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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六朝云龙吟25 part 2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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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云丹琉再次出手,那柄青龙偃月少了几许暴戾,多了几分凝重。一招一式法度森严
,再没有泄忿般的狂劈猛砍,显然已经把这个卑鄙小人当成一个可以一战的对手。
程宗扬短剑并不趁手,对付青龙偃月这种刀身长到夸张的重型兵刃,更显得有几分
吃力。但这点劣势仍然无法抹平两人修为间的差距。云丹琉的修为刚攀上五级,而程宗
扬已经是五级的巅峰。
这点差距所表示出来的,是程宗扬已经完全主导了战局,云丹琉虽然有攻有守,但
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程宗扬控制住节奏。
云丹琉并没有察觉节奏上的变化,她只是发现自己招数更快一点,会有更好的机会
。她像一个顽强的将军,不断挥舞长刀冲上山峰,又在对手的猛攻中谨慎地保存实力,
退出高点。无论攻守,在她看来都是最合理的选择,进攻时固然酣畅淋漓,退守时也没
有丝毫气馁。
云丹琉出手越来越快,招术却清晰无比,毫不散乱。坐而忘机,观照正理,是为坐
照。云丹琉刚刚进入坐照的境界,这还是第一次清晰感受到坐照境所蕴藏的意味。
云丹琉本来抱着拚命的心思,即使不把他砍死也要让他知道厉害,趁早滚得远远的
,不要像一只癞蛤蟆一样,纠缠自己像青瓷一样高洁而又易碎的姑姑。但此时,她已经
完全沉浸在武道的攀升上。每一次出招,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不足和进步,感受到自己
实力的飞涨。
那种感觉就像在无边的大海上航行,探寻着一个又一个未知之地,每一处都会给自
己带来财富和梦想,自由自在,而又充满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云丹琉手腕一痛,长刀脱手而出。云丹琉呆呆站着,她能感觉
到自己的进步,现在的自己和一个时辰之前的自己相比,赢面可以占九成以上。却仍然
不是他的对手。
“累死我了……”程宗扬喘着气道:“云丫头,用不用这么拚命啊?”
云丹琉这才注意到他已经大汗淋漓,而自己的真气也已经耗尽,再打下去,要不了
多久自己就会脱力。
“这一场是我输了。”
程宗扬放声大笑,“哈哈。”
没等他笑完,云丹琉便道:“但我一定会赢你的。”
程宗扬老气横秋地说道:“小鬼,等你赢了我再说吧。”
云丹琉手一抬,掉落的青龙偃月跃入手中,然后转身就走。
“喂,就走了?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云丹琉转过身,深深吸了口气,“你说吧。”
程宗扬勾了勾手指,“把你的亵衣给我。”
云丹琉脸上一红,终于忍下羞恼,将那条刚拿回来的亵衣扔到程宗扬身上。
“还有。”
云丹琉皱起眉头,“还有什么?”
“你不会就这一件亵衣吧?身上穿的也给我。”
“你!”
“我卑鄙我下流我无耻我淫荡——还有吗?就这几个词,我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快一点,要不然我就让你当面脱给我。”
云丹琉气红了脸,然后转身走入林中。
“喂,你走那么远,不会故意逃跑吧?惊理,你去盯着。”
云丹琉叫道:“别过来!不要过来!”
一刻钟后,云丹琉终于从林后出来,手里拿着缠成一团的亵衣。她仍然穿着火红的
衣裙,但没有了里面的亵衣,身体的曲线更加清晰。尤其是胸乳和腰臀,饱满而鲜明的
线条给人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程宗扬不由得吹了声口哨,赶在云丹琉发怒前又连忙道:“你如果早来两个月多好
?”
云丹琉一怔,难道自己两个月前有这样一场比拚,会对自己的修为产生更大的影响
吗?
程宗扬遗憾地说道:“早两个月天气正热,你脱了亵衣,就不剩什么了。”
“去死吧!”
云丹琉劈手把亵衣甩到程宗扬脸上,然后飞一样掠下山去。
程宗扬扭头看着笑吟吟的小紫,“死丫头,高兴了吧?”
小紫皱了皱鼻子,“谁让她砸你的头?”
“一点小伤,都是哈爷那兽医下手太重。”程宗扬捏了捏她的鼻子,“死丫头,不
要把我想得太坏嘛。”
小紫娇声道:“人家就喜欢程头儿坏坏的样子。”
程宗扬捧着她精致的面孔,用鼻子顶住她的鼻尖道:“怎么坏?”
“去找坏女人啰。”
“坏女人?”程宗扬想了起来,“你从哪里弄的血,让那个狐狸精以为你是天狐血
脉的?是不是遇到狐族的人了?”
小紫翘起手指,“程头儿,你想试试吗?”
程宗扬凑过去,闻到她指尖一丝淡若无痕的香气,似乎有些熟悉。这不是小紫的体
香,而且她从来不用脂粉,程宗扬略一思忖,忽然明白过来:那是麻古的特殊香味,小
紫指上沾的有毒品,襄城君品尝到的不是小紫血脉有什么神妙,而是毒品强烈的致幻性。
“难怪襄城君会迷恋成那个样子。”程宗扬道:“不过和以前的好像不太一样,味
道更淡了。”
“用电子镜能看到药物内容以前看不到的变化,我们重新改了方子,”小紫笑道:
“效果比以前强十倍,而且可以置入一些有趣的小法术。”
“置入法术?”程宗扬道:“意思是能操控她产生的幻境?”
“大笨瓜,你终于猜对了。”
程宗扬半晌才道:“法术和科学结合的怪胎啊……”
小紫眼睛闪闪发亮地说道:“那些肉眼看不到的细微粒子相互融合,真的很有趣呢
。”
死丫头要是投生在自己的世界,绝对是超级学霸,要不然就是满脑子变态念头的科
学怪人。
程宗扬觉得自己有责任挽救她的灵魂,“你能不能干些好的?”
“什么是好的?”
“比如给人治病啊。”
小紫不屑一顾,“那有什么意思?”
“有种病叫癌症,好多科学家辛苦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治愈。”
“什么是科学家?”
“就是……大巫师。”
“哦。”
“还有一种叫艾滋病,是最可怕的疾病。艾滋病毒本身不致命,但会破坏人体的免
疫力,人一旦得了艾滋病,就会百病缠身,打个喷嚏说不定都会死。”
“真有趣。”
程宗扬诱惑道:“你要能把它治好,在我们那边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人家是说那种病毒很有趣,我要把它造出来。”
程宗扬无力地低下头,陷入深深的懊悔中,自己明明知道死丫头是变态,还要给她
指路。别人是治病,她是造病毒,好好的光明大道,让她走成一条黑得看不见底的黑道
。太邪恶了……
程宗扬沉默良久,然后全当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脸平静地转过话题,“
如瑶来了。在上清观。”
“好啊,”小紫笑道:“人多玩起来才热闹。”
程宗扬顾左右而言他,“蛇奴呢?我不是让她来找你们了吗?”
“大笨瓜,你是不是想她了?”
“当然想了。”程宗扬踢了踢那块石头,“这么重的东西让她扛着多好。”
小紫嫣然一笑,“把匕首给我。”
程宗扬拿出匕首,小紫蹲下身,像削水果一样把那块石头一点一点削开。
不多时,石中出现一点蓝紫色的光泽。程宗扬立刻趴过去,“龙睛玉!你怎么知道
这里面有龙睛玉!”
雪雪“汪汪”叫了两声。
“是你?你能看出来石头里面有龙睛玉?”
雪雪趾高气昂地扬起头,一边摇着小尾巴,但紧接着就被程宗扬拎着耳朵提了起来。
“死丫头,”程宗扬摸着下巴道:“你说我们把它煲汤吃了,会不会也能看到石头
里的龙睛玉?”
雪雪愤怒地扬起爪子去挠程宗扬,结果什么都没挠到,就被男主人一脚踢在屁股上
,像蒲公英一样飞了出去。
小紫细致地削着石头,蕴藏在里面的龙睛玉渐渐露了出来。最后二百多斤的石头里
切出的龙睛玉有大大小小十五颗,全加起来也不到一斤,但已经是难得的收获了。
雪雪屁颠颠地跑过来,兴奋地张大嘴巴,绒球一样的小尾巴摇来摇去。
“马屁精。”
雪雪根本就不搭理他,只等着女主人把龙睛玉都塞到它嘴巴里。
“不许偷吃哦。”
雪雪使劲点着头。
小紫一边把龙睛玉喂到雪雪嘴里,一边道:“蛇奴去找他们的仓库了。”
“瞎说的吧?一群胡凑起来的地痞,哪里来的仓库?”
“万一有呢?”
程宗扬笑道:“倒也是。万一再捡到一块这种升仙石,那就赚大了。”
雪雪将龙睛玉尽数吞入腹内,然后又跳到小紫怀里。惊理将削下的石屑全部清理干
净,拿起那块太阳能板。
小紫歪着头道:“这是什么?”
程宗扬接过太阳能板,擦去上面的泥土,“是最宝贵的东西。它可以用到你所能想
像到的任何地方。现在的问题是——我不知道它应该用到哪里。”
“它可以用到什么地方?”
“照明,但我们没有灯泡;动力,但我们没有电动机;煮饭,但我们没有微波炉电
饭煲;还可以给手机充电……”
“但我们没有手机。”
“你太聪明了。”
“那就是没什么用啰。”
“……你太聪明了。”程宗扬叹息着把太阳能板放到背上。
虽然惊理作为侍奴,干点粗活是应该的,但程宗扬到底没好意思自己一个大老爷们
儿空着手,让一个女人背东西。太阳能板虽然不沉,可面积太大,怎么拿都不凑手,这
一路走得是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上清观,程宗扬也累得不行,把板子往门外一丢,
让敖润搬了进去。
观中的打醮仪式已经结束,云集的车马也四散一空,位于上院僻静处的后门更是空
无一人。
程宗扬带着小紫进入观中,卓云君已经在廊内跪迎。她十指相对,俯下身,额头贴
在手背上,柔声道:“女儿拜见妈妈。”
小紫抱着雪雪游目四顾,“好冷清的地方,我就住这一间好了。”
“是。奴婢这就过去收拾。”
惊理笑道:“还是我来吧。主人这会儿沐浴还要你服侍呢。”
“小紫!”旁边传来云如瑶惊喜的声音。
“瑶姊姊,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程宗扬以为小紫带了什么罕见的宝物,却听云如瑶惊叹道:“哎呀,好漂亮的帕子
!”
“一共十二条呢,正好遇见打折,于是就买了来。”
“在哪里买的?”
“在南市。那铺里还有许多香囊,说是重阳前还要打折呢。”
“太好了……”
两女拉着手,叽叽吱吱说个不停,全是各种打折商品的最新信息。程宗扬木着脸道
:“卓奴,过来给老爷洗澡。”
静室内放着一只木桶,室内水雾弥漫。程宗扬靠在木桶内,闭着眼睛,懒洋洋道:
“你们把后门的山路修修多好,马车直接就能开进来。我也不用每次乘车都走前门。”
卓云君道:“若是后门山路可通行马车,要不了几日又是车马喧嚣,虽然方便,可
原本的僻静也没有了。”
“我说……观里的人就没有怀疑吗?”
“每日忙于修行,自然不会有那么多闲心。何况……”卓云君柔声道:“你是我们
太乙真宗的掌教,旁人又能说什么?”
“说起掌教,听说蔺老贼这半年干得风生水起,原来不安份的道观如今都老实了。
”程宗扬赞叹道:“这老东西有几把刷子啊。”
卓云君替他擦洗着身子,“那个人有心计,也有手腕。换作商乐轩,断不会如此。”
程宗扬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迟早要收拾姓蔺的,绝不会让他善终。”
“奴婢已经决定了,主人一旦忙完汉国的事,离开洛都,奴婢就将观主之位传给锦
檀,然后就宣布归隐。在内宅一心一意伺候主人。”
“只要你决定了就行。”程宗扬站起身,“好了,我要去和你们少夫人入洞房了。
你来不来?”
“少夫人身边有人服侍,奴婢贸然过去,只怕不好……”
…………………………………………………………………………………
上清观的阁楼三面悬空,风景绝佳,但云如瑶畏寒,只能住在静室。
这会儿静室已经与原来大不相同,随车带来的纱帐、帷幕都已经张挂起来,连床榻
也换了新的。小紫奔波多时,此时已经回房休息,云如瑶裹着厚厚的狐裘倚在榻上,手
中拿着账册,正在灯下细细查阅。
“还在看呢?小心伤神。”
“就剩一点了。”
“一点也不行。”程宗扬不由分说抽走账本,“春宵苦短啊。”说着张开手臂。
云如瑶乖乖伏在他怀中,低声道:“里面有几笔账目……”
“停!今晚只谈风月,不谈生意。”
云如瑶笑道:“是,相公。”
程宗扬一手伸进狐裘内,抚摸着她冰凉而光滑的胴体,“瘦了。”
云如瑶茫然道:“有吗?”
“你瞧,原来我一手还有点勉强,现在正好握住。”
云如瑶嗔道:“才不是!”
“逗你呢。雁儿呢?过来给少夫人更衣。”
雁儿服侍云如瑶取下簪钗,除去外衣。阮香凝过来铺好被褥,又往香炉中添了些香
料。
云如瑶自幼锦衣玉食,早已习惯了被人服侍。她一边抬手,让雁儿替她除去手镯,
一边笑道:“相公坏死了,雁儿刚脱干净,你就去忙自己的事,把雁儿光溜溜丢在房里
,她都快哭了呢。”
雁儿红着脸道:“没有。”
云如瑶笑道:“好了好了,雁儿不哭,今晚你在帐内伺候吧。”
雁儿声如蚁蚋地说道:“有凝奴就够了。”
云如瑶道:“凝奴,你也留下吧。”
阮香凝小声道:“是。”
“以为人多我就怕你们吗?”程宗扬叫嚣道:“再来三个也是白给!”
云如瑶娇声道:“小紫妹妹,有人要欺负姊姊。”
房门没关,小紫笑道:“瑶姊姊,你就乖乖让他欺负好了。”
“他说我们三个还不够,妹妹来帮帮我嘛。”
“他骗你呢。”小紫说着打了个呵欠,“好困……人家已经睡着了。”
“坏丫头,只顾自己睡……哎呀……”
程宗扬把云如瑶拥在怀里,一边咬住她的耳珠,一边往她耳孔里轻轻吹气。云如瑶
如冰似玉的肌肤,在他的挑逗下微微战栗着。
程宗扬手掌游蛇一样伸到云如瑶腿间,张手包住她光滑的玉阜,接着掌心透出一股
温热的气息。
云如瑶只觉自己因为寒毒而迟滞的经脉被逐一打通,下体传来的暖流一点一点流遍
全身,身体温暖而又轻盈,舒适得仿佛要飘起来一样。
肌肤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云如瑶唇瓣上多了一抹血色,在灯光下倍显娇艳。她斜身
躺在程宗扬臂间,美目中充满柔情蜜意。
云如瑶小声道:“程郎,我们还没有拜堂,就有了夫妻之实,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要忍到成亲,你都冻成冰棍了。”
云如瑶笑嗔道:“你才是冰棍。”
程宗扬拍了拍胸膛,粗声粗气地说道:“冰棍没有。肉棍倒是有一根!榻上这位小
娘子,你且看看合不合用?”
笑闹间,程宗扬压住云如瑶身子,腰身一挺,硬梆梆的龟头挤入那只犹如处子的蜜
穴内。云如瑶低低叫了一声,蹙起眉头。程宗扬放缓动作,用九浅一深的节奏试探着,
一点一点进入她体内。
云丹琉下体又紧又密,火热的龟头挤入穴内,柔腻的蜜肉像被烫到一样抽动起来,
原本略显干涩的蜜穴迅速变得湿润。
程宗扬动作很轻柔,充满了怜惜与呵护,片刻后,程宗扬身体一弓,下体的力道蓦
然加重。
“啊!”云如瑶低叫着柔颈昂起,被他这一轮突如其来的挺动干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程宗扬的手臂,雪玉般的肉体在他身下仿佛暴风雨下的一叶小
舟。然而无论暴风雨如何猛烈,这一叶小舟始终不曾倾覆。
由于寒毒缠身,云如瑶外表看上去就像精瓷花瓶一样脆弱。但程宗扬知道,在她柔
弱的躯壳下,有着惊人的适应性。他开始的轻柔,是怕云如瑶久未欢好,难以承受,这
时放开手脚,粗硬的肉棒直进直出,在她小巧的美穴肆意挺动。
云如瑶一手捂着嘴巴,不时发出娇软的叫声,只觉自己柔腻的嫩穴被火热的肉棒塞
得满满的,阳具每一次进入,都像一团炽热却不灼烫的火焰,一直插入到体内深处。随
着肉棒的进出,体内那股冰冷的寒意像寒冰融解一样渐渐化开。
程宗扬俯身压在云如瑶身上,双手与她十指相扣,望着她娇柔的面孔,情不自禁地
吻住她的唇瓣。
云如瑶有的不仅是她楚楚动人的风姿和美貌,更诱人的是她优雅中时时显露出的那
种深入骨髓的媚意,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疯狂地投入其中。程宗扬肆意施展着手段,从
九浅一深到四浅一深,再到每一下都是尽根而入,频率越来越快,最后节奏密集得像雨
点一样。
程宗扬那八块腹肌可不是白练的,遇到他这种腰力惊人的高手,连襄城君那种妖妇
都承受不住,何况是云如瑶?不多时,她便支撑不住,娇喘道:“我……我……我不行
了……”
程宗扬放慢速度,恢复了九浅一深的节奏,尽量延长她的快感,好以此激发她僵滞
的血脉。
云如瑶脸上浮现出诱人的红晕,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她下体一紧,接着她忘情地
张开红唇,娇躯一阵抽搐。
程宗扬粗声道:“合不合用!”
云如瑶讨饶似的颤声道:“合用……合用……”
程宗扬坏笑道:“那我们再来一次!”
“不……不行,人家下面都麻了……雁儿,快来……”
话音未落,云如瑶身体便一阵剧颤,在他的插弄下泄了身子。
一鼓作气的话,让云如瑶经历第二次高潮也不是难事。但程宗扬怕她伤了身体,挺
动着慢慢抽出阳具。
雁儿已经脱得身无寸缕,含羞躺在女主人脚边,双手掩着胸乳,娇靥涨得通红。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我家雁儿这身子,比别人家的小姐还娇贵呢。”
雁儿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忽然唇上一热,被主人吻住。闻到主人身上的
气息,她心头的忐忑不翼而飞,紧绷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
程宗扬松开嘴,在她耳边唱道:“一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飞啊,飞啊,飞
啊……”
“唔……”雁儿身子一颤,红嫩的唇瓣微微张开,散发出如兰的香气。
“咦?飞到哪里了?”程宗扬一脸坏笑地低声道:“原来是飞到雁儿的小花园里了
……”
雁儿羞窘地低喘道:“公子……”
少女娇嫩的玉体像花瓣一样又白又软,她白生生的双腿被扯得分开,一根怒涨的阳
具直挺挺插在她鲜嫩的蜜穴内,越进越深。
“雁儿乖乖,把腿张开,让小蜜蜂到你的花儿里采蜜。”
雁儿委屈地说道:“好大……”
“那就是又肥又胖的大蜜蜂,在你的小花苞里钻啊钻,钻啊钻……”
程宗扬抱住雁儿白美的双腿,阳具不停挺动,享用着她娇腻的嫩穴。云如瑶娇慵地
依在她身边,逗弄着说道:“叫老爷。”
雁儿乖乖道:“老爷……”
云如瑶笑道:“求老爷再用力一些。”
“不成的……”雁儿眼泪婆娑地央求道:“奴婢受不住了……”
雁儿比云如瑶还娇弱,虽然程宗扬控制着力道,但也没有支撑太久,不到一刻钟就
被干得泄了身子。
程宗扬一把拉过云如瑶,“该你了!”
云如瑶连忙道:“不要!人家下面还痛着。”
程宗扬凶巴巴地狞笑道:“那就用后面!”
云如瑶一手拉紧被子,一手拦住他,一边道:“该凝奴了。凝奴,快来伺候老爷!”
在程氏内宅,主人床榻只有女主人专有,雁儿作为贴身丫鬟,可以睡在女主人脚边
,阮香凝身为奴婢,只能在帐内伺候。她长发挽了个髻,用一条红丝带扎住,除此之外
,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听到主人的吩咐,她顺从地俯下身,背对着床榻跪下,双手伏在
地毯上,双膝并紧,像一匹温驯的母马一样耸起雪臀。
阮香凝臀圆腰细,肌肤白腻,从背后看来,胴体优美的曲线就像一只精美的花瓶,
尤其是那只又白又嫩的大屁股,更是令人欲念勃发。
阮香凝与云如瑶和雁儿不同,就身份而言,她是彻头彻尾的女奴,平常专供主人淫
玩取乐。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凝奴,自己把屁股扒开,让老爷采个花!”
“是,老爷。”阮香凝怯生生应道,她双手伸到臀后,抱住白嫩的臀肉朝两边掰开
,露出臀间娇艳的羞处。
程宗扬摸弄着她滑腻的臀肉,“这两朵花,老爷先采哪一朵呢?”
阮香凝被他挑逗得微微发抖,颤声道:“奴婢的花儿……都是老爷的,任凭老爷随
便采……”
云如瑶笑道:“相公既然拿不定主意,就让她卜问好了。”
云如瑶取出一枚银铢丢到她面前,“凝奴,自己丢。是正面,老爷就先采你下面的
花;若是背面,就先采你的后庭花。”
阮香凝拣起银铢,往地上一抛,丢出的是正面。
这次不待主人吩咐,阮香凝便主动抱住屁股,指尖剥开阴唇,露出红腻的穴口。
云如瑶从背后拥住程宗扬的腰,柔声道:“相公也该歇歇了,让凝奴自己来好了。”
程宗扬哈哈一笑,斜身依在榻上。阮香凝扭动着身子退到主人膝间,一手扶住主人
的阳具,一手掰着雪滑的臀肉,将龟头放在自己穴口,然后松开手,抱起雪嫩的臀肉向
后挺动着,一点一点将阳具纳入体内。
阮香凝将蜜穴剥得敞开,露出里面湿媚的蜜肉,红艳的蜜穴嵌在白生生雪臀间,翻
开的阴唇柔嫩而又红腻,宛如一朵娇滴滴的牡丹。程宗扬猛地一挺腰,阳具重重贯入穴
内。
“唔……”阮香凝低叫一声,那根阳具直挺挺捅入穴内,龟头正中花心,将她雪臀
干得一阵乱颤,紧接着,她玉颊便浮起红云,流露几分异样的妩媚。
第六章
夜阑更深,一片寂静,位于北邙深处的上清观也仿佛陷入沉睡。走廊两旁的静室都
关着门,从外面听来毫无声息,似乎整个上院都空无一人。然而若是打开门,却能看到
角落处一间静室内,此时正红烛高烧,春意融融。
程宗扬一手一个,将云如瑶和雁儿搂到怀中,一边抚摸着两人光滑的玉体,一边观
赏凝美人儿翘着屁股,用蜜穴套弄阳具的艳态。
阮香凝粉颊贴在地板上,双臂伸到身后,玉手抱着雪臀高高翘起,那只浑圆的雪臀
丰盈白嫩,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臀间的羞处犹如一瓣湿腻的红莲,灯光下娇艳欲滴。
从后面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只雪臀不停耸动着,柔嫩的蜜穴含住棒身来回套弄
,就像一张软腻而娇媚的小嘴殷勤地吞吐着肉棒。
雁儿温柔地依在程宗扬臂弯间,她唇角带着笑意,睫毛微微垂下,就像一只小鸟倚
着自己的主人。旁边的云如瑶却毫不避讳,她侧着身,雪玉般的胴体贴在程宗扬身上,
螓首靠在他肩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阳具只抽送两下,阮香凝绽开的玉户就像充血一般,变得红艳欲滴。她涂着丹蔻的
纤指竭力扒开阴唇,白生生的美臀抵在主人腿间,时而耸动,时而摇摆,用尽各种角度
来套弄着阳具,即使倚在榻上,也能看到她玉户间蜜肉的每一丝轻颤。
阮香凝在她身边一直斯文柔顺,就像一个娇弱的小家碧玉,没想到服侍自家相公时
,会如此殷勤。云如瑶伸出玉足,放在阮香凝臀上,曼声道:“一朵芙蓉千蕊红,腻白
粉艳娇色秾。玉指轻剥供君赏,羞见蜂蝶入花丛……”
阮香凝早已被驯服得百依百顺,即使被那些姊姊们戏弄,也能陪着笑脸曲意奉迎。
然而女主人这几句半是调侃半是奚落的诗句,却让她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意。她
羞不可遏地埋住面孔,窘迫得连身子都在颤抖。
“好诗!来来来,看个好玩的!”程宗扬说着打了个响指,那只白艳的雪臀猛然一
颤,仿佛不受控制一样哆嗦起来。那声响指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信号,使阮香凝一瞬间
就达到高潮。阮香凝失神地张大美目,高耸的雪臀间,那只红腻的蜜穴紧紧夹住肉棒,
片刻后,穴口往外一鼓,猛地喷出一股淫液。
阮香凝纤软的腰肢被主人握住,那根粗壮的阳具在她水汪汪的蜜穴间毫不留情地戳
弄着,将那只丰腻的大白屁股干得一翘一翘。
阳具每次进入,都让她的快感攀升到新的高度。阮香凝彻底迷失在肉欲中,她张开
红唇,不时发出不成字句的浪叫。但即使在连绵的高潮中,她两手仍紧紧扒着臀肉,将
自己秘处暴露出来,任由主人观赏自己淫液横流的蜜穴。
云如瑶和雁儿都露出吃惊的表情,看着那个美人儿在主人身下一波接一波密集高潮
的淫态。
程宗扬双手搂住凝美人儿的腰,随着他的挺动,精壮的腹肌不断收缩鼓起,仿佛有
着用不完的精力。忽然他双手握住阮香凝的膝弯,往旁边一拧,将阮香凝整个翻过来,
然后压在她白美的胴体上。
阮香凝双腿大张,两只丰满的美乳在胸前不住摇晃,蜜穴像失去控制一样不间断地
达到高潮,淫水越涌越多。
等程宗扬松开手,阮香凝已经泄得浑身发软,躺在地上还在不停抽动。雁儿拿了巾
帕,将主人下体抹拭干净。
云如瑶早已看得心旌摇曳,这一次程宗扬没有丝毫保留,搂着云如瑶馨香的胴体,
一口气抽送了将近两刻钟,然后在她体内剧烈地喷射起来。
炽热的阳精射入体内,使云如瑶又一次泄了身子。
这一晚,静室内三名女子人人梅开二度,甚至三度,程宗扬也毫不吝惜地喷射了三
次,只有一次是在雁儿体内,其余两次分别给了云如瑶前后两只嫩穴。
即使干过三女六只肉洞,再加上连射三次,程宗扬仍然雄壮如初。他把三女并肩放
在一处,拥着三具美态各异的娇躯尽情把玩。
三名女子此时都已精疲力尽。云如瑶体内寒意尽去,眉梢眼角都带着浓浓的春情和
诱人的媚意。雁儿一手掩着吃痛的粉臀,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阮香凝趴在地上,她刚
被主人半是强迫的用了后庭,雪嫩的臀肉被干得发红,臀沟内,柔嫩的屁眼儿被大肉棒
捅弄得面目全非,甚至还隐约有几丝血痕。
雁儿一眼瞥见,抿嘴笑道:“公子,凝奴落红了。”
云如瑶好奇地说道:“还有这等事?在哪里?”
两女剥开凝美人儿的臀肉,验看她的落红。当看到她的后庭真被干得出血,两女不
由发出惊讶的骇笑。
云如瑶把一条白色的丝帕丢给阮香凝,笑道:“赏你一条贞洁帕子,让老爷也看看
。”
阮香凝含羞忍痛地用丝帕抹净臀间的血迹,然后跪在主人面前,将沾血的丝帕双手
举过头顶,“夫人赏奴婢的贞洁帕子,求主人验看。”
程宗扬看着丝帕上的血痕,正要戏谑几句,忽然大笑道:“哈哈,我刚想起来——
你们三个都是我开的苞!”
三女一想,果然如此,不仅花苞,连后庭花也都是被主人开的苞。她们互相看了一
眼,不由都笑了起来,连阮香凝也陪着笑脸强颜欢笑。
想起给三女开苞时的旖旎风情,程宗扬兴致勃发,大笑道:“都不许跑!让我挨个
再采一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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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上三杆,程宗扬才起身。云如瑶亲手给他梳了头,尽量将他脑后那片尴尬的
伤口遮掩起来,然后用布巾束好头发,戴上轻便的纱冠。
云如瑶道:“奴家听说,相公如今有了官身?”
“六百石的大行令。是不是觉得有点小?”
“六百石虽非高官显爵,也不是微官末吏,只是相公今日不用当值吗?”
“这边是五日一朝。”
“可平常没有朝会,不是也应该去官署当值吗?”
“哦,你是说鸿胪寺的差事?上次喝酒时我们都谈妥了。他们乐得我不去,我也乐
得清闲。若是有什么差事必须我出面,他们自然会派人传讯。反正我又没打算真在汉国
当官,也不用跟他们争什么。”
“这么说来,相公也不准备在汉国久住吗?”
“当然不想。”
“那我们将来住哪里呢?”
程宗扬笑道:“你是要我买了房子才肯结婚吗?”
云如瑶道:“有家才有业啊。”
程宗扬忽然有一种感动。自己这么多女人里面,只有云如瑶提到了“家”。对月霜
而言,家就是军营——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有岳鸟人这么不靠谱的爹,导致她从小就在
生活在军营里面,家庭对她来说是个很陌生的概念。
小紫也是一样,她对家的记忆,也许就是潮湿而黑暗的山洞,还有孤零零的自己。
程宗扬心头一动,想起凝羽,家对她来说,也未必是一个美好的地方。
自己在六朝房子不少,但哪里才是家呢?程宗扬思索着道:“我在建康有处宅子,
还有座楼,如今是祁老四和吴大刀的家眷住着。在江州,小侯爷专门给我留了地,随时
都可以起房。临安的地方就大了,占了整整一个坊,最多明年就能建好。对了,在建康
我还有个岛,有时间带你去看看。至于住在哪里……”
程宗扬道:“眼下看来,最安全的是江州,那里是星月湖大营的领地,对我们来说
,算是六朝最安全的地方。最熟悉的地方,是建康,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建康。最舒
适的地方当然是临安,六朝你所能想到的享乐,临安应有尽有。但我最想去的……”
程宗扬沉默片刻,然后道:“是晴州。”
“晴州?”
“对,晴州。它的繁华不在临安之下,气候比建康更适宜居住,而且那座城市有种
特别的魅力,到处都生机勃勃,充满了活力……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会在晴州居住。”
“晴州吗?真想去看看呢。”
程宗扬笑道:“你想不去都不行,到时候还指望你来管家呢。”
程宗扬站起来照了照铜镜,“不错啊,让你这么一打理,都看不出来了。”
“怎么看不出来?”云如瑶抱怨道:“那个哈大爷也真是的,都不看仔细,白白烙
掉那么多头发。”
“知足吧,别忘了哈爷总共才一只眼睛,没把烙铁按到我脑门上就不错了。而且人
家兽蛮人止血都是直接上烙铁的。我只少几根头发,你都该偷笑了。”
程宗扬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我身上没有龙涎香的味道吧?”
“怎么了?”
“我要去见三哥,万一身上有你的味道漏了马脚,那就麻烦了。”
“哎呀,那还是换一身吧。”
“让你抱。这会儿麻烦了吧。”
云如瑶嗔道:“我不抱还不行吗?雁儿,你来给老爷更衣。”
程宗扬匆忙换了衣服,前往云苍峰的住处。云苍峰也是宿醉方醒,这会儿正慢慢喝
着粥。
程宗扬一来,云苍峰便屏退所有随从,闭门商谈。
“首阳山铜矿已经出铜了。”云苍峰拿出第一个好消息。
“太好了!”有这座铜矿支撑,程宗扬也有了底气,但他紧接着问道:“成本怎么
样?”
“矿洞位山中,开采不易。我问过开采的大匠,只怕要修一条路。”
开采铜矿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想要迅速得到大量成品铜,投入更加巨大。云氏本
身的生意需要充足的现金流,又被纸钞占用了大量资金,再想巨量投入,只怕力有未逮
,至于程氏,不计纸钞的话,资金缺乏更严重。
程宗扬道:“我来联系石超,他对首阳山的铜矿早就垂涎三尺,要不给他个机会,
他非恨上我不可。”
金谷石家的财力,云苍峰心里自然有数。接下来便谈到第二件事,“我已经联络六
弟,既然有此良机,绝不能错过,这一回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拿下两个二千石。”
“两个二千石?用得了吗?”
“以防万一。”
“问题是你们有人吗?”
在汉国,县令都有百里侯之称,二千石在地方上是货真价实的一方诸侯。天子即使
卖官,也不可能随便乱卖,必须有靠得住的出身。云家若是找个家奴,花钱买个二千石
,不用报到天子面前,徐璜直接就打回来了。
“放心吧。六弟挑出两个人,在汉国都有颇有令名,即使入朝为二千石,也不至于
引人非议。”
云苍峰拿出一张纸,最上面两个人名之后,都标明了出身:白虎书院,石渠书院。
“这两人是汉国有名的儒者,只是一直未曾出仕。六弟每年都会去洛都的书院,结
识一些出身寒微的出色文士,提供财物,资助他们在洛都游学。这两人便是六弟仔细选
出来的。”
程宗扬看着上面两个人名:公孙弘、朱买臣。六爷这笔投资真是挺值的,两个大器
晚成的穷书生都被他笼络住了。即使没有西邸,这两人再熬些年,也该跃入龙门了。
程宗扬继续往下看,下面密密麻麻写了几十人名,每个名字后面都写了出身和要买
的官职,一眼看去,倒没有什么有印象的人物。
“这是什么?云老哥,西邸是天子开的,不是我开的啊。咱们就是有钱,也不能把
汉国的官职都买下来吧。”
“无妨,都是些郡县小吏,主管钱粮、捕盗之事,虽然官小,但都是些用得着的官
职。”
“官再小也架不住人多啊。”程宗扬粗粗一算,这些官职已经超过一亿钱,合计接
近八万金铢。
“机会难得。我们兄弟等了几十年才遇到这样的时机,绝不容错过。”云苍峰低声
道:“平常给这些官员塞钱,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不如买下来划算。”
程宗扬苦笑道:“我试试看吧。你说我拿着这单子过去,徐公公会不会疑心我要造
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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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作为商界的老狐狸,云秀峰精心挑选的名单就是比程宗扬想像中靠谱。
一看到名单上面两个人名,徐璜便露出一副又惊又喜的神情,“公孙弘、朱买臣?
哈哈哈哈!好好好!”
程宗扬当然知道公孙弘和朱买臣是未来的名臣,但徐璜这副既贪婪又愉悦的嘴脸是
怎么回事?
“依公公看,这两个人合适吗?”
“合适!怎么不合适!”徐璜尖声笑道:“这两人是世间名士,天子早有心征召两
人入朝为官。如今倒是省下四千万钱。”
还是徐公公素质高,不说赚的,得说省的,这是把官职当成自家囊中之物才有的觉
悟。徐璜也不隐瞒,直接告诉他,天子早就准备好给这两个人封官。只不过天子刚刚秉
政,还没来得及邀请。结果这一等,程宗扬主动带着钱把人送上门来,正可谓一拍即合。
徐璜拍著名单道:“这两个人,公孙弘乃宰相之器,将来必可大用。朱买臣明练果
决,可出镇地方。”
程宗扬轻轻巧巧送过去一记马屁,“公公高见!”
徐璜哈哈大笑,“老奴只是宫里的下人,哪里有这番见识?”
“那是天子的意思?”
“非也非也。”徐璜微笑道:“这是太后娘娘当日的憾言——明白了吗?”
程宗扬心里一动,嘴上却道:“小的不明白,还请公公明示。”
徐璜用手指点着他,“你啊……非要老夫明说出来吗?”
“莫非是太后娘娘请不动他们?”
徐璜满意地点点头,尖着嗓子道:“圣天子在位,人心所向啊。”
太后都请不动的名士贤者,天子刚一秉政,竟然主动抱着钱来投奔,面子里子全有
了,难怪徐璜这么兴奋。
“那这两个人……”
“老奴亲自禀报天子!对了,这两个人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是朋友推荐的。”程宗扬压低声音,“钱款之事他们不知道,都是那位朋友垫付
的。”
“你的朋友?”
“前次公公说,如今宫里用度颇紧,要想法子给天子分忧。”
徐璜点点头。这话自己说过,尤其是那天受蔡敬仲的高息刺激之后,没少跟程宗扬
唠叨宫里缺钱的事——要不然天子也不会打少府的主意。但西邸的事关乎朝廷和天子的
颜面,做得说不得,他若是不识轻重,四处宣扬,天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程宗扬道:“虽然开了西邸,但又不好张扬。”
徐璜连连点头,“你知道就好。”
“西邸为了给天子求才,”程宗扬怕他误会,又特意补充道:“贤才良士之才。”
徐璜拍案道:“此言甚是!”
“若论贤才良士,无过于书院。洛都又是书院云集之地,有心报国的高才贤士数不
胜数,只苦无门路上达天听。正好在下有些信得过的朋友,虽是商贾,却不忘扶助书院
的贤士。”程宗扬道:“因此在下告诉他们,说我在尚书台有人,可以向朝廷举荐贤才
。”
“好好好!”听到程宗扬拿尚书台当幌子,徐璜放声大笑。
“咱家掌着西邸,倒也知道那些穷酸一门心思想当官,只不过那帮酸丁都是穷鬼,
理他们作甚?你能想到商贾出钱,文士出力,做得好!做得好!”
程宗扬笑道:“如此一来,天子得了贤才,那些文士得了官职,西邸也替天子分了
忧,便是在天子面前,脸上也有光彩。”
程宗扬略过了出钱的商贾不提,可徐璜哪里能不明白?西邸虽然是为天子聚敛钱财
而设,但商贾名列四民之末,地位近乎贱民,要知道连宫中的卫兵都是良家子出身,根
本没有商贾的份。把官职卖给商贾,朝廷的体面还要不要?程宗扬这一手商贾出钱,文
士出力,着实高明。苦无门路的文士儒生有了晋身之阶,天子得到了治国的人才,外面
还要赞扬天子有识人之明,又体面又光鲜。至于商贾与官员之间有什么勾当,又与天子
何干?难道没有西邸他们就不勾结了吗?
徐璜拿起单子,随便往后看了一眼,见都是些不起眼的微末官吏,也不以为意,说
道:“这些我携之入宫,待天子用玺,交给尚书台便是。至于公孙弘和朱买臣两位,只
怕天子还要多做计较,不好轻慢。这样,两日之后你再过来。”
“多谢公公。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徐璜心情极好,笑道:“有什么尽管说。”
“这笔钱款不是小数,能不能宽限几日。”
徐璜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襄邑侯已经拜为大司马,这几日便要执掌尚书台印
信。最多八日,下次朝会之前若是不济,此事就此作罢。”
程宗扬只好道:“是,在下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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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登上马车,“成了。”
云苍峰大喜过望,“好!”
“徐常侍担心襄邑侯主掌尚书台之后会横生枝节,要求八日内必须付清所有钱款。”
云苍峰略一皱眉,然后断然道:“我立刻让人筹钱。”
八万金铢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几日内全部凑齐送到西邸,可要考验云家在汉国的
实力了。
“对了,你昨晚可曾见过丹琉?”
程宗扬装傻道:“大小姐怎么了?”
“我刚才问过下人,才听闻她昨晚半夜方回,居然说要闭关。”
程宗扬无辜地张大眼睛,“是吗?”
云苍峰嘀咕道:“好端端的闭什么关?”
程宗扬也在嘀咕,难道昨晚一战让云大小姐顿悟了?这是准备闭关突破吗?
两人在通商里分手,云苍峰派人前去召集本家名下的掌柜,筹措款项,程宗扬则顺
路去了鹏翼社,结果却扑了个空。蒋安世一早就带着吴三桂、匡仲玉等人出门,好熟悉
洛都的市面街道。
这还是自己吩咐的,一时间却忘了个干净。程宗扬只好从社里牵了匹马,自行返回
住处。
一进门,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却是哈米蚩正给高智商揭狗皮膏药。高智商光着屁
股趴在席子上,被青面兽踩着大腿,去扯他那根狗尾巴。小胡姬伊墨云也来了,在旁边
看得眼泪汪汪。
高智商一直卧床休养,又开了肉禁,天天鸡鸭鱼肉伺候着,时不时伊墨云还带来吃
食在屋里开个小灶,不到十天时间,这小子就跟吹气球一样肥了起来,一张脸明显圆了
许多。
好不容易揭完狗皮膏药,高智商背上黑乎乎一块一块,都是干掉的药渣,青面兽拿
了把刀出来,表示兽蛮人的好汉们都是用刀刮的。富安和刘诏连忙拦住他,好说歹说劝
他收起刀子,伊墨云赶紧拿水来给高智商清洗。
“哈大叔,你这手艺真好!”高智商痛得呲牙咧嘴,趴在席上一边喝着富安递来的
茶水,一边谀词滚滚地拍着哈米蚩的马屁,“用了哈大叔的膏药,我腰也不酸了,腿也
不痛了,浑身上下都是力气,一抬脚跑出十几里地都不带喘的!”
老兽人木着脸道:“那好,劈柴去吧。”
高智商眼珠一转,“哎哟!我这手……”
伊墨云丢下帕子,着急地问:“怎么了?”
“别动!疼!疼!”
老兽人一只眼睛微微闪着精光,“哪里疼?”
“哪……哪儿都疼!骨头里面疼得要命……哎哟!”
哈米蚩两手对握,捏得咯咯作响,狞笑道:“好办!待我把你的骨头捏碎,再重新
对好,保你百病全消!”
“天啊!竟然好了!”高智商惊喜地说道:“哈大叔,你实在太神了!你一句话,
我这胳膊全好了!哪儿都不疼了!你说神不神?”
哈米蚩吩咐青面兽,“把他提到柴房去。不劈完一千根木头不许他出来。”
青面兽粗声道:“吾晓得了,叔公。”
高智商叫道:“哈大叔饶命啊!我还没吃饭呢!”
“给他拿一只肥鸡,两个窝头。”
高智商感激涕零,“哈大叔,谢谢啊!”
“肥鸡等他劈完柴再吃。要是饿了,先拿两个窝头垫着。”
高智商欲哭无泪,“大叔……我明白了!我不说话了,打死我都不说了。”
程宗扬轻轻踢了他一脚,“赶紧劈柴去。劈完柴还有事交待你。”
高智商一骨碌爬起来,“师傅,看我的吧!木头我给你劈得当牙签使!”
“还耍贫嘴呢?老兽,你看好了,比牙签粗的都不要。”
“师傅!我错了!我再也不吹牛了!”
说话间,大门被人拍得山响,守在门口的禁军汉子刚一开门,一个人影便鬼鬼祟祟
钻了进来,然后跟屁股着火了一样,溜着墙根一路小跑钻进柴房里。
程宗扬愕然道:“死头儿,你这是干嘛呢?”
“嘘!别作声!”朱老头一头扎到麦秸堆里,然后嚷道:“鞋!鞋!大爷那鞋!”
程宗扬拿根木棍把他那只破鞋挑起来,塞了进去,“你这是要疯啊?”
“谁找都说大爷不在啊。”
“到底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要不我就把柴房点了!”
外面又传来一阵擂门声,“就是这儿!妈的!老东西!你给我出来!”
“出来!欠了钱还想跑!”
“缺德不缺德啊!有你这样坑人的吗?”
程宗扬狠狠朝麦秸堆踹了一脚,“你就给我作吧!”
第七章
门一开,外面涌进来五六个人,为首一个屠夫,油腻腻的衣袖卷到肘间,露出满是
黑毛的大手,提着案板宽的切肉刀吼道:“那老头呢!叫他滚出来!”
程宗扬拱手道:“各位!各位!什么事?”
屠夫扒拉两下,从后面拽出个人来,“让她说!”
一个妇人拍着大腿嚎哭道:“那个猪不啃狗不嚼死了都没人埋的老畜牲啊。混帐行
子秃毛的驴,断子绝孙下贱的货啊。白披了一张人皮,你生个孩子没屁眼儿啊……”
屠夫吼道:“听明白了吗!”
程宗扬老实道:“真没听明白……”
屠夫把那妇人扒拉到一边,“这么大的人了,话都说不清!你来!”
一个跑堂打扮的汉子上来,“是这么回事,昨晚一个老头领着一群人来小店赌钱,
又是斗鸡又是掷骰,中间又要酒又要肉。那老头跑前跑后,里外张罗着,我们都当他是
管事的。谁知道天一亮,就找不着老头的人影了。去问那些赌客,都说不认识他。这事
去哪儿说说理呢?”
汉子叫了半天屈,然后道:“我们老板娘想着自认倒霉算了。谁知道那帮赌客还不
肯走,非说我们东家连客栈都输给他们了。老板娘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还说那老头输急
了,最后把我们老板娘都押上了,说是他老婆。”
“现如今那些地痞占了我们客栈,说好今天不拿钱赎回去就易主。我们都被赶出来
,四处找那老头。天可怜见,方才在街角让我们给撞上了,那老东西正在赌钱呢。要不
是他跑得快,早就按住他当场打死了!”
屠夫道:“听明白没有!”
“我大概是听明白了。你们说那老头……”
“别装了,”跑堂的说道:“我们眼瞅着他跑你们院里了。”
后面有人鼓噪道:“赶紧把老骗子交出来!”
“要让那老东西跑了,今天这事咱们没完!”
老板娘嚎啕道:“杀千刀的老狗,你不得好死啊……”
“大伙儿先别吵。”程宗扬道:“我就想问问:老头连客栈带老板娘都输了出去—
—他一共输了多少钱?”
跑堂的汉子道:“五贯半!”
还带个零头!老东西怎么不去死呢?
程宗扬让冯源拿了钱,取出三枚金铢,“钱不用找了,你们赶紧把客栈赎回来。还
有你们老板娘。”
屠夫道:“他还欠着俺的肉钱!”
“还有我的酒钱!”
“别急别急……”程宗扬一个一个付了钱,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下次你们可千
万别这样了。再见着那老头,直接打死!”
打发了讨债的人,程宗扬回到内院,一眼看去差点儿没气死。朱老头顶着一脑袋一
屁股的麦秸杆子,跟个黄毛老妖似的蹲屋檐下,正在牛皮哄哄地吹嘘。
“大爷一晚上的输赢就是好几处店面!厉害不厉害?”
“看不出来啊。”刘诏惊讶地说道:“大爷在洛都居然还有店面?”
朱老头得意地吹起胡子,“可不是咋地!”
毛延寿道:“失敬失敬。老先生是大手笔啊。”
“一般一般,想当年啊……”
程宗扬沉着脸看了半晌,然后扭头绕到厢房。老头要想捻死那些地痞,跟捻死几只
蚂蚁差不多,可他偏偏输得连裤衩都没了。他不是好赌,也不是在乎那几个钱的输赢,
无非是寻找少年时代的记忆。
这一次离开洛都,老头未必再有回来的时候。他想吹牛,就让他好好吹吧。
等朱老头终于吹够瘾,程宗扬已经等了他两个时辰。
“小紫回来了。”
朱老头拍着屁股上的麦秸,乐呵呵道:“大爷就知道那丫头没事!”
“郭解来找你了。”
“不见不见。大爷最看不上那些义薄云天的货。”
“那先睡吧。”
“睡啥啊?这大白天的。”
“今晚有活要干。”程宗扬道:“我们杀吕家的人,你来不来?”
…………………………………………………………………………………
北邙,颖阳侯别业。唐季臣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侯爷,不能如此啊。”
“家中有阿姊阿哥,下面的小辈也有几个争气的。”吕不疑心灰意冷地低叹道:“
我何必再恋栈不去,守着权势不撒手?”
“太后只有两个嫡亲的兄弟,几位侄少爷虽然出色,终究隔了一层。如今天子刚刚
秉政,正是风雨之秋,侯爷再归隐乡里,太后如失一臂啊。”
“正是天子秉政,我才更要激流通退。季臣,你说天子是个何等样人?”
“天子圣哲,明察秋毫之末。”
“你说的没错。但少说了一句:”吕不疑缓缓道:“天子是个凉薄之人。”
唐季臣还头一次听到自家的主人非议天子,顿时一惊,“侯爷。”
吕不疑摆了摆手,“阿哥性子虽然跋扈,终究没有什么异心。我吕氏历代辅佐汉室
,不敢说劳苦功高,可也是忠心耿耿,然而我观天子的行止,未必能容得下阿哥。我此
番归隐,只为保住吕氏一线香火。”
“既然如此,侯爷何不奋力一争?退出洛都,岂不是任人鱼肉?再说,吕氏历代匡
扶汉室,天子又怎会丝毫不念旧情?”
“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何况阿哥又不是谨慎之辈,将来一旦失势,一条条都是死
罪。”
“侯爷……”唐季臣还想再劝。
吕不疑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那两人的模样还没有查出来吗?”
唐季臣只好转过话题,“属下无能,那两人来无踪去无影,至今没查出他们的真实
身份。但属下请了几位胡巫分别卜算,一共卜了五次,其中有两次都指向同一座宅院。”
“谁人所居?”
“说来是宗怪事,那宅院的主人是一名官员。鸿胪寺新任的大行令,姓程。据说是
洛都人氏,但洛都查无此人,连宅院也是刚购置不久。”唐季臣道:“属下派人在外面
守了几天,并没有见到那二人出入的痕迹。倒是昨晚,有人去了院中。”
“谁?”
“郭解。”
吕不疑神情微动,最后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再查了。不管院中是谁,都除掉吧
。”
“是。”唐季臣道:“今晚他们在镇上设伏,我便带人剿了他们的老巢。”
“务必要做得干净。”吕不疑道:“毕竟是朝廷官员。而且还连着郭解,背后说不
定还有那位大将军……”
…………………………………………………………………………………
八月二十九日深夜,北邙山口镇。
程宗扬对斯明信和卢景匿形隐迹的修为深信不疑,两人也确实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但他没想到有人通过巫卜,已经盯上了他在洛都的住宅。
此时程宗扬伏在檐角,紧盯着入镇的路口。为了解决唐季臣这个后患,今晚他们去
动了所有的好手。包括洛都鹏翼社的人马;吴三桂、匡仲玉带来的星月湖大营士卒;自
己身边的敖润、冯源、青面兽;以及刘诏手下挑选出的几名禁军。
所有人分成四组,由蒋安世、吴三桂、敖润、刘诏分别带领,按照斯明信的布置,
埋伏在镇子四周。斯明信惯于独来独往,独自藏身暗处;卢景作为鱼饵,专门挑在镇子
最中心的位置,等待与唐季臣见面。程宗扬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个老头。
“紫丫头呢?”
“没让她们来。”程宗扬道:“这么大的阵仗对付吕家几个下人,怎么瞧都够富裕
了。”
“你小子懂什么?小心无大过。”
“放心吧,死丫头那里安全着呢。”程宗扬望着镇外道:“怎么还不来呢?赶紧的
,把他们全干掉,还能回去睡半宿。”
小紫和云如瑶在上清观,有卓云君和惊理等人守着,安全无忧。高智商、富安、毛
延寿等人则留守宅院,由老兽人哈米蚩坐镇。吕氏虽然势大,号称门客三千,但程宗扬
并没有见到吕氏门下有什么出色的人物。鸡鸣狗盗出其门,此士所以不至也。吕冀能依
仗的,无非一群用钱喂饱的死士。自己这边有斯明信、卢景和压箱底的朱老头,敖润等
人也不是庸手,唐季臣即使把所有的死士全带过来,也是白给。这一战若能干掉唐季臣
和那批死士,等于斩掉吕家一条手臂再加一条腿。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双主约在亥时见面,由唐季臣当面付清余款。程宗扬等人提前两个时辰就赶到镇上
,暗中埋伏下来。
夜色渐深,一辆马车沿山路驶来。那辆马车外面罩着布篷,形制比平常的马车小了
一些,却是用的双马。车前的大汉熟练地操纵缰绳,马车如飞般径直驶入镇中。包铁的
车轮碾过石子,上面的车厢稳如泰山,看上去坚固无比。
程宗扬有些意外,唐季臣竟然没带随从,就这么乘着一辆马车来交易?他还真是不
怕死啊。
卢景站在一处屋檐下,大半身体都隐藏在阴影间。马车驶入镇中丝毫没有减速,反
而越来越快,车轮在青石板上溅起一路火星。相距还有数步,车前的大汉忽然一弯腰,
从车厢旁抽出一根丈许长的重矛,将矛尾夹在腋下,靠着马车的冲击力,朝卢景刺来。
“上来就动手,太心急了点吧?”程宗扬说着拔出长刀,准备截断唐季臣的退路。
就在这时,车上的布篷忽然碎裂,一名披甲的军士挺身而出,手中的弯弓拉成满月
,接着一点寒光流星般朝卢景射去。卢景避开长矛,随即狸猫般一翻,跃上屋檐。
程宗扬紧紧盯着那辆马车,脸色难看无比。
“小程子,没见过汉军的战车吧?”朱老头道:“这是卫尉的车骑!”
碎裂的布篷下面,露出车后树立的重盾,车内两名甲士,一人持弓,一人持矛,车
旁排列着戈、殳、戟、矛等各种武器。马车从檐下掠过,只一瞬间,弓手又射出两箭。
另一名甲士举殳一挥,带着铁箍的殳首砸碎檐上的瓦片,将卢景落脚的檐角彻底击毁。
卢景飞身而起,用竹杖拨开箭矢,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车后。马车已经驶远,车
上的弓手却转过身来,依靠重盾的掩护接连朝他劲射。车前的御手提着缰绳一抖一圈,
两匹战马嘶鸣着同时转身,马车在街心狭小的空间内兜转过来,重新向卢景杀去。
程宗扬记得徐璜说过,负责宫廷守卫的卫尉卫将军是吕淑,为了对付一个杀手,竟
然动用了战车,程宗扬心底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接下的一幕印证了程宗扬的担心。镇外尘土飞扬,十余辆战车从东侧杀来。接着西
边蹄声四起,一队黑袍黑甲的骑兵魔神般从黑暗冲出,他们身披重铠,头上戴着铁制的
护颊,只露出一双眼睛,坐骑身高腿健,飞驰如龙。
“屯骑校尉,”朱老头拢着手蹲在墙头,口沫横飞地说道:“全是六郡骑射世家的
子弟!汉国最强的骑兵!”
埋伏在镇子西边的刘诏首先遇敌,他带领着三名宋国禁军,全是常服轻刀,准备与
吕氏的死士搏杀,此时面对那些擅长弓马的重铠骑兵,完全是以卵击石。
刘诏一看势头不对,立刻改变战术,倚靠街巷地形的掩护边战边退。埋伏在南侧的
敖润二话不说,抄起铁弓展臂朝汉军屯骑射去,接应刘诏。
利箭在空中一闪而过,射向为首那名骑兵胸口。那名骑手不闪不避,“叮”的一声
,利箭只射进半寸,就被铁甲挡住,他随手拔下箭枝,挽戈杀来。敖润重新搭上箭枝,
这次射的却是战马,箭锋重重射入马首,只露出一截箭羽。正在狂奔的战马硬生生被箭
矢射得退了半步,然后扑倒在地。马上的骑手厉喝一声,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敖润挽弓
欲射,忽然背后响起一片密集的弦声,数十枝箭矢雨点般飞来。数十战骑从身后的密林
中蜂拥而出。这支骑兵坐骑普遍矮小,比屯骑的健马低了一头,马上的骑手也只穿了轻
甲,他们没有戴冠,而是披散着切短的头发,身上别说披甲,连衣物都不全,只随便披
着兽皮,裸露的皮肤上刺着狰狞的纹身。
“越骑校尉。”朱老头如数家珍地说道:“这些是内附的越人,专门从合浦郡迁来
。平原上也许不是屯骑的对手,但在山间奔驰如飞,如履平地,只有这些越骑能做到。”
说话间,北方的山林间发出几声忽哨,接着驰出二十余骑,全是髡发左衽的胡人。
“长水校尉,”朱老头乐呵呵道:“宣曲一带内附的胡人,那个头顶秃了一片的是
乌桓的,扎小辫的是林胡的,嘿,还有东胡的。”
程宗扬紧绷着脸,事前他们已经猜到吕家兄弟不会轻易罢休,肯定会全力一击,杀
人灭口,却万万没想到,吕家兄弟竟然会出动军队。卫尉、屯骑、越骑、长水,四支拱
卫帝都的精锐尽数出动,纵然只有一百余骑,也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
刘诏与敖润已经会合,敖润据守在一处酒肆的二楼,一脚蹬着栏杆,一手持着铁弓
,每次弯弓必定箭无虚发。刘诏举着一面龙鳞盾,替他遮挡射来的箭矢,两人配合得默
契之极。
从林中杀出的越骑一边发出尖厉的呼啸声,一边飞驰入镇。最前面一名骑手已经闯
出楼下,他劈开敖润的利箭,双腿夹着马腹一提缰绳,坐骑猛地跃起,跳上酒肆旁边一
人多高的柴堆,接着再一跃,前蹄已经登上二楼的楼面。
刘诏把龙鳞盾抛给同伴,抄起快刀扑了过去,一连三刀,先挑开那名越骑的长矛,
再一刀荡开他的短剑,最后一刀重重劈在那人胸口,将他斩落马下。
身披重铠的屯骑也已经杀至,他们举戟朝酒肆的房门砸去。木屑纷飞间,一条庞大
的身影直闯出来,猛兽般迎面扑上一匹战马。青面兽脸上的兽斑跳动着,双臂一拧,搂
住战马的脖颈生生拧折,然后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
一般马匹听到猛兽的咆哮,都会受惊逃逸,这些战马却是专门训练过,对野兽的咆
哮丝毫不惧。马背上,一名身材魁伟的屯骑军士抡起铁镧,朝青面兽背上砸去,青面兽
背脊一弓,硬生生受了铁镧一击,一边挥拳将他的战马砸得颅骨碎裂。
一丝死亡气息远远飞来,如同飞鸟归林般汇入丹田,直接融入阴阳分明的生死根内
。自从阴阳鱼与生死根融合之后,程宗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吸收死气的异能。新生
成的生死根效率明显比以前提升了许多,只是随着修为的深厚,这点死气就显得细微了。
吴三桂提着一杆长矛,身体贴在屋脊上飞掠过来,低声道:“程头儿,四面都被围
住了!”
程宗扬吃了一惊,“外面还有人?”
眼前已经有上百骑,唐季臣居然还留有后手,他终究出动了多少人马?看来这次是
志在必得了。
“汉军的指挥在哪里?”
“没有露面。”
程宗扬断然道:“先撤!”
话音未落,朱老头就撒丫子跑了。
“干!死老头!跑那么快,小心我挖你祖坟!”
对旧主这种行为,吴三桂只有装作没看到,“要突围的话,就往山上冲。如果下山
,他们仗着地势从后面冲下来,谁都跑不了。”
“那就上山。”
“我来断后。”
“交给你了。”程宗扬道:“最好能把他们的指挥引出来。”
“瞧我的吧!”
程宗扬穿屋越脊往镇北掠去,一边发出尖啸,召唤众人会合。蒋安世领着鹏翼社的
弟兄守在镇北,闻声并没有上来接应,而是将带来的马车堵在巷口,然后丢下桌椅家俱
,做成简单的拒马。
敖润等人过早暴露,此时已经被屯骑和越骑的精锐团团围住。青面兽挥舞着两把巨
斧紧守大门,周围已经倒毙了数匹战马,那些汉军骁勇之极,即使面对青面兽也毫无惧
色。青面兽边战边退,最后被堵在酒肆的大门内,脱身不得。
忽然一声巨响,酒肆的后墙被冯源用手雷炸出一个大洞,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蜂拥
而出,纷纷跃上墙头,一边躲避箭矢,一边借助地形冲开骑兵的阻截。
镇子本来就不大,那些骑兵又骑术精湛,即使夜间在巷中也奔驰如飞。不多时就衔
尾追至,将包围圈缩小到镇北一处大宅周围。
蒋安世已经将宅前的道路全部堵住,此时冲杀出来,趁追兵不备,狠狠打了一个反
击。敖润翻身跳上屋檐,一边喝骂,一边张弓狙杀来骑,刘诏和青面兽则和蒋安世一道
,调头杀了个回马枪。
程宗扬迅速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斯明信和朱老头,其他人都已经会合。卢景此时
也甩开卫尉战车的阻截,手中的竹杖换了一杆夺来的长戟。现在追问唐季臣突然调集军
队的原因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先闯出去,甩开追兵。程宗扬与卢景略一交流,便订下方
案,卢景作为鱼饵,是汉军围攻的焦点,留下来断后责无旁贷。必要时由他引开部分追
兵,减轻撤退的压力。程宗扬负责带人撤退。
卢景对此毫无异议,他当即与吴三桂等人合编,分成两个三人的小组。这边汉军也
已经杀至,屯骑是重骑兵,速度不及轻装的越骑。那些披发的山地越骑劈开拒马,当先
闯进巷中。
匡仲玉袍袖一挥,一道火墙拔地而起,将十余名越骑分成两截。卢景长戟平举,戟
锋直刺一名越骑的咽喉。那名越骑挥刀格开,忽然卢景双臂一拧,戟牙蓦然翻出,切断
了那名越骑的脖颈。
吴三桂却遇到了硬茬,他交手的那名越骑身手强横,以他的修为,竟然没有占到半
点便宜。吴三桂杀得性起,一杆重矛幻化出漫天矛影,将那名越骑强者笼罩在逼人的劲
风下。
卢景压着嗓子,狞声道:“唐季臣!你竟然敢暗算我!”
“别喊了,姓唐的没来。”一个戴着铁面具的汉子立在墙头,“没想到阳泉暴氏有
这么多帮手,还好主公早防着你们这一手。从今往后,阳泉暴氏就在江湖中除名了。”
“火冲!”
卢景刚一开口,匡仲玉便并指点出,他指尖飞出一点火光,落在那名铁面死士脚下
。接着一道火环猛然爆开,往四周席卷而去。墙边两名越骑被火环卷住,顿时烧得皮开
肉烂。火光一起,那名死士便双臂交叉掩住面孔,烈焰靠近他身周寸许,就被劲气扑灭。
“没有。”
吴三桂道:“这边!”
匡仲玉又丢下一只火环,同样没能逼出幕后的指挥者。
那名铁面死士放开双臂,然后喝道:“杀!”
十余名戴着铁面具的死士从墙后跃出,如狼似虎的朝众人杀来。卢景虽然与众人战
成一团,实际上却是眼观六路,周围任何动静都瞒不过他那双白眼。忽然他眼角一跳,
看到几名死士聚在巷口,中间是一个身材单薄的男子,很明显的与众不同。
卢景不动声色,挥戟与几名死士战在一处。那几名死士身手强横,围着卢景血战不
已。杀到激烈处,忽然卢景身体一拧,腰间一只乌黑的钢爪蓦然飞出,悄无声息地朝那
男子抓去。
男子身边的护卫反应极快,长刀一翻,挑住钢爪,谁知卢景的阴风爪是左右两枚,
左爪擒住钢刀,右爪从那名护卫身侧穿过,扑向中间男子的面门。另一名护卫合身扑过
来,被钢爪扣住肋下,顿时扯下一块肉,鲜血直流。
卢景将长戟一丢,握住钢索,阴风爪划过一连串诡异的弧线,在人群中盘旋进击,
几次都险些命中那名男子。那些死士极为拚命,每到危急关头,都有人不顾生死的用身
体遮挡,卢景自然不会留手,顷刻间,便有五人死在爪下。
那名男子似乎不谙武功,只能被死士们护着后撤。眼看又一名死士死在卢景爪下,
那男子身前空门大露,再无退路,一辆战车蓦然从火巷中冲出,车上一名将领喝道:“
吕校尉!得罪了!”说着劈手抓住蒙面男子颈后,把他扯到车上。
卢景手腕一沉,阴风爪扣住车轮,将战车扯得倾斜过来。那名将领展臂挟住蒙面的
男子,往后腾空而起。
黑暗中,一条人影轻烟般飞过,接着寒光一闪,一只雪亮的弯钩抹在那名将领颈中
。斯明信一击得手,翼钩随即一提,那名将领身体尚在半空,脖颈已经被钩锋切开,溅
血的头颅高高飞起。
斯明信像被风吹起来一样,轻飘飘一个转身,鬼魅般飞向那名男子,两柄翼钩交错
挥出,只要被它钩住任何一个部位,都保证会与身体分家。
旁边一名濒死的死士猛然蹿起,抱住那名男子,拚死往火中滚去。斯明信的翼钩只
来得及留下那死士一条手臂,就被烈火阻挡。斯明信沉默寡言,平时从来不说硬话,却
不做软事。他身形一闪,在原地消失,接着就到了火巷的另一端。
火中传来一声玉佩碎裂的脆响,翻滚的人影突然少了一个,剩下那名死士在火中挣
扎几下,便不再动作。那男子竟然用护身的法术脱身,着实出乎众人的意料,斯明信再
想去找,已经见不过那人的踪影。
卢景等人在镇中血战,这边程宗扬刚闯出镇子,结果迎面就撞上了伏兵,又一批长
水胡骑从林中驰出,为首的胡人举起柘木弓,手指一动,两支箭矢流星般飞来。刘诏抢
上前去,举盾格开箭枝,右手一甩,一柄飞刀刺进马胸。
青面兽提着一根狼牙棒,朝另一名胡骑砸去,那名胡人侧身踢开马镫,只用一脚的
脚尖踩在镫上,右手抽出长刀,劈向青面兽的面门。青面兽头一扭,狼牙棒重重落下,
砸在马鞍上,战马的脊骨顿时碎裂,四蹄一软,跪倒在地,那名胡人也跌下马来,还未
站稳,就被蒋安世刺穿肩膀。
背后火光冲天,匡仲玉仿佛把整个镇子都给点燃了。他们虽然只有六人,但卢景和
吴三桂都是精于战阵的大行家,两人各带着两名星月湖大营的军士且战且退,时而互相
掩护,时而交替出击,居然打得有攻有守。
汉军人多马快,即使绕过镇子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程宗扬下令放开两翼,全力突击
,务必不与长水胡骑纠缠,好赶在追兵到达之前冲入林中。
这些人来历各不相同,彼此间甚至未见过面,但程宗扬与他们每一方都交情非常,
指挥起来如臂使指。敖润等人合在一处,轮流充当前锋,往中间突破。长水胡骑一个个
坠下马来,鲜血在黑暗的山野间四处飞溅。
什么好汉都不是铁打的,搏杀中,刘诏等人也陆续负伤,两名被派来保护高智商的
禁军士卒更是伤在要害,倒在了山林之前。可战况太过激烈,众人也没办法抢回他们的
尸体,只好等以后再收殓他们的遗骨,送回故乡临安。
程宗扬刚带人冲开最后一道防线,忽然听到有人说道:“有两下子啊。”
黑暗的山林中传出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那声音清朗动听,却有着与年龄不相衬的
傲慢,就像一个小孩子故意装成的成年人。
接着一匹战马从林中缓缓踏出,它颅骨高峻如同削成,额头又方又平,比汉军那些
健马还高出尺许,寻常人伸直手臂也摸不到它的下颌。前竖的马耳又尖又狭,如同削成
。马眼大而光亮,粗壮的脖颈犹如虬龙,四蹄大如钵盂,稳稳支撑着强健的四腿,皮毛
又光又滑,通体赤红如火,神骏逼人。
敖润本来已经张开铁弓,准备射人先射马,但看到这匹战马,拉弦的手指不由顿住
,怎么也不舍得下手。
马背上是一个英俊的少年,他只有十四五岁,头戴金冠,身上白衣胜雪,剑眉朗目
,唇红齿白,俊美得如同天神之子,五官比起萧遥逸也不逊色。只不过他神情间充满了
少年人特有的骄傲,就是那种嚣张得不知天高地厚,却并不令人讨厌的臭屁模样。
打到这时候,这群“杀手”都已经显露出不俗的实力,单打独斗,那批最精锐的汉
军也不敢说就能必胜,然而这名少年一人一马挡住众人的去路,好像一只手就能把他们
全部搞定。
程宗扬喝道:“你是谁?”
少年提起鞍侧的方天画戟,朗声道:“洛下吕奉先!”
这名字好耳熟啊……程宗扬想着,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这是汉国好不好?你一个
三国人来凑什么热闹呢?
虽然眼前的吕布看起来很嫩,但这个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能单挑关二爷和张飞的猛人,就算国中刚毕业,程宗扬也不敢吊以轻心。
程宗扬旁顾左右,“吕家有这人吗?”
蒋安世道:“不熟。”
程宗扬叫道:“小家伙,你走错地方了!这事跟你没关系!”
少年吕奉先高声道:“翼叔叔说了,阳泉暴氏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你们能闯到这
里,也算是好本事,此番就教你们见识见识我吕氏后族的厉害!”
这厮是吕冀的侄儿?还真是吕家的子弟。如果他真有历史上吕布的身手,敖润加上
青面兽再加上刘诏,三英战吕布的三英是有了,可老敖能跟关二爷比吗?何况前有劲敌
,后有追兵,只要被他缠住几个回合,大伙也不用跑了。
程宗扬心念电转,忽然抬手把刀架在颈下,喝道:“小家伙!你要不让开!我立即
自杀!”
吕奉先果然嫩了点,明显有些发愣,“你真是奇怪……什么意思?”
程宗扬叫道:“死老头!你再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
旁边一声冷哼,朱老头负着手出来,一派高人风范的正要开口,吕奉先却抢先叫道
:“原来是这样啊!你太狡猾了!但是没有用的!兀那老头,你就是他请来的救兵吗?”
朱老头怒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礼貌!”
“老家伙!吃我一招!”
吕奉先脚跟一磕,赤兔马闪电般纵出,马上的少年挥起方天画戟,一片耀眼的银光
匹练般朝朱老头卷去。朱老头抬手拍住戟锋,戟掌相交,两人齐齐“咦”了一声,显然
都为对方的力道感到吃惊。
虽然少年吕奉先看起来很猛,但遇到死老头这种浑身白毛的老妖精,结局根本没有
悬念。眼看长水胡骑纷纷涌出,程宗扬叫道:“冯大法!看你的了!”说着拿起一只手
雷,展臂挥出。
冯源连忙抬手施法,大喝一声,“爆!”
冯源那点火法,比起匡仲玉就如同刚入门的小学生,十次有五次都不见得灵光。好
在那手雷是冯源亲手做出来的,关键时候总算没掉链子。冯源手一指,还未落地的手雷
应声炸开,剧烈的爆炸声中,无数铁片四面飞射,将冲来的长水胡骑硬生生炸出一个缺
口。
“走!”
趁着吕奉先被朱老头缠住,程宗扬带头冲上去,众人一鼓作气,突破长水胡骑的阻
截,闯进山林。
第八章
汉军出动的多是骑兵,此时在山林中追逐,除了擅长山地作战的越骑,使用战车的
卫尉,重装的屯骑和剽悍的长水胡骑都有点不好使。吴三桂和卢景又拖住了对方大部分
兵力,能够追来的汉军并不多,倒是那些铁面黑衣的死士如同附骨之蛆,阴魂不散地跟
在身后。
程宗扬走过这一带的山路,至今记忆犹新。他领着众人边战边退,先逃到赵合德曾
住过的猎户小屋,然后又穿溪过涧,专门挑叶深林密,山高路险的地方行进。这一次交
手,程宗扬固然失算,没想到吕冀会出动汉军精锐。吕氏兄弟也没料到一个杀手背后竟
然有这么大的势力。双方一同失算,结果各有损伤,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半个时辰之后,汉军的骑兵已经被彻底甩开,只剩下那批死士仍在身后穷追不舍。
此时程宗扬手下也有一半人负伤,刘诏更是被长矛戳伤大腿,全靠敖润背着才能行进,
不可避免地影响了速度。
山中隐约出现一条青石甬道,程宗扬叫道:“这边!”
敖润把刘诏放在地上,反手去拿自己的铁弓,才想起箭矢已经用尽,只剩下肉搏一
条路了。连番恶战,众人都有些精疲力尽,倒是青面兽仿佛虎入山林,途中突然返身,
扑杀一名死士,将分头追来的死士吓退,这才过来与众人会合。
趁着这难得的喘息之机,程宗扬道:“前面有一道山涧,从涧底走。好处是溪水能
遮掩脚印,免得那些吕氏的死士再追过来。坏处是涧底不易通行,你们看呢?”
蒋安世道:“被人追上的话,若是从涧上投石,只怕不好抵挡。”
程宗扬道:“所以要有人挡住他们一会儿。”
蒋安世当仁不让道:“我来!”
蒋安世虽然主动请战,但他若不是负伤无法痊愈,也不会被派到洛都主持鹏翼社。
程宗扬道:“不行。断后的事我来。老兽,你留下。”
青面兽得意地拍打着胸膛,“吾晓得!”
程宗扬叮嘱敖润,“你们过涧之后往上清观去。老敖,你知道路,见到紫姑娘她自
然知道怎么处理。”
敖润道:“程头儿,我来断后,你带着人去。”
“别争了。我现在修为比你高,你还不服?”程宗扬扭头道:“老刘,能撑得住吗
?”
刘诏咬牙道:“还成!”
“把伤口扎紧,小心血迹。”
众人都是爽利汉子,当即裹好伤口,背起伤者,由敖润带路往程宗扬说的山涧奔去。
程宗扬晃亮火褶,折下松枝,点了根火把,然后立在那座正面无字的墓碑旁边。青
面兽伏在墓碑另一侧,不时舔着皮毛上的血迹。
周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几个身影从林中走出。前面一名死士戴着狰狞的铁面具,
背上却背着一个身材单薄的男子。那男子脸上的蒙面巾已经被树枝挂掉,露出一张青涩
的面孔,虽然比吕奉先略大几岁,但也只是刚冒出胡须而已。
那人目光越过程宗扬和青面兽,落在他们身后的坟茔上,饶有兴致地说道:“这里
就是戾太子墓吗?听说胡巫望出这里有天子气,不知是何道理。”
程宗扬道:“你是吕戟?吕忠?还是吕让?”
方才那名屯骑的将领称他吕校尉,自然不是卫尉吕淑,吕家的校尉足足有三个,长
水校尉吕戟,越骑校尉吕忠,屯骑校尉吕让。
年青男子从铁面人背上下来,微笑着摇摇头,笑容颇为温和,让他并不出色的相貌
都令人觉得顺眼起来,“都不是。”
“蒙谁呢?除了这三个,还有哪个姓吕的校尉?”
“在下吕巨君,忝居射声校尉一职。”
“胡扯!射声校尉是陈升,哪里又出来个姓吕的射声校尉?”
“阁下竟然知道射声校尉是陈升?”吕巨君有些惊讶,然后道:“但那已经是昨日
之事了。陈升行事不谨,以至于建威将军遇刺,军中无不欲诛之而后快。所幸圣天子在
位,顺天应人,已将陈升解职,由在下接任。”
屯骑校尉吕让参与了吕冀屠镇之事,天子暗中震怒,想迫他解职,因此让自己心腹
一系的陈升联络韩定国,准备接任屯骑校尉。结果韩定国被杀,屯骑校尉没拿到手,反
而连陈升的射声校尉也丢了。
程宗扬暗自警惕,这吕巨君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举止从容自若,身处生死之际也谈
吐自若,倒颇是个人物。
“八校尉你们吕家占了四个,再加上卫尉,洛都一半兵力都是你们吕家的,明天干
脆废了天子,自己当皇帝得了。”
“此说何其愚也?”吕巨君摇头道:“天子乃天之元子,感天地五行之精气而生,
天子生时,必有瑞征,岂可自立?阁下胡言乱语,不值一驳。”
这厮年纪不大,怎么一副愚夫子的口吻?难道他是在开玩笑?不过看他的表情,似
乎是认真的。
程宗扬去过书院,知道洛都最流行的不是纯粹的儒家学说,而是混合了阴阳家的新
儒学——谶纬之学。不仅易纬、书纬、诗纬等纬书与原本的易经、书经、诗经等经书并
列,而且还被称为内学。上自天子,下至黎民,都对此深信不疑。看来这小子也是受害
者。
程宗扬对谶纬的理解,就是一本正经地说些胡话,只要你敢投其所好,就有人敢信
。他正容说道:“怎么是胡言乱语?我最擅长的就是望气!哎哟哟,小伙子,我瞧你这
会儿浑身就在冒天子气。”
吕巨君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颜色?”
“当然是黄色!天子不都是明黄色的吗?”
吕巨君道:“好个愚人!汉禀火德,因此旗帜尚赤,你以为火德生土,便为正黄之
色吗?五德交替,乃相克而非相生,克火者水,吕某便是有天子气,也当是水德玄黑之
色。”
“刚才天黑没看清,仔细看看,确实是黄里透黑,这么说吧,你这头上的天子气,
活活就是乌云压顶。”
吕巨君微微一笑,“你以为多说几句话,就能让你的同伴逃出生天吗?也许你不知
道,我吕氏有几名门客擅长搜魂之术,即使你们逃亡一空,留下那两具尸体也能把你们
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
“小子,吹牛还是靠点谱吧!”程宗扬看似愤怒地将火把往脚下一丢,然后飞身疾
退。
轰然一声巨响,藏在供桌下面的手雷猛地炸开,铁屑夹着碎石四处飞溅。
旁边的死士身体一横,挡在吕巨君身前,一动不动地用身体硬生生挡住爆炸的手雷
。两行鲜血从他铁面具的眼孔中流出,看上去愈发狰狞凶残。
“停!”
吕巨君挥手止住众人,“这些人身怀异器,精于夜战,追上去死伤必重。”
一名死士道:“为侯爷效力,死而无憾。”
吕巨君温和地说道:“天生万物,以人为尊,岂能白白送死?回去吧,叔父怪罪下
来,由我一力承担。”
那些死士虽然悍不畏死,但也不是闲得没事就想着去找死。众人闻言感激不尽,纷
纷抱拳道:“多谢大公子。”
吕巨君若有所思地望着程宗扬消失的方向,过了一会儿问道:“那几位擅长魂术的
法师到了吗?”
“已经到了。”
吕巨君亲手扶着受伤的死士,吩咐道:“拿伤药来,我来给他治伤。”
那死士伤势极重,艰难地说道:“大公子……”
“不必再说。”吕巨君温言道:“你是因我而负伤,自然由我照料。若是因此残废
,余生由我奉养。”
一众死士都道:“大公子真乃仁义之士!”
程宗扬有些奇怪,那些死士居然不追了。这比追上来还让人心里没底。难道那小子
说的是真的,他们真能从死人嘴里问出话来?
程宗扬蓦然停住脚步,青面兽凑过来,腆着脸道:“一只羊,吾背你!”
“明天给你宰两只羊吃。”程宗扬道:“你去找老敖,我回去看看。”
青面兽大摇其头,“叔公让吾跟着公子。”
“我随便走走,你找老敖要羊去。”
青面兽立刻就妥协了,“吾给你留块肉!”说着蹿进山林。
程宗扬一路潜行穿过山林,不到一刻钟,忽然听到一阵喝骂,接着便看到朱老头跟
个兔子似的在树林间乱蹿,后面一个俊美少年手提方天画戟,咬牙切齿地狂追,追上就
拿戟戳,追不上就拉弓射。他的金冠不知掉在何处,发髻也散开大半,身上的白袍沾满
泥土,脸上还印着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更可恨的是他已经这么惨了,看上去居然还挺
帅。
朱老头停下脚步,双足微分,一派宗师气度地负手而立,说道:“小娃娃,大爷再
跟你过几招!”
吕奉先叫道:“有种你别逃!”
朱老头凛然道:“咱们按江湖规矩,先喊一二三,然后动手!”
吕奉先执戟重重一顿,“好!一!二!三!”
朱老头上前一步,两手跟纺锤一样,抡起手臂“啪里叭拉”打了吕奉先一个满脸开
花。最后还歪歪扭扭地擂了一拳,给吕奉先捶了个熊猫一样的黑眼圈。
“小子,服不服!”
吕奉先都快哭了,“混蛋!你踩住我脚了……”
程宗扬往下一看,果然朱老头正踩着吕奉先的脚背,难怪他一通王八拳抡过去,吕
奉先连躲都不躲——实在是脚被踩着,来不及躲。
“这是大爷教你的绝招,好好学着!”
“杀!”吕奉先挥起方天画戟朝朱老头腰腹斩去。
朱老头脚一松,吕奉先急忙一迈腿,却没想到老头那脚根本没收走,专门在半空等
着他,腿一提就被他跘住,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泥。
“哎哟,”朱老头恶人先告状,抢先叫嚷道:“大爷这腿都让你踢折了,小娃娃,
你咋不看着路呢?”
吕奉先握着戟身爬起来,眼睛像喷火一样,“该死的……”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道:“老头,你是闲的吧!”
程宗扬悄然掠到吕奉先身后,一掌切在他颈侧,把他打晕在地。
“你这是干嘛呢?”程宗扬满脸稀奇地说道:“你不是跟吕家的人仇深似海吗?还
不赶紧弄死他得了。”
朱老头道:“老夫和吕氏结仇时,这小子还没出生呢。”
“你别告诉我你下不去手。”
朱老头仰天叹道:“人老了,心也软了啊。”
“你是下面软了吧!”程宗扬怒道:“干!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你现在要是不干
掉他,过不了几年,就该他弄死你了。”
朱老头深以为然,点头道:“说得没错,这小子根骨比你强得多。运气好的话,将
来可了不得。”
“知道你还装什么菩萨?”程宗扬拔出匕首,“你不杀我杀!”
朱老头扭过脸,表示自己只当没看到。
程宗扬提起匕首,往吕奉先颈后斩去。刺到中途,却犹豫起来。真是没天理啊,这
小屁孩被老头儿打得狗屎一样,居然还这么帅?
这小子如果长大,说不定又是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猛人。吕家跟自己是敌非友,
这次要不杀了他,将来必定养虎为患。可自己难道就这么一刀把这小家伙宰了?万一他
真是吕布那个吕奉先呢?就算他不是什么未来的历史名人,也是未成年人啊……
程宗扬到底没能狠下心肠,最后收起匕首,转身就走。
朱老头屁颠屁颠跟上来,“小程子,你去哪儿?”
“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搜魂的法术。”
“小心啊,万一他们把你的老底摸出来……”
程宗扬心头一震,终于想起自己心里那丝隐忧,“不好!”
斯明信曾经说过,自己的住处有人盯梢。今晚原本约定与唐季臣交易,结果唐季臣
不见踪影,却等来了吕氏指挥的汉军,还有两个前途无量的吕家小辈。吕家既然对此事
如此重视,唐季臣怎么会不出现?他此时会在哪里?
…………………………………………………………………………………
位于步广里的宅院内已经浸满鲜血。那些黑衣铁面的死士一言不发,在院中四处搜
杀。两名留下的宋国禁军此时已经身首异处,剩下的也在苦苦支撑。
延香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这样血腥的景像,她拉着浑身颤抖的毛延寿绕到柴房。毛
延寿哆嗦着就要往麦秸堆里钻。延香死死拉住他,拚命摇头。
这些死士杀人之后肯定会放火焚尸灭迹,躲在柴房只有死路一条。她踢开墙角的乱
柴,露出下面一个狗洞,然后在毛延寿耳边颤声道:“逃出去找主人,一定要给我报仇
……”
毛延寿胡乱点着头,趴到地上就要往狗洞里钻。忽然间,他停下来,扭头问道:“
你为何不逃?”
延香咬了咬嘴唇,“我试过。钻不过去。”
毛延寿看看她胸丰臀圆的完美身材,再看看自己瘦巴巴的身体,总算明白过来。但
即使明白了,也不好说什么,毛延寿只好道:“我去找敖管家,你一定要等着。”
“快去!”延香推着他的脚,把他送了出去,然后无力地靠在墙上。
富安靠在门板上,唇角的鼠须不住抽动。在他身后的厢房里,高智商鼾声震天,外
面杀的人头滚滚,他还没醒。
终于最后两名禁军士卒也被围住,程公子还没回来。富安心一横,抬手敲了敲门,
弓着腰小心道:“衙内,该起床了。”
高智商狠狠打了两声鼾,然后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嘟囔道:“富安,你个狗奴才,敢
打扰少爷睡觉……”
“衙内,真的得起来了。”富安苦口婆心地劝道:“外面来人了。”
“谁来也不行……打断他的腿!”
富安听着他清醒了一点,赶紧推门进来,“衙内,咱们换个地方睡吧。”
“大半夜吵什么——”高智商这会儿终于听到外面的动静,一骨碌爬起来,“外面
怎么了?”
富安脸色发青地说道:“有贼。”
“好!看少爷我杀贼!”
高智商兴冲冲摘下墙上的佩刀,一把拉开房门,准备去凑个热闹,但只看了一眼,
他脸色就变了。
外面血肉横飞,一群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魔鬼一样在夜色下肆意杀戮,那场面就像
一个可怖的噩梦。
高智商咽了口吐沫,喉咙发干地说道:“师傅……呢?”
“程爷出去办事了。”富安道:“衙内,从后窗走。”
高智商省悟过来,一头扎进房内,“富安,你顶着!”
“衙内,你小心啊!”
高智商一脚踢开后窗,就看到一柄快刀迎面劈来。高智商赶紧把窗户重新踢上,富
安抢上来,用板凳死死顶住木窗。
高智商抱着刀呆呆立在当场,接着浑身都开始发抖,他打过架,误杀过人,但这样
真正玩命的血腥场景,他连见都没见过。这会儿高智商脑子都像被冻住一样,脸色煞白
,手脚一片冰凉。
长刀接连劈在窗上,斩断的窗棂四下纷飞,富安手里的板凳也挨了几刀,几乎被砍
断。刀锋再次砍来,劈掉一截凳腿,接着富安惨叫一声,却是被刀锋划破了手掌。
高智商像是被惊醒一样,身体狠狠抖了一下,苍白的脸色迅速涨红。他发出一声怪
叫,猛地抢上前去,双手握住刀柄,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外狠狠一捅。
外面一声闷哼,鲜血喷溅在木窗上、板凳上、富安的手上和他的脸上。
“滚开!”
高智商把富安踢到一边,然后钻了出去,抡起佩刀,对着那名没死的汉子一通乱砍。
那名汉子被伤到要害,扭动几下便没了声息,接着黑影一闪,一名死士从屋顶跳下
来,举刀向高智商劈来。高智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了命的抡刀对砍,但到底是修为
差距太大,只几下就震得手腕发麻。
一看自家衙内吃亏,富安拎着半截板凳钻过来助阵。那人见他脚步虚浮,也不以为
意,只随便一肘,就把他打飞出去,还撞掉了他两颗门牙。
高智商发疯似的冲上来乱砍乱劈,嘴里连串骂着脏话。黑衣人横刀封挡,然后顺势
一拧,高智商佩刀脱手,整个人都摔到一边。黑衣人没有进逼,而是回身往富安颈中砍
去。
富安举起板凳,试图遮挡,结果刀锋一闪,将他的半截板凳又砍成两半,刀势毫不
停顿地劈向他的喉咙。
富安嘴巴上全是鲜血,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再没有力气躲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扑来,挡住黑衣人的刀锋。
鲜血飞溅中,高智商抱住大腿,发出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
黑衣人狞笑一声,重新举起刀。富安疯了一样爬起来,一边拖着自家衙内吃力地往
墙边挪,一边用漏风的嘴巴对黑衣人道:“大爷!大爷!我给你钱!要多少都给你!”
高智商一边惨叫一边骂道:“富安你个狗才!干你娘!快滚啊!”
富安拚命许诺钱财,但那死士始终默不作声,显然不准备和他商量。眼看自己主仆
已经走投无路,富安大叫道:“先杀我!我得死前头,给衙内开路。”
黑衣人脚步略微一顿,接着长刀对准他的脑门疾劈而下。
忽然身后风声一紧,一只长着鬃毛的兽爪伸来,紧紧扼住黑衣人的喉咙。老兽人浑
身都沾满血污,仿佛一头掉光毛的苍狼,他一把将那名黑衣人拖过来,然后像一条熟羊
腿一样,拧断了他的脖颈。
哈米蚩把尸体一抛,“走!”
“哎!”富安趴在地上,把高智商背到背上,用受伤的手扶着墙爬起来,挣扎着往
黑暗中跑去。
黑衣人纷纷追出,哈米蚩独目中闪着幽光,他披着一件空荡荡的羊皮袍,已经衰老
的身体似乎只剩下骨架。
一名黑衣人挥舞着流星锤,往哈米蚩胸口击去。老兽人抓住钢链一扯,将那名黑衣
人扯到面前,然后抓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掀,露出脖颈,接着张开獠牙,一口咬断了他的
喉咙。
余下的黑衣人为之气夺,望着同伴抽搐的手脚和那名野兽般噬血的老人,都不禁心
底发寒。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退下!”
…………………………………………………………………………………
离宅院不远的一条暗巷中,临安昔日的花花太岁和他的狗腿子,正相依为命地挣扎
求生。
富安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少爷的。他使出吃奶的力气,背着高智商跌跌撞撞
往前走,一边喘息道:“衙内……亏得你瘦了些……要不然可要了小人的狗命了……”
高智商趴在富安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富安……你个狗才,害少爷我挨了一刀
……你个废物……我……我要扒了你的皮……”
富安喘着气道:“小的自己扒,自己扒……衙内,你忍忍……忍忍啊。”
高智商脸色苍白,喃喃道:“找师傅……”
“对,我们去找你师傅。”
“爹爹……”
“是,还有老爷。”富安抹了把脸上的血,小心道:“老爷一道令,就把这些反贼
全杀光了……”
“狗才……别啰嗦……我睡一会儿……好冷……”
“衙内,你别睡……千万别睡啊!”
富安带着哭腔的叫喊声在巷中回荡着,“衙内!衙内!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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