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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第三章 胡同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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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宽远这段时间很高兴,经过技术培训,产品质量大幅度提高,让他头疼的是,产品质
量上涨的同时,大家伙的积极性也高涨,每天的产量不但没下降,相反还增加了,每天
可以生产五十口皮箱。
顾三阳计算了下,如果每月生产二十六天,就算每口皮箱只赚十块钱,每月也能收
入13000元,每人的收入便能达到五百元以上。
这个收入,可比毛主席的工资都高!
“远子,这可不行,咱们的产量太高了,”顾三阳说道:“按照咱们的工资分配方
案,每个人的工资都在五百以上。”
楚宽远苦笑下,摸摸口袋,抬头看看墙上的标语,严禁烟火,禁制吸烟,又将手放
下,这两条标语是顾三阳写上去的。
这段时间,练兵的同时,顾三阳也制定了各种规章制度,而且他很聪明的将这些规
章制度交给全体人员讨论,讨论每条制度的必要性,这个过程,实际上完成了一次员工
培训。
“妈的,钱多了也头疼!”楚宽远有些哭笑不得,看看材料库,材料已经消耗三分
之二,过段时间恐怕又要上宣化一趟。
“停工吧,让大家歇会,嗯,这样,这开工都半个月了,给大家发点奖金,你看花
脸,还穿着旧衣服....。”
“穿旧衣服倒没什么,我怕的是,他们领了钱,四下乱花,引起别人注意,那就麻
烦了。”
谁不愿多挣钱呢,这些人中,赵子轩其实是黑户,户口还在插队的农村不在燕京,
没有户口便没有粮食关系,就没有口粮,只能上城外的黑市买粮食,价格是国家定价的
几倍,当然,他也不麻烦,石头现在负责那块,每月都可以给他带些东西。
“我担心的就是这点,”楚宽远看着外面,院子有一半被开辟出来,建成工棚,柳
长林和赵子轩正在搬一卷塑料,他默默思索片刻:“这样吧,还是发,先发两百,每人
两百,然后将厉害关系给大家讲清楚,反正以后大家都是高工资,若不行,迟早也要露
出来。”
顾三阳想了想觉着楚宽远说得对,不管怎样压,以后都是高工资,若要嚣张,将来
也一样嚣张。
发奖金,倒是很简单,钱就在保险柜里,他们销售都是零售,回来的都是现金,他
们只将一部分现金存进银行户头,其他的都是现金保存在保险柜里。
将大家伙叫到办公室里,这办公室其实也可以说是工作间,房间里除了办公桌外,
还有两部缝纫机,这是楚宽远和顾三阳的。
“大家伙都到了,”楚宽远说道,众人的目光却落在办公桌上那厚厚一叠的现金上。
“这段时间,咱们产量很高,质量也上来了,大家伙都辛苦了,我和书生商量了下
,决定给大家发奖金,每人两百。”
话音刚落,众人一阵喜悦,杨柳最小,也最活跃,其他人还矜持点,虽然高兴,可
还没说话,杨柳却叫出来:“哈,这么多!远子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顾三阳笑道:“领钱吧,今儿早点下班,大家早点回家,咱们现
在每天的产量是五十个,质量还要继续提高,大家都好好想想,怎么提高质量。
第一个,就你吧,杨柳!”
杨柳几乎是蹦着到顾三阳面前,马上签字领钱,拿着厚厚一叠十元大钞,笑得跟一
朵花似的,坐到边上数票子去了。
张月清不太会写字,几乎是半个文盲,她歪歪扭扭的在单子上签字,结果两百元现
金,手都在发抖,这是她这辈子挣到的最多的钱,当年她逃难到燕京,被花豹的父亲领
回家,俩人算是结婚了,可没几年,他就死了,留下个花豹。
虽然,她与花豹他爹没什么感情,可既然嫁给他,她便认命,而且那时,她都快饿
死,花豹他爹娶她,实际是救了她一命。
花豹他爹刚死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很艰难,她打零工,每月不到二十块钱,她和花
豹吃饭都不够,花豹饿得去偷人家的馒头,被人抓住,她跑去护着,后来,在街道工厂
干临时工,每月也就刚二十二块钱,后来,花豹混街面,情况才稍微好点,这几年,花
豹跟了楚宽远,经济上才更宽裕了。
可去年,她的工作丢了,临时工不让干了,她又开始四下找零工,可花豹不愿意,
他觉着自己长大了,可以养活她了,每月拿回家的钱也多了,但她觉着还是有个活计才
好,依旧偷偷的打零工。
花豹发现了,便让她到这家工厂来干活,这家厂很小,而且还有点危险,可她不在
意,她干过投机倒把,进过派出所,有什么办法呢,她也想象城里人那样,穿得体体面
面的,在高大的厂房里上班,可她能行吗!
这家厂小,可在里面工作没多久,她便觉着与街道工厂不一样,所有人都很好,没
有人瞧不起她,大家象一家人似的,她喜欢这个厂,喜欢这里的氛围。
暗地里,她觉着就算工资少点,也愿意在这干下去,可没想到这第一次领钱,便是
这么多,快赶上在街道工厂一年的收入了。
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是她会不多的字,她有些羡慕的看着杨柳那手漂亮的
字,才接过那叠厚厚的钞票。
“大家领钱的同时,我说几句,”楚宽远说道,众人都抬头看着他:“这次两百块
钱,这笔钱不少,可未来,大家领的钱会更多,这好不好!”
杨柳噗嗤一笑,众人都乐了,黄诗诗笑道:“远子,你丫脑子有病啊,这还不好!”
楚宽远笑了笑:“对,是我脑子有病,大家都清楚,我们能这样发钱,原因很简单
,我们是一家地下工厂,我们每个人都要牢记这点,如果,那天,警察查到这里,我和
书生是要去坐牢的。”
众人的笑声顿时没了,都有几分紧张,柳长林左右看看,小心的问:“远哥,你这
是怎么啦?”
“我担心的是,钱多了,嘴上就没把门的,没两天,街坊四邻就都知道了,咱们这
厂,就办不长了。”楚宽远说道。
顾三阳插话道:“你们说,什么厂,每月工资都上百,甚至几百块,这要让人知道
,人家能不怀疑,那些小脚老太到派出所街道一报告,咱们这厂还能办下去吗?”
众人这才明白,楚宽远说道:“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编一套说辞,比如,工资多
少,大家统一口径,书生这有个表,大家都要记住自己的工资是多少,以后不管是谁问
,是派出所还是街道,都是这个数,明白没有!”
“明白!”
这次的回答很整齐,黄诗诗拿着钱转身说:“远子说得好,咱们这厂来得可不容易
,是咱们吃饭的地方,被公安局给查了,咱们上那吃饭去,所以,咱们要象爱护眼珠子
一样爱护这个厂,你们说是不是!”
“对。”
“诗诗姐说得对!”杨柳也站起来说:“人家要问,我就说每月十八块钱。”
“你呀,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给你妈妈交代,这么多钱!”黄诗诗在她肩膀上拍
了巴掌。
杨柳愣住了,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楚宽远插话说:“黄诗诗,你也一样,还有
你。”
楚宽远冲赵子轩说道,赵子轩笑了笑:“我早就想好了,办个存折,存银行。”
“存银行?”楚宽远冷笑一声:“要这么简单就好了,营业员看你每月存几百元,
这么大的数字,人家能不怀疑?”
赵子轩愣了下,随即低下头皱眉思索起来,杨柳苦笑着看看手上的钞票,叹道:“
这没钱难受,没想到,有钱也难受。”
顾三阳将一叠钱递给楚宽远,楚宽远接过来,也没数便揣进兜里,然后签上自己的
名字。
“对了,书生,再拿五百块出来。”
“怎么啦?”顾三阳问道。
“人家舒曼,跑前跑后,给我们帮了这么多忙,这五百是给她的谢礼。”楚宽远放
下笔说道。
“哦,应该,应该。”顾三阳点点头,却没有动,这是他小心的地方,在人多的时
候,他绝不打开保险柜。
“我给大家想了个法子,”楚宽远说道:“第一个法子,存银行,但不要存在一个
储蓄所,分散,多跑几个储蓄所,淀海的,城北的,城西的,分散存,每次存钱,不要
超过五十,而且,杨柳,你要更少,每次不要超过二十;”
“为啥?”杨柳很是不解,疑惑的望着楚宽远。
“你太年青,”顾三阳替楚宽远答道:“现在,就算全民制企业,你这样年龄的工
人,每月收入不会超过三十,你手上的两百,已经快当得上别人一年的了。”
杨柳夸张的吐吐舌头,顾三阳说道:“所以,你要想清楚,怎么收好你的钱,还有
,你不能藏在家里,你爸是右派,得防着造反派到你家抄家。”
“啊,那怎么办?”杨柳叫起来,看着手上的钱,忽然觉着有点烫手,边上的范小
平搂住她脖子,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杨柳噗嗤笑出声来。
“我给你想了下,最好采取分散存银行的方式,多跑几个银行,存折要藏好,身边
最多留三十块钱。”楚宽远说道。
杨柳想了想,嘻嘻一笑:“行,大不了,多跑跑,难不成钱还咬手不成。”
“你们也要注意,身边的钱不要留多了,存银行时,一定要注意,别在家附近的银
行存钱,同一个银行,一个月最好不要超过两次。”
“明白了,远子,放心吧,我们可比你更在乎这个厂。”黄诗诗笑道:“你们说是
吧。”
“对!”众人哄笑着答道。
楚宽远这才稍稍放心,众人也将心事放下,喜笑颜开的议论起来。
顾三阳借机宣布,今明两天放假,大家回家休息,这下众人更高兴了。
说了会闲话,众人纷纷告辞,张月清回去将工房门关上,杨柳出去拿起扫帚将院子
打扫干净,其余人也纷纷动手,将杂物清理干净,整个院子很快变得有条理和干净。
楚宽远拿了将石头的两百块也揣在怀里,另外又将给舒曼的五百块钱揣了,然后便
推车出门,柳长林冲黄诗诗挤眉弄眼的笑了,黄诗诗也就笑了笑。
杨柳和范小平年岁相仿,两女很快便打成一遍,年少不识愁滋味,院子里经常听到
俩人笑声。
“诗诗姐,你说远子哥和舒曼姐能成吗?”杨柳凑到黄诗诗身边,好奇的问道。
黄诗诗张嘴要说,柳长林冲她使个眼色,黄诗诗笑了笑:“这成不成,要问你舒曼
姐。”
“我怎么觉着舒曼姐是愿意的。”情窦初开的杨柳有几分天真的扬头说道,范小平
乐了,杨柳扭头看着她,不解的问:“你笑什么,难道你没这个感觉!”
范小平不说话,只是笑,杨柳有点明白了,咬牙扑上去,狠狠的摁住她:“我叫你
笑!我叫你笑话我!”
没有人上去劝解,包括打扫了工房的张月清,也只是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们。
楚宽远并没有直接去找舒曼,而是先回了自己家里,将石头和自己的钱放在家里,
他的钱也同样是藏起来的,不是在正屋而是在杂物间,他将一块转取下来,从里面掏出
个小铁盒,将自己的二百元拿出来,迟疑放了一百元进去,然后将小铁盒放进墙洞里,
再将砖头放进去,在外面修饰下,又将箩筐放在前面,箩筐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不过,
到冬天,这箩筐里就装满大白菜。
收拾好后,他整理下衣服,然后躺了会,待醒过来后,感到肚子有点饿,看看时间
,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没有动,外面很安静,很显然,石头没回来,肯定又到燕子那
去了,这小子就好这口。
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他眉头微皱,也不理会,点上支烟,慢慢抽起来,六月的燕
京虽然很热,可只要不在日头下,便没那么热,更何况,他房间里还摆着个电风扇,家
里原来的风扇被抄走了,可他又在旧电器商店买了个。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出了什么事,楚宽远还是没起床,连续抽了两根烟头,
才有了点精神,起身准备做饭。
他保留在楚家大院的生活习惯,喜欢吃米饭而不是面食,这说来也怪,楚家都是北
方人,却喜欢吃南方的米饭。
将米饭蒸上,他开始摘菜,这时传来敲门声,楚宽远微怔,起身打开门,舒曼笑盈
盈的站在门外。
“今儿怎么有空了。”楚宽远将舒曼让进院子,舒曼看到摘了一半的菜,笑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
“是巧了,石头没回来,他那份归你了。”楚宽远也含笑道。
舒曼也不客气,坐下来与楚宽远一块摘菜,楚宽远擦擦手,出来时,手上多了个信
封。
“这是给你的。”楚宽远将信封递给舒曼,舒曼接过来手一捏便知道里面是什么,
有点意外的看着楚宽远。
“厂子开始生产了,一切都很顺利,”楚宽远说:“可没你的帮助,这个厂不会这
样顺利,今天,我们发奖金了,每人二百,大家伙商议,觉着应该给你一份,这是五百
,以表示我们对你的感激。”            这段话,楚宽远说得有些艰难
,这个时代可不是几十年后物质时代,这是个精神时代,物质匮乏,对金钱的态度分成
两类,一种是石头花豹这样的胡同子弟,从小生活贫困,对金钱不鄙视;另一种便是舒
曼这样的大院子弟,特别是那种知识分子,对金钱的态度可以说鄙视,所以,楚宽远担
心舒曼不要。
好在,舒曼很自然的将信封揣进兜里,笑道:“呵呵,这么多,五百块,比我爸爸
的工资都高,老实说,我现在还真需要钱。”
楚宽远坐下来,又拿了四季豆在摘,边摘边问:“你爸爸的问题还没搞清楚吗?”
“我爸爸清白着呢,”舒曼神情轻蔑:“只是他们不愿意去查。”
楚宽远点点头:“你爸爸是延安老干部,政治上没有问题,”说着他看看舒曼,忽
然觉着这话题没趣,便笑道:“算了,不说这些,对了,刚才外面在闹腾什么?”
“你不知道?”舒曼诧异的看着他,楚宽远微怔:“怎么啦?”
“最高指示,新的,刚发布的,大家都在游行,我还担心找不见你。”舒曼说道,
楚宽远低下头,随口说道:“呵呵,这事啊,你忘了,我是黑五类,游行这些事,与我
无关。”
舒曼哑然失笑,将摘好的菜端起来,到水槽那洗去,楚宽远又问:“你们学校怎么
样?”
“学校?还能怎样,现在,我也就是去转一圈,然后就溜回去看书了。”舒曼边洗
边说:“唉,这文化大革命还要多久才完啊。”
“谁知道呢,”楚宽远停下,抬头若有所思的说:“小叔倒是有个看法,他说九大
之后,恐怕就结束了。”
“九大?”
“对,九大,刘少奇邓小平的事,要九大作结论,他的事完了,文化大革命就结束
了。”
舒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学校并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松,学校更乱了,井冈山
派获得压倒性优势,但反对井冈山的学生又组成了新的红卫兵组织:四一四运动。
这个新红卫兵组织是四月六日成立的,可以算在四四派中,红卫兵成立后便与井冈
山发生激烈冲突,双方互相批判,大字报满天飞,最近更发展到小规模武斗。
“分配的事,我告诉了小叔,他说他现在也没把握,到时候再看。”楚宽远小声的
提到,面对舒曼,他有些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
“分配?”舒曼微怔,随即加快了动作:“管他呢,到那不是为社会主义服务。”
舒曼端着菜过来,楚宽远摘好四季豆,也拿过去洗,俩人忽然都没说话了,院子里
变得有些沉闷,只有远处传来的喇叭声。
楚宽远又拍了根黄瓜,作了个西红柿鸡蛋汤,晚餐就三素一汤,这个时代,这已经
很丰盛了,可俩人都觉着索然无味,气氛太沉闷了,于是俩人都是试图打破僵局,可都
没找到合适的话题,说上几句,便兴趣了了。
吃过饭,舒曼将碗洗了,楚宽远以为她会走,可她却拉了根凳子在院子里坐下,楚
宽远只好给她泡了茶。
“你最近在作些什么?”楚宽远问道。
“就看书。”舒曼躺在凉椅上,很惬意的摇着蒲扇:“远子,你也该看些书,厂子
建起来,有些钱就行了。”
楚宽远坐在藤椅上,同样摇动蒲扇,他抬头看着院子外的天空说:“我也看,高考
失利的第一年,街道让我下乡插队,我躲到楚家大院,那一年时间,我看了不少书。”
“哦,都是些什么书?”舒曼好奇的问道。
楚宽远忽然想起来,起身到厨房抱出个西瓜,直接一刀切成两半,然后给舒曼一个
勺,自己拿了个勺。
“都是老书,四书五经,二十四史,懂了不少道理。”
“四书五经!”舒曼拿着勺慢慢的吃着,这西瓜用水浸过,这个时候正好:“你看
得进去?”
楚宽远吃得很豪迈,西瓜汁从嘴边流下,他擦了下嘴巴,说道:“开始是很头疼,
很费劲,学校学的那点东西压根不够,哎,对了,你不是学中文的吗,应该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舒曼看了他一眼,说道:“其实,你该学一门外语。”
“嗯,小叔也这样说,”楚宽远说道:“他建议我学英语,我也学了,算个半吊子
吧。”
楚宽远看舒曼神情,便笑了下说:“你可别小看小叔,他可懂三门外语,正在学第
四门。”
舒曼惊愕的看着他,满脸写着不信,楚宽远摇摇头:“我这小叔,出生便是我家妖
孽,打小不会哭,到现在没流过一滴眼泪,可聪慧过人,我觉着四书五经二十四史艰涩
难懂,可他能倒背如流,神吧,英语日语俄语,正在学德语。”
“这小家伙这样厉害!真有这么神!”
虽然听楚宽远吹嘘过楚明秋的才干,可舒曼还是觉着有点言过其实,不是很相信。
楚宽远点点头:“不过,他赞成我读四书五经,虽然他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可怪
的是,他赞成看二十四史,可他说,二十四史是阴谋学大成,嘴上经常说什么,阳光底
下没有新鲜事,现在发生过的事在历史上都能找到。”
“哈,”舒曼禁不住乐了:“真的假的!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这话说得,古代也
有文化大革命?你问问他,古代有没有文化大革命?我还不信了!”
“你还别说,你要问他,说不定他呀还就能给你说一番道理,那天他过来,让他和
你说说,”楚宽远笑道:“不说他了,对了,你妈妈有消息吗?”
舒曼神情黯然的苦笑下,摇摇头说:“她也在专案组,我问过了,部里也不知道在
那。”
“呵呵,看来级别够高的。”楚宽远没心没肺的笑起来,普通人最多也就牛棚,不
是一般人,也进不了专案组。
“不许笑。”舒曼佯装生气,楚宽远嘿嘿干笑两声,收敛笑容:“好,不笑,还是
说说你吧。”
“不,说你。”舒曼纠正道:“你将来打算怎么办?”
这话已经说过一次了,楚宽远苦笑下,吃了两口西瓜,摇摇头:“这个问题,咱们
不是说过吗,我很清楚。”
舒曼又是一阵剜心的痛楚,看着楚宽远平静到冷漠的神情,摇头说:“我觉着你太
悲观了,小叔不是说了,未来一定会变,你要有信心。”
舒曼觉着楚宽远太悲观了,这样下去很危险,至少可以...,至少可以做点安全的
工作。
“我不是小叔,未来是光明的,可这未来是什么时候,还要等多久!”楚宽远有些
冷漠的反问道。
舒曼也不知道,她的心里非常苦涩,她想挽救楚宽远,至少让他心里好受些,这段
时间里,她与楚宽远交往,深知他看上去很平静还经常有笑容,可实际上,他的心里很
阴暗,她很害怕,害怕他会在不知什么时候自我毁灭。
楚宽远看着她,舒曼今天精心打扮过,穿着碎花连衣裙,头发同红绸束了把马尾,
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在晚霞的余晖下,是如此美丽动人。
“舒曼,”楚宽远迟疑半响,舒曼抬头期待的看着他,楚宽远艰难的吞咽下唾沫,
好一会才艰难的说:“舒曼,我知道,可我害怕,你....,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我
负担不起。”
舒曼看着艰涩的困难无比的楚宽远,眼眶一红,泪水慢慢盈满,颤声道:“你,你
,你说什么?”
楚宽远低下头,不敢看她,舒曼强忍眼泪,柔声道:“远子,我觉着你太悲观了,
其实,生活还是有希望的。”
“希望?”楚宽远抬头看着舒曼,摇摇头:“舒曼别说了,我看不到,说上来,我
现在看似风光,街面的朋友给面子,挣钱也不不少,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只
是时间不到,共产党现在注意不到我,忙着斗争呢,过段时间,再来一次大扫除,我恐
怕就得上青海。”
舒曼摇摇头:“我觉着还是小叔说得对,他觉着有希望,应该是看得到的。”
“小叔,恐怕他自己都没信心,”楚宽远苦涩的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个,还是
说点其他的吧,要不听听音乐吧。”
舒曼迟疑下佯装高兴:“好啊,我可不听样板戏。”
“行!”楚宽远起身从屋里抱出个电唱机,然后又抱出个木箱,将灰尘拂去,打开
木箱,满满一木箱都是黑胶唱片,舒曼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来了数次,都没见着这些唱
片。
“这是我最近弄到的,”楚宽远解释道:“前些天路过,在胡同口看到这木箱,开
了半个盖,我一看,全是黑胶唱片,也不知道是谁扔那的,便捡回来了。”
舒曼蹲下来,一张张的翻,全是各个时期的唱片,小提琴大提琴小号萨克斯钢琴曲
交响乐。
她拿起一张唱片,吹去上面的灰尘,看清封面,不由一愣,上面赫然写着《第五交
响乐:命运》。
迟疑下,她将唱片放进唱机,摇动手柄,唱片缓缓转动,命运迈着沉重的脚步声走
来,敲响的大门。
楚宽远手上燃着香烟,那沉重的敲门声就象敲在他心上,他的心忍不住缩成一团。
舒曼咬紧嘴唇,沉重的音符同样在敲击她的心房,她呆呆的看着楚宽远,这张蜕去
青涩,愈发成熟的脸,散发着浓浓的忧郁,让她难以忘怀,难以自抑。
黑暗降临,笼罩着命运,命运在不屈的战斗,以无边的勇气在战斗,不屈不挠的奋
斗,阳光会降临,黑暗必将过去。
楚宽远的眼中迷茫无解,他强忍着恐惧,他也渴望战斗,可...,黑暗是如此强大
,他想起了六爷,老爷子睿智的看着他;想起了父亲,胖乎乎的身子,很无奈的看着他
;想起了母亲,温柔小心的看着他,似乎有点害怕;想起了小叔,那张始终灿烂的笑脸。
“扼住命运的咽喉,他不能使我完全屈服。”舒曼忽然打破沉默,低声叹道。
“什么是命运?”楚宽远喃喃道,舒曼微怔,楚宽远却没给她机会,自行说道:“
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
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青春
美女,却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此乃命也!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
运不通。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
楚宽远长叹不语,舒曼眼前一亮,接着道:“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文章
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谓水。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路人唾
众人欺,而及至遇行,腰悬调兵印、掌天下生杀大权。此乃时也、运也!
注福注禄,命里已安排定,富贵谁不欲?人若不依根基八字,岂能为卿为相?吾昔
寓居洛阳,朝求僧餐,暮宿破窖,思衣不可遮其体,思食不可济其饥,上人憎,下人厌
,人道我贱,非我不弃也。今居朝堂,官至极品,位置三公,身虽鞠躬于一人之下,而
列职于千万人之上,有挞百僚之杖,有斩鄙吝之剑,思衣而有罗锦千箱,思食而有珍馐
百味,出则壮士执鞭,入则佳人捧觞,上人宠,下人拥。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
时也、运也、命也。”
他们背的是北宋吕蒙正的《命运赋》,舒曼看着他说:“想不到,这命运赋,你也
看过。”
“如意楼里有,”楚宽远面无表情的答道,当初看到这篇文章时,他很是感慨,也
很有感触,于是便背下来了。
“如意楼?”
“楚家的藏书楼,最多的时候,据说有五万本书,当初分家时,老爷子指给了小叔
。”楚宽远说道:“命运,命也,运也,我算是生不逢时,唐吉柯德还可以与风车战斗
,我与什么战斗?”
“我不同意,”舒曼摇头说,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楚宽远也摇头说:“算
了,不说这个,过一天算一天吧。”
他起身取下唱针,将唱片拿起来,换了一张唱片,洪亮淳厚的男声响起,是延安颂。
舒曼很是无奈,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听完这曲后,楚宽远看看时间:“时间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舒曼沉默的起身,楚宽远推着自行车过来,俩人默默的走到门口,舒曼突然松开自
行车,转身抱住楚宽远,楚宽远浑身一震,茫然不知所措。
舒曼伏在他胸口,泪水很快浸湿了的汗衫,楚宽远慢慢抬起手,小心的搂着她。
俩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温香萦绕,软玉在怀,楚宽远内心却如一团乱麻,这完全
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眼中,舒曼是个非常理智的女孩,在他交往过的三个女孩中,舒
曼是最理智的,可没想到,她今天会这样冲动,让他很不适应。
他猛然将舒曼抱起来,舒曼没有推辞,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他抱着她走进房间,一
脚将门关上。
将舒曼放在床上,迅速找到她温软的唇,他的动作受到热烈迎合!
双舌纠缠,沉重的鼻息,微微的呻呤,响彻房间。
楚宽远就觉着陷入一块温暖的海洋中,他不是生手,他是熟练的泳者,他在海洋中
肆意放纵!无所顾忌!奋力拼搏,攀上一个又一个高峰!
他沉溺了!迷失了!兴奋透达每个毛孔!
火,在胸中燃烧,他不想压制了,就让它燃烧吧!烧毁这世间一切!
.................
.................
凌晨,生物钟将他叫醒,他睁开眼,没有动,似乎还在回味昨晚的疯狂,可他惊讶
的发现,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无边的疯狂。
他下意识伸手欲揽玉人,没成想落了个空,他扭头一看,枕边已经空空无人,他连
忙起身,穿上条内裤便追出来,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舒曼,没有舒曼的自行车。
他有些失落的回到房间,这才看到,桌上有张便签,拿起便签。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楚宽远反复念道,半响,点燃支烟,残火将便签点燃,呆呆的看着它化成一团灰烬。
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惨!
第四节 城北区的战斗
老兵们的动作很快,六支突击队很快便组成了,各队队长将队员带到海军大院俱乐
部边上的地下室接受指挥部成员的检阅和鼓励。
段毅很满意,但他依旧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要求突击队队长们组织队员训练,
等待最佳袭击时机。
这个时机由林红兵和向卫红负责,林红兵向卫红和孟晓丹等女将负责,三人亲自带
着一些女老兵上城北区侦察,确定六人的活动地点。
这期间,段毅等人没有离开过指挥部,就象他们的父辈那样,在指挥部打起地铺,
他们激动又紧张,焦虑又烦躁。
六月二十一日,段毅综合各方面情报,下达了攻击令,命令攻击在今晚展开。
对于老兵的行动,楚宽远不是没接到消息,段毅他们组建了六个突击队,突击队员
来自各个不同的大院,人多嘴杂,保密就差,老兵们憋屈太久了,四下扬言要收拾楚宽
远石头,顾三阳杨满堂柳长林在大院里便听到风声,三人都告诉了他。
对于顾三阳他们的提醒,楚宽远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觉着自己与老兵的仇恨没那么
大,上次讲和,韩信也默认了,最近这段时间,他和石头都在忙活厂子的事,压根没和
这些老兵发生冲突。
但更主要的还是舒曼的离开,虽然他知道与舒曼没有未来,可当舒曼真的离开时,
他依旧很沮丧,依旧非常失落。
除了舒曼的事,这段时间其他事还很顺利,反对英帝国主义的斗争如火如荼,每两
三天便有一次游行,同样每两三天就有一次集会,警察完全顾不上他们,这两个月,石
头他们一次都没被逮住过,避免了大笔损失。
至于皮箱厂,那就更好了,产品质量进一步提高,产量虽然维持不动,但这个产量
,依旧让他觉着高了,所以,他决定实行五天工作制,周一到周五在厂里做工,周六全
员出去卖皮箱。
同时,他开始工厂发展的第二步,对产品进行深层开发,简单的说,设计多样性,
为此,他专门上书店买了两本关于设计的书。
全体人员去卖皮箱,不是因为销售人员不得力,销售人员,除了瘦猴傻雀外,全是
跟随他们多年的小弟,他绝对相信这些小弟,而且还有很多小弟因为不能进来而遗憾。
让大家去卖皮箱,这个主意是楚明秋给他出的,楚明秋早就发现了,这个时期是不
重视销售的,工人便在工厂车间干活,销售是销售科的人在干,销售科也不是象前世那
样满街走,而是向上级交报告,坐等客户上门。
可楚宽远的厂是地下工厂,产品不可能进商场,只能零售,产品质量还必须要高过
国营厂,让厂里的工人去卖,可以让他们更靠近消费者,对消费者的需求有更直观的感
受,这厂子的管理和提升质量有重大帮助。
楚宽远完全接受了楚明秋的建议,他与顾三阳商议后,决定每周抽出一天,让员工
分成两个小组,每个小组二十个皮箱,上那卖由他们自己定。
“四十块,大叔,你看看这皮箱可比商店那样的方便多了,您看看,这拉杆,伸缩
自如,要不,您把行李放进来试试。”
楚宽远讨好的介绍着自己的产品,眼前这两个外地来客翻来覆去的看着,最后终于
下决心卖了四个。
将一百六十块钱揣进兜里,如何卖皮箱,楚宽远采取了与销售人员一样的方式,底
价之外,多卖出去的,自己拿,如此每个人每个月都能多挣些钱。
“重赏之下有勇夫,用重金将员工团结在身边,或者说,将大家拴在一起,以后若
警察查封,会不会牵连他们?他们一年在厂里挣几千上万的,若是警察查到,能不让他
们退钱?你只要让他们知道这点,他们就一定会为你们保密。”
楚宽远石头深以为然,所以,他们想方设法让员工增加收入,当然大头还是他们自
己拿。
不过,经过一个下午,楚宽远还是觉着定价高了,二十口箱子只卖出了十二口,这
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楚宽远招呼大家收了,杨满堂赶紧将剩下的箱子收进三轮车里
,在所有人中,他唯一有些许抵触情绪的。
“你着什么急!哥,轻点,别弄坏了!”杨柳不满的叫道,杨满堂不理她,三下五
除二的将剩下的八口箱子搬上车。
杨柳很不满,冲杨满堂瞪了眼,不满的哼了声,今儿两组人,楚宽远杨满堂和杨柳
张月清一组,顾三阳去了柳长林黄诗诗范小平赵子轩一组。
很快收拾好,杨满堂蹬着三轮车,几个人顺着公路往回走,沿途楚宽远都皱着眉头
,杨柳骑到他身边,低声问:“远哥,怎么啦?”
楚宽远抬头四下看看:“回去说。”
杨柳会意的点下头,路过一个菜市场,听到有人在说肉店来了一批肉不要票,张月
清立刻停下车,挤过去买了几斤肉。
“张姐,你买这么多,吃得了吗,”杨柳一看那肉有七八斤的样子,这天气,第二
天就得坏。
“没事,大家伙分一分,不就得了。”张月清笑呵呵的说道。
“行!”楚宽远也爽快,他随口说道:“这要是有冰箱就好了。”
“想得美,冰箱,”杨柳乍舌笑道:“那得多少钱,票还不好弄。”
这个时代不是没有冰箱电视,只是产量很低,用得起的就更少了,一般都是高干家
庭才有,普通家庭极少,杨柳她们大院也没两家有。
“是啊。”楚宽远点头,脚下用力,他当然不清楚,这个时代电冰箱其实并不实用
,物质匮乏,食物这东西,能保存到第二天的很少。
“那玩艺有什么用,”张月清说道:“远子,今儿,我请大家,回去大家伙把这分
了。”
“呵呵,那敢情好!”杨满堂笑道,谁也没在意,大家的收入有多少,其实都清楚
,这七八斤肉看上去不少,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以他们现在的收入,每天吃肉都没什
么,只要不要票。
“让婶子请客,这多不好意思,这样好不好,今儿也赚了不少钱,这钱就在里面扣
!”楚宽远说道。
“不!”张月清忽然叫道,楚宽远有点意外,扭头看看她,张月清神情坚定:“这
钱我出!”
“行,那就这样!”楚宽远毫不迟疑的点头,众人一路说笑着,楚宽远忽然想起一
事,便说道:“大家伙要知道那有不要票的东西,就给我说说,咱们厂效益好了,只要
不要票,厂子里出钱,就当福利发给大家。”
“那感情好,待会我就打听去。”杨满堂乐道:“石头那不是有消息吗,听说河南
有些地方买肉不要票。”
“河南!”杨柳夸张的叫道:“哥,这也太远了吧!这要买回来,那还不臭了!”
“臭什么臭!说你笨你还不信,冬天去不行!”杨满堂满是不屑。
“你说谁呢!打小,我成绩可比你好多了!”杨柳非常不满,飞快的瞟了楚宽远一
眼。
“成绩好算什么!”杨满堂老脸微红,他妹妹成绩比他好太多了,现在是北航附中
的学生。
“得了,你们兄妹也别争了,上河南买肉,那不是豆腐盘成肉价钱。”楚宽远笑道。
“对,这才对,”张月清也笑眯眯的说:“远子说得对,这豆腐盘成肉价钱,再说
了,你这几十上百斤肉,警察还不抓你个投机倒把。”
“婶子说得对,”楚宽远也赞成道:“以后,让石头帮忙弄,他们有办法。”
几个人说着话,穿过热闹的街道,回到厂里时,已经快七点了,顾三阳他们已经在
厂里了,他们今天是在淀海,楚宽远则走得比较远。
不过,楚宽远他们的成绩要好得多,卖了十二口皮箱,平均每口皮箱四十块钱,每
口多赚十块,他们四人,每人分了三十块。而顾三阳五人只卖了七口皮箱,每口多赚六
块,他们每人分了八块多点。
“远子,你们怎么卖的?怎么卖出了四十块,妈的,老子就碰上些穷鬼!”柳长林
很是纳闷,老实说,三十块钱已经相当于国营厂青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你们在那卖的,我们可跑了好几个大院。”楚宽远说道:“上午在中组部,下午
在戏剧院。”
顾三阳笑道:“看看,看看,这销售还是挺辛苦的吧,别以为人家轻松,这玩艺还
是有门道。”
黄诗诗她们笑了笑,以往她们总觉着瘦猴他们很轻松,每月挣钱比做工还多,要说
没有不满,还真不是,今天才终于知道,人家也不容易。
“大家都坐,”楚宽远招呼大家坐下,众人各自找位置坐下,楚宽远看着大家说:
“今天,我们都干了一天销售,大家回去都想想,咱们厂还有那些问题,我先说一个,
我觉着我们的成本还是太高了,当初,田婶她们的成本在十三四块,我们呢,十七八块
,我们是机器生产,田婶她们是手工生产,可我们的成本比她们还高,这是为什么?”
众人都露出不信的神情,要知道,他们就算卖四十,也比西单要便宜十块钱,更何
况三十块的出厂价,可没想到楚宽远还觉着成本高了。
“你们还别不信,待会瘦猴他们来了,你们可以问,咱们的成本比他们还高两到三
块钱。”顾三阳也很纳闷,不知道原因在那,按理他们用机器生产,生产效率应该更高
,成本应该更低才是,这原因在那呢?
楚宽远见众人不说话,便说道:“大家回去都想想,从进货渠道,到生产的各个环
节,都想想,看看还有那些遗漏的。好,散会。”
众人起身,张月清有些着急,可她生性腼腆,不知该说什么,楚宽远看见了,便又
补充道:“张婶给大家伙买了肉,大家分一分,每人分一块,咱们谢谢张婶!”
说完楚宽远鼓起掌来,众人先是惊讶,随即鼓掌,冲张月清叫道:“张婶,先给我
分,我要大的!”
“少来!今儿我和张婶一块的,我先来!”杨柳一点不客气,抢在前面叫道。
张月清心花怒放,连忙找刀,将肉分给大家伙,众人喜笑颜开的提着肉回去,杨满
堂将他那份交给杨柳,让他带回家,自己和柳长林留下来,将清理下拉杆材料。
楚宽远和顾三阳也没走,他们俩在盘账,快月底了,厂里没有专门的会计出纳,这
事顾三阳和楚宽远兼了,主要是顾三阳。
为了管好账,顾三阳还特地学了会计,当然,这也是自学。
账,是每周一小会,每月一次总会,一笔都不会错。
门开了,花豹在前,瘦猴他们在后,花豹边向里面走边叫道:“人呢,都下班了!
?”
“在里面呢,进来吧!”楚宽远从窗户伸出头去叫道。
花豹瘦猴等人进来,顾三阳抬头看着他们问:“怎么样?都卖了?”
花豹笑嘻嘻的点头:“我卖光了,顾爷,这是钱。”
顾三阳接过钱,点清数目,在花豹的名字后面画了一笔,然后让花豹签字,花豹签
字后退到一边。
“顾爷,我还差三口,妈的,怎么没以前好卖了?”瘦猴骂骂咧咧的,他们每三天
来一次,或者卖完了就来,每次可以领三十口拉杆箱。
“嗯,交钱吧。”顾三阳没有多说,瘦猴掏出钱交上,然后签字。
接下来是茶壶,茶壶就更差了,居然还有八口没卖出去,交钱签字后退到一边。
所有人都交了后,顾三阳将数字统计下,没有错误,他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楚宽
远,楚宽远核查后也签上自己的名字。
“远爷,可以多领点吗,三十口,太少了。”花豹凑上来,拿出一包大中华,这可
是真正的好烟,市面上少有,属于有钱都买不到。
“行啊小子,居然抽起中华来了,上那弄的?”瘦猴凑过来,接了一根,别在耳朵
上,又要了一根,正要点上,忽然感到不对,抬头正好与楚宽远对上,他连忙将烟收起
来,别在另一个耳朵上。
金刚不会抽烟,他不抽烟的原因很简单,楚明秋告诉过他,习武之人最好不要抽烟
,另外,吴锋也不抽烟,所以,他认为楚明秋说得不错,习武之人,不该抽烟。
顾三阳也指了下墙上禁止抽烟的牌子,所有人连忙将烟收起来。
花豹乐呵呵的不回答,其实这烟是他手下的小佛爷弄到的,这小佛爷拎了别人一个
包,里面有半条大中华,便孝敬他了。
“得了,三十口已经不少了,你这次卖光了,前几次不就没卖完。”顾三阳说道。
花豹得意的扬头:“三爷,前几次是咱还没弄清楚门道,现在咱摸清了门道,没什
么难的。”
“拉倒吧,”顾三阳说道:“先还是三十口,...”
“库存有这么多吗?”楚宽远插话道,顾三阳微怔,想起来,今天拉了几十口出去
,他起身伸头出去,看到柳长林,便问道:“四眼,查一下,库存有多少?”
柳长林进屋,很快又出来,叫道:“九十七!”
“九十七,”顾三阳迟疑下,还不到两天的产量,这销售速度还行,他抬头看看花
豹等人,花豹他们已经听到数字了,几人都有些发愁了,这数字肯定不够,四个销售小
组,就要有一百二十口,这才九十七,怎么够呢!
“三爷,我可是卖完了的,这次该我先拿了。”花豹连忙说道,每次拿货,都是先
到先拿,后来有人没卖完,便定下卖完的先拿。
瘦猴不屑的说:“你丫每口卖三十五,才赚五块,再卖不完,脸往那放!爷们可是
四十。”
“小爷卖多少你管得着吗,”花豹同样不屑的说道:“咱坏了远爷的规矩没!你丫
自己贪心!”
瘦猴还剩下三口,若是可以降价,那怕三块钱,也卖完了,可他坚持不降,宁可拉
回来也不降价。
“这不是贪心,”瘦猴神情不屑的说道:“你丫明天就知道了,这价格只能升不能
降,你丫过两天就知道了,你要再想提价,门都没有,爷干这活多少年了,这里面门道
多了去了,你丫才干几天。”
花豹愣了下,随即强辩道:“反正我没坏规矩,少挣就少挣!”
“这话在理,”楚宽远插话道:“只要不坏规矩,卖多少,你们自己定。”
“照规矩,这次花豹销售最高,理该首先满足花豹。”顾三阳说着在花豹名下写下
三十口,让花豹过来签字,花豹喜滋滋的签了名,然后出去到柳长林那领了三十口箱子。
第二个领的是瘦猴,不过他只能领二十七口,凑足三十口。
茶壶在最后,他只剩下了三口箱子了,他也不在意,签字领了后,他没有立刻走,
而是站在屋里,迟疑下说:
“远爷,三爷,最近我听到点风声,说那些肉蛋要对付我们。”
“书生他们也告诉我了,”楚宽远皱起眉头,思索着说:“告诉大家伙,这段时间
小心点,不要一个人出去。”
“远子,”顾三阳也插话道:“还是小心点,已经有好几个人告诉我了,具体的,
我还没打听清楚。”
楚宽远眉头微皱,他简单的将这事与石头插韩信联系起来,想了想,有些烦躁。
“妈的!”楚宽远说道:“我估计他们是想冲石头下手,上次他插了那姓韩的小子
,妈的,老子还去医院看过,与他们讲和,这帮丫挺的。”
楚宽远越说越愤怒,走到立柜边上,伸手从柜后摸出一把刀来,这把刀是用厂子里
的设备新作的,刀长八十公分,刀柄便有三十公分,可双手持刀,不过刀刃没开,刀身
沉重,一刀砍在身上,就算砍不死人,也能砍断对方的肋骨。
“老子要不是顾虑厂子,早就砍了丫挺的!”楚宽远叫道。
顾三阳要冷静些,他过去将刀从楚宽远手中取下来,放进一条绿色布包中,这刀没
作刀鞘,用军绿色帆布作了布囊。
“远子,这几天,你也要小心,他们这么长时间才准备动手,这城北谁不知道你和
石头是铁杆,他们要动石头,就有可能要动你,否则,他们能躲过你的报复。”
楚宽远闻言不由点头,别说城北区了,整个四九城恐怕都知道,他和石头是过命的
交情,上次石头被插,楚宽远满四九城找韩信,韩信在大院里躲了近一个月才敢出门,
现在,他们要动石头,岂不会防着他。
“远哥,”茶壶也点头说道,这个称谓只有他们很近的人才能称呼,连花豹都只能
称远爷:“你也把家伙带上,把来旺他们叫来。”
楚宽远冷笑着打断他:“没事,倒是石头,这家伙现在精虫上脑,整天和燕儿在一
起,找都找不到人。”
茶壶乐了,他笑嘻嘻的说:“石哥在电线厂那边找到个小院,晚上都在那双宿双飞
呢。”
楚宽远和顾三阳都有些惊讶,这个时代,未婚同居是可以按流氓罪处理的,而且男
女之事最容易引起人注意。
“石头胆太大了。”楚宽远皱眉说道,难怪这些天,石头都没回来,原来躲到那去
了:“他找谁要的,我有套房子,可以给他,干嘛找别人。”
“是燕儿的姑父的房子,”茶壶说道:“准确的说是她姑妈的,她姑妈嫁了个解放
干部,住在大院里,最近被姑父和姑妈都进牛棚了,燕儿就住进去了。”
楚宽远闻言忍不住摇头,抬头看着茶壶说:“你们注意下,提醒下石头,这段时间
不要落单。”
“远哥,你也注意点。”茶壶说着出门了,从库房领了几口皮箱和两个兄弟一块蹬
三轮走了。
“妈的,这帮肉蛋。”楚宽远又骂了一句,顾三阳瞪了他一眼:“是老兵,与肉蛋
无关。”
肉蛋是对大院子弟的统称,把顾三阳也一并扫进去了,老兵则只是那些老红卫兵。
楚宽远哈哈一笑,拍拍顾三阳,没有再说什么,提起布囊,就出去了,顾三阳先是
愣了下,追到门口冲楚宽远叫道:“你丫小心点!”       楚宽远没有理会,
推着自行车便出来,在渐渐熄灭的晚霞中向家里奔去,此刻他无所顾忌,反正孤家寡人
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够本,两个赚一个!
第四章 胡同战争(下)
快到家时,楚宽远注意到有几个显然是老兵的家伙在胡同口扎堆,看到他回来,几
人都禁不住露出喜色,他忍不住眉头微皱。
他略微想了想转身便到街边的小饭店,要了一斤饺子和半斤酒,又叫了个肉片和西
红柿炒鸡蛋,一个人坐在那吃了。
从饭店出来时,夜色已经降临,借着路灯,他向家里走去,路过石头家时,他将一
块肉交给了石头大妹,石头大妹今年已经高三了,要不是文化大革命已经毕业了,她是
红五类出身,成绩出类拔萃,石头很得意的吹嘘过,说她是天才。
接过肉,大妹疑惑的看着醉醺醺的楚宽远,问石头上哪去了。
楚宽远笑呵呵的告诉她,石头给她找嫂子去了,说完蹬车走了,大妹清楚自己的哥
哥是什么人,知道哥哥又干什么去了,冲楚宽远背影直摇头。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她从门缝中看到两个穿着旧军装的红卫兵骑车从门外经
过,隐约听见话声,她的脸色微变。
赶紧将肉提回家,然后出来,开门看了看,那两个旧军装的红卫兵依旧在胡同口。
她想了想便朝楚宽远家走去,敲开楚宽远的门,大妹迟疑下问:“远哥,你知道我
哥现在哪?”
“呵呵,怎么啦?”楚宽远笑道,石头家人都知道石头住在他,也从不问他上那了
,今大妹却上门问他的去向,这本身就有些奇怪。
大妹一眼便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布囊,直觉断定这是把刀,她皱眉盯着布囊。
“非要这样吗?”她小心的问。
楚宽远故作轻松的说:“这是命,大妹,回吧。”
“远哥,有几个肉蛋守在胡同口,以前都没有过,我怕要出事,你告诉我哥,小心
点。”
大妹说完后就走了,楚宽远微怔,冲她背影叫道:“放心吧,我这就去,不会有事
的。”
楚宽远随后推出自行车,蹬车向电线厂驶去,半道上,他忽然觉着这不对,电场厂
附近也挺大的,自己去了也找不到,于是他调转车头准备先去找茶壶。
可刚转过车头便看到四个老兵,这几个老兵刚才在胡同口便看到了,楚宽远眉头微
皱,略微迟疑,他便径直驶到老兵跟前。
“妈的!你们跟着老子做什么!”楚宽远凶光毕露,手握住刀把,显然一言不合便
要动手。
“没,没有啊!”
四个老兵显然被楚宽远的气势吓着了,楚宽远轻蔑的哼了声:“再跟着老子,老子
剁了你们!”
说完也不理会,径直冲过去,扬长而去。
四个老兵面面相觑,低声商议后,依旧遥遥跟着楚宽远。
“他这是上那?”
“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他是不是不回去了?”
“不行,这事得向指挥部报告!”
四个人边走边商议,很快一个男生驶出队列,飞快的消失在路灯下。
楚宽远没走多远便发现这三个老兵依旧跟在他身后,他也不在乎,略微思索便朝胡
同里驶去,三个老兵追到胡同口,迟疑下跟进去。
胡同里路灯稀少较为黑暗,三个老兵追进胡同里,可就这短短两分钟时间,就已经
不见了楚宽远的踪迹,三个老兵正在犹豫间,忽然听见车铃响,三人连忙追过去。
可过去依旧没看到楚宽远的踪迹,正犹豫间,一个瘦长汉子从院子出来看到三人,
便喝问道:
“你们找谁?”
三人没有理会,那瘦长汉子又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三人还是没回答,瘦长汉子冲过来,拦住三人,厉声喝道:“干什么的?你们是什
么人!”
三人有些不耐,正要回答,瘦长汉子忽然叫道:“来人啊!抓贼啊!抓贼啊!”
声音刚落,原本寂静无人的胡同忽然涌出大批男女老幼,手持棍棒,不等三人分辩
,将三人拖下自行车,一顿拳打脚踢。
楚宽远在小胡同边冷眼看着,那瘦长汉子悄没声的跑过来,冲楚宽远笑了笑。
“成,就这样收拾,螃蟹,我先走了。”
“远爷,要兄弟的话,知应声。”螃蟹说道:“兄弟没别的,就仗义!”
“成!”楚宽远应着蹬车走了。
螃蟹再回来,三个老兵已经被热心群众打得瘫在地上,有人赶着去报警,有人宣布
要扭送派出所,群众们气愤着愤怒着,笑着闹腾着,螃蟹悄悄将兄弟们叫出来,低声吩
咐,让他们不要出面,让群众做主。
楚宽远要赶快找到茶壶,他赶到茶壶家时,已经快九点了,茶壶正好在家,茶壶的
家不大,只有三个人,他和他弟弟还有个父亲,茶壶从来不称他父亲为父亲或爸爸,都
是以老混蛋称呼。
老混蛋以前是天桥混混,而且是那种没混出什么名堂的混混,整天坑蒙拐骗,弄了
个窑姐当老婆,生下两个儿子后,在五六年跟人跑了,现在家里别说女人了,就算母耗
子都没有一个。
解放后,天桥混不下去了,老混蛋也找了个工作,在小卖部卖货,可没多久,发现
这家伙吃的比卖的还多,于是上级便开除了他,街道给他安排了个扫大街的工作,这家
伙却不干,觉着丢面,最后街道没办法,便将他安排在茶馆当活计,这下倒合了他的意
了。
楚宽远到的时候,老混蛋正咿咿呀呀的唱戏,茶壶和弟弟茶杯在小房间里,吹牛抽
烟,有这样的父亲,两个儿子自然只有混街面。
“门外何人敲门!”老混蛋拉长声调,兰花指翘起来,舞着手帕问道。
“茶壶!”楚宽远没理他,在门外叫,茶壶听出他的声音,开门出来,茶杯跟着也
出来了,茶杯今年十六岁,带着些许稚嫩,不过,这小家伙混街面已经五年了,他的大
哥自然是他哥哥茶壶。
“跟我走!”楚宽远说道,茶壶没问上那,低声吩咐茶杯:“把钱藏好,小心那老
家伙!”
茶杯点点头,让他将家伙什带上,茶壶微怔,也没问什么,转身进去将刀揣上,推
着自行车就跟着楚宽远出来了,到了街上,楚宽远才问他知不知道石头住那。
茶壶点头说知道,楚宽远让他带路去找石头,茶壶皱眉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
了。”
“今天事情不对,我家外面居然有老兵蹲守。”楚宽远阴沉着脸色:“书生他们接
到消息,说老兵要对付我们,我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茶壶闻言连忙说:“远哥,就咱们俩人,要不多叫几个。”
楚宽远迟疑下点头,茶壶见状调转车头,楚宽远跟着过去,茶壶就在附近的街道叫
了五个人,连同他们,七人一块向电线厂驶来。
经过这一耽误,就已经过十点了。
---------华丽的分界线---------
段毅接到报告时,顿时觉着事情复杂了,楚宽远居然出来了,没有留在家里,这个
情况是他们以前没有料到的。
“怎么办?”关从容紧张的问道,攻击令已经下达,时间定在晚上十一点,按照他
们的估计,十一点时,目标全都睡了,只要堵住他们的门,谁都跑不掉。
左晋北也很紧张,这是他们指挥的第一场战役,情况与预料的不一样,这让他们有
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为什么出来?是要上那去?”王勤稍微沉着点,看着来报信的老兵问道。
“对,他有没有察觉你们在跟踪他?”段毅也问道。
“他发现我们了,还威胁了我们。”老兵答道:“只是他要去那,我们还不清楚,
胜利让我回来报告,他们还跟着。”
这下王勤也觉着麻烦了,楚宽远是主要目标,这个目标若丢失了,对整个战役会产
生极大影响。
段毅相信王勤,王勤皱眉思索片刻,抬头看着段毅:“八一南昌起义时,消息走漏
,周总理断然下令,提前起义;今天,我们也要效仿革命前辈,毅哥,下令吧!”
段毅点点头:“好,立刻通知各组,提前发动,从十一点改到...”
他看看时间,已经是九点一刻了,略微沉凝便说:“改到九点四十。”
王勤摇摇头:“恐怕来不及,我们要分头通知,再到目标处,半个小时绝对不够。”
段毅点点头,决然说道:“那就定在十点十五,不能再推了。”
王勤大致计算了下,觉着动作快点还还是来得及,便点点头。
“好,立刻通知下去!十点十五分统一发起进攻!”段毅一掌拍在桌上,左晋北和
关从容大喜,大声答应后,立刻转身出去,骑车到各大院通知,突击队都集中在城北区
各个大院中,随时准备出击。
司令部顿时少了很多人,空了很多,段毅的突击队在外面,队员们都很兴奋,摩拳
擦掌准备出发。
可段毅却迟迟没有出来作战前动员,让他们有些迷惑不解。
地下室内,段毅坐在椅子上,盯着杯子,手里夹着支烟,烟雾萦绕,王勤的神情坐
姿几乎与他相同。
“今晚可能找不到楚宽远!”段毅开口道,思索着说:“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他
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对啊!”王勤眼前一亮,点头道:“我们监视楚宽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从未
晚上出去过,今天怎么突然出去了!”
说着,他好像突然想起来,扭头看,来报信的老兵已经走了,王勤忍不住骂了句娘。
“怎么办?上那去找楚宽远?”段毅重重的叹口气。
王勤叹口气:“等着吧,等他们回来,咱们就知道了。”
段毅苦笑下,沮丧的叹口气,将烟头狠狠的扔出去。
“毅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动!”
“我看,我先出动算了,擒贼先擒王,咱们先把楚宽远干了。”
“瞎叫什么!都老实待着!”段毅怒火中烧的站起来,重重一掌,冲他的队员们吼
道。
涌进来的几个队员吓了一跳,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王勤连忙起身冲队员说道:
“楚宽远行踪不定,你们这队暂时停止行动,但要保持战备,一旦查到楚宽远下落,就
立刻行动。”
队员们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议论起来,段毅冷冷的喝道:“还在这瞎议论什
么,还不出去!”
王勤连忙说道:“一切行动听指挥,回去准备吧,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队员们连忙答应,然后出去了,段毅一肚子火不知该怎么发,自己首次指挥战斗便
出现了这样的事,妈的,怎么这么不顺!
“毅哥,”王勤给他倒了杯水,安慰他道:“就算匪首楚宽远脱逃,其他人也还在
,只要打击他们,也能重创楚宽远石头流氓地痞团伙,战果依旧辉煌。”
“也只能这样了。”段毅很不甘心的叹口气。
负责石头的是庞海军,是海军大院的老兵领袖之一,总司令部就在海军大院,他早
就集合他的队员在司令部外等着了,他的队员都是海军大院子弟,接到命令后,他便和
队员们兴奋的低声议论着。
等了一会,他看看时间,九点三十了,队员们等得心急,便窜缀他向司令部请求提
前出发,首先打击石头。
庞海军身材粗壮,留了个小平头,肤色黝黑,说话有闷,象被什么东西捂住了似的。
“毅哥,兄弟们都等不及了,我们先出发了。”
“干什么呢!”段毅有些不耐:“攻击时间是十点十五分,五处同时发动进攻。”
“毅哥,”庞海军笑道:“他们本就互不联系,就算先打了石头,其他人也不知道
,谈不上惊动敌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勤恍然大悟,这同时进攻,最大的目的是不惊动敌人,可现在
压根不存在这个问题。
“毅哥,可以!”王勤有些兴奋的叫道,段毅却在狠狠的打了拳,点头下令:“你
们先去!立刻出发,千万不要让石头跑了。”
“保证完成任务!”庞海军咧嘴大笑着跑了。
等他出门,王勤才沉重的说道:“我们犯了两个错误。”
段毅先是点头,随即抬头问道:“两个?还有个是什么?”
段毅只想到同时进攻,完全没这个必要,但第二个他没想到,王勤叹口气:“我们
的准备时间太长,消息很可能泄露了,为了保密,我们只对楚宽远和石头进行了监视,
可问题是,这么多大院,这么多人,人多口杂,消息说不定就泄漏了,让楚宽远得到风
声,否则难以解释他为何突然离家。”
段毅沉重的点点头,现在希望就在负责跟踪楚宽远的王胜利身上。
庞海军的突击队有九个人,这九人都是他在海军大院精挑细选的,每一个都是政治
过硬,意志坚定的红五类。
夜晚的燕京大街很安静,喧嚣一整天的广播终于消停了,人们都缩在家里,这是个
没有夜生活的时代,大街上人影稀少,他们一群人飞快的行走在大街,每个人都很兴奋。
石头住在电线厂外的小皮鼓胡同,这一带的四合院不少,燕儿姑父的房子便在胡同
东头的处,是个小四合院,比楚宽远家还小,只有两间房,有个小院子。
庞海军带着他的突击队到小皮鼓胡同时,负责监视的四个老兵还守在胡同口,他们
简单交换情况后,庞海军便领头到燕儿姑父家外。
庞海军看着紧闭的大门,眉头微皱,冲身后吩咐道:“叫门!”
两个汉子冲过去,毫不客气啪啪打门,没一会,里面有人叫道:“谁啊!有这么打
门的吗!”
里面传来脚步声,女人不满的抱怨着,庞海军等人一阵兴奋,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武
器,不得不说,他们还没有打死石头的打算,带的武器都是棍子链子锁,只有庞海军手
里拿的是三棱刺刀。
砰砰砰!打门声越发急了。
“谁呀!干什么!”女人更加生气,到了门边,刚取下插销,门外的老兵一脚将门
踢开。
“哎哟!”女人被门撞倒,不由大怒,坐在地上骂道:“你们干什么!丫挺的!急
着投胎啊!”
忽然觉着不对,冲里面叫道:“石头!石头!快跑!快....,哎哟!”
一个从边上经过的老兵一脚踹过去,女人哎哟惨叫一声。
就这两句话时间,两个老兵已经冲到堂屋门口,门前人影一闪,石头从里面冲出来
,一脚将冲在前面的老兵踢出去,刀光闪动,跟在后面的老兵慌忙躲闪,连退数步,也
拦着了身后的庞海军等人。
石头还没搞清状况,逼退老兵后,他横刀站在门口,打量着来人。
庞海军等人散开,半圆形将石头围住。他们九人,加上监视的四人,形成了个双层
包围网。
石头一看,没一个认识,他举刀喝问:“你们是什么人?石头得罪过你们?”
庞海军也举刀对着石头,冷笑道:“你是石头!”
石头冷哼一声,他从小到大,打过的架,荤的素的,有多少已经数不清了,他已经
来不及确定这些人的身份,看着围着他的人,迅速确定对敌策略。
“放下凶器!老老实实接.....”
庞海军的话还没说完,石头大喝一声:“燕儿快走!”
刚说完,他一手护头,舞刀冲着庞海军杀来,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他便确定了方案
,对方人太多,只能突围,幸运的是,对方多数人都没带刀,只不过拿了根棍子。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将选定突破口选定为唯一持刀的庞海军身上。
庞海军在海军大院以勇猛顽强著称,是海军大院的一号人物,突然遭到石头的突袭
,慌忙挥刀抵挡。
当,当,当。
庞海军也算了得,石头的三刀都被他挡住了,可也手臂震得酸麻,禁不住倒退两步。
石头抓住机会,动作飞快,闪身就要走,外层的老兵立刻堵上来,石头一言不发,
依旧继续向前冲,他知道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走不掉了。
砰!
左臂被重重的打了一棍,石头只是闷哼一声,可他不但没停下,相反加速冲向堵路
的老兵。
老兵看着石头,面露凶狠,举起木棍,咬牙向石头砸来,石头看着木棍,脚下忽然
一点,身体向右边微微移动,一刀便向对方胸口插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其实,这是错的!
狭路相逢,不要命者,胜!
石头不要命了!所以,他胜了,那老兵看着杀向胸口的刀尖,吓坏了,没等棍子用
老,便慌忙后退,石头再度闷哼,后背又被扫了一棍。
石头踉跄着前扑数步,右臂又挨了一棍,他忍着痛,冲到门口,守在门口的一个老
兵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冲过来了,慌忙挥舞锁链,石头依旧左手护头,继续向前冲。
两个老兵从左右两侧冲过来,两条棍子带着风声袭向石头,石头身体一扭,常年在
沙包中的训练发生了作用,他的身体闪过了一根棍子,另一根棍子扫过他的左肩,他不
由再度踉跄下。
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与老兵们纠缠,而是继续向前冲。
庞海军他们进去了,按照电影上学到的知识,在门口留下个放哨警戒的,这人正站
在门口,看到石头冲来,狞笑着挥动锁链,狠狠的向石头的脑袋砸来。
坐在地上大骂的燕儿忽然跃起,抱着那老兵的腰,老兵措手不及,被燕儿抱着冲退
数步,闪开一个缺口。
“快跑!”燕儿嘶哑的叫道,石头却一声不吭,冲过来,照着那小子便是一刀,那
小子吓坏了,想向后退,却被燕儿抱住,勉强退了半步,刀光一闪便插到他肩膀上。
那小子痛得大叫起来,血立刻便冒出来,石头一刀得手,顺手拉起燕儿,喝道:“
去叫人!”
燕儿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出去,边跑还边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救命
!”
声音凄厉尖锐,在黑暗中穿得很远,可胡同里依旧寂静无声,好像没人听见似的。
石头转身挡在门口,门口狭窄,庞海军他们无法发挥人数优势。
见血了,庞海军们眼睛立刻红了,伤员也分散了他们的力量,两个人去照顾伤员,
但剩下的十二个人依旧占绝对优势。
可地形对他们不利,他们最多俩人同攻,其他人就只能看着。
石头面对着庞海军,轻轻揣口气,背上,肩上,左臂都生疼生疼的,可他不敢有丝
毫松懈,依旧紧盯着庞海军。
庞海军没有废话,挥刀上前,刀光直奔石头前胸,如果说最初,他们还有所顾忌,
想的只是将石头打个半死,或者将他抓起来游街示众,没想过杀了他,可战友负伤,立
刻将他们的怒火点燃。
刀光直奔石头前胸,目的很清楚,就是要将石头逼退,将战场转到胡同里,可以更
大的发挥他们的人数优势。
石头的作战经验比他可多多了,一眼便看出他的意图,半步不退,硬挡硬架,以命
换命,硬生生将他逼退。
庞海军刚退下去,另一边的老兵又冲上来,这个老兵练过双截棍,他给石头带来很
大麻烦,他很不习惯这种武器,神出鬼没的,身上连续挨了两下,他又气又怒,憋着气
,准备找机会出刀。
那小子还算机灵,连续打了石头几棍后,便退下去,可没等石头喘口气,庞海军又
挥刀攻上来。
石头忍住疼,连挡庞海军三下,将庞海军封出去,正要追击,眼前黑影一闪,他本
能的向边上一闪,头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棍。
他哎哟惨叫一声,黏糊糊的东西从额头流下来,遮住了他半只眼睛。
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庞海军抓住机会,上前猛攻,石头奋力阻挡,可伤口越来
越疼,他只能不住后退。
几下便退到胡同里,庞海军的突击队员陆续冲出来,石头想跑,可庞海军死死缠住
他,没给他半点机会。
“当!”“当!”
石头背上被重重打了两下,他身形踉跄,庞海军趁机冲上来,石头挥手一刀,刀光
擦着庞海军身子过去,庞海军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石头不住喘息,血依旧汩汩流下,他的左眼已经被敷住了,他不得不将左眼闭上,
这让他非常不适应。
“他跑不了了。”庞海军看到石头的样子,终于松口气,指挥队员们将石头包围起
来,石头犹如一头困兽,半边脸都是血,可刀锋已经指着四方。
“石头,石爷!”庞海军露出得意的笑容:“放下刀,接受人民的审判!”
“去你妈的!”石头冷冷的骂道,他擦了脸上的血,左眼勉强能睁开,可很快又被
血敷住,他只好再擦。
“哼,不知死活!上!”庞海军命令道,自己却后退一步,首先冲上去的是那使双
截棍的。
石头勉强挡了两下,肩膀又中了一棍,他忍不住哼了声,那双截棍得意的笑了笑。
“好!炮艇,干得漂亮!”
“该我了!”
石头身后的一个老兵冲上来,在石头后背狠狠的打了棍,石头向前扑出去,没等他
站稳,左肩又是一震巨痛,他再度闷哼了。
石头有些绝望了,他首次感到,今晚,自己恐怕要栽在这里了。
正在这时,胡同口传来急促的车铃声,庞海军回头一看,昏暗的路灯下,冲过来一
群自行车,没等他看清车上的人影,自行车已经杀到他们面前。
第一章
庞海军就感到眼前一花,肩膀上已经重重挨了一击,手中的刀差点掉了,没等他反
应过来,一辆自行车又杀到,他下意识的向旁边一闪,可头上被重重的打了下,他脑子
翁的一下便倒下了。
待他再度醒来时,他已经在院子里了,听到有人在惨叫,他睁眼一看,两个人被捆
在院子的柱子上,旁边还有三个跪在地上,他正要开口,忽然觉着头上一阵刺痛,他想
抬手,这才发现自己也被捆起来了。
“说!”
灯光下,有人在厉声叫道,跪着的三个人,没人开口。
“给我打!”
三人迅速被打倒,发出阵阵惨叫。
楚宽远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心中十分畅快,是那种发泄式的畅快。
今晚,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都是一场大胜,他们突然赶到,突然杀出,让正围攻
石头的老兵措手不及,在第一波攻击中便打倒了近半,随后他们迅速击溃了老兵,十二
个老兵只逃回去五个,剩下的全部被他们俘虏。
庞海军意识到自己是被俘了,脑子翁的一下,血顿时冲上头。
俘虏!被俘虏!
可耻!
头可断,血可流,决不当俘虏!
自己居然当了俘虏,庞海军们从来没想过,可现在真真的发生了!
庞海军挣扎着要站起来,他要怒喝,他要战斗!
楚宽远注意到他,叫住了正在抽打逼供的小子们。
战斗只持续了七八分钟,石头在看到他们后便晕过去了,他的脑袋被开了个口子,
茶壶带了两个兄弟送他上医院去了,这里的弟兄是附近找来的,同样也是他的手下。
胡同里陆续还有顽主赶来,他们守在胡同里,整个胡同弥漫着阵阵杀气。
“你是他们的头?”
楚宽远将庞海军提起来,庞海军的头上同样还在流血,俩人双眼相对,都瞪着对方。
“呸!”
庞海军喷了他一脸血泡沫,楚宽远凶狠的连扇几耳光,将他扔到地上。
几个顽主过来便是一顿狠磕,庞海军开始还咬牙忍着,不吭声,可到后来依旧忍不
住惨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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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部里,段毅和王勤都有些不安,段毅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王勤不时起来来回走
动,关从容和左晋北稍微轻松点,指挥部外的第一突击队成员则焦躁不安,不时进来看
看。
攻击令已经下达,可楚宽远依旧没有消息,负责跟踪的几个人也没再送消息回来,
最先发动攻击的庞海军分队也同样没有消息。
楚宽远倒底上那去了?
庞海军找到石头没有?
“妈的!丫挺的,怎么就没个信!”
段毅终于忍不住骂起来,王勤吸着烟一声不吭,段毅又说:“不会没找到吧!”
楚宽远不在,这石头要再逃脱了,这次袭击可就失败了一大半,这俩人是这次袭击
的两个主要目标,若他们逃脱,其他目标就算全部成功,这次袭击也可以归于失败。
过于焦急担心,人便会变得疑神疑鬼,段毅忍不住问道:“咱们中是不是出了探子
?”
“不可能,”关从容插话道,刚要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他扭头看去,从外面冲
进来几个小伙子,正是跟着庞海军去的突击队员。
“毅哥!毅哥!”
为首的气喘吁吁,他的左臂显然不正常的耷拉着。
“怎么啦?海军呢?!找到石头没有!”段毅很着急,不等他说完,便一连串问题
打断他。
“他们,他们,”来人神情焦急,肩上的伤口还在冒血,另外几人也多少带伤:“
快,快,快去救他们。”
“你说什么!”段毅脑子嗡的一下,知道出大事了,连忙追问:“快说!怎么啦!
庞海军呢!”
“别着急!林红兵!林红兵!快把林红兵她们叫来!”王勤冲外面叫后,让那人坐
下,倒了杯水。
喝过水后,那人平静了些,断断续续将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有些着急的说:“海军
他们没有跑出来,肯定落在他们手上了,快去救他们,快啊!”
段毅还没听完便急了,抓起棒球棍便大叫:“突击队!集合!”
王勤赶紧拦住他,段毅眼珠子都红了,大声怒吼:“你丫的干什么!怕死了!”
“你急什么!”王勤也急了,冲他吼道:“先把敌情搞清楚!”
段毅还要挣扎,向卫红孟晓丹带着两个女生进来,四个女生都带着急救箱,向卫红
看到段毅和王勤扭在一起,顿时大怒,叫道:“你们闹什么!都住手!”
王勤松开手,段毅转身就要往外走,向卫红冲他大声叫道:“你还是司令员!就这
沉不住气!你这司令员该撤职!”
段毅一怔,不由停下脚步,孟晓丹也说道:“段毅!你冷静点,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
向卫红过去替伤员们包扎,这些伤员都是轻伤,这要是重伤也不可能跑回来了。
“你说你们受到袭击,袭击你们的人是那些人?有多少?”王勤问道。
向卫红正给他清洗伤口,酒精刺痛,那人不住抽气,向卫红做得很熟练,她母亲是
医院的医生,耳熏目染下,早就学会了。
“他们来得很突然,海军很快便被打倒了,我看他倒在地上也不知死活。”那人说
着眼泪都要下来了,那群人从黑暗中突然杀出,他们猝不及防,很快便被打倒了,而且
这群人及其凶悍,他们虽然奋力抵抗,可还是不是对方对手。
“是什么人?楚宽远吗?”段毅最关心楚宽远的动向,他不想这个流氓头子逃脱,
一定要狠狠打击他。
那人还没开口,边上另一个老兵已经抢在前面:“有他,好像还有那个叫茶壶的,
我认得他们。”
前面进来的那人,王勤还不知道名字,这时插话的他倒知道,姓赵,好像叫赵云枫。
“他们有多少人?”段毅问道。
“八九个。”赵云枫答道:“不过,他们拿的是刀,我们拿的是棍子和锁链。”
段毅一咬牙,将棒球棍扔在桌上,转身拿起把三棱刺刀,叫道:“妈的!不就是刀
吗,谁怕谁!都换上刀!”
赵云枫他们进来时,早就惊动了在外面等候的第一突击队队员们,他们跟着涌进来
,此刻听到段毅下令,他们纷纷换上刺刀或各种匕首,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妥当了。
“别急!”王勤再度叫住段毅,又问赵云枫:“他们还在那吗?”
赵云枫摇摇头,段毅叫道:“你什么意思!”
王勤扭头说道:“他们有没有逃跑!人数有多少!这些必须搞清楚!”
段毅一愣,王勤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向卫红将绷带绑好,抬头说道:“段毅,你
太莽撞了,先问清楚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说了只有八九个吗。”段毅叫道。
“楚宽远是城北最大的流氓地痞团伙,他们有没有增援,这些都要考虑进去。”
向卫红说得有理,段毅没有反驳,在边上喷着粗气,王勤略微沉凝,便说道:“必
须增加兵力,茶壶那边应该扑空了,马上把他们叫回来,另外,立刻召集人。”
“对!王勤说得对,必须增加兵力。”王勤说着便看着赵云枫:“海军大院还能召
集多少人?”
“我们马上找人!”赵云枫立刻站起来,他身上也有两三处破了,孟晓丹正给他治
疗,他一下站起来了,孟晓丹措手不及,差点被撞倒,连忙叫他坐好。
“别急,把脸上洗洗,你这样去叫人,别吓着人家。”王勤说道。
这话没人反对,毕竟大多数人家里人都在,就算父母不在,也可能有其他兄弟姐妹。
“立刻派人,把宁卫叫回来。”
宁卫带领的人是负责茶壶,茶壶既然在石头那边,这一队肯定扑空了,这队人回来
,段毅便可以带领二十四人,加上海军大院临时召集的人,就有三四十人。
段毅四下看看,跑出去,王勤急了,冲他叫道:“你要去那?”
“打电话回去,叫山炮带人过来!”
山炮是总参大院,在最关键时刻,段毅还是相信自己大院的同伴。
王勤松口气,刚要停下,想想后还是追上去,段毅可不能再出意外了。
赵云枫他们简单处理了伤口后,便立刻召集人去了,突击队的人也跟着段毅跑出去
了,指挥部安静下来。
战斗居然出现这样的结果,让众人都很沉默,半响,左晋北才深深的叹口气:“唉
,看来我们的部署还是有问题。”
“我看是指挥的问题。”关从容冷冷的说道,向卫红和孟晓丹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关从容说:“事先,我们搞到了情报,他们的活动规律,都摸清楚了,也形成了突然袭
击,可为什么还是出了这么多问题,首战必胜,可我们呢,首战便败了,队长还被俘虏
了,这是我们的奇耻大辱!”
“怎么能这样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孟晓丹反驳道:“毛主席领导秋收起义,开
始不也失败了,毛主席因势利导,走上井冈山,开辟农村包围城市,失败没有什么可怕
的,重要的是总结经验教训。”
“对!晓丹说得对,”向卫红支持道:“我们不能因为一次挫折,就沮丧失败,毛
主席教导我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要像我们的先辈那样,坚持斗争,挫折不要紧
,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关从容却说:“毛主席说得没错,挫折也不要紧,但,这里面有没有指挥的问题,
我人为需要检讨。”
“都别说了!”左晋北打断他们的争论:“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团结!有什么问题
,可以在以后总结!”
“对!”向卫红立刻赞成:“左晋北说得对,我们要团结,不能因为挫折而分裂,
我们现在要作的是支持段毅,首先把人救回来。”
关从容这下没再坚持,几人都在冥思苦想,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
------------------分割线----------------------         花豹今天
很高兴,他回到家里时,张月清已经包好饺子,与外人想象的不同,这对没有血缘关系
的母子其实感情非常好。
花豹的父亲是个没文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人,出身虽然是城市贫民,却极为
自私,在张月清到这个家前,花豹就没穿过干净的衣服,花豹经常挨他老子的打,以前
挨打就跑出去,经常几天不回家,他老子也不管。
张月清来了后,经常拦在他老子前面,花豹跑出去,张月清就去找,一找就是一大
宿。
花豹的父亲过世后,母子俩相依为命,花豹从不把张月清当母亲,而是当姐姐。
他回到家里,将今天挣的钱大部分交给张月清,张月清点了点便小心的收起来,按
照楚宽远和顾三阳的叮嘱,他们的钱存在十个储蓄所里,每个月,固定有一天,张月清
都要去银行存钱。
吃过晚饭,张月清就在洗碗,花豹坐在饭桌边抽烟,张月清轻轻哼着小调,对她而
言,现在这日子就是神仙日子,现在每月挣的钱,比她以前一年都挣得多,日子过得十
分轻松。
花豹笑呵呵的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姐,上次给你买的雪花膏,用了吗?”
“用了。”张月清没有回头,将碗筷收拾好,端起水便出门,他们住在大杂院里,
不过却是个比较独立的小院子,通往大杂院的月亮门被邻居堵上了,这主要是花豹以前
的手脚不干净,邻居不想惹这麻烦,花豹的父亲在边上开了个门,出了门便是胡同。
“我给你买了双皮鞋,你试试看。”张月清说着示意,在柜子上方放着的一个鞋盒
,花豹过去将皮鞋取出来,是双黑色皮鞋,他喜滋滋的穿上,走了两步。
“咬脚不?”张月清也同样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
“好,新鞋都咬脚,穿几天就好了。”花豹说着将鞋脱下来。
母子俩闲聊着,张月清边说边打毛线,这毛线是前几天买的,她好不容易弄到的几
张毛线票,买了毛线,给花豹作件毛衣。
张月清的户口是临时户口,可自从她被挂破鞋游街后,这临时户口便取消了,这也
就意味着每月的各种票据都没了,幸亏花豹在外面弄钱,她也找到工作,这日子才能过
下去。
花豹没在家里待多久,说了会话便出去了,他没有穿皮鞋,穿了双解放鞋便出去了
,张月清在灯下打毛线,她的手工并不好,以前在乡下时,没有做过这个,这是到城里
后才学会的。
花豹从家里出来,跑到胡同里和灵猫钉耙他们一块玩摔跤,这几个顽主都是附近胡
同的,玩了会,花豹坐在边上抽烟,几个顽主也凑过来,在一块吞云吐雾,说着闲话。
“豹爷,那小白菜,你有兴趣没有,要没有兄弟可就上了。”
在楚宽远石头面前,花豹得点头哈腰,可在这些家伙面前,他可就是爷。
那小白菜是前面胡同的一个小圈子,才念到初中三年级,不过若不是文化大革命,
也该高中二年级了。
小白菜长得挺好,皮肤很白,很诱人,特别是夏天,穿着连衣裙,走路小腰一扭一
扭的,让人看着直流口水。
附近不少顽主想拍小白菜,可小白菜对谁都不理会,这要换个圈子,恐怕就有人强
上了,可对小白菜不敢,因为花豹对小白菜很好,所有人都人为花豹要拍小白菜。
可只有灵猫钉耙等人知道,花豹对小白菜没意思,但小白菜对花豹有意思。
灵猫他们也奇怪,花豹现在可不是几年前在王爷跟前的花豹了,在城北区,抛开远
爷和石爷,花豹也算有数的几个顽主头,这一片的顽主都归他管,有这样的江湖地位和
收入,养个婆子完全没问题,可花豹不但对小白菜没意思,对其他人任何圈子都没意思。
“要去就去,”花豹随口说道:“不过,不许用强。”
灵猫微怔,嘿嘿一笑:“豹爷,你挣这么多票,都留着干嘛呢!”
花豹现在可是燕京少见的高收入,每月送货能收入两百多,手下顽主佛爷的孝敬在
四百多,加上卖皮箱,每月也能有一百多,林林总总加起来,接近八百块,比毛主席的
收入都高,养个圈子,每月顶破天五十。
“咱们豹爷是要当和尚,吃斋念佛呢。”钉耙笑道,大家伙聊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了
,可花豹就是油盐不进,除了他那后妈,身边就看不到女人。
“去,去!”花豹站起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将衬衣搭在肩上:“回吧。”
灵猫钉耙等人起身要走,花豹又叫住他们:“你们那钱可要收好,皮箱的事可千万
别乱说。”
“放心吧,咱们的嘴比革命烈士还紧!”灵猫笑道。
花豹回到家里,张月清已经睡下,听到他进屋的声音,在里面叫道:“早点睡了,
明儿还得早起。”
花豹每天要早起送货,送过货后,还要去卖皮箱,每天都很忙。
花豹答应声,脱了外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简单洗了下,这个小院没有水井,但有
自来水,院子的角落搭了个水槽,要说这水槽还是张月清搭的。
夜,慢慢的深了,院子里一遍寂静。
十几个人影悄悄走到门口,曹群看看紧闭的院门,拿出柄匕首,从门缝中插进去,
慢慢向边上拨,这一手是从电影里学的。
慢慢的门拨开了,曹群轻轻推门,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如
此响亮,就象一声炸雷。
“谁呀!”
屋里传来张月清的声音,曹群一愣就向屋里冲去,张月清声音更大了。
“谁呀!豹子!”
花豹被惊醒了,他腾地坐起来,光着上身跳下炕,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猛烈的撞门
声,张月清这时才发现不对,穿着内衣,赤脚跑出来,花豹已经提着刀站在堂屋里。
门外的人还在撞门,门已经摇摇欲坠,张月清连忙推桌子,要将门堵上,这时门咔
嚓一声被撞开了。
两条大汉就向屋里闯,花豹大喝一声挥刀冲上去,曹群领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可
刚踏入房门,迎面一柄雪亮的刀劈头砍下,他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一步。
就这一步,张月清抓着机会,将桌子推过来,顶在曹群腰上,张月清虽然是女人,
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力量并不小,一下将曹群他们顶出了门口。
花豹心里砰砰直跳,他压根没看清来的是什么人,直觉告诉他,这些人不是街面上
的,街面上的顽主不会冲到家里来。
看到张月清死死顶着门口,他连忙放下刀,和她一块顶着桌子。
“来人啊!”
张月清扯开嗓子叫道,尖细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得很远。
曹群他们在门外也用力向里面推,可很快,曹群发现问题了,这门最多也就一个半
人进出,也就是说,他们十二个人,最多也就两个人使得上力,剩下的就只能在边上看
着,连在后面推都不行。
花豹迅速扫了眼房间,从边上拿起一把短钢钎站在门边就向外面乱捅,曹群差点被
捅到,吓得赶紧后退。
“花豹,今儿你跑不了了,放下凶器,出来接受人民的审判!”
曹群站在院子里叫,他心里非常懊恼,就慢了那一步,妈的,这门也太结实了。
这其实是他们运气太坏了,自从花豹升级到顽主头,每月拿回家的钱越来越多,上
次王爷从青海跑回来,虽然不是找花豹,可还是把花豹吓坏了,那时的王爷已经疯了,
没有任何规矩,他害怕王爷晚上来找他,便将家里的门重新修了一遍,没想到王爷没来
,今儿倒救了他一次。
这一句话,花豹就知道外面来的是什么人,他冲曹群骂道:“放你娘的屁!深更半
夜跑家里来堵爷,有本事,咱们约个地方,明儿一刀一枪明着干,这样偷偷摸摸的,算
个爷们吗!”
“花豹,你这地痞流氓,作恶多端!今儿,是你的末日!”
“去你妈的!”花豹大骂。
“这,这怎么好!”张月清有些着急,灯光下,脸色变得煞白,看上去就象一只惊
慌的小兔,短短的褂子,无法遮住她饱满的胸部,花豹瞟了眼,心里忍不住一荡。
“姐,别急!天一亮,我的兄弟就会来。”花豹很有把握,等天一亮,灵猫他们没
看到他去,一定会到这来找他,那时这帮杂种想走就走不了。
母子俩人在屋里说着话,曹群他们在外面听得真真的,曹群他们冲不进去,有个老
兵在角落找到一根棍子,曹群大喜,拿着棍子朝里面捅,张月清猝不及防,被捅到胸口
,一屁股坐在地上。
曹群趁机向里面冲,可刚将桌子推开一条缝,钢钎从侧面杀出,他连忙后退。
“妈的!”
曹群忍不住骂起来,另一个叫高国强的老兵在院子里找到一把铲子,曹群大喜,让
高国强对付花豹,自己对付张月清,另外两个老兵从边上看看能不能将桌子推开。
这一下很有效,桌子被推开了些,花豹一看,急了,连忙叫张月清顶住,自己转身
进屋,拿了两个瓶子出来。
他撕下一块布,将瓶盖拧开,倒了些在布条上,瓶盖一拧开,屋里便散发出一股汽
油味,张月清已经被棍子扫了几下,可她打死不退,冲着花豹叫:“快跑!豹子,快跑
!”
花豹咬牙将布条塞进瓶口,点燃布条,一个简易的汽油瓶便作好。
“来啊!”花豹一手举一个瓶子,冲曹群疯狂叫道:“你丫挺的别跑!姐,把桌子
搬开!”
张月清有点傻了,急忙要冲上来,花豹连忙闪开:“姐,小心,这是浓硫酸和汽油
,一滴在身上就完了!”
张月清吓得连忙倒退,曹群在外面也吓倒了,连忙后退,花豹将桌子踢开,一手一
个瓶子,大踏步冲曹群而去。
曹群连连后退,花豹暴怒就追上去,大声怒骂道:“你丫挺的别跑!小娘养的!老
子烧不死你丫挺的!”
老兵们真吓倒了不住后退,花豹裤腰带上插着刀,手里举着的汽油瓶就象个火把,
将院子照得透亮。
汽油和硫酸,是街面上的两大武器。
当然这是弱者的武器。
力强者,自然选择拳脚,对自己无害,铁定能干翻你。
而弱者,若是还能忍受,就只能忍受,可若被欺负狠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知
道硬拼不过,汽油和硫酸就是他们最后的武器。
汽油是从汽车油箱偷的,硫酸是浓硫酸,拿着这两个武器,悄悄靠近对方,趁对方
不注意,将硫酸或汽油砸在对方身上。
所以,街面上的顽主都知道,不要将对方逼得走投无路,毕竟这个时代,要真正打
死人,还是极少数。
花豹就象怒目金刚般,大踏步向曹群走去,曹群吓得脸色雪白,不住倒退,他们自
然不愿与对方一命换一命。
“来呀!”
花豹怒吼着,手中的汽油瓶在燃烧,他觉着有些烫手,这汽油弹是土制的,稍不留
意,就可能将自己点着。
曹群感到危险,退出了院子,退到胡同里,他们离得远远的,刚退出院门,花豹将
汽油瓶扔出来,汽油瓶在胡同里砸开,一团大火轰的燃烧起来,将寂静的夜空点亮!
“来人啊!有强盗!来人啊!有强盗!”
张月清凄厉的叫声在胡同里响起。
“失火了!快来救火啊!失火了!快来救火啊!”
附近几个院子立刻亮起灯光,四周有人在说话,曹群看着胡同里的火光,脸色铁青
,再看花豹,手上又多了个瓶子,他盯着曹群,咧嘴一笑,将瓶子狠狠砸进火堆。
轰!火焰暴起,窜出一丈多高,曹群们吓得赶紧向后退!
“快救火!失火了!”
有人看到火光,连声大叫,胡同里终于动了,很快有人跑来。
“撤!”
曹群心有不甘,现在已经不可能再继续进攻了,只好下令撤退,临走之前,看了花
豹一眼,花豹手上又有了两个瓶子。
张月清看到胡同里的人赶来,连忙去夺花豹手上的瓶子,花豹连忙躲进屋里,将瓶
子藏起来,又把刀提在手上。
“你...”
张月清眼神很复杂,这几个瓶子,她都见过,没想到是用在这上面。
“把这些东西都扔了,你,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我怎么给你爹交代!”张月清
又急又怕,眼泪差点出来。
花豹却无所谓:“交代啥,给那老瘪独子交代啥,姐,你放心,有我保护你!”
说着,花豹看着外面:“你在家小心点,我得出去。”
张月清看着外面,很是担心:“他们还在外面,豹子,你说,他们都是什么人!”
“姐,没事,”花豹说着提起刀向外走:“他们都跑了,我得去找几个兄弟。”
“你小心点。”张月清冲他叫道,花豹答应着搬来个梯子,翻墙出去,从后面跑了。
张月清在房间里呆了会,才心事重重的提起水桶出来,门口的火蔓延开来,现在正
逢夏季,天干物燥,这大杂院最怕的便是火灾,胡同里的人都跑来了,一桶桶水泼出来
,很快控制了火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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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很侥幸,靠着张月清的警醒和一扇门,躲过了一场灾难,可来旺毛豆松鼠就没
这么好运了。
来旺在家睡着,被老兵破门而入,他姐姐刚开口,便被突入的老兵控制住,来旺被
拖到胡同里打了个半死,他姐姐提着菜刀冲出来,很快也被打倒,菜刀被踢到边上,来
旺的姐姐死命护着来旺,自己被打断两根肋骨。
毛豆被打得晕死在地上,他没在家里,而是在他圈子那,他那圈子跑出去叫人,从
附近胡同叫来十几个人,可等他们赶到时,老兵们已经跑了,毛豆被送进医院,肋骨被
打断,断裂的肋骨刺进了肺部,医院直接下了病危通知。
与来旺相似,松鼠也是被老兵冲进家里,被老兵们从家里拖到胡同里,打了个半死
,松鼠死命的抱着头,一声不吭,任凭老兵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
老兵们足足打了半个小时,喝令松鼠老实交代,松鼠依旧不吭声,一个老兵得意洋
洋的踩在他的腿上,狠狠的跺了脚,松鼠忍不住惨叫,小腿发出嘎巴一声响。
松鼠的母亲冲到胡同,四下找人帮忙,可所有的门都紧闭着,松鼠的弟弟悄悄跑去
找松鼠的兄弟。
松鼠的父亲在早年被政府镇压,家里就母亲拉扯三个孩子,妹妹今年还在念小学,
弟弟也不过十六岁,但与他一样,也上街面了。
松鼠的弟弟带着人跑来时,老兵已经走了,松鼠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松鼠的妈妈在
边上哭泣,松鼠的弟弟带着人赶紧将松鼠送到医院。
天快亮时,段毅终于将情况都摸清了,除了庞海军分队失手被俘外,茶壶那也扑空
了,曹群分队无功而返,但其他三个分队则大获全胜,完全达到了战前目的。
而庞海军那的情况也查清楚了,楚宽远召集了几十号人,派去侦察的回来说整个胡
同都是人,人人都拿着刀枪。
“必须把海军抢回来!”段毅有些着急了,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才是这次行动的总
指挥,冲着王勤叫道。
经过半夜时间,总参大院和海军大院能动员的人都来了,派出去的几个突击队也回
来了,全都在地下室外面,听到庞海军被俘,众人群情激愤,纷纷请战,要求出兵。
段毅感到压力,王勤同样有压力,可他还在计算,他们在外同样有几十号人,以人
数论,不比楚宽远集中的力量差。
“好,毅哥,你带人先去,稳住他们,暂时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王勤说道,段
毅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王勤屋外传来一阵喧哗,接着便渐渐安静。
“关从容,左晋北,你们分别去找殷红军和马青山,让他们带人支援毅哥。”
关从容和左晋北答应着走了,王勤又吩咐向卫红和孟晓丹,让俩人留在指挥部,他
带了俩人上城东,他没有打电话,这个时间段,还有电话的人家,恐怕都不好联系。
段毅带着人赶到小皮鼓胡同才发现,事情远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胡同里全是附近的
顽主,足有七八十人,这些人每个人手上要么拿着三轮刺刀要么是各种棍子,他们或蹲
或坐在胡同两侧,只在中间留下条路,早起的人看到这种心里都禁不住揣揣不安。
与段毅不同,楚宽远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现在明确知道的只有石头被打进
医院了。
庞海军他们依旧跪着,只是不是跪在院子里,而是跪在胡同里,就在大街,几个人
都捆成粽子似的,脸上满是血污。
楚宽远则端了把藤椅,边上摆了个小方桌,泡上茶,悠闲的喝着。
“怎么,还是不肯说。”
楚宽远看着血污满身的庞海军,他是被俘中被打得最惨的一个,不过,楚宽远倒有
些佩服这小子,到现在,这小子依旧一句话没说。
庞海军扬头,仇恨的看着楚宽远,嘶哑着说:“有本事你弄死小爷。”
楚宽远淡淡的说:“你不就仗着有个好爸爸吗,你们这些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别人的尊严当尊严,那反过来,你别期望别人给你留什么余地。”
庞海军鄙夷的啐了一口,口水和着血水,喷向楚宽远,半道上无力的掉在地上,混
入尘土中。
茶壶凶狠的一拳打在他腮帮子上,两颗牙齿带着血喷落在地上。
一顿拳打脚踢后,两个汉子将庞海军拉起来,庞海军不肯跪,躺在地上,闭着眼,
任凭两个汉子拳打脚踢。
“他这是赌我们不敢杀他。”楚宽远制止两汉子,他也有点为难,他当然不可能杀
了庞海军,就算要杀他,也只能悄悄来。
“远爷,我有办法让他老实。”边上一个小个子,贼眉鼠眼的过来,楚宽远略微有
点意外,下意识的点点头。
小个子贼笑着跑开,过了会,端着盆过来,他走过之后,边上的汉子纷纷掩住鼻子
,冲他大骂。
小个子将盆子放在庞海军们面前,几个汉子脸色苍白,不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
一股浓烈的臭味让楚宽远忍不住捂住鼻子,冲那小子骂道:“驴粪蛋,你丫作什么
!”
“呵呵,呵呵,”驴粪蛋贼兮兮的笑道,他的个头虽然小,可实际年龄不小,已经
有十六岁了,在街面上已经混了四五年,不过,这小子形象猥琐,很不讨人喜欢:“给
他们每人喂一瓢,如果还不说,那就再喂一瓢,反正厕所里都有。”
庞海军们闻言大惊,顿时挣扎起来,几个汉子冲上去便拳打脚踢。
“楚宽远,小婊子养的,有本事给爷爷一个痛快!”庞海军挣扎着叫着。
楚宽远笑了,过去拍拍驴弹子的肩膀,压根不理会庞海军,说道:“交给你了。”
驴粪蛋贼兮兮的上前,还搅动了两下,屎盆子里还有不少蛆,看着就让人恶心不已。
驴粪蛋舀了一瓢就向一个老兵走去,老兵脸色惨白,奋力挣扎,两个汉子死命压住
他,茶壶揪住他头发。
“我,我说!我说!”老兵终于崩溃了。
“先来这小子。”楚宽远没有理会那老兵,示意下庞海军,点上根烟,将那股臭味
驱散:“老子最喜欢硬汉,小子,你不是硬吗,有本事,你把这盆都吃了。”
茶壶三人立刻松开崩溃的老兵,扑过来,将庞海军架起来,庞海军同样脸色惨白,
恐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粪勺。
“老子,楚宽远,你狗日的!”庞海军也终于崩溃了,楚宽远叫住驴粪蛋,走到庞
海军面前,庞海军直挺挺的跪着,愤怒的盯着楚宽远。
楚宽远冷冷的盯着庞海军,问道:“我们有仇?”
庞海军瞪着他:“我们无产阶级与你们这些地痞流氓仇深似海!”
楚宽远冷冷的说:“你们这些肉蛋,住在大院里,有最好的幼儿园,有最好的学校
,你们的父辈给你们安排好了前程,可以上学,可以参军,依靠你们父辈的力量,你们
有光明灿烂的前程,而我们呢,什么都没有,就剩下烂命一条,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个国家,已经给了你们他能够给的一切!你们还有什么不满!”
庞海军欲塞,不知道该怎么讲,半响,楚宽远有些激动:“我们只有烂命一条,不
怕换命,说吧,你们昨晚是为什么?是不是韩信,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庞海军迟疑下,眼角瞟了眼驴粪蛋,才争辩道:“我们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我们红五类绝不会坐视红色江山变色!”
楚宽远没有深拧,有点不耐烦,骂道:“你丫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这丫挺的在糊弄咱们呢。”茶壶插话道,他们与庞海军的思路明显在两条线上,
觉着庞海军好像在说天方夜谭。
红色江山变色?!!!
就凭他们这些在胡同混的顽主佛爷?!!!
你他妈的糊弄谁呢!
庞海军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楚宽远也同样瞪着他,咬牙问道:“江山已经是你们的
了,我们不过求条活路,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
“社会主义江山,你们支持造反兵团,试图要颠覆社会主义江山,与我们不共戴天
。”庞海军也同样咬牙叫道。
楚宽远冷冷的说:“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发动的,你们反对文化大革命,不就是反
对毛主席吗,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吃香喝辣,还嫌不够,告诉你,你们要玩命,我
们奉陪,有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说完,楚宽远示意茶壶松开他,茶壶他们一松开,庞海军便躺在地上,楚宽远上前
没有逼他,而是等他喘过气后才继续问道:
“除了我和石头外,你们还要对付谁?”
从庞海军话里,楚宽远立刻意识到昨晚跟着他的几个人不是偶然,对方是有计划的。
庞海军迟疑下,看看天色已经亮了,其他几个突击队若能得手便已经得手,不能的
也不能,楚宽远就算想救也没时间了。
庞海军也不肯详细说,只是简单的说了几个名字,然后他恶毒的笑了,神情中有丝
得意:“他们已经完了,你没时间了。”
楚宽远却一点不在意,茶壶在边上听了,心中忍不住有些震惊,昨晚要不是楚宽远
把他叫出来,他也会被袭击,忍不住大怒,上来便要动手。
楚宽远却拦住他,低头对庞海军叹口气:“你们这些人,想打架,就约架,我,不
相信你们敢杀了他们,你们敢吗?”
庞海军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昨晚就算楚宽远没有赶到,他们也不敢杀了
石头,楚宽远冷冷的说:“我们这些人在街面上混,谁没挨过打,你问问他们,有几个
没挨过打,有几个没被人插过,你们最多打他们一顿,在医院住上十天半月,出来又是
活蹦乱跳的,这又算什么,不过,你们想过没有,你说我们会这样算了?”
庞海军有点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楚宽远说的是实情,昨晚不管那个分队得手,
最多也就是将对方打一顿,还能真把人杀了,那他们不成了杀人犯,若真这样,他们的
父亲就算再有权力,也保不了他们。
“早说不就完了,非要磕一顿,贱骨头!”茶壶吐了口痰:“什么味,拿远点!”
驴粪蛋笑呵呵的提着粪盆走了,楚宽远冲他叫道:“倒回去,别乱倒,妈的!”
略微想了下,楚宽远告诉茶壶,派几个人上各家去看看,说完便要让兄弟们散了,
这时,胡同口传来一阵喧哗,楚宽远皱眉望去,有人跑来报告,外面来了一群肉蛋,点
名要见楚宽远。
楚宽远扫了庞海军他们一眼,庞海军他们听到后精神不由一振,可随即看着楚宽远
的神情,几个人又十分紧张。
段毅站在队伍最前面,看到楚宽远在十多人的簇拥下走出来,在他面前站住。
“你就是段毅!”
“你就是楚宽远!”
俩人的目光便在撞在一起,段毅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三棱刺刀,楚宽远则神情冷漠
,他自己都有点奇怪,当初石头也是负伤,他恨不得马上将那家伙插上一刀,可现在却
很平静,就算想激动都没法激动。
“把我们的人交出去。”段毅说道。
“事情是你们挑起的,你们一句话不说,就想要人?没这么便宜的事。”楚宽远冷
淡的说。
“你交不交?”段毅语含威胁。
“老子不交,你要怎么样!”楚宽远冷淡的说,可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该拿这庞海
军们怎么样,但抱定一个主意,不能这样简单将人交给他们。
“去...”段毅提刀就要上前,就在这时,这时曹群打断他:“雷子来了。”
段毅扭头看,七八个警察出现在胡同口,冲着这边跑来。
于大军今天刚到所里便接到小皮鼓胡同治保主任的报告,说有大批顽主在胡同集结
,看上去是要打群架,他赶紧带人过来。
“雷子来了!”
虽然只有七八个人,可无论是对胡同里的顽主们还是大院的老兵们,都有极大的震
慑作用。
“把人带走!”
楚宽远低声吩咐道,说完后转身就迅速向胡同跑去,段毅也带着人迅速散去,于大
军赶到时,胡同里的顽主们已经散了。
“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于大军远远看见胡同里有两拨人对峙,当时他便着急了,
没大起来,他们还能控制,可真要打起来,他们这七八号人很难控制局面。
凭着十多年的公安经验,于大军断定出事了,他抓住两个顽主,两个顽主痞性的抵
赖。
“学会和我打哈哈了,啊,说,发生了什么事!”于大军神情严厉的盯着两个顽主
,两个顽主心里暗叫倒霉,他们离开小皮鼓胡同后,便回家了,没想到被警察堵在屋里
,被带到派出所来。
“于所长,我哪敢。”顽主辩解道:“我在家好好的,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在那,您也不可能把我堵在家里,您说是不。”
不管于大军怎么威胁利诱,两个顽主坚持没在现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
过,于大军还是知道了事。
石头被几个老兵堵在家里,被打得住进医院,这消息不但震惊了于大军也震惊了派
出所的民警们。
说起石头,在城北区可算鼎鼎有名,与楚宽远并称城北两大巨头,两年前的严打,
这石头和楚宽远都逃脱了,而城北区的其他犯罪团伙都受到毁灭性打击,绝大部分头目
都送到青海或甘肃劳改去了。
但石头和楚宽远却漏网了,不但他们漏网了,他们这个团伙的主要成员全部漏网,
很显然,消息泄漏了,分局曾经进行调查,可查了半天也没结果。
不过,从治安角度出发,石头和楚宽远并没有给警察添多少麻烦,他们的主要活动
是投机倒把,他们干得很巧妙,派出所几次想查都没抓到确实证据,文化大革命开始后
,要查他们就更不可能。
在文化大革命前,燕京的治安体系是最强大的,大的有公安局,小的治保主任,每
个胡同还有治保员,这个治安体系是毛主席群众路线的最好实践,可文化大革命对治安
工作的打击是致命的,砸烂公检法,让公安系统内部便陷入混乱中,原有的治保体系近
乎完全崩溃,作为基层派出所,对治安的掌控越来越难了。
石头被打了,而且是被打得住进医院,于大军本能的感到危险,他连忙部署,让人
打听倒底是那个大院的老兵,找到石头在那家医院,这在以前,很容易便打听到,可现
在,却十分困难,除非医院报案,可现在随时都有被打的人在医院,医院压根懒得问,
这些人不是被造反派便是被红卫兵打的。
打听了一整天,于大军也没打听到石头在那家医院,没有办法下,他只能向分局汇
报,提醒分局有可能出现大规模武斗,分局新任治安科科长压根不理会,相反训斥他,
让他关心革命大方向,让于大军积了一肚子火。
相对于于大军的担忧,楚宽远更麻烦,他从小皮鼓胡同出来后,将庞海军们关到红
旗胡同的商业中学,这所学校就是花豹所在的垃圾学校,学生八成进过工读学校,其中
五成还到过少管所,文革开始后,这所学校是老兵们打流氓的重灾区,所以,在造反兵
团起来后,他们成了造反兵团的支持者,楚宽远通过花豹掌握了这所学校。
楚宽远想不出将庞海军们关在哪,原本二十中是个好地方,可二十中现在有军代表
,全校在军训,将他们关在那,显然不合适,想来想去,还是关在商业中学,这所学校
垃圾到没有军训代表,区教委显然将他们忘记了。
楚宽远亲自坐镇商业中学,手下所有战将都在,快中午时,各方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来旺毛豆和松鼠都在医院里,花豹带了十几个人过来,楚宽远这才知道他是如何逃脱
的。
顾三阳也是在中午才赶到商业中学,工厂今天休息,他是在得到楚宽远的通知后带
着杨满堂和柳长林赶过来。
“远子,这事总要解决。”
顾三阳在边上看着楚宽远分派任务,心里十分担忧,差点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帮
孙子没事挑事,闹出这么大的事。
整个商业中学进入战备状态,四下里都有提着棍棒刀枪的学生巡逻,教室几间教室
被堵上,庞海军们被捆在教室里,每个人身上都满是血污。
“我干嘛要想,让他们去想。”楚宽远叼着烟,漫不经心的说,顾三阳却从他目光
中看到一丝狠辣。
“远子,我们求财,...”
“书生,这事不是我们挑起的,是他们,石头脑袋上缝了十四针,来旺毛豆松鼠还
躺在医院里,来旺差点死了!”楚宽远没有吼,只是平淡的说出事实,来旺被打断了肋
骨,肋骨戳破了肺部,要不是家里人送得及时,来旺就过去了。
顾三阳深深叹口气,他知道自己劝不了,可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最后会不可收
拾。
“好吧,这段时间,厂子里我会盯着,你小心点。”
顾三阳叮嘱后,要杨满堂留下,他和柳长林回去,楚宽远摇头拒绝了,让杨满堂去
接手石头的事,不能耽误送货。
“来旺他们干不了,你多费心,盯着点。”楚宽远叮嘱道,今天送货就晚了,来旺
毛豆躺在医院里,还好他们的几个手下按时来了,楚宽远在撬开庞海军的嘴后,便派人
通知了,但依旧耽误了,这事后续还得花时间挽回。
杨满堂有点担心,他想留下来,楚宽远的态度很坚决:“你住在大院里,与他们公
开冲突,对你不利,”说到这里,他叹口气:“这些家伙疯了,没有一点底线,我们做
事还有底线,从来没冲到家里去,可他们呢,满堂,你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别让他们担
心。”
杨满堂这才同意,楚宽远说得很实在,看到杨满堂同意后,楚宽远又对顾三阳说:
“不让你们参与,还有个原因,我和石头,都在派出所挂了号的,万一有个风吹草动,
我们就得躲出去,厂子就得交给你们,这个厂是咱们的心血,你得把它照顾好了。”
“好吧,你小心点。”顾三阳狠命的抽烟,心里非常烦躁,吸了几口后,抬头看着
楚宽远说:“不要弄出人命来,行吗?”
楚宽远神情冷漠,没有说话,这事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很清楚,老兵一定在集结人
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这里必定有场战斗。
顾三阳出来,迎面撞见了黄诗诗,黄诗诗今天去找杨柳和范小平出去玩,这才知道
出事了,她立刻四下打听,找楚宽远找石头,可都没找到,他们全躲起来了,好容易碰
到来旺的两个手下,这才知道,他们全在,俩人赶紧跑来。
“那帮丫挺的想作什么!”黄诗诗现在街面味,见面张嘴便问。
“远哥还好吗?”杨柳很是担心,顾三阳冲她点点头:“还好,他没事,石头来旺
毛豆和松鼠被打了,石头头上缝了十几针,来旺毛豆松鼠还在医院。”
杨柳松口气,黄诗诗杏眼圆睁:“都是谁干的!妈的,弄死他们!”
顾三阳皱眉,正要开口,却看到赵子轩带着几个人蹬车过来,几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看到顾三阳,赵子轩刹住车。
“书生,远子怎么样?”赵子轩焦急的问,顾三阳看着他身后的几人,赵子轩连忙
介绍:“这是我们知青点的知青,我们都回来了,这是安子,这是榛子,这是玉米棍..
.”
赵子轩将带来的七个人一一介绍,顾三阳和每个人打招呼,然后说:“暂时没事,
宣纸,你们先回去,这事不能硬碰硬。”
“咱们走了,远哥怎么办?”杨柳很是担心。
“没事。”顾三阳说着推车便走,赵子轩看看他,正犹豫着,柳长林拍拍他肩膀:
“走吧,远哥有安排。”
赵子轩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人,这些都是他在甘肃插队的知青,他们从甘肃跑回来
,就是想回城,可上级始终没有答应他们,最近中央有声音,让他们回到农村,在农村
接受锻炼。
可他们不愿意,在没去甘肃之前,他们还不知道甘肃的穷困,到了之后,才明白,
那种穷困是没到过的人无法想象。
赵子轩去了两年,两年里,开垦了上万亩农田,可他们依旧住在地窝子里,每天拖
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地窝子。
地窝子,他没见着之前,也不知道什么是地窝子,到了甘肃之后才知道地窝子是什
么样。
地窝子,是最简单最简陋的住宅,在地面斜斜的挖个坑,在底部挖一个四方形的洞
穴,顶上用树枝和草席盖上,再用泥巴敷上,人就住在里面。
整个知青点都住在这样的地窝子里面,人稍微多点,便空气浑浊,即便白天,里面
也要点灯。
除了住以外,还有吃,知青点风沙大,一口窝头一口沙,常年见不着荤腥,一年劳
作下来,连口粮都不足,要回燕京,连路费都不够,他们回来还是趁大串联的机会。
如果,吃住艰苦点,还可以忍受,毕竟有些人是打着脱胎换骨去的,那么政治上的
歧视就让他们无法忍受。
到甘肃的这批燕京知青多数是家庭出身不好,政治气候稍微变动,知青点便要鸡飞
狗跳,几乎人人过关,每个人都揭批自己的家庭,从祖宗开始深挖,谁要挖得不够深,
便是大会小会批判。
赵子轩逃回来前,便被批斗过三次,原因是各种各样,今天他带来的都是从甘肃各
个知青点逃回来的。
“宣纸,怎么样?”
赵子轩想了想,低声说:“先回吧,书生这样作,必定是远哥的吩咐,咱们先回去
,你们的事,我会找机会给他说。”
几个回城知青互相看看便散开了,赵子轩追上顾三阳,偷偷打量下顾三阳的神情,
顾三阳的神情凝重,半路上,顾三阳刹住车。
“四眼,宣纸,你们上花豹家去,他家昨晚失火,你们去帮衬下,看看张婶要不要
帮忙。”
“胡子,你去把送货的事规划好,明天绝不能晚了,必须保证正常。”  杨满堂
点头答应,顾三阳又看着几个女生,吩咐道:
“黄诗诗,杨柳,范小平,你们去工人医院,来旺毛豆松鼠在那住院。”
他拿出一叠钱交给黄诗诗:“每人两百,告诉他们,医药费由厂子出,让他们安心
养伤,不要担心,对了,四眼,告诉张婶,家里修复费用,都由厂子里出,你先垫一百
块钱,回头我给你。”
杨满堂他们随口答应,赵子轩很是意外,他完全没想到,顾三阳居然大包大揽,连
医药费都包下来。
“三哥,你上哪去?”杨柳纳闷的问道,所有人都安排了,就顾三阳自己没说了。
顾三阳阴沉着脸说:“远子现在有点冲动,我得去找个人摁住他。”
“找人?谁呀!”杨柳纳闷的问道,黄诗诗叹口气:“还有谁,小叔呗,唉,这远
子冲动起来,谁也拦不住,这事啊,就看小叔了。”
赵子轩几次听说小叔,可从来没见过小叔,他十分好奇,连顾三阳都没办法,那小
叔有这么神?连楚宽远都要听他的?
黄诗诗没有解释,楚宽远摆出阵势,一定要与那些王八蛋斗个高低,这样斗下去,
对谁都没好处,现在只有看小叔能不能摁住他,不过,说实话,他也没见过小叔几次,
那小孩真有这么神?
顾三阳蹬车赶到楚家大院时,已经是下午了,院子里很安静,小赵总管坐在树荫下
瞌睡。
“小秋啊,他上学校去了。”小赵总管最近比较满意,楚明秋最近上街收破烂比较
少,这种丢脸的事,早就不该作了。
“学校?那所学校?”顾三阳纳闷的问。
小赵总管清醒过来,上下打量下他,皱眉问:“你是谁呀?”
“我叫顾三阳,是远子的朋友,找小叔有点事。”顾三阳很耐心的解释道。
“远子?哦,宽远那孩子,这段时间也不回来看看,他怎么没回来?”小赵总管嘟
囔着。
顾三阳没法,只能耐心的等着。
“爷爷。”
顾三阳扭头看到一小孩,右手抱着篮球,左手揉着眼睛,依旧带着些许睡意出来。
“醒了!”小赵总管看着小平安,脸上露出笑容,小平安跑过来,左右看看,小声
问:“哥哥不在?”
“上学校去了,去玩吧,不在。”小赵总管笑眯眯的,冲小平安眨巴下眼睛,这瞬
间,顾三阳觉着这老头好可爱。
小平安欢呼声便朝百草园跑去,小赵总管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背影,待他跑进去后,
才回头对顾三阳说:“他上勇子虎子他们学校去,说什么校办工厂,你上那去找吧。”
顾三阳连忙道谢,校办工厂?他们弄什么校办工厂,难不成也要办一个皮箱厂?
沿途都在想这个问题,到了四十五中,门口的校卫队拦住他,问他找谁,顾三阳张
口就说公公,那两个校卫队队员打量下他,让他进去了,告诉他公公就在礼堂。
顾三阳心里更加纳闷,校办工厂在礼堂?他推车走进校园,操场上,学生们正在操
练正步走,两个军人在操场中间不时指点,发布口令。
他顾不得这些,沿途打听到了小礼堂,走进小礼堂,里面歌舞升平,舞台上,几个
女生正在跳舞,舞台下坐着几个人。
顾三阳坐在椅子上,看着舞台上,女生们的舞蹈跟现在流行的忠字舞相差无几,只
是稍微有点变化,多了几分芭蕾的味道。
“好,休息会,待会是下一个节目。”
一曲跳罢,顾三阳听见有人吩咐,声音有点熟悉,舞台上的女生们跑到后台休息去
了,他赶紧过去,在人群中看到楚明秋。
楚明秋没有注意到他,这段时间,他忙坏了,校办工厂和文艺会演,两头忙。好容
易,校办工厂的事解决了,场地和设备调试都解决了,胡自强从区里要到个空闲仓库,
这仓库不在学校,而是在四姑娘胡同,仓库不算大,不过,作为校办工厂绰绰有余,特
别是这仓库有动力电,这实在太珍贵了,否则要牵条动力线,光手续就要跑两个月,而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半年能不能办下来,还未可知。
楚明秋开始只是负责校办工厂,可校办工厂的事还没忙完,胡自强借口军训脱不开
身,又将会演交给他,让他担任会演的总指导。
楚明秋考察了全部节目后,将节目分成分成三类,唱歌,跳舞,诗朗诵,形式则各
种各样,诗朗诵分成两个部分,单人和多人;唱歌分成独唱和合唱,至于舞蹈则千篇一
律,都是革命舞蹈。
总共准备十六个节目,时间控制在一个半小时内,每一个节目都要仔细审查,楚明
秋给胡自强讲明白,政治上由胡自强姜大伟把关,自己只负责技术上,政治上出了问题
,由胡自强姜大伟负责,而且他还起草了个协议,让胡自强姜大伟签字,胡自强姜大伟
没办法,只能签字。
“公公。”
顾三阳见楚明秋和旁边的一个中年人与青年女教师不停的讨论着什么,他忍不住叫
出声来。
楚明秋扭头看见他,稍微迟疑下便认出他来,心里忍不住咯噔下,顾三阳以前来见
过他,不过每次都是与楚宽远一块来的,从来没自己一个人来过,今天一个人跑到这来
,太不寻常了。
楚宽远出事了!
楚明秋匆匆与叶校长交代两句,便起身过来,俩人什么话都没说便出了小礼堂。
到了小礼堂外面,楚明秋将顾三阳带到边上一个安静的角落,然后才开口问:“出
什么事了?楚宽远呢?”
顾三阳叹口气,将昨晚事一一告诉他,最后才说:“远子现在失去冷静,摆开阵势
,要与那些老兵较量,扣下的几个俘虏也不放,我担心这事会闹大。”
楚明秋边听边想,心里很惊讶,这些联动分子居然闹这么一出,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楚宽远最近这些年都是在干投机倒把和地下工厂,压根就没参与,他们针对他是要达
到什么目的?
“你们以前与他们有什么矛盾吗?”楚明秋又问。
顾三阳略微迟疑便将石头和韩信的事说了,最后说道:“韩信插了石头一刀,石头
又插回来了,远子为此还特意到医院去看过姓韩的,想与他们讲和。”
楚明秋大致明白了,可又觉着不对,很显然,如果对方只是想报复,那应该针对石
头和楚宽远,断没有连花豹松鼠都算进去的,于是他又摇摇头。
顾三阳心里忽然有点忐忑,不知道楚明秋在想什么。
“你等我一会,还有两个节目就完了,我和你一块去看看。”楚明秋说道。
顾三阳微怔,他以为楚明秋会立刻动身,没想到居然还要审查节目,楚明秋见状便
解释说:“我答应他们指导他们排练,这个会演是为七一党的生日献礼。”
楚明秋忽然觉着这解释没必要,顾三阳压根不懂这里面的关系,他的目的是校办工
厂,有了校办工厂便可以赚钱了。
想想也觉着可怜,为了挣点钱,还要绕这么大个圈子,这要在几十年后,办工厂投
资,拉升GDP,地方政府还不高兴死,那用得着这么麻烦。
回到礼堂,楚明秋便吩咐开始,最后两个节目,一个是诗朗诵,由三个学生朗诵,
最后一个是合唱。
对朗诵,楚明秋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叶书记说了几句,楚明秋的关注点是合唱,不
过,他还是加快进度,没有过多的指点,叶书记和教音乐的冯老师都没察觉他的异状,
老实说,这几天下来,楚明秋的表现已经足以让他们折服。
顾三阳开始心里还很焦急,慢慢的也平静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楚明秋排练。
“我再说一遍这首歌!”楚明秋站在舞台下,舞台上的合唱小队都看着他,这个小
队由六个女生和七个男生组成,指挥是个女生,负责伴奏的是学校的钢琴老师。
“这首映山红是反映红军突围后,在当地坚持战斗的游击队和群众,盼望红军主力
打回来。
敌人在根据地烧杀抢掠,横征暴敛,所以,这首歌的节奏在最初要缓慢,歌声中要
悲壮,悲愤,悲中带着不屈,带着不屈的斗志。”
合唱队队员们频频点头,楚明秋又叮嘱领唱的女生:“起头要缓慢,在岭上开遍哟
映山红,当唱到岭上开遍哟,合声便响起,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
楚明秋点头说:“那开始吧。”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歌声缓慢,女生的声音略微沙哑,带着些许悲愤,可悲愤中又带着不屈的斗志。
当唱到盼天明时,钢琴开始响起,琴声同样缓慢单调。
顾三阳一下便被深深吸引,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事。
这个时代的文娱活动太少了,除了忠字舞便是语录歌,要么便是能背出台词的样板
戏,这样一首苍凉悲壮的新歌,就象一缕清泉注入到这潭死水中,令人耳目一新。
“好!”唱完之后,顾三阳忍不住在心里叫好。
楚明秋却不满意,点出几个缺点,然后再度解释了如何唱,唱歌的技巧,合唱队又
来了一遍,楚明秋这才满意的点头,开始讲解第二首歌。
这第二首便简单多了,楚明秋只是要求饱含感情,要深情。
“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您的光辉思想永远照我心,春风最暖,毛主席最亲,您
的革命路线,永远指航向.........”
“好!”顾三阳忍不住轻轻拍手,下面观看的观众也拍手叫好。
楚明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与叶书记商议后,宣布今天的排练结束,大家下去自己
再好生体会。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顾三阳出来后禁不住说道。
楚明秋笑了笑:“不过是玩玩罢了。”
出了校门,顾三阳以为便要上城北,楚明秋却带着他向东边走去,顾三阳纳闷的问
他:“这是上哪去?”
楚明秋说:“我去找个人。”
顾三阳连忙问:“谁?”
“虎子。”楚明秋答道:“他在四姑娘胡同的校办工厂。”
“校办工厂,你们也办了个校办工厂。”顾三阳问道,楚明秋点点头:“对,我设
计了一种工兵铲,四十五中的军代表觉着不错,拿回去后,卫戍区决定采购,原来说一
千,现在又说要三千把,另外还定了三千个野战背包。”
楚明秋说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工兵铲每个能赚五块钱,野战背包每个也能赚五
块钱。
这个时代的工业品利润其实很高,远超过10%,所以只要办工厂,绝对赚钱。
这家校办工厂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虎子兄妹,勇子兄妹,瘦猴弟弟妹妹都在这厂
里,每个关键位置都是自己人。
当然,这样安排,除了方便楚明秋外,也方便其他自己人,校办工厂将推出外包,
有条件的都可以作。
把一片树叶藏在那最安全?答案是树林里。
将珍珠藏在那最安全,答案是鱼目中。
楚明秋这样安排就是把自己藏在树林里,藏在鱼目中,将来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出
问题来。
顾三阳闻言不由大为心动,他没想到楚明秋居然将生意做到卫戍区去了,这可比他
们整天提心吊胆强多了。
楚明秋简单的讲了下工兵铲和野战背包,还没说完便到了校办工厂,工厂门大开着
,里面的机器轰轰响着,楚明秋让顾三阳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很快带着虎子出来。
“公公,等会。”勇子追出来,担心的问道:“要不,我随你一块去。”
“没事,我就是去看看。”楚明秋笑了下,虎子的神情也很平静。
“我去叫金刚,你们等会。”勇子和虎子都很了解楚明秋,如果没有危险,他绝不
会叫虎子,今天,他却特地跑来叫上虎子,说明此行有危险。
“勇子,不用,真不用。”楚明秋说道:“你看好厂子,员工培训还要继续,特别
是缝纫,对了,还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出事。”
勇子没有被楚明秋骗,依旧拦住他,抬头看着顾三阳:“你给我们说说,倒底远子
出了什么事?”
顾三阳正要开口,楚明秋瞪了他一眼,他苦笑说:“我们和那些老兵发生了些矛盾
,可能要打起来,我想让小叔劝劝远子。”
虎子这时插话道:“我看还是把金刚叫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咱们三个,管
他千军万马都去得。”
楚明秋想了想点头:“成,勇子,你还是留在厂里,这帮家伙就你镇得住,我和虎
子去找金刚。”
“金刚恐怕找不到,”顾三阳说道,楚明秋三人都看着他,顾三阳苦笑下:“瘦猴
和金刚在卖皮箱呢,昨天才领了些皮箱,今天恐怕已经跑去卖了。”
楚明秋先是微怔,随即笑了:“难怪这些天看不到瘦猴,这小子居然找到个好买卖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吧。”
勇子感到为难,自己想去,可楚明秋摆明不让他去,金刚又不在,于是他又提议:
“要不叫上狗子。”
“绝对不可以。”楚明秋连忙叫道,虎子没有说话,只是同样摇头。
“就你们俩人,我不放心。”勇子最后无奈的说。
楚明秋略微想想便说:“这样吧,我们绕点路,到金刚家看看,如果,他在,就叫
上他,若不在,也留个信。”
勇子勉强答应,看着楚明秋三人走了,他想了想跑到对面的小卖部,给城南的老刀
和小八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带几个人过来。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又派了两个人去找黑皮和王五,让他们召集兄弟,随即准
备上城北支援。
勇子可没想到,他这几个电话一打,整个城南和城西都动起来了,小八从来没接到
过类似的电话,勇子破天荒的一个电话,小八立刻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立刻和老
刀刀疤召集了数十人,让其他人随时待命。
黑皮不像虎子勇子那样经常与楚明秋在一起,可实际上,他已经是楚明秋死忠脑残
粉,不管楚明秋要作什么,他都毫不含糊的执行,现在听说楚明秋有事,立刻将手下兄
弟集合待命,自己跑来见勇子,就问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明秋绕道去了金刚家里,金刚果然不在家,金刚同母异父的弟弟在家,楚明秋看
看金刚的家,心里有点愧疚,金刚的家里很穷,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房子也不大,一
家人住得很拥挤。
给金刚的弟弟留下话,楚明秋他们出了金刚家的院子,向城北驶去,半道上居然遇
见瘦猴和金刚在卖皮箱,楚明秋停下车,与瘦猴聊了几句,让他们小心点,然后将金刚
带走了。
沿途,顾三阳都没说话,只是看楚明秋办事,他很快发现,楚明秋手下的这些人对
他都是唯命是从,他要做什么,这些人压根不问就跟他走了,   “金刚,这卖皮箱
能挣多少?”楚明秋问道。
金刚嘿嘿笑了笑说:“一个月能挣七八十,这活不累,就是絮叨。”
金刚开始还不太习惯四下吆喝,讲价还价格,他虽然穷,可做人很大气,那些几毛
钱都要反复讨价,让他很不耐烦。
“四十五中校办工厂就要开张了,到时候,咱们一块赚钱。”楚明秋笑道。
“哦,那敢情好。”金刚大喜,虎子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顾三阳恍惚明白了楚明秋
为何要办这个厂,可转念一想,又不明白,他如何赚钱?
但顾三阳没有问,他知道就算问,楚明秋也不会说。
一路上沉默无语,到了商业学校门口,已经是快五点了,学校门口依旧有不少人,
但比起上午来已经少了很多,这些人警惕的看着楚明秋他们,但看到顾三阳便没再理会。
“小叔,你们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顾三阳说道。
楚明秋点点头,顾三阳抬头四下看看,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楚明秋笑了下说:“没
事,你先回去吧,你在大院里认识的人多,打听下,有事尽快通知我们。”
顾三阳点点头,调转车头就要走,忽然看到茶壶,连忙将他叫过来,茶壶赶紧过来。
“这是楚明秋,你叫小叔就行了。”
茶壶一笑:“三爷,小叔我还不认识,跟石爷见过几次了。”
顾三阳点点头:“他们来人没有?”
“咱们这么多兄弟在,他们敢来吗!”茶壶满不在乎的说道,说着又对楚明秋说:
“小叔,咱们进去吧。”
楚明秋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顾三阳说:“你回去后,立刻打听下,他们肯定有动作
。”
“我明白,放心吧,我已经让四眼去查了,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顾三阳总算
松口气,如果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压住楚宽远,那就只有楚明秋了。
楚宽远看到楚明秋进来时,不由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明秋已经笑道:“呵呵
,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远子,你这真有点细柳营的味道了。”
虎子微微一笑,金刚不大懂什么杨新令,可也知道楚明秋在打趣楚宽远,他咧开大
嘴无声的笑起来。
“小叔,你,你怎么来了。”楚宽远有点心虚,他知道楚明秋绝对不赞成他的做法
,可他现在没办法,他必须作出反应,否则别说下面的兄弟了,就算他自己都过不去。
楚明秋扫了眼,这是间教室,课桌和凳子杂乱的堆在一边,大部分凳子都被拆了,
凳腿成了武器,窗户也破破烂烂的,其实整个学校都破破烂烂的,教室就是一排平房,
也没有什么办公楼,办公区也同样是一排平房,整个学校看着就不像是学校,反倒象是
军营。
“我不赞同打架,”楚明秋说道:“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事情是他们挑起
的,那自然要还击。”
楚宽远闻言不由松口气,可楚明秋又说:“毛主席说过,战术要服从战略,远子,
你的战略是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
楚宽远一下傻了,从昨晚到现在,他都在愤怒中,有种想要把一切砸个稀烂的冲动
,今天,一整天,除了召集街面上的兄弟们,他还派人去打探了老兵的动向,知道老兵
们正在海军大院聚集,去探查的兄弟说,海军大院足足聚集了上百老兵。
至于要达到什么目的,楚宽远也不是没想过,但他只是简单的想要对方给个交代,
街面上,什么都可以没有,但绝对不能没面子,昨晚的事,对方必须给交代,否则,他
无法向兄弟们交代。
“没有想过?”楚明秋问道,楚宽远狠狠的咬下嘴唇说道:“他们必须给个交代,
石头刚缝了十几针,来旺松鼠毛豆,都还在医院里。”
“我明白,”楚明秋顿了下,看着他说:“你是他们的头,将不可因怒兴兵,在任
何时候,你都要保持冷静,你要让弟兄们无辜流血,要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楚宽远苦笑下:“小叔,你说的我都懂,可...”
“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吧。”楚明秋说道,楚宽远迟疑下点点头,楚明秋轻轻叹口
气:“你摆出这样一个阵势,可你想过没有,盯着你的,除了那些老兵外,还有公安局。
你把阵势摆在学校,这一招用得好,双方就算冲突,也只能算在红卫兵武斗上,这
对于最后定性,至关重要。
你们闹这样大,公安局有没有注意你,肯定注意到了,与公安局相比,老兵那点威
胁,就是挠痒痒。”
楚明秋说着招呼大家坐下,连茶壶在内,大家都坐下来,楚明秋接着说:“文化大
革命以来,砸烂公检法,公安局陷入混乱中,没有精力来照顾咱们这些家伙,这给了我
们空间,可若忽视公安局的威力,那就是傻瓜。”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宽远说:“所以,咱们首先要盯着的是公安局派出
所。”
“那,咱们该怎么办?”茶壶有点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作。
楚明秋对他笑了下:“不过,现阶段,公安局还顾不上咱们,所以,要以雷霆万钧
之势,先把老兵摁下去,把老兵摁下去,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武力强压,另一种是谈判。
武力强压,行不行,可行,但代价很大,弟兄们恐怕要流不少血,谈判呢,那些老
兵现在不知天高地厚,气焰很高,所以,单纯的武斗和单纯的谈判都不可行,要两手准
备,要能打才能谈。
打呢,咱们不怕,谈呢,要知道对方的目的,咱们作好了打的准备,谈呢,我去和
他们谈谈。”
楚宽远点头:“好吧,我听小叔的。”
楚明秋起身说:“我见见那几个家伙。”
楚宽远点头,带着楚明秋到关押庞海军们的教室,这教室其实也不是什么教室,原
来是杂物间,清理下后,变成了监所。
庞海军们被关在这里后,也没人理会他们,整整一天下来,别说吃饭了,连水都没
喝上一口,手脚都被捆着,完全无法动弹,又饥又渴,又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也不知
道楚宽远要怎么处理他们,几个人开始还很强硬,可随着饥饿干渴,几个人都有禁不住
惶恐起来,看到楚明秋他们进来,几个人都禁不住有了期待。
楚明秋看了看几个人,吩咐虎子金刚将庞海军的绳子解开,庞海军不认识楚明秋,
可看他的样子,觉着他是负责的。
“我要喝水。”庞海军舔了下干枯的嘴唇,嘶哑的对楚明秋说。
楚明秋看看他的样子,吩咐道:“茶壶,去给他们弄点水来,”然后对庞海军说:
“躺下。”
庞海军还不明白,金刚过去在他脑袋就是一巴掌:“啰嗦什么,躺下。”
庞海军怒视金刚,金刚瞪眼道:“怎么!不服!”
“他是金刚!”
庞海军还没说话,边上一个依旧被捆成粽子的老兵突然叫道,庞海军神情一变,他
错过了二十中大战,没见过金刚,可金刚的大名如雷贯耳,参加过九中大战和二十中大
战的老兵,提起他便害怕。
“呵呵,”楚明秋笑呵呵的对金刚说:“看来你的名声很大嘛。”
金刚不善言辞,只是咧嘴大笑,虎子也乐呵呵的,楚明秋对庞海军说:“躺下,我
给你们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内伤。”
庞海军疑惑的看着他,金刚又要动手,楚明秋制止他,对庞海军说:“我叫楚明秋
,朋友们都叫我公公,学过一些医。”
“你就是公公!”庞海军脱口而出,其他几人也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公公的名声在
普通老兵中并不大,庞海军也是最近才知道公公的,关从容左晋北和段毅殷红军发生争
论,就是为这个叫公公的人。
楚明秋倒没什么意外,随意的点头,扶他躺在地上,说道:“毛主席说要团结一切
可以团结的力量,你们这帮家伙整天打打杀杀的,我有点不明白,好好的生活,干嘛要
弄成这样。”
“我们是无产阶级,你们是地痞流氓,我们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事关重大原则,庞海军不敢退缩,强硬的叫道,可若仔细注意,他的神情中有丝胆
怯。
没成想,楚明秋半点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说:“地痞流氓?给人加罪名,总得有证
据吧,你说说,我们那点地痞流氓了?”
庞海军还没说话,楚明秋摁住他肚子:“这里疼吗?”
庞海军摇摇头,说道:“你们是顽主佛爷,是黑五类。”
“这话我不同意,你们当中也有很多黑五类,比如,单倥,去年八月,他是老兵领
袖,响当当的红五类,现在不也是黑五类,还有,殷红军左晋北,他们不都是黑五类。”
庞海军不知道该怎么说,楚明秋又吩咐道:“远子,叫人上校医室,拿点酒精和碘
酒过来,还有纱布。”
楚宽远出去了,很快又进来了,楚明秋依旧象聊天似的,说道:“其实,我明白你
们。”
“你明白我们?你明白什么?!”庞海军不服气的反问道。
“那我就说说,”楚明秋拍拍他的腿,庞海军忍不住啊了声,楚明秋见状仔细检查
,庞海军汗珠子直流,楚明秋点点头,说道:“你的腿可能有裂缝,没有断,你别这样
看他,你打人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可能被打,石头在医院里面缝了十几针,来旺毛
豆松鼠他们还躺在医院里,打架就这样,你打别人时,就不要指望自己不挨打。”
庞海军沉默下来,楚明秋接着说:“你们这些老兵呢,骄傲惯了,红八月时,威风
八面,似乎天下就在你们手上,可让你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才不过一个多月,中央文革
就不再支持你们了,两个月后,你们的父辈就成了走私派或黑帮黑线。”
“不对!我爸爸走过长征,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是响当当的老革命!”庞
海军叫道。
“你别激动,我不是和你辩论吵架,”楚明秋淡淡的说道,这时茶壶将酒精和碘酒
拿来,楚明秋接过来,说道:“有点疼,你忍着点。”      酒精倒在伤口上,
庞海军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楚明秋边给他擦拭,便说:“轻伤不下火线,你们承担着解
放全人类三分之二的重任,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金刚咧嘴大乐,虎子忍不住在心里鄙夷,就这帮家伙,捆一块也不是楚明秋的对手
,还这样人模狗样的。
楚宽远和茶壶则很沉默,看着楚明秋与庞海军说话,他心里隐隐觉着楚明秋这是在
对他说。
“走过长征,参加过抗战和解放战争,这不能说明什么,你看看,五九年的彭德怀
黄克诚,人家一个元帅一个大将,比你爸爸厉害吧,再说前年的罗瑞卿,这又是一个大
将,杨尚昆,这些人谁没走过长征,没参加过抗战,比你爸爸资历老吧。”
庞海军无言以对,楚明秋给他将伤口清理好,说:“你这腿有点问题,最近少走路
,少用力,这要落下毛病,将来当不了兵,无法参加解放全人类的战斗,可别怪我没提
醒你。”
庞海军心中一凛,不敢乱动,楚明秋将他扶起来,然后对茶壶说:“把他捆起来,
让他坐着,别碰他的腿。”
庞海军有点傻,楚明秋一直很温和,他以为检查完了,怎么也该优待下,怎么又捆
上了。
虎子早就知道会这样,见茶壶没动,自己上去就把庞海军捆起来。
楚明秋又给另一个检查,但依旧在和庞海军说:“别拿你爸爸的光荣历史说事,那
只不过是历史,这个历史光环,给你们带来很多好处。
你们住在大院里,父母的工资高,生活优渥,你们打小有好的幼儿园,有好的学校
,我们没有;政治上就更不用说了,你们不管是入团入党上大学,都有优待,我们呢,
什么都没有。
你们的父辈为新中国流过血,有战功,享受这些是应该的,我们承认,我们没有与
你们争,谁让我们的父辈没有去走长征呢。”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你们走阳关大道,我们走独木桥,我们没有招惹你们,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找我们的麻烦?”
庞海军被捆在凳子上,肚子咕咕直叫,无心再听楚明秋的开导,打断他说:“我们
要吃饭,我们一天没吃饭了。”
“吃饭得给钱,”楚明秋大道理讲破天,实除了给他们检查伤势,其他半点好处不
给:“你们不给钱,我们上那给你们弄吃的去。”
庞海军们傻了,金刚差点就笑出声来,虎子也乐了,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以往
楚明秋都是“教育”一番就放了,可今天他不但没放,连口饭都不给,虎子想到这里,
精神不由一振,看来今儿楚明秋要玩点花样出来。
楚明秋象个老太太,依旧絮叨道着,这些人中庞海军的伤势最重,不过看得出来,
楚宽远还是手下留情了,这些人看上去血糊糊的,其实多数伤势不大,清洗下,止血包
扎后,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你们运气不错,远子手下留情了,你们的伤不重。”楚明秋检查完后,拉了根凳
子坐在庞海军对面。
“你想作什么?”庞海军瞪着他问。
“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袭击他们?”楚明秋正色道。
“你们是地痞流氓,是我们红色首都的毒瘤,要....”         “打住
,打住,”虎子听不下去了,喝住他:“说什么屁话呢。”
“他说的可能不是屁话,”楚明秋思索着看着庞海军,虎子微怔,很是不解,楚明
秋也不解释,吩咐道:“继续说。”
庞海军却有点说不下去了,半响才说:“我们的目标是让文化大革命重新回到毛主
席的革命路线上来。”
“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楚宽远纳闷又气恼的问道,楚
明秋要审问庞海军,他本不以为然,该问都问出来了,还问什么,没想到楚明秋三两下
又问出东西了,他心里忍住暗骂。
“当前,燕京中学红卫兵运动被朱洪为首的造反兵团篡夺了运动的领导权,将红卫
兵运动引到错误的道路上,我们红五类必须夺回领导权,将运动纳入正确的道路上来。”
“这依旧与楚宽远和石头没关系啊。”楚明秋皱眉说道。
庞海军愣了下,刚才那番激情演说,居然被冷冰冰的一句没关系,就给挡回来了,
就好像一团烈火浇在冰上,一张热脸贴在冷屁股上。
“你,”庞海军想振作,想与对方辩论,好好辩论一番,可刚说一个字就丧气了,
对方完全不明白,一脸迷糊。
“你们说朱洪篡夺了红卫兵运动的领导权,那你们该去找朱洪啊,与楚宽远和石头
他们有什么关系?”楚明秋也不明白,继续问道。
虎子和金刚也没听懂,在他们看来,自己与朱洪是两条路,如果说红八月时,还给
朱洪强有力的支持,可现在,他们与朱洪基本分道扬镳了。
“你们是朱洪的狗腿子!”边上一个老兵有气无力的插话道:“没有你们,朱洪能
这样嚣张。”
楚明秋还是不懂,可大致有点脉络了,虎子和金刚则再也忍不住了,俩人几乎同时
笑出声来。
“笑啥笑,你们就是朱洪的狗腿子。”楚明秋也乐了,到现在为止朱洪是他雕刻得
最好的一把刀。
虎子一把掐住楚明秋的脖子,使劲向下摁:“你这黑五类狗崽子,就是朱洪的狗头
军师!必须低头认罪!”
“对,对,对,先打倒他!”金刚咧嘴大笑,在边上叫着。
庞海军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玩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闹腾一阵后,楚明秋才对庞海军说:“我清理了下,你们的目标是朱洪,对吧!”
庞海军想了想,点点头,楚明秋又说:“你们认为楚宽远和石头是朱洪造反兵团的
支持者,所以,以打地痞流氓的名义,对楚宽远和石头下手,我这样说没问题吧。”
庞海军想了想,觉着楚明秋没说错,再度点点头,楚明秋站起来,略微沉凝说道:
“你们的总部在海军大院,总指挥是段毅,对吗?”
庞海军再度点头,虎子问道:“是总参大院的段毅?”
“是。”庞海军想起来,楚明秋应该是认识段毅的,否则段毅不会替他说话。
“给他们水,只要不逃跑,就不用管他们。”楚明秋转身对楚宽远吩咐道,楚明秋
有点郁闷的答应下来。
“不吃饭,可以活七天,至少可以撑五天,不喝水就不行了,三天就完蛋,远子,
不要弄出人命来。”
楚明秋说完又扭头对庞海军说:“你们也别抱着不敢弄死你们的念头,这个时间,
弄死个人很容易。”
庞海军表示不信,轻蔑的哼了声,楚明秋摇摇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这四九城
,有不少湖,文化大革命以来,有不少人投湖,你说,湖里多一个你,警察会怎么判断
。”
庞海军脸色刷的白了,他们最大倚仗便是赌楚宽远不敢真杀人,可楚明秋却凶狠的
打破了他们的想法,更可恶的是,楚明秋看着好像是在低声警告,其实,无论楚宽远茶
壶还是那几个老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再看楚明秋,庞海军们觉着此人极端邪恶,简直是杀人不眨眼,比看上去凶狠的金
刚要可怕十倍。
从牢房出来,楚明秋对楚宽远说:“我上海军大院和他们谈谈,你们要加强戒备,
另外,向其他红卫兵组织报告,就说你们受到联动分子的偷袭,要把这个消息通报给朱
洪,让他向市革委会报告。”
看楚宽远不明白的样,楚明秋叹口气,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这事不好控制,
他们为了救人,很可能大举进攻,双方武斗起来,很难控制不会闹出人命来,你们这一
通报,将来就算闹出人命来,也有借口不是,明白没有。”
楚宽远恍然大悟,连声答应,茶壶也听到了,现在他算明白了,为什么楚宽远石头
对楚明秋如此拜服。
-----------华丽分界线-------------    海军大
院里,从各大院赶来的老兵已经有上百人,虽然对来旺毛豆松鼠等人的袭击获得成功,
可最重要的目标楚宽远和石头却漏网了,负责袭击石头的庞海军居然被俘,导致整个局
面被动了。
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
即便总指挥段毅也不否认这个结论。
所有人都等在大院里,特别是海军大院的老兵们,他们焦急的看着指挥部,等待下
达命令。
作为军人的后代,打小就明白,一切行动听指挥的道理,所以,他们虽然焦急,可
依旧没有擅自行动。
指挥部里,气氛凝重,所有老兵的核心成员都在,连王思远马青山殷红军都赶来了。
营救方案提出了好几个,派出去的侦察兵也都回来了,商业中学的情况也摸清楚了
,楚宽远在商业中学聚集了上百人,强攻势必造成大规模武斗,造成很大的影响,因此
,老兵领袖们意见分歧,迟迟无法决定。
段毅非常愤怒,他象一只困兽,他无法接受失败,所以,他要继续进攻,立刻进攻。
但王勤和关从容左晋北都不同意,认为这样强攻是蛮干,应该要有策略,等到晚上
再进攻,楚宽远的人都是乌合之众,多等会时间,这些人自己就会散去大半,到时候再
发动进攻,可以收到袭击的奇效。
双方争执不下之际,王思远马青山和殷红军赶来,在了解情况后,三人也产生分歧
,殷红军支持段毅,立刻进攻,不能拖,拖下去会让士气低落。
争论了两个小时,谁都无法说服谁,看看时间都晚了,段毅发脾气了,拍桌大骂,
他非常失望,王勤是他的好朋友,在这个时候,居然没有支持他。
“毅哥,外面来了三个人,要见你。”
段毅正怒火中烧,头都没回:“谁呀!娘的,要进来就进来!”
“是那边的人,弟兄们看着不对,就把他们拦下来了。”来人报告说。
“那边的?哪边的?”段毅忽然明白了,叫道:“给老子捆起来!妈的!”
来人正要出去,王思远叫道:“等会!他们是什么人?有几个人?”
“三个人,为首的说他叫楚明秋,另外俩人,有一个是金刚。”
“公公!他怎么来了!”殷红军脱口而出,段毅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楚明秋会跑来
,而且,居然把金刚带来。
“他来做什么!”段毅下意识也问道。
“管他作什么!先扣下来!”关从容露出一丝喜色,急忙提议道。
“不可,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让他们进来,”王思远摇头说,马青山也点点头。
殷红军皱眉说道:“毅哥,别急,让他进来,看看他说什么,庞海军他们还在楚宽
远手上呢。”
海军大院是军队大院,与其他军队大院相差无几,前面是军事领导机关,后面是家
属区。家属区占地很广,除了住宅外,还有学校,幼儿园,商店,菜店,食堂,等等,
各种生活设施十分齐全。
楚明秋三人没有走正门,那里的岗哨即便在这个混乱的时期,依旧十分严格,他没
有把握进得去。他选择后门,按照庞海军的介绍,后门只有一个哨兵,只要说出找他,
哨兵便会放他进去。
庞海军没有骗他们,哨兵听说后,连问都没问便放他们进去了,楚明秋开始还觉着
有点奇怪,可到了大院里后,才知道为何哨兵会这样随意。
到了大院里,他们明显感到气氛不对,院子里很少看到女生,男生们三三两两的聚
在一起,都在低声议论着,随便找人问了下,便知道俱乐部所在。
三人都是陌生面孔,这要在往常,一定会有人过来盘问,可今天来的人太多,绝大
多数都是陌生面孔,所以,最初他们一路顺风,毫无阻碍的到了俱乐部外面。
可到了这,金刚首先被认出来,随即他们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兵拦住。
一大群老兵迅速过来将他们拦住,楚明秋三人面不改色,金刚看着左边,虎子看着
右边,楚明秋看着为首的老兵,觉着有点面熟,但他记不得在那见过了。
“我要见段毅,麻烦去通知声,我叫楚明秋。”
“我知道你叫楚明秋,大名鼎鼎的公公。”曹群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他还记得,在
四中门外,就是这个人,凭一己之力,封住了四中大门,将他们上百人堵在校门内,更
令他难以忍受的是,他和宁卫俩人联手出击,居然在瞬间就被打倒。
围过来的老兵们顿时哗然,知道的神情大变,不知道的向知道的打听,楚明秋的名
声在很短时间里转遍了在场的老兵。
“今天你来得好。”曹群冷冷的说:“来了别走了。”
楚明秋淡淡的说:“我是来找段毅的,你要不是段毅,就让路。”
“公公就是公公,不愧是城西的大哥,被我们一百多人围着,还是神情自若。”宁
卫冷冷的插话道。
“这里是海军大院,解放军的地盘,现在是朗朗青天,有什么可怕的,”楚明秋淡
淡的说,神情中没有半点畏惧,正如他所说,若换个地方,他恐怕还有点担心,可这里
是海军大院,即便老兵也不敢在这放肆。
“把他们扣下来,用他们去换海军他们。”
有人在人群中叫道,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少人纷纷赞同。
“给自己留点脸好不好,”楚明秋摇头叹息:“去告诉段毅,我,楚明秋要见他。”
曹群想了想,紧了紧手上的棍子,宁卫迟疑下,扭头吩咐边上的一个老兵,那老兵
迅速挤出人群,楚明秋三人好整以暇的站在人群中,很快那老兵又回来。
“毅哥有命令,让他们进去。”
“凭什么!”
“地痞流氓都打上门了!....”
“都住口!”曹群大吼道,他盯着楚明秋,吼道:“让他们进去!”
曹群说着让开条路,身后的人纷纷向两边站,给楚明秋三人让出条路来。楚明秋满
不在乎的从人群中出来,虎子跟在他身后,金刚断后,三人走进地下室内,外面立刻被
老兵们围住。
“呵呵,各路英豪都在,”楚明秋扫了眼,便认出部分人,他满不在乎的与认识的
打招呼,然后看着王思远和马青山林红兵:“这几位不认识,毅哥介绍下。”
“这是王思远,城东七中的,装甲大院,这是马青山,二十中,一机械部大院,林
红兵,总政大院,八中的。”段毅介绍道,随即皱眉问道:“你来做什么?为楚宽远出
头?”
“是,也不是,我是来做中间人的,”楚明秋打量下王思远:“你是装甲大院的,
认识胡自强和赵红军,应小安吗?”
王思远有些意外,下意识的点头,这赵红军便是军子,应小安便是小安,这几人可
是装甲大院的头面人物,当年他们在大院里呼风唤雨时,他还只有跟在后面的份。
“少在这得意!这里是无产阶级红五类的司令部,你们必须老老实实!”林红兵喝
道。
楚明秋看着她,冲她摇摇头:“现在不是红八月,别给自己刷上一层红漆,咱们这
不是什么阶级斗争,就是街面上打架斗殴,进了派出所,都是无产阶级专政对象。”
林红兵气得粉脸煞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王勤见状,开口问道:“公公,这事
与你有关?”
楚明秋淡淡的说:“有些关系,殷红军应该知道,这楚宽远是我侄子,没办法,我
年龄虽小,可辈分大,你们和楚宽远冲突,自然与我有关,我想知道,你们打算怎么收
场?”
地下室内,又是一遍寂静,马青山沉声问道:“你们先放人!”
楚明秋平静的反问道:“放人可以,但石头头上缝了十几针,毛豆来旺他们还躺在
医院里,你们总该给个说法。”
“你要什么说法?”林红兵反问道。
“公公,其他的,我都不管,你先放人!”段毅沉声道。
“我说了,你们必须给个说法,”楚明秋说着打量他们一下:“你们是不是以为只
有你们打我们的份,就象红八月那会,那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现在不是红八月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事情是你们挑起的,你们必须拿个说法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林红兵尖锐的追问道。
“否则那就打吧!要不,按照燕京的规矩,咱们约个架。”楚明秋神情随意,满不
在乎的说道。
“与阶级敌人的斗争,我们绝不妥协!”林红兵叫道。
楚明秋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反唇相讥道:“别给自己戴高帽,咱们这不是什么
阶级斗争,就是打架斗殴,进了派出所,罪名都一样,合着,你不上场似的,流血拼命
都是别人家的事。”
“你!”林红兵大怒,孟晓丹冲出来:“楚明秋,你这资本家的狗崽子!”
“孟晓丹,你算什么红五类,你也是黑五类,你爸不是被逮起来了吗!别给自己涂
脂抹粉。”楚明秋随口道。
孟晓丹脸色一沉,牙齿咬得紧紧的,仇恨的盯着楚明秋,楚明秋却完全不在乎,打
中学那会,他就看不起这同学,到现在为止,依旧看不上。
楚明秋始终看着段毅,这里面的人中,恐怕就殷红军最了解楚明秋,当初他没有与
段毅争这司令,就是担心引出楚明秋来。虽然,他自认是红五类,楚明秋算是黑五类,
可他还是觉着楚明秋是朋友。
“公公,你丫客气点,”殷红军看着有些针锋相对的楚明秋,有点担心的好意提醒
他。
楚明秋耸耸肩:“我已经很客气了,在我看来,你们是一群被宠坏了的孩子,觉着
什么都该是你们的,什么都该是你们当先,”
他四下看看,打量着这间地下室,看着王思远段毅们,冲他们摇头:“就凭这个,
你们就想夺回红卫兵运动的领导权?太天真了。”
“你少在这嚣张!”关从容忍不住呵斥道。
“关从容,你丫就习惯躲在后面,从来不敢到前面冲锋陷阵,就你这样,还想充当
红卫兵领袖!等你的骨头硬了再作这个梦吧。”楚明秋对他摇头,当年的事慢慢露出真
相,楚明秋也渐渐清楚了,他没放在心上,否则关从容那有这么安稳,不过,顺便嘲讽
几句,聊出口恶气。
关从容有些恼羞成怒,可又不敢真的动手,看着楚明秋咬牙切齿的哼了声:“我们
,我们有几十号人,你能把我们怎么地。”
楚明秋鄙夷的摇头,不再理会他,扭头对段毅说:“这次的事,是你们挑起的,要
收尾,也必须是你们先作出表示。”
“你要我们作什么表示!”王勤觉着很压抑,自从楚明秋踏入地下室后,虽然他们
只有三个人,只有楚明秋一个人开口,却将他们死死压住。
王勤觉着很为难,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等候的老兵的士气已经渐渐衰落,有些人已
经回家了,还有些人正准备回家,不回家的,也琢磨着上那吃饭。
几十号人,吃饭是个大问题,每个月就那么多粮票,那些留在外面的,大部分每月
就十五块钱的生活费,别说有多余的钱了,大部分还不到月底便花光了,到月底便要四
处打秋风。
任何人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这些红五类发起了战争,可却无法解
决后勤问题,相反,楚宽远四下搞投机倒把,后勤保障做得却比他们好,一批粮食迅速
送到商业中学,守在学校的顽主们都在学校吃饭,好坏不论,至少能吃饱。
可王思远们连这点都做不到,外面的人还都饿着的呢。
“什么表示?”楚明秋看看他们,心里明白,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怎么作,于是他摇
摇头:“第一,楚宽远他们无端受到攻击,被打伤,这医药费,总得出吧,第二,双方
以后还打不打?你们总得给个态度。”
“你少得意,我们和你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林红兵厉声道,她很不满意王思
远他们的迟疑,按照她的意见,下午就该发动进攻,可王思远和马青山都不同意,段毅
看上去愤怒,可始终难以下决心。
楚明秋眉头微皱,这女人可真够顽固的,油盐不进,他淡淡的说:“我们什么矛盾
?我们的矛盾在那?”
“我们的矛盾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林红兵大声说道。
“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笑话,这与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有什么关系,”楚明秋冷
笑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咱们之间要说有矛盾,那也是地痞与地痞之间的矛盾,
流氓与流氓之间的矛盾,大家都是一丘之貉。”  金刚再也忍不住了,咧嘴放肆的大
笑起来,王思远段毅冲他怒目而视,他却丝毫不在意。
楚明秋毫不在意的将自己定位为地痞流氓,但林红兵却不肯接受地痞流氓的定位,
立刻反击道:“大家看看,这个地痞流氓终于承认自己是地痞流氓了,大家可以看清他
的真面目了吧,对这样的人,我们应该怎么办!当然是坚决打击!”
“联动已经被定为反革命组织,”楚明秋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你们当中有多少
参加过联动?是不是反革命组织成员?你们在昨晚冲进别人家里,殴打造反兵团成员,
你们不是地痞流氓是什么?”
说到这里,楚明秋顿了下,神情严肃的说:“这事,我们现在还没向公安局报案,
如果,你们不给个满意的说法,我们就要向派出所报案,同时,向城北区造反兵团和燕
京造反兵团总司令部报告,造反兵团将缉拿凶手!”  “你们别以为,躲在海军大院
就能保证你们的安全,6.24事件,将成为重大反革命事件,你们就等着抄家坐牢吧。”
“就凭你!”段毅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冲楚明秋叫道。
楚明秋看着他,目光怜悯,叹口气:“你们父辈若象你们这样统军作战,中国革命
恐怕早就失败了,找你父亲问问吧,我若这样作,会不会成功,不客气的告诉你,如果
明天你们还没表示,造反兵团会聚集上千人冲击海军大院,抓捕凶手!”
虎子和金刚都有些纳闷,在楚宽远那,楚明秋没有这样的安排,怎么突然提起这样
的事,俩人互相看了眼,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你在威胁我们,”林红兵冷冷的说:“我们是不会在你的威胁下低头的!”
“你当然没事,昨晚,你参加了吗!”楚明秋轻蔑的说:“恐怕你们也很清楚,你
们的行动是什么,公安局会不会认为你们的行为是革命行动,段毅,你丫就是个莽夫,
孙子兵法读过没有,毛主席的著作读过没有!别就知道打打杀杀,凡事多想想。”
段毅大怒,完全听不进去,若换个人的话,他恐怕就动手了,可面对楚明秋,他不
敢。在武汉就较量过,他完全明白自己不是对手。
可王勤却听懂了,神情微变,但这个时候,宁可倒人也决不倒架,硬着头皮也要撑
下去。
“公安局能听你这黑五类的?”向卫红冷静的反问道,但更多的是给段毅他们打气。
可楚明秋不给他们半点机会,这个策略是他刚刚想到的,他越想约觉着可行。
向派出所报案,在法理上站住脚,通报造反兵团,就说联动漏网分子发起进攻,暗
害了造反兵团成员,这在政治上站住脚,然后由造反兵团派人与派出所联系,共同抓捕
凶手,如此,就可以大张旗鼓的打击老兵,而且,老兵还不能反抗,红八月的事就重演
了,只是对象颠倒了。
想明白了,楚明秋更加气定神闲,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造反兵团的,我就是受托来谈判的,你们若没有态
度,那我就走了,一切后果,你们自己承担。”楚明秋耸耸肩,随意的说道。
“公公,你这真是在威胁,....”殷红军也皱眉说道,他见话越说越僵,试图在中
间转圜。
可楚明秋却叹口气,打断他:“殷红军,你丫从小就不爱动脑子,你妹妹就比你有
脑子多了,我问你,你们昨晚的行动是不是违法的?你们有没有参加联动?被打进医院
的,除了石头外,来旺毛豆松鼠,他们是不是造反兵团成员?造反兵团是不是中央文革
小组和燕京市委支持的红卫兵组织?造反兵团要求抓捕凶手,公安局会不会支持?”
开始,众人还神情鄙夷,可随着楚明秋抛出的一个接一个问题,王勤的脸色开始变
了,王思远的神情也变了,楚明秋怼了每个人,他一直没说什么,而是在观察,可越是
看越觉着此人极难对付。
“到时候,人家是合法揍你,就算打死,也是群众运动,打死活该,你丫要反抗,
就是对抗无产阶级专政,懂吗?”
“放屁!”殷红军十分不满,冲楚明秋嚷嚷起来:“信不信,我收拾你!”
“我信,”楚明秋随口道,这一套大家都很熟悉,谁都不会放在心上,曹群一直在
门口,看到这个情景,忽然想起四中门口时,殷柔柔的表现,觉着这殷家兄妹与楚明秋
的关系很深。可奇怪的是,一个是响当当的红五类,一个是资本家的黑五类,他们的关
系怎么会这样深?
“段毅,话,我已经说尽,我给你们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没有答复,就不要怪
我了。”楚明秋说完转身对虎子和金刚说:“咱们走!”
“站住!”
还没等段毅他们开口,向卫红首先站出来,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楚明秋扭头看着她,向卫红愤怒的盯着他,大声宣布:“我告诉你,我们无产阶级
是吓不倒的,我们红五类的使命便是保卫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你们这些黑五类,
只能老老实实接受改造!”
“太嚣张了!”孟晓丹也大声冲段毅说道:“战友们,毛主席说,革命不是温良恭
俭让,是暴动,是暴烈的行动!让阶级敌人在我们的司令部里如此嚣张,可耻!”
男生们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王勤张张嘴,可一看这种情形,便没有开口,殷红军
有点傻了,好像不认识楚明秋,今天他首次见识到楚明秋的强硬,可以说没给他们留下
半分转圜的余地。
“站住!”段毅忍受不了,沉声喝道。
楚明秋转身看着他,段毅盯着楚明秋,双拳紧握,金刚冷冷的跨前一步,站在楚明
秋身前,虎子不动声色的向边上跨出一步,遥遥锁定曹群。
房间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毅哥,冷静点。”王勤连忙开口,他心里明白,如果现在
发生冲突,以楚明秋三人的战斗力,屋内的所有人都难以幸免。
“公公,今天你来是来下战书的?”王勤沉声问道。
楚明秋摇摇头:“那还用下战书,你们已经挑起了战斗,还用我来下战书。”
“那你来做什么?下最后通牒?”王勤反问道。
楚明秋摇摇头:“楚宽远是我侄子,石头是我朋友,你们挑起战争,他们就只能应
战。”
就在这时,两个老兵急匆匆进来,在段毅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段毅神情微变,王勤
有些纳闷,连忙问,那两个老兵看看段毅,段毅点点头。
“大院门外有上百人,正准备闯进来,被哨兵拦住了。”
众人倒吸口凉气,段毅看着楚明秋:“是你的人?”
楚明秋心里有点意外,按照他与楚宽远的约定,他若在晚上九点没回去,他才会出
兵围住海军大院。
楚明秋没有回答,外面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在激烈争吵,段毅正要开口,门口传来
一声略微有些稚嫩的呵斥。
“滚开!”
曹群刚转身就还没看清来人,便感到一股大力冲来,他身不由己的倒飞出去,撞在
人身上,一股风从身边刮过去。
“哥,我来了!”
楚明秋一看,忍不住摇头,狗子满头大汗的,T恤的上半部已经被汗水浸湿,脸上
红扑扑的。
虎子眉头微皱,金刚咧嘴一笑:“你什么来了。”
狗子不满的瞪着他:“我怎么不能来,就你那能耐,保得了我哥吗。”
“行了,别说了,”楚明秋打断他,冲他微微摇头,狗子嘿嘿的干笑两声,连忙站
到他身后,他是从黑皮那知道的,知道后,他立刻召集十一中校卫队,带了二十多人赶
到商业中学,得知楚明秋三人到海军大院后,立刻着急了,立刻带着人赶来,楚宽远无
法阻止他,也只能带着人赶过来,半道上遇见小八和老刀,这俩人也带了三十多人,从
城南赶过来。
楚宽远将人分成两部分,他带人堵住后门,黑皮王五带人堵住前门,狗子则带着老
刀直闯大院内,他们俩人骗过了哨兵,到了俱乐部外面才被人察觉,俩人压根不怕,趁
外面的老兵还没来及围上来,便冲了进来。
老刀站在门口,右手拎着把夺过来的棒球棍,左手提着把刀,不管是谁冲过来,横
竖就是一棍,连续砸翻四五个后,剩下的老兵不敢往里冲了,围在七八步外,仇恨又恐
惧的盯着老刀。
曹群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撞在孟晓丹身上,孟晓丹哎哟大叫起来,曹群撑在手上一
团柔软,顾不得细究,连忙爬起来,待看清狗子,神情不由一涩。
狗子冲他做个鬼脸,现在他满心兴奋,他与楚明秋太熟悉了,楚明秋头发丝动一下
,便知道他生气没有,很显然,今天楚明秋没生气。
“外面还有谁?”楚明秋问道,狗子笑呵呵的答道:“老刀。”
楚明秋放心了,就这几个货,要收拾老刀,恐怕很难,但他还是给虎子使个眼色,
虎子毫不迟疑的转身到门口。
狗子想跟着去,楚明秋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站住,好奇的四下打量,看到殷红军,
便冲殷红军咧嘴一笑,然后冲段毅说:“段毅,上次咱们较量,我吃了点小亏,要不今
儿咱们再较量较量。”
“你少废话。”没等段毅开口,楚明秋便呵斥道,狗子冲段毅作个鬼脸,然后看着
段毅,段毅脸色阴沉,所有人都阴沉着脸。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也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
控,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王思远一直没开口,他一直在想,在判断,这时他已经想清楚了,也作出了决定,
可这个决定是令人痛苦的。
“公公,我们可以谈判!”
楚明秋有点意外,但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个机会,他立刻说:“行,我们的条件就
两条,赔偿医药费,以后不能再针对楚宽远。”
“等等!”林红兵突然叫道,楚明秋转头看着她,她没有理会楚明秋,而是看着王
思远,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与他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谈判是投降,王思远同学
,这是投降!我决不同意!”
王思远沉默下看着林红兵,解释道:“我们的目的是削弱造反兵团,他们不是主要
目标,更不是最后目标,我们的目标是将红卫兵运动带领到毛主席的路线上来,如果,
我们将精力放在这上面,放弃了对最主要敌人的打击,那是错误的。”
楚明秋当然听懂了,心里不由感到好笑,这些二代,就算退却也会给自己找个漂亮
借口。
“你这是右倾投降主义,我坚决反对!”林红兵神情严肃,愤怒让她难以控制自己
的情绪,她挥动手臂大声说道:“战友们,我建议召开临时紧急会议,撤销王思远的职
务!重新选举领导人!”
“我同意!”向卫红首先举手,她大声宣布:“我们必须毫不妥协的战斗,而不是
遇见困难或挫折就退缩,这样的行为是可耻的!”
面对的坚定的女将,王思远有些惭愧,但他不能接受林红兵的指责,辩解道:“林
红兵同学,革命遇到困难,应该迂回,暂时的退却是正确的,就象秋收起义后,毛主席
带着部队上井冈山,这也是一种退却。”
“不对,不能曲解毛主席的主张,”林红兵说道:“毛主席率领红军上井冈山,是
继续坚持战斗,而不是与敌人谈判,放弃斗争!”
“我没有放弃斗争!”王思远辩解道:“战友们,我们必须要清楚斗争的目标。”
“你这是狡辩!”林红兵情绪越来越激动,白生生的手指指着王思远,大声呵斥道
,随即又转向楚明秋:“你们看看,这个资本家狗崽子,在我们这耀武扬威,是多么嚣
张,我们更应该深思,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我们太软弱!”
王勤留心看着楚明秋狗子金刚三人,三人神情自若,就连林红兵说他们是狗崽子,
也一点没生气,楚明秋顺手拉了根凳子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林红兵,可那目光就象看
着个怪物似的。
狗子低声嘀咕道:“这小娘们嘴巴还挺糙,挺能白活的。”
他虽然是在低声嘀咕,可周围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楚明秋微微一笑,说道:“
少废话,看戏,这样精彩,你小子有福了,你看看,人家革命小将,什么时候都在坚持
革命,那象你,整天就知道打架斗殴,难怪人家说你是小流氓。”
狗子笑呵呵的坐在桌上,不屑的说:“就她,说大话谁不会,哥,你不是说过,这
样的人最假。”
“呵呵,你还记得,”楚明秋点头说:“那你说说,她说得对还是不对?”
狗子有些困惑的皱起眉头,摇头说:“哥,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出招的,不过,这娘
们说的全是空的,一点实在东西都没有。”
楚明秋点点头:“这倒是,刚才我给他们说了,如果,他们坚持不答应我们的条件
,我们要采取的法子是,第一,先派出所报案;第二,报告造反兵团总部,受到联动分
子打击报复;第三,朱洪向市革委会报告;第四,造反兵团将联合派出所,共同缉拿凶
手。”
狗子想了想,乐了:“哥,你够奸的,面子里子,咱们都有了,还不把他们弄得死
死的,那还说什么,这娘们可真蠢,哎,我哥出招了,你打算怎么应对?”
狗子跟以前一样,说话极快,半响,林红兵才明白,最后一句是问她。
她更加气愤了,这小子比他哥还嚣张,而且还没一点礼貌,连尊重女性都做不到,
张嘴闭嘴就是什么娘们,活脱脱的流氓嘴脸。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狗子却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问道:“问你呢,我哥出招了
,你打算怎么对付?”
林红兵咬紧嘴唇,目光就象刀似的,盯着狗子,狗子一点不再乎,继续挖苦道:“
你不知道我哥,我哥老奸巨猾,出的招,阴谋阳谋兼顾,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他要
告诉你了,那就只有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狗子得意洋洋的说着,丝毫不理会,王思远马青山等人越来越黑的脸,他继续说道
:“你说了不少大话空话,却没招,那就只有挨打了。”
林红兵依旧没有回答,段毅皱起眉头,忽然觉着有些可笑,弄不明白楚明秋倒底要
作什么,他习惯性的扭头看看王勤,王勤的眉头同样皱得紧紧的,神情很是凝重。
“怎么都没招?”狗子神情鄙夷,左晋北冷冷的说:“狗子,你少得瑟,你有招?”
狗子耸耸肩:“我当然有招,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
楚明秋纳闷的问道:“你少说空话,我这可是绝杀计,无解的。”
“哥,嘿嘿,”狗子笑嘻嘻的,四下打量下说:“我知道,你这一招出来,他们就
只能束手就擒,”说着,他看着左晋北:“你别不服气,你们都参加过联动吧,来旺他
们是造反兵团成员吧,联动是反革命组织对吧,给你们扣阴谋报复的帽子没冤枉你们吧
,这几条都成立,那接下来的结果就成立,这都不懂。”
王勤盘算了很久,想了各种对策,可都不行,他暗暗震惊看着楚明秋的目光就有些
异样。
王思远和马青山能成为新一代老兵领袖自然不是废物,他们同样在心里过了好几遍
,包括动用他们父辈的力量,依旧很难破解这个难题,这还不说他们的父辈是不是同意
他们的做法。
“真是毒辣!”王勤在心里叹道,可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他看看王思远马
青山,俩人完全没有了半个月前开会时的神采,神情沮丧,不知所措。
“公公,以后不再找楚宽远他们的麻烦,这点我们可以答应,但赔偿医药费,你要
多少?”王勤很小心的问道。
“我不同意!”林红兵愤然叫道,厉声骂道:“你们这群胆小鬼!我,我看不起你
们!”
林红兵说完转身便走,向卫红和孟晓丹随即跟着起身,三人一块出了地下室,老刀
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宁卫和几十个老兵围在地下室外,看到林红兵她们出来,立刻围
上去,大声询问里面发生了什么,林红兵气愤的告诉他们,指挥部要与地痞流氓讲和。
老兵们顿时大哗,宁卫带着人便向里面冲,可却始终无法跨过老刀这道防线,老刀
压根不担心,一棍一个,连续打翻七八个,虎子在边上协助,试图围攻的,眨眼就被他
扔出去。
听到外面的打斗声,狗子有些摁奈不住,楚明秋瞪他一眼,正要让金刚出去看看,
王思远已经走出去,没一会外面的喧哗平息下来。
俱乐部的动静引起大院的大人们的主意,几个军人过来。
“你们在这作什么?”
宁卫回头看见军人,连忙躲到一边去了,军人很是纳闷,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这些孩子怎么不回家吃饭,聚在这做什么,他们本能的感到其中有问题。
看到军人过来,老兵们轰然散去,虎子一拉老刀,俩人躲进地下室,正好撞见出来
的金刚,俩人将金刚也拉回去。
老兵们虽然散去,可军人却看到其中有人负伤,便叫住那些人,谁知道那几人拔腿
就跑,军人想追可看到地下室又不好走。
“你们在这做什么?”
军人走进地下室,看到地下室内居然有这么多人,军人就更加纳闷了,面对军人,
段毅他们自小便与军人生活在一起,他们的父辈大多数是军队高官,大院里普通士兵和
军官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没什么,叔叔,就是闲聊。”段毅勉强挤出个笑脸。
军人看看这帮人,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身上那股味道隔着三丈远都知道是军队
大院的。
他狐疑的看看他们,感到房间里面气氛不对,他打量下几人,所有人的神情都很自
然,最后说道:“回吧,别在外面瞎逛了,回家!”
最后两个字很严厉,段毅他们默不作声的向外走,大家都不说话,军人在他们都出
去后,看看空空的地下室,忍不住摇头,他当然清楚这地下室,以前换七八糟的堆满杂
物,现在收拾得井井有条,中间还摆着张长条桌,靠墙还弄了个陈旧的沙发。
“这帮公子哥!”军人无奈的摇头,这大院的军人都知道,这些孩子神通广大,别
说弄张桌子和沙发,就算弄到机枪和手榴弹都不稀奇。
在军人没留意的地方,王思远马青山王勤代表老兵与楚明秋谈判,他们首先同意以
后不再针对楚宽远他们,但不同意赔偿医药费。
“你们既然上街面了,就要按照街面的规矩办事,街面上的顽主插了人都会送上一
笔医药费。”
“这个规矩我们懂,可我们没钱。”王勤说道,他的神情很诚恳,楚明秋皱眉,随
即明白,王勤说的是实话,这帮二代现在是最困难时期,别说五百块钱了,就算五十块
恐怕都拿不出来。
“那你们总得有所表示,这街面上,什么都可以丢,就是不能丢面子。”楚明秋说
道。
王思远很是犹豫,这楚宽远要有了面子那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了面子,所以,这钱即
便有也不能出。
“这样吧,你们带点东西去看看几个伤员,”楚明秋说着拿出了五十块钱交给王勤
:“这钱,我可以给你们出,但,没有下次,如果,下次你们再干这种事,就不要怪我
了。”
王勤迟疑下,看看王思远和马青山,俩人都没有表示,他只好接过钱,冲楚明秋道
了声谢谢。
段毅还在迷惑不解,现在的五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是一个人的月工资,他皱眉问
道:“公公,你丫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好好生活不好吗,整天斗来斗去的,有这个必要吗?”楚明秋叹口
气。
王勤和王思远沉默下来,殷红军皱眉说:“怎么没这个必要,我们要把红卫兵运动
的领导权夺回来。”
“夺什么回来,”楚明秋随口道:“你们也夺不回来,不就是找个借口发泄精力,
你们啊,什么都不懂,一个个牛哄哄的,天老大,你们老二,你们是谁呀!对不!”
楚明秋满口嘲讽,王思远马青山再也忍受不了,冷着脸扬长而去,王勤叫不住,只
好让随他们去,与段毅殷红军三人陪着楚明秋出来,三人边走边聊。
“公公,你丫就不能好好说话。”殷红军很不满,今天楚明秋软硬兼施,逼着老兵
们签下城下之盟,让老兵们丢尽了脸面,接下来会怎么样,他隐隐有些担心。
殷红军很熟悉这些老兵,他们心比天高,岂能接受如此大辱,楚明秋整天在四九城
晃荡,难免碰上麻烦,楚明秋虽然身手厉害,可难免双拳难敌四手。
“我已经是在好好说话了,”楚明秋淡淡的说道:“是你们不知好歹,其实,庞海
军已经开口了,将你们的目的都告诉了我,你们啊,傻乎乎的,朱洪现在是你们能掀翻
的吗?上面有中央文革罩着,中间有燕京市革委会帮衬,下面有几十个中学的造反兵团
,外面还有红三司,你们与他斗,斗得过吗?傻瓜!”
段毅有些不满,殷红军倒很熟悉他的说话方式,嘟囔着说:“可我们不能看着他们
这样嚣张放肆!”
“你们知道毛主席为什么带着红军上井冈山吗?”楚明秋反问道,王勤随口说:“
谁不知道,敌强我弱,农村包围城市。”
“对,”楚明秋叹口气停下脚步,左右看看,四周有不少大院的人,也有不少刚刚
散开的老兵,他们都看着几个人。
楚明秋向边上走了几步,让开主干道,才压低声音说道:“毛主席也不是神仙,农
村包围城市,是毛主席总结出来的,上井冈山,是因为敌强我弱,不能硬拼。
我们学毛主席著作,不能死学,要活学活用,你们就是敌强我弱,而你们采取的策
略便硬拼,对不对,所以你们的对策是不是错误的,应该重新检讨。”
狗子听见忍不住冲虎子做个鬼脸,低声道:“哥又在神叨叨的,和他们有什么好说
的。”
虎子拍了他一下:“别废话,听他说。”
在楚明秋这些兄弟中,最清楚楚明秋的恐怕就是虎子和小八,虎子早就看明白了,
楚明秋所有的一切动作就一个目的,平平安安的过了这个文化大革命,将朱洪推出来,
是为了抗衡这些老兵,现在说服老兵不要采取暴力行动,是不想增加变数或者说伤亡,
如果,段毅他们直接针对造反兵团,简单的说吧,针对城北区的造反兵团,夺回二十中
什么的,他压根就不会管。
“就说,刚才我明白告诉你们,我要出招,甚至什么招都告诉了你们,你们有应对
之策吗?没有,这就是硬碰的结果,就是你们彻底覆灭。”
“那你说该怎么办?”殷红军问道,段毅和王勤也看着楚明秋。
“还是那句话,退避三舍,眼光放长远点,人生八十载,何必在意眼前,日子长着
呢,急什么。”
“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殷红军愤恨不平的说道。
“哼,”楚明秋轻轻哼了声:“你不服又能怎么样,这文化大革命本来就是你们这
些红二代闹腾起来,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活该。”
楚明秋看看天色,心里琢磨着还有不少事,便说:“得了,你们好好想想吧,想不
明白就到楚家大院来,我好好教教你们。”
段毅他们沉默的陪着楚明秋出了后院,刚出门便看到公路对面黑压压的聚集大批人
手,这些人都坐在台阶上,拿着各种武器,后门的哨兵很是紧张,这段时间,军委通报
,各地都有冲击军区的群众性事件发生,各派的群众冲进军营,强夺武器弹药,上级命
令一定要加强戒备。
当这些红卫兵在门口聚集时,他立刻向上级报告,上级也很紧张,派了一个排的战
士到后门,带队排长来了便接管了后门的警卫,哨兵看得出来,排长也十分紧张,低声
命令战士,不许动枪,不许打人,只准阻拦。
可让排长意外的是,那些红卫兵只是在对面,似乎在等待命令,也好像是在等人。
敌情不明,可排长更加紧张,可又不好主动出击,毕竟红卫兵并没有冲击大院,只
是在对面待着,犹豫之后,排长向上级报告,上级命令他严加戒备,身份不明的,一律
不准入大院,同时告诉他,情况很严重,大门处也有上百红卫兵聚集,海军保卫处处长
已经率领警卫连赶到大门警戒,绝对不能让红卫兵冲进大院。
眨眼间,海军大院前后两道门,都笼罩在肃杀之下,楚明秋他们过来时,看到几排
战士席地而坐,大门外两个战士在仔细盘查进来的人。
楚明秋看着这个情景不由愣了下,出什么事了?他还没往自己身上想,只是脚步略
微放缓,段毅王勤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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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感谢楼主发文!
c****y
发帖数: 373
3
thanks a l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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