服,戴了顶棉帽子,进来之后,他先打量下小院子,又看看
楚明秋和方朴。
“你是方朴?”
中年人没有理会楚明秋,直接问方朴,方朴点头,他看到中年人身后的人,其中有
一个比较熟悉,好像是燕大的。
“我是燕大物理系工宣队队长尚财年,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从下周一开始,回校
参加运动。”
楚明秋微微皱眉,起身,迟疑下,将方朴推到尚财年跟前。
“队长同志。”
“别叫我同志,我听说你们楚家是资产阶级,属黑五类分子,我们之间不是同志关
系。”
“嗯,我们楚家是民族资本家。”楚明秋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不过,算了吧,可
,队长,我不称你为同志,那怎么称呼您呢?”
尚财年顿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楚明秋小小的顶了他一下,马上
收兵:“队长,您让方朴回去参加运动,是对他的爱护,这点,我非常理解,可他的伤
还没有完全好,需要进一步治疗,而且,他现在是残疾人,上下床铺,还有拉屎拉尿,
都需要人帮忙。”
队长看着方朴红光满面的样子,有些怀疑,又上下打量下楚明秋。
“残疾?”
“对,”楚明秋点头:“他伤了脊椎,此生再无站起来的可能,经过手术后,控制
在小腿以下。”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队长身后一个穿着旧军装的年青人厉声喝问。
“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楚明秋一本正经的说:“他住在我这,是为了给他治病。”
“你是医生?”队长怀疑的打量他,楚明秋点头:“以前贵校的人来过,贵校的医
院有他的伤情记录,你们要不信,可以调阅病历,我相信,贵校肯定有详细的记录。”
方朴跳楼事件在燕大影响很大,甚至可以说直达天听,在方朴刚到楚家时,燕大革
委会也派人来看过,那时方朴躺在床上,一脸死相。
队长再度端详方朴,方朴现在精神和身体都很好,除了起不来,其他看上去都不像
是病人。
“我们接到上级通知,方朴必须回校。”
楚明秋心里咯噔下:“他还是个病人,作了大手术,还需要后续治疗。”
“这个后续治疗还有多久?”
“这个,我不知道,这样吧,我给你们介绍下他的病情,你们稍等。”楚明秋说着
转身进屋,拿出方朴的病历和各种检查结果,放在队长等人面前:“方朴伤在腰椎,腰
椎是神经非常密集的地方,这导致他的下半身失去知觉,简单的说便是瘫痪。
腰椎的治疗非常复杂,手术只是一个方面,他的手术非常成功,但也只是将伤势控
制在膝盖以下,也就是说,原来他的瘫痪在腰部以下,现在已经控制在膝盖以下。
现在的问题是,方朴的伤势并没有痊愈,手术只是控制了伤势发展,如果没有后续
治疗,他的伤势又会重新发展,慢慢的从小腿发展到大腿,如果,有什么别的事,甚至
可能继续向上,一直到胸口。”
队长眨巴下眼睛,看着病历,楚明秋深刻怀疑他压根就没看懂。
一个年青人拿起X光照片对着日光看,楚明秋立刻注意到他,这人看上去好像懂点
医。
不过,楚明秋没有指点他的打算,只是静静的等待。
队长明显不懂医,可能文化也不高,连看病历都很费劲。
队长抬头看着两个年青人,这俩人都在看病历和X光照片,神情很是专注。
“你学过医?”一个年青人将病历放下,这些病历从燕大附三院到中医院,全部主
治医生的医嘱,开过的药,全部记录在案,自然也包括了楚明秋的。
楚明秋留下的自然是中药药方和针灸方案,此刻闻言,便点头:“家传的,另外,
跟着高庆老师学了六年。”
年青人不由惊讶,不是什么家传,而是因为高庆两字,他是医学院毕业,自然听说
过高庆的大名。
医学是一门实践科学,老百姓上医院,并不关心医生是黑五类还是红五类,他们只
找能看病的那一类。
队长眉头微皱,年青人有些犹豫,毕竟是医生,不好昧着良心说话,楚明秋笑了笑
,拍拍轮椅说:“其实,你们把他带走也行,我每天除了给他治疗外,还要伺候他拉屎
拉尿,早就想让你们学校派个人来,你们来了,正好,派个人来吧。”
“想得美,”队长冷冷的说道:“他是什么人,他父亲是二号走资派,自己还跳楼
,试图自绝于人民,属于死不改悔的花岗岩脑袋,这种人还想让我们无产阶级伺候!做
梦!”
“那你要把他接回去,他怎么吃饭,怎么睡觉,怎么拉屎拉尿?”楚明秋顺势反问
道。
方朴忍住笑,他当然清楚楚明秋在干什么,这不就是他娘的在挖坑吗,那工宣队队
长傻不拉唧的就往里跳,掉坑里还不知道。
不过,回校肯定是一大问题,上卫生间是最主要的,其他的还没那么严重,他已经
可以自己干了。
队长愣了会,然后才蛮横的叫道:“这我不管,上级的命令是让方朴回校参加运动
。”
楚明秋愣住了,方朴眉头紧皱,随即又松开,点头说:“队长,我是个残疾人,行
动不方便,要搬回学校需要做点准备,要不这样,你们给我点时间,我收拾收拾。”
楚明秋却摇头:“你的治疗还要一段时间,别看你现在情况不错,如果没有持续治
疗和完善的照顾,他的伤势会恶化,到时候,是你把他弄回去的,你就要负责。”
尚财年别看文化不高,却十分敏锐,一手叉腰,瞪着楚明秋:“你在威胁我。”
楚明秋微微摇头:“不是威胁,是事实,你是燕大物理系工宣队队长,他是物理系
学生,回校后,也应该由物理系管,也应该是物理系派人照顾,他出了任何意外,首先
第一个有责任的便是物理系的领导。”
尚财年冷笑下:“你还别威胁我,我们工人阶级不怕你威胁,方朴,我正式通知你
,三天以后回校参加运动,另外,还有,燕大的学生大部分都分配工作了,你也不能吃
闲饭,也要分配工作。”
“队长,他这个样子,怎么工作?”楚明秋连忙叫道。
尚财年勃然大怒:“楚明秋,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干扰我们的工作,就开你的批斗
会!”
方朴连忙开口:“好,好,三天后,我到学校报道,您是在系党办吗?”
尚财年点头:“对,地方,你找得到。”
楚明秋无奈的叹口气,尚财年带着人走了,方朴叫他坐下,俩人继续下棋。
“没有用的,”方朴说道:“恐怕他也无法做主。”
楚明秋点头,这尚财年不是笨蛋,楚明秋试探了下,这家伙很快便反应过来,可他
依旧坚持要方朴回去,说明他今天来本就是负有使命,方朴必须回去了。
“你的伤势,暂时稳住了,不过,不能劳累,行动的时候,必须小心,千万不要触
动伤势。唉,如果,...,或许,还可以进一步减轻。”
楚明秋很遗憾,方朴不但是将来的护身符,也是极好的试验材料,这段时间,为给
治病,他研究中医配方和药材,医学能力大幅提高,甚至还研究出两种保健药来。
方朴四下看看,然后才低声说:“你不懂,现在中苏局势紧张,上面肯定要清理,
像我们这样的人,一定会被看起来,能不能留在燕京都不知道,你也要做点准备。”
楚明秋悚然一惊,他立刻意识到,方朴是对的,今天这事不是孤立的,方朴是因为
他父亲的原因,他虽然是黑五类,但没有什么影响力,也没有什么权力,威胁不大,不
过,山里的人就不一样了,古震孙满屯,他们恐怕要回来了,还有,吴锋,这个前军统
成员,一直被监控,他恐怕也得离开山里。
方朴不得不走了,楚明秋骑着三轮车,将他送到燕京大学,这一路上都是标语和游
行队伍,可十七号之后,围绕珍宝岛的冲突渐渐平息,中国实际控制珍宝岛,简单的说
,中国打赢了。
燕京大学很安静也很热闹,安静是指没有多少学生,以前到燕京大学,沿途都是荷
尔蒙飞扬的年青小将,现在则很少看见他们,热闹是燕大还是那样,到处是大字报,除
了内容改变了,其他没有什么变化,高音喇叭依旧铿锵有力,播音员的嗓音充满战斗力。
到物理系党委办公室,尚财年不在,工作人员告诉他,尚队长在参加物理系反修誓
师大会。
楚明秋只能出来,陪着方朴在楼外等着,方朴看着熟悉的环境,以前常来,一年多
没来了,这里变化不大,物理系的三层小楼被大字报给覆盖了,楼外的柏树吐出了绿芽。
俩人没有多说话,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坐在边上,偶尔路过的人看到方朴也不敢与他
打招呼,脚步匆匆的走了。
“你看,你这面目可憎,把美女都吓跑了。”
楚明秋看着一个漂亮的女生脚步匆匆跑过去,方朴笑了笑:“怎么看上了?这要文
革前,我可以帮你介绍,现在嘛。”
“老子有女朋友,这美女,...,她是学生还是老师?怎么没分配?”
“她,..,呵呵,算老师吧,六五级的,中文系学生,应该是留校了。”方朴的微
笑里带着丝深意。
“猥琐,极度猥琐,就算有什么,那也是物质交换,文革怎么没揪出来,我记得,
生活作风问题,可是大问题。”
“谁敢!那人现在可是中央文革的红人。”
“他们干嘛不结婚?”
“那人有老婆。”
楚明秋大为惊讶,原以为这个时期的人很纯洁,至少高等学府里该纯洁,可没想到
依旧有潜规则这种东西。
这个时期,大学生可没有双向选择,自主择业这样的事,全部按照国家需要分配,
至于去那,就看你的能力了,毫无疑问,留在燕京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为了这个,这所高等学府内,每年到分配时,都有一番暗地里的厮杀较量。
那个漂亮的女人不过利用了上苍给她的天赋,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楚明秋忽然有些好奇,这种生活作风问题,是这个时代
最好的攻击武器。
方朴一笑:“文革前,我是校学生会的,有权参加学生分配会议,本来定的是另一
个男生。”
楚明秋明白了,他说的是这个时期的另一大特色,群众评议,方朴自然是学生代表
,了解的内情更多。
会上定了一个,最后结果变成了另一个,这里面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那你为什么不伸张正义?”楚明秋很好奇,质问方朴,文革前的教育都是正面教
育,灌输的都是高大上的东西,方朴身为高干子弟,学生中的党员干部,没有站出来主
持正义,这才是令人奇怪的。
“我当然问了,”方朴苦笑下:“那家伙很不幸,追求过这个女生,所以,在名单
还没最后确定的时候,这女生揭发了他,说他曾经说过,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农村饿
死过人,这是有意给社会主义抹黑。”
说到这里,方朴双手摊开,很自然这种言行的人怎么可能留校,而那个女生便自然
留下了,那个男生则被分到甘肃去了。
“有个哲人说过,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楚明秋叹息道,方朴皱眉
:“那个哲人?我怎么不知道?”
楚明秋一笑,方朴也乐了,在扔了个纸团砸在他身上。
又等了一会,陆续有人来回,他们就象躲瘟疫一样,绕过方朴和楚明秋,进楼了。
楚明秋看到被几个文质彬彬的人簇拥着过来,他嘴角滑过一丝嘲讽,心中忍不住闪
过四个字,斯文扫地。
“尚队长!”楚明秋起身叫道,尚财年看到他们,带着几个老师过来,打量下楚明
秋和方朴,方朴坐在轮椅上,衣服穿得厚厚的,旁边的三轮车上有几个包裹。
“我送他回来报道了。”
“嗯,”尚队长威严的点点头,然后说:“他的事,我回来后,已经报告了校革委
会,校革委会指示,方朴交给校革委会安置。”
“那校革委会怎么走?”楚明秋听明白了,尚财年说:“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方朴
知道该怎么走。”
说完就不再理会俩人,带着人进楼了,楚明秋转身,将方朴推到三轮车前,将他抱
上车,又把轮椅收起来放上去。
方朴指路,俩人很快到了校办公楼,这办公楼是五十年代修的,有五层楼高。
楚明秋上楼找到革委会办公室,刚说完来意,办公室内的一个中年妇女便将他领到
一个办公室门前。
“方朴的事,你找办公室柳主任。”
柳主任四十多岁,戴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文气,楚明秋告诉他,方朴就在楼下
,如果要他上来,就派两个人将他抬上来,自己一个搬不动。
柳主任很理解,下楼见过方朴,就在楼下为方朴办了手续。
看着方朴将一张表格填满,柳主任才说:“方朴的住处还是在学生宿舍,原来他住
二楼,现在要调整下,这样吧,你们等着,我到学生处和后勤处跑一趟。”
楚明秋自然不会反对,俩人便又在办公楼前等着,学生处就在办公楼里,后勤处则
要远点,这位柳主任看上去挺殷勤。
没多久,柳主任便办好了,给方朴拿来新宿舍的钥匙。
“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哦,给我打电话也行,生活上有什么事,也找我,
你的事,现在归校革委会直接管,明白吗?”
方朴点头,这意思很清楚,物理系不管他了。
柳主任叫来两个人帮着楚明秋将方朴送到宿舍,帮他将床铺好,蚊帐挂上,把房间
打扫干净,等等。
做完这些事,时间已经到中午了,楚明秋和方朴在燕大食堂吃了他回校的第一顿午
餐。
午饭后,楚明秋便没再动一根手指头,所有事都是方朴自己动手,洗碗,上床午睡
,下床解手,楚明秋给他作了木马桶,燕大学生宿舍用的是公共卫生间,而且是蹲式的
,这样的卫生间,方朴是没办法用的。
排泄,是方朴最大的困难,看着他艰难的倒掉马桶,再将马桶清洗了,楚明秋叹口
气,将他推回房间,现在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住,整个宿舍楼也没两个人。
“我走了,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照顾好自己吧,嗯
,每周我会来一次,有事打电话写信都行。”
方朴笑了下,微微点头,然后将楚明秋送到大楼门口,方朴判断,他在燕大的时间
不会超过半年,学校现在拿他当烫手山芋,批也不是,保也不是,那是左右为难,所以
他们会很快将自己分配出去。
方朴走了,在楚家大院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这段时间离开的人太多,大家过了几
天也就适应了。
珍宝岛的冲突引起的社会震动,在三月底渐渐降温,枪声消失了,人民日报上的文
章也就没了,生活好像恢复到从前,可楚明秋却感到,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
春寒过去,绿树新芽,躺在暖暖的春日里,喝着茶,看着会书,小丫头偶尔发出几
句含混不清的音符。
这日子惬意!
街道上安静了,红卫兵小将们都接受再教育去了,楚明秋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每
天除了在工房加工工兵铲和野外背包外,便没有其他事,所以,他制定了个计划,继续
学习电子技术,将那本淘换来的数字电子彻底吃透,再将机械工艺这本书吃透,剩下的
就看看微观经济学原理。
说起经济学,每次进山,古震都要抽时间考察他的学习状况,问题是,能找到的经
济类书籍,他都看过了,现在国内的经济学书籍主要是五十年代从苏联传来的,楚明秋
没看完几本,他认为苏联没有真正的经济学,未来是市场经济为主,政府调解为辅的经
济模式。
前世,他作为选秀歌手,对经济学不是很关心,可经济贯穿了整个社会生活,就算
不关心也多少了解了些。
中国未来不会走苏联的老路,太宗上台后,推行改革开放,走市场经济的路,同时
保留了社会主义特色,经过四十年发展,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经济发展道路,取得了举
世瞩目的成就。
想着几十年后,楚明秋觉着那就是天堂,苏联模式最后解体,导致这个国家都没了
,所以,他对苏联的经济学论述不感兴趣。
但这个观点被古震批驳了,古震认为苏联的经济体制有问题,但如果不了解苏联的
经济体制,就无法说清这个体制的弊端,所以,要求他同样要研究苏联的经济学说。
楚明秋不以为然,中国现在的经济体制便是苏联的翻版,压根不用看,他的问题和
弊端,早就被古震们给研究出来了,只是没有找到治疗方法,或者说,政治领导人不愿
采用这种法子。
所以,出山之后,他只是简单的看了苏联的计划经济,把精力放在西方经济学著作
上,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能找到的西方经济学著作太少了,而且最新的研究成果,压
根找不到。
文革打断了很多,文革前,国家还能从国外买一些专业书籍回来,可文革开始后,
这样的事便再没有了。
“嗨,你倒是挺逍遥的,”楚眉笑盈盈的进来,看到他便忍不住叫起来,楚明秋抬
眼看了她一下,然后冲外面叫道:“侄女婿,进来吧,别躲了。”
赵立新笑眯眯的从外面进来,什么话都不说便到了儿子身边,小子咿咿呀呀的,冲
着他直笑。
“儿子,儿子!我儿子!”赵立新高兴得忘乎所以,伸手便抱起来,举到半空中。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腿乱踢,小嘴一撇,就开始哇哇大哭,楚眉连忙过来,责备道:
“瞧你,怎么弄的,别把他吓着了。”
赵立新不给,将儿子抱在怀里,就在院子里晃悠,楚眉笑嘻嘻的问:“你怎么知道
是他?他昨天才出来。”
“这有什么难的,你看这,”楚明秋顺手拿起一张报纸,递给楚眉,楚眉看是三月
二十八日的人民日报,这期人民日报用了三篇文章来讲干部问题,不消说,上面对被审
查的干部,有了新想法。
“这些天,每隔一两天,便有一篇这样的文章,这还不明白,一部分干部会被解放
,结合到领导班子中。”楚明秋依旧躺着没动,懒洋洋的说道:“老赵历史清白,有知
识,有战功,是党培养出来的干部,他若不能解放,谁能解放。还有,你笑得那样,这
不是老赵出来了,就是你红杏出墙了。”
“我就说你属狗的,”楚眉脸都没红一下,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在楚明秋的脑袋上
拍了巴掌,赵立新则无声的笑了,好长时间没听到楚明秋胡说八道了,此刻听见,到觉
着挺舒服。
“你回来就好,啥时候,把你们部里的上海轿车开出来溜溜。”楚明秋对赵立新说
道。
楚眉眉头微皱:“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清楚!”
“也没什么,就是有个家伙在咱们楚家的主意,卑鄙之人,只能以威镇之。”
郑宝的事,楚明秋一直挂在心上,咸鱼干插队去后,廖八婆悄悄给了他几次消息,
郑宝的心思还是没放下,宋三七和赤豆他们警告了郑宝,这又让他有些犹豫,所以,楚
明秋决定再泼上一桶凉水,彻底浇熄他这个念头。
郑宝这种人,只会畏威不怀德,所以,赵立新的上海轿车停在楚家大院门口,他的
心思恐怕就会得打消一大半,如果,纪思平再到街道来这一趟,然后再到楚家大院来看
看,恐怕他就再不敢想楚家大院的事了。
赵立新解放,给沉闷的楚家带来一段欢乐,赵婶张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楚明秋拿
出一坛珍藏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红,几个人热热闹闹喝了一通。
小不老好像知道他们要说事,吃过饭后便带着小平安小诚意和小静蕾到屋里作作业
去了,同样的,李金钟三人吃过饭后也各自回房读书去了,他们的学习任务也很重,楚
明秋开始并不明白该如何教他们,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他才算有了点法子。他给三人
布置了书单,让三人按照书单读书,但他不上课,有问题可以随时问他,另外,每三天
有一次固定时间的解疑。
饭桌上没说什么,饭后,几个人到了楚明秋的小院,楚明秋泡上茶水,三人就在院
子里说话。
赵立新一直抱着儿子,小家伙的适应性挺强,很快便与他玩得热闹,楚眉一直看着
他们父子玩闹,神情中满是温柔。
牛黄豆蔻和宋三七水莲都过来了,牛黄才知道郑宝的事,气得破口大骂,直说饶不
了这小子。
“这小混蛋当上了街道工宣队队长,就觉着自己了不起了,那尾巴翘得,小秋,你
等着,哼,当年,就算郑老实也不敢在我面前横。”
楚明秋笑了笑:“牛黄叔,放心吧,这后院,他住不进来。不过,您也别发火,这
工宣队队长说大不大,可现在正在风头上,咱们暂时退避三舍。”
“退避三舍?”牛黄不懂什么,可意思还是知道,忍不住叫道:“这都骑到脖子上
了,小秋,你....,你不敢出面,我来!我就不信了,收拾不了这小兔崽子!”
虽然过去快二十年了,牛黄对楚家的感情依旧还有,特别是楚明秋,感情是越来越
深。
豆蔻很担心,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牛黄要冲出去,可自己和水生树林的每月的票
据还在街道手中,这要得罪了街道工宣队队长,这票据要停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宋三七瓮声瓮气的说:“我看,只有把这小子的工宣队队长拿下,街道工宣队是中
药厂派出来的,牛黄,你看你们厂有没有人可以取代这小子。”
“着啊!”牛黄一拍大腿:“这事我来办,娘的,我就不信了,治不了他。”
牛黄说办就办,起身就走,楚明秋冲豆蔻说:“去把他拦住,让他别冲动,这事,
我已经想好了,”
豆蔻赶紧追出去,宋三七连忙问:“小秋,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其实,你说的法子很好,”楚明秋沉凝道:“拿掉他的工宣队队长职务,釜底抽
薪,是个好法子,不过,牛黄叔不是合适的人选,....”
“那你看段哥如何?”宋三七下决心要将郑宝拉下马,楚明秋想了下,再度摇头,
湘婶两口子都太老实。
“中药厂现在的头头是谁?”楚眉问道,她听说这郑宝的事,心里一阵恼怒,什么
阿猫阿狗都敢欺负上门了,真当楚家没人了。
“现在是张立平,也是药房老人。”宋三七说。
楚明秋略微想想说:“三七哥,帮我打听下这人的为人。”
“好,你放心,两天就给你回信。”宋三七说着起身,水莲也跟着起身告辞了。
赵立新一直在逗儿子,除了吃饭,他便抱着儿子,小家伙除了在最初有点认生外,
很快与他熟悉了,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
楚明秋看着他们父子,边与楚眉闲聊,赵立新这个时候能出来,无疑为他添了一大
臂助。
随着上山下乡运动展开,红卫兵组织烟消云散,社会秩序开始走上正轨,至少那种
肆无忌惮的武斗,弥漫全国的紧张气氛开始慢慢消除了。
楚眉问起楚箐虎子,他们就在中苏边境上,珍宝岛冲突对他们有没有影响,这段时
间,她很少回家,工宣队进来后,学校加强了政治学习,加上毕业生分配,她的工作很
忙,每天就打电话。
“小秋,你说苏联人会不会打进来?”赵立新问道。
“不会,边境上有冲突,大规模战争不会。”楚明秋的口气很肯定,赵立新轻轻哦
了声,然后问:“为什么呢?”
“很简单,苏联没这么大力量,”楚明秋说道:“中苏争端,苏联会不会大规模入
侵,这要放在世界格局上看,这不仅仅是中苏的问题。
当前世界主旋律是美苏争霸,苏联的主要力量压在欧洲,而入侵中国,至少需要兵
力三百万到四百万,否则压根就没效果。
其次,中国有毛主席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领导,有一批经历红军抗战和解放战
争的解放军将领,这批将领战斗经验丰富,骁勇善战。
第三,中国人民,人民支持中国政府,与政府同仇敌忾,我们有八亿人民,按照十
个人一个兵员,中国至少有八千万兵员,苏联呢,两千万了不起,咱们兵力对比占优。
第四,中国拥有核武器,决不可小看这个因素,中国是拥核国家,一旦打起来,谁
也无法控制战争的规模,万一打成核大战,中苏两国势必两败俱伤,获利的便是美国。
其他的就不说了,就这四条,就够苏修喝一壶的了,他们不敢入侵,最多在边境搞
点事,逼我们签城下之盟,可惜,勃列日涅夫打错算盘,毛主席岂会如他所愿。”
楚眉从赵立新怀里接过儿子,儿子玩了一阵后,有点累了,小嘴吧唧着,楚眉抱着
他进屋拿出温好的牛奶。
赵立新开口道:“中药厂是归轻工局还是卫生局管?”
楚明秋微怔,这个问题,他还从未考虑过,想了想说:“这事得打听下,怎么,你
有关系?”
赵立新点头:“当年华北干部学校培养了大批干部,有不少随部队进了燕京,有好
几个在市轻工局,以前我在部委,这次审查时,遇上几个在市委的同学,彼此了解了下
。”
“你们不是冶金部的吗?怎么和市府的人关一块了。”楚明秋有点好奇。
赵立新苦笑下:“你呀,这个时候好奇心还那样重,我们这次是牵连到华北干部学
校叛徒案中去了,康生说华北干部学校是特务窝,这所学校的所有学生和老师都要受到
审查,其实,这是冲老帅去的,当年他是校长兼书记。”
楚明秋点点头,赵立新拿起报纸,扫了一眼便落在头条上,楚明秋说:“两天内给
你准确消息。”
赵立新点头,随口道:“九大要开了。”
“自然之事,文革搞了几年了,好些事该有个结论了。”
要是包老爷子在,楚明秋还会说得更刻薄也更深刻,这九大在他看来就是个分赃大
会,这么多人闹腾了几年,整个国家闹得乱七八糟,无数阴谋家正眼巴巴的盼着这次大
会,好将这几年捞到的好处落到实处,简单的说是得到承认。
九大,就是这样的大会。
“你现在出来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楚明秋不想谈九大,这与他无关。
“组织上已经与我谈过了,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谈工作。”赵立新的语气
中没有丝毫失落,似乎觉着这是好事。
“工作还是要干的,”楚明秋笑眯眯的说道:“我建议你还是按照以前的规划,到
基层去干一段时间,另外,有机会,多读点书,你在华北干部学校学的那点东西,将来
是不够的。”
赵立新抬头看着他,孩子吃瓶牛奶,两眼一闭就开始睡觉,楚眉将他放在童车里,
然后坐过来。
“睡着了,咱们说话小声点。”楚眉话声刚落,门口便传来老刀的叫声:“公公!
今天开始吗?”
楚明秋连忙到院子里,老刀带着几个孩子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楚明秋告诉他们训
练内容后,老刀带着几个孩子开始训练,他主要是监督。
“你还在训练他们?”赵立新问道,楚明秋点头:“反正他们也没事干。”
“学校不是已经恢复上课了吗。”赵立新反问道。
“拉倒吧,教育系统没有一年以上的时间,压根不可能会恢复正常,你看看现在的
教师,还有课本,小不老本来该念四年级,现在直接提到六年级,连升三级,小树林本
该念三年级,现在直接升入四年级,小静蕾刚刚入学,就到二年级,年级虽然升了,可
课本还是得照一年级的来。”
这是中国教育史上的一大奇观,全国高中空无一人,初中只有一个年级,小学生则
三连跳,管你念没念,一切都按年岁走。
除了这个,还有课本问题,原来的课本不能用,那是封资修的课本,临时充满赶出
来的课本,充满粗制滥造,内容更是惨不忍睹,楚明秋没办法只能四下找来文革前的课
本,每人一套,让他们照着学。
赵立新闻言只能深深叹口气,楚眉也叹口气,中小学总算开课了,可大学就遥遥无
期了,在校学生大部分分配了,但没有新生入学,全国所有大学的老师都政治学习。
“我们学校正筹建五七干校,山西陕西河南湖北江西,都派人去选点了。”楚眉神
情中有几分担忧,儿子还不到一周岁,如果她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她简直不敢想。
“老赵解放了,眉子,你干脆就调到冶金部去。”楚明秋提议道。
赵立新摇头:“全国都在建五七干校,冶金部也跑不了,说不定更偏僻,眉子,该
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的。”
楚眉点头,有些伤感的说:“如果是我们俩人,我倒不担心,可儿子怎么办。”
楚明秋深深叹口气:“孩子可以放在家里,不过,你也别轻易答应去什么五七干校
。”
赵立新沉默半响:“先这样吧,眉子,还是调到冶金部来吧,就算去五七干校,两
个人也比一个人强。”
楚眉没有多想便点头,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只是被文革中断了,她接着说:“
过两天是周日,我们去看看奶奶吧,我有好长时间没去了。”
赵立新点头,迟疑下又问:“小秋,没有减刑的可能吗?毕竟当时是红卫兵先打死
人。”
楚明秋叹口气:“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觉着还是再等等。”
红卫兵,特别是老兵,他们当初的很多行为都被否定了,红八月打死人,政府也开
始在清查,当具体到岳秀秀,她的罪名是对抗红卫兵和文化大革命能不能减刑或释放,
楚明秋还没把握,所以,他不想冒险。
这个时期,申诉是个比较危险的举动,说不定就扣上一定死不改悔的帽子,特别是
现在,中苏关系紧张,外患威胁极大的情况下,万一再联想到什么里应外合,那问题就
大发了。
赵立新看着楚明秋,说实话,他无法想象,这个孩子在父母都不在,家里诸事纷乱
的情况,居然将这个看上去有些破败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干了这么多事。
随后,他又问起楚箐和楚诚志,楚明秋告诉他,楚箐在北大荒,原本说是参加京剧
队,可现在下放到连队,她的情况还不错。楚诚志就不清楚了,到了云南,就来了一封
信,说是挺好,实际情况,鬼才知道。
“这两孩子,随楚宽元,都倔得要命,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也好,出去吃点苦头就
知道了。”楚明秋提起楚诚志就一肚子火,一脑门浆糊,就知道瞎闯。
“这帮孩子....,唉!”楚眉也深深叹口气,楚诚志楚箐要去插队,也把她急坏了
,劝了好几次,两个孩子都十分坚定,把她说得哑口无言。
“哼,他们,会被这个时代记住的,”楚明秋淡淡的说:“红卫兵,上山下乡,将
来这段历史该怎么写,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变成了中年人,再回头看看这段历史,
他们会不会心里有愧!会不会忏悔!”
楚眉有些惊讶,楚明秋突然变得激愤,语气充满嘲讽,赵立新也同样意外,他不解
的看着楚明秋。
“老赵,你和眉子都是党员,将来这段历史,哼哼,贵党怎么落笔!”楚明秋摇头
叹息道。
赵立新陷入深深的思索,楚眉左右看看,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口,接下来,三人
都没心思再聊什么了,深夜,赵立新毫无睡意,两眼盯着屋顶,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
灰蒙蒙的。
“在想什么呢?还不睡?”
赵立新轻轻的嗯了声,楚眉将脑袋靠在他肩窝,其实,她也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树
影婆娑。
“是啊,将来这段历史该怎么写!!!”
“想那么多干嘛,要不,就说是刘少奇的流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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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发出来两篇,太好了,多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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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主,先顶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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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谢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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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心里没有什么愧疚,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
多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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