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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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lutus (地摊文学爱好者), 信区: Translation
标 题: 万年巨坑习作：序章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Jul 30 13:52:36 2014, 美东)
这个标题有两层意思，一个，小说本身真的literally就是围绕一个大坑展开。二个，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翻着玩，千万不要有任何期望值，各位看到哪算哪，主要是练手。行文如有生涩，一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原著叫Riptide, 拟翻为盗屿激流。432页，约四十万字。
作者：Lincoln Child and Douglas Preston，published in 1998
好，闲话少说，下面放出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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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PTIDE
盗屿激流
Prologue
引子
那是1790年六月的一个下午，一个叫西蒙·拉特尔的渔夫在缅因角附近海域遭遇了一场风暴。肆虐的狂风将拉特尔那条小破渔船拖入一股神秘的激流中，筛糠叶子般的渔夫和他那船臭鱼被自然的力量裹挟颠簸着，风暴把他的小舢舨足足吹离海岸有十公里之遥，最后卷至一个迷雾笼罩的荒岛上搁浅才算罢休。
老天爷的坏脾气不是一时半会能平息的，惊魂稍定的渔夫只有蛰伏在雾岛上等待风暴平息。枯坐让人无聊，而无聊总是变故的前奏，拉特尔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开始瞎转。荒岛就是荒岛，海浪扑打着礁石，周遭的一切在渔夫眼里显得乏善可陈，直到他绕过一堵峭壁撞见那棵巨大而古怪的橡树。
鸟不生蛋的小岛上有着这么一株大树已是罕见，更蹊跷的事还在后头：等拉特尔转到近前，他发现掩映之间老树的根枝下竟然别有洞天 — 或许该说成别有洞地才是。由于年代久远，树底的浮土早已松动并凹陷了下去。 这下头一定有点什么 — 从第一眼拉特尔就认定，这儿看起来可不像无人荒岛，至少很久以前肯定有人光临过。
渔夫的好奇心就这样被唤起，几个礼拜后的一个周日，拉特尔说服他哥哥同行，哥俩带着镐锹卷土重来。在找到那处地洼之后他们便卷起袖子开挖，一锹接一锹的浮土被兴致勃勃的拉特尔兄弟刨开。没过多久才往下才挖了一米多深的样子，他们的铁锹便碰着了一块橡原木制成的平板。这底下真的有点什么，几周前的念头再度浮现，老橡树下满是好奇的气息。抽掉了木板拉特尔兄弟带着十足的干劲继续大挖特挖，到天黑时他们的挖掘进度是六米 — 铁锹已经穿过木炭和粘土的夹层撞上了另一块橡木板。筋疲力竭的兄弟俩在夜色中收工返航，约定等一年一度的鲭鱼捕捞活计完了之后再回来继续他们的挖掘大业。
然而很不幸，一周之后拉特尔的哥哥驾着他的小渔船在一场可怕的事故中离奇地溺死，挖坑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这一搁就是两年，1792年不死心的拉特尔再次说服纠集了当地的一伙人三上雾岛。两年间神秘的地洞没有什么变化，仍在那好整以暇地等待冒险家的来访。这回果真是人多力量大，很快他们便挖到一处有着橡木横梁和交托梁支撑的叠木结构上，看起来这是一口继续往下深入的古老竖井。那天拉特尔他们到底掘进了多深已不可考 — 大多数说法认为挖掘的深度已达三十米。随后一块平整的石板露出来挡住了去路，在拂去风尘后有人结结巴巴读出了古石板上面的刻字：
First will ye Lie (谎言先从你嘴里流出吧
Curst shall ye Crye 让诅咒唱响吧
Worst must ye Die 最倒霉的那个你啊去死吧)
这些字迹已斑驳的古英语可不是什么吉利的话，说白了简直就是一组死亡咒语。大家呸了一口之后将这块大石从地底撬起扔上了地面 — 此举非常关键，后人总结就是这一撬打破了某处的封印。因为片刻之后，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一股咸腥的海流从地底咆哮而来。挖坑的冒险家们在那一刻争先恐后四散奔逃，还好在洪水没顶之前大多数人都幸运地逃到了地面 — 除却一个倒霉蛋：西蒙·拉特尔。日后凶名远扬的深水丧井在此刻吞下了它第一个猎物。
关于深水丧井的各种传说不胫而走，其中传得最有鼻子有眼的版本跟当年臭名昭著的英国海盗爱德华·奥卡姆有关。据传在1695年前后，血债累累的奥卡姆刚刚择地埋下巨额不义之财，不出数日这位海盗头子竟然神秘暴毙于缅因海岸左近。雾岛上的老竖井听上去就很像个藏宝之所。不过拉特尔的死讯甫一传开，马上便有谣言声称海盗之宝带有诅咒，任何对这笔财宝有觊觎之心的人都将被昔日石板上的死亡咒语收割俘获。
饶是如此，贪婪和欲望总能让人忘记诅咒。随后的日子里又有人对深井进行了几轮徒劳的发掘。1800年，两个拉特尔当年的合伙人筹到一笔钱，集结了另一批人在水井原来位置以南四米处开挖一条并行的竖井。前头三十米挖得很顺利，在到达这个深度之后他们开始转为横向掘进，目标是凿出一条隧道通向原来的老井。想法是不错，然而等挥舞的镐头刚掉转方向，海水再一次涌进隧道差点要了他们的老命。
接下来的三十年里深水丧井无人打扰。时针指向1831年，理查德·帕克赫斯特，一个南方矿井出身的工程师成立了”巴斯”远征打捞公司。帕克赫斯特先从最早的探险家嘴里打听到了第一手有价值的情报，接着又亲自跑到井口探查一番，随后他把一台大蒸汽水泵弄上了岛。可是不管怎么大抽特抽，矿井工程师发现井里的海水永远也无法抽干。水泵不灵光南方佬倒也不气馁，他转身挥挥手直接把煤矿用的钻井机给架了起来。钻头突突往下很快便突破了以往曾探到的地方，一直深入地下五十米处钻机才遭遇到顽强的阻碍而停机。毁坏的钻杆被提了上来，目瞪口呆的人们在撕裂的钻头上找到了锈迹斑斑的铁屑，同时被带出来的还有大量混着腻子的纤维物质。经过成份分析，这种填充物被鉴定为“马尼拉草“或椰子纤维，它们只生长于热带地区，通常被当作船舶垫料来使用以防止甲板上的货物在海浪颠簸中倾覆。这一发现过后没多久，无力为继的巴斯公司就宣告破产了，劳而无功的帕克赫斯特唯有怏怏离岛。
1840年，波士顿打捞公司宣告成立，并在老井附近开挖第三条坑道。只掘出短短二十米他们就意外撞上了一条横道，这并非几十年前那帮人挖出来的作品，而是一条早已存在的古老隧道，从方向看应该是直通原来的老井。由于老井早已灌满了水，波士顿公司自己的坑道在凿穿这条横道之后毫无意外地被涌过来的水流瞬间灌满随之崩溃。毫不气馁的探险家们继续工作，在三十码之外凿出了另一条大型隧道，后人称之为波士顿井道。和早期的那些竖井不同，波士顿井挖成了一个带着角度延伸向下的斜井。
重新挖到二十米深处时波士顿井碰上了一处岩床的支脉，为了突破顽石，从这里开始往下的十五米他们付出了艰苦昂贵的代价，螺形钻机和炸药都被用上了。搬掉这座拦路虎之后波士顿井的走向开始改平，沿着原先料想的老井井底平齐而进。老井原始的拱梁没过多久就展现在人们眼前，这一发现相当鼓舞人心，他们一边继续向下推进一边清理旧有的坑道。在四十米深处轰轰的钻机撞上了另一块垫板，上回碰到这种平板挡路是什么结果人们依稀还有印象 — 莫非又是一层暗藏杀机的封印？要不要再挖，要不要搬开板子继续前进成为一个两难的话题。探险家们停下来展开了大讨论。但就在那天晚上，回到地面营地修整的人马被地底传来的巨大隆隆响声惊醒。寻声跑过去的人们瞪着波士顿井口涌出的泥石流只有面面相觑的份，巨响中老井的整个底部陷落栽进了他们新挖的隧道里，坍塌带来的冲击力破坏了之前所有的努力，海水把坑道里的一切全搅成了泥浆然后反胃般地吐了出来。在老井的呕吐物中他们发现了一根粗大的金属锚杆，大约原来是某个大海箱上的玩意。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之后，带着这根唯一的战利品波士顿打捞公司光荣宣布破产。
随后的二十年里岛上又先后诞生了一打以上的坑道，这些欲望的触须无一例外被海水或塌方斩断，四家探宝公司因此破产。遭受多次失败之后，挖井的工人已认定每每而至的洪流绝不是什么意外，最早设计打造深水丧井的家伙肯定用一种恶魔机制控制了海水，任何胆敢挖进来的隧道都会在这种天杀的设计中被冲垮。
接下来南北战争的爆发让所有发掘活动暂告段落，然后到了1869年，一个新的寻宝公司获得了在雾岛开掘的权利。这次行动的牵头人叫F·X·兰奇。通过勘查，他发现井中的水面涨落与潮汐密切相关。兰奇因此提出一个推论，抛开那些迷信的说法，所谓深水丧井中的机关一定通过某处人工隧道跟岛外的海水相接。如果这处秘道能被找到并被封上，那么老井的水应该能被抽干，去除这一屏障后再来挖宝就会安全得多。基于这个推论，兰奇在老井四周又打下了十几处深浅不同的筒道以企图找到那条该死的秘道。这些尝试除了在地下碰上更多的岩石和横道之外并没有什么显著发现，那条传说中的入海秘道从来没有被找到过，老井仍静静地淹没在深水之下。兰奇的公司在耗费完所有资金之后如出一辙地垮掉，丢下一大堆破烂溃逃而去。海岛上只留下那些钢铁机器与咸腥的空气为伴并在安静的留守中慢慢锈蚀。
1880年代早期，一群来自加拿大和英国的工业财团成立了淘金者有限公司，他们带来了大功率水泵和新型钻机，大型锅炉也被架上岛来提供动力。淘金者们在入水打了几个无聊的孔洞之后终于在1883年8月23号迎来了突破：钻头撞上了五十年前打败帕克赫斯特的那块铁板。和半个世纪前相比此时的工艺和技术已是大跨步向前，不变的也许只有人类的贪欲。新型的金刚石钻头被放入了钻机，吭哧作响的锅炉鼓足了蒸汽带动着钻头拱入地心。在这次金属和岩石的蛮力角逐中淘金者们取得了胜利。当钻机被提上地面，一块长长卷曲的金箔在钻芯的样品中闪闪发光 — 淘金者们终于淘到金了!
在钻机的沟槽里同时还找到一卷腐烂的羊皮纸卷，上面依稀还可以读出两组字句，一个写着’丝绸，象牙，加纳利葡萄酒’ — 货单？而另一个句子则比较耐人寻味，“约翰·海德在德普特福德绞架上[译注]慢慢腐烂。”
[译注]：德普特福德（Deptford），昔日英国皇家海军在伦敦驻扎于此。
诡异的事故在半小时后发生：一个庞大的锅炉发生爆炸，一名爱尔兰烧炉工因此殒命，爆炸产生的气浪随后掀翻了营地的大多建筑。事故同时造成另外十三人受伤，其中包括一名公司主管: 伊泽克·哈里斯被炸瞎。淘金者公司追随着那些上岛的前辈就此破产。
1900年前后，又有三家公司先后到老井里尝试运气。但他们没能再重复淘金者公司那样的发现，在传统的钻井手法一无所获之后，这些公司用上了一种新设计的水泵，办法是把这种泵吊到井下，先堵住前人留下的那些千疮百孔的井洞再进行协同排水。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之后他们所取得的成绩是在退潮时分把几个中央井洞的水位降低了五六米。接着便有工人抱怨下面存在有害气体，数人在井下昏厥被拉回地面。1907年九月初，这三家公司中的最后一家在工作中再次出现事故，炸药意外地引爆让一名工人失去了他的一只胳膊和双腿。两天之后，一场大范围的东北风暴席卷了整个海岸并摧毁了基地的主泵，工程因此被放弃。
从此以后，再没有更多的公司出面触这个霉头了。虽然偶尔还有个别不死心的探索者上岛一试寻宝的手气，可到了这个阶段，老井的原始位置已经迷失在数不清的边坑，水道和筒巷之中，整个雾岛的地下被挖成了一个大迷宫。千疮百孔的小岛在人类的失望情绪中慢慢冷落了下来，盘旋的鱼鹰和生长的樱灌木重新成为了岛上的主人。没事不要去岛上 — 岸上的老乡们都这么说，那里太危险，被挖成筛子的地表随时可能塌陷。
1940年夏天, A·W·大哈奇, 一个年轻富有的纽约银行家带着家人到缅因州度假。他从居民口中知道了这个迷雾一样的小岛并为之着迷。凭着金融家的严谨哈奇开始研究这个岛的历史。拿到手的文献总是参差不齐的：不会有哪个探宝公司会傻到给后来者保持一份详细的发掘记录。但这些都挡不住银行家的热情，六年之后，哈奇通过投资买下了岛屿的所有权并举家搬到了临近的缅因小镇斯陀黑文。
和之前倒下的诸多人一样，大哈奇被老井鬼迷心窍，他的生活完全被它毁了。两年之内原本殷实富足的财政状况急转直下，大哈奇最终被迫宣布个人破产。从此潦倒的大哈奇在酒精的麻醉下度日生生变成了老哈奇，不久后便恹恹离世，留下他的儿子A·W·小哈奇。可怜的孩子别无选择，只能用他十九岁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庭的生计。 |
B******Z
发帖数: 9193 | |
p****s
发帖数: 32405 | 3 你拿恍然帝这种量级来侮辱我。。。
【在 B******Z 的大作中提到】
: 艾玛，文青我太崇拜你了，比恍然帝靠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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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Z
发帖数: 9193 | 4 你激励了我，回头我去把重生网游之胡马异界泡妞传奇捡起来继续写。。。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拿恍然帝这种量级来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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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
发帖数: 6345 | 5 帮顶。有没有萨莫瑞？不然看不下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拿恍然帝这种量级来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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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6 四字summary：这，是，个，坑
【在 a********i 的大作中提到】
: 帮顶。有没有萨莫瑞？不然看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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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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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
发帖数: 7159 | 7 多深？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四字summary：这，是，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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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发帖数: 19256 | 8 lol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拿恍然帝这种量级来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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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9 标题已写得很清楚啊：万年巨
【在 D***o 的大作中提到】
: 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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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
发帖数: 7159 | 10 那俺先不跳了，等唾液先试试毒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标题已写得很清楚啊：万年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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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发帖数: 19256 | 11 就一神作啊
可谓神级太监
【在 D***o 的大作中提到】
: 那俺先不跳了，等唾液先试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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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12 怒了，你们这些人还算不算粉丝，自己先跳一下都不肯，跳的是情怀，鸡母鸡？
【在 D***o 的大作中提到】
: 那俺先不跳了，等唾液先试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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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
发帖数: 4011 | 13 你要么把坑伪装起来，把人坑了再说
要么放个四百万字的量在那里，明知是坑很多人也会跳
先通知是巨坑，还没有量，谁跳谁傻冒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怒了，你们这些人还算不算粉丝，自己先跳一下都不肯，跳的是情怀，鸡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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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t
发帖数: 2664 | 14 养肥了看。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怒了，你们这些人还算不算粉丝，自己先跳一下都不肯，跳的是情怀，鸡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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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15 来跳啊来跳啊～
以后统一在这个标题下更新了，看看能坚持多久：
下面是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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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七月
对于马林·哈奇来说，这真是个百无聊赖的夏天。这不，老库房那边的马蜂窝成了他和约翰尼消遣的靶子，一早上的时光就在不停朝马蜂窝扔石子中消磨过去 — 好吧，那还算有点意思，可是除此之外实在是无事可做了。十一点刚过，马林便早早把两份花生酱三明治吞下了肚，那本是妈妈为他准备的午饭。现在，他盘腿坐在家门口的浮船坞上望着大海发呆，盼望着有一艘威风凛凛的战舰突然从地平线上冒出来，唉，没有军舰，换成是大油轮也好啊。也许它将驶往某个外岛，也许在那搁浅，然后“轰隆”一声 — 嗯，那样就真的有点意思了。
他的哥哥走出了屋子，踩着吱嘎作响的栈道朝码头这边踱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冰捂在后颈上。
“中彩了吧，” 马林说道。比他年长，据说也更聪明的哥哥着了马蜂的道，小小的他却成功地从蛰刺中逃脱，这让马林暗暗自得。
“你根本就没有跟过去，” 约翰尼嘟囔着，嘴里嚼着最后一口三明治。 “胆~小~鬼~”
“嘿，我跟你可站得一样近。”
“是啊，当然了，那些蜜蜂窜出来时就看见你那落荒而逃的瘦屁股了。”约翰尼哼了一声，掰下一片颈后的冰打起了水漂。
“没有，先生。当时我就站在那儿。“
约翰尼一屁股在马林旁边坐了下来，把书包枕在身下。 “我们把那群蜜蜂吓住了，对吧，马儿？” 吸着气的他又忍不住用手去摸脖子后那块被蛰得火辣辣的地方。
“那还用说。”
随后两个孩子陷入了沉默。马林的视线越过了他们所在的小浅湾，从近到远眺望过去，那里是隐士岛，雷克岛，后头跟着的是老驼峰，基利克石，再往后，蓝色的雾岛轮廓映入眼帘。即使在仲夏这么明朗的一个好天气里，雾岛的身影在那层顽固的薄雾笼罩下仍旧是若隐若现。越过这些岛群再往远去, 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洋。此刻大海平静得正如他爸爸常形容的那样 — 就像个池塘。
马林懒洋洋地捡起一个石子丢进了水中，无聊地看着水纹一圈圈漾散。一丝懊悔隐约从心头掠过，为什么没有随父母一块进城呢，至少跟着去还能打发点时间。他真希望自己能去世界上另一个陌生地方看看 — 波士顿，或者纽约，随便哪都行，只要不再呆在闷死人的老缅因。
“到过纽约么，约翰尼？”他问道。
约翰尼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次，在你出生之前。”
弥天大谎，马林想着。约翰尼就好像还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事一样，那会他还不到两岁呢。不过他可不敢把这想法大声说出来，那搞不好会挨上老哥没好气的一拳。
马林的目光落到栓在浮坞尽头的小艇上。突然间他有了一个主意，一个真正的好主意。
“我们把它开出去，” 他压低了声音并冲小艇点点头。
“你疯了，”约翰尼撇撇嘴。 “老爸会给我们一顿好揍。”
“怎么会呢，” 马林辩解道， “他们要在城里买这买那，还要在哈斯汀吃顿午饭，直到下午三点，也许四点才回得来。我们就去一小会儿，谁知道？”
“整个镇子！他们都会看着我们从眼皮底下离开。”
“没有人会盯着我们的，”马林说道，然后又有意加了一句，“现在，谁才是胆小鬼？”
但约翰尼的心思似乎已顾不上计较这点激将，他的目光正围着小艇打转。“海里这么大，你想去哪啊？“他问道。
尽管四周无人，马林还是进一步压低了声音。“雾.....岛。”
约翰尼侧过头看着弟弟， “老爸会杀了我们的。” 他也放低了音量。
“才不会！只要，只要我们能找到财宝。“
“根本就没什么财宝，”约翰尼不屑地评论道，虽然挂着一丝迟疑。 “不管怎样，那儿太危险了，有好多好多坑。”
马林对哥哥的脾性摸得门清，单从口吻上判别他知道约翰尼已经动了心。所以他只用刻意保持着安静，任凭清静的晌午和单调的孤独去充当说客。
突然间约翰尼蹦了起来，朝码头飞奔而去。马林屏息等待着，‘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窃喜涌上心头。等他的哥哥跑回来，马林看见他两个胳膊上一边套着一个救生圈。
“等我们上岛了，我们只沿岸边走走，不往里去。“ 约翰尼的声音故意显得粗声粗气，仿佛在提醒马林，即便一个好主意是弟弟出的，这并没有改变他们之间的权力平衡。 “明白吗？“
马林点点头，在约翰尼把书包和救生圈往小艇上扔的时候紧紧扣住了船舷。他开始奇怪这么棒的事情以前怎么从来就没想到过。哥俩中没有谁曾涉足雾岛，马林也想不起来斯陀黑文镇上有哪个孩子去过，这段冒险如果成了，回来后一定能在伙伴中传为佳话。
“你坐在船头，“约翰尼说，“我来开船。“
马林看着约翰尼蹲在引擎边拨弄着，换档，捏着上油的阀门，然后开始猛拉那根启动绳。
小艇的发动机干咳了一声，然后陷入沉默。约翰尼使劲再拉了一遍，然后又一遍。雾岛在近海十公里外，不过按照马林的估计只要半个钟头就能开到那，现在的海面是如此平静，而且还在潮头的高位上，他们可以轻易借着涨潮的水流避开那些环岛的礁石。
约翰尼停下来歇了口气，满脸涨红的他转身又来了一次英雄般的猛拉。这回引擎终于欢叫了起来。 “走喽！“ 他喊道。约翰尼解开缆绳, 跳上船把油门往前推到最底。 细小的十八马力发动机在他的操作下嗡鸣着开始输出动力。
小艇随之轻快地从码头滑开，掠过布里德角驶出了海湾。扑面而来的海风和浪花兴高采烈地抚弄着马林的小脸。
乳白色的泡沫从船首破开分向两边。上个礼拜这里才经历了一场大风暴，不过和往常一样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此刻风平浪静，小船在澄澈如镜的海面上划开了一条飘逸的航迹。老驼峰率先出现在右舷的视野中，状如拱穹低低伏在水面上，凑近了可以看到这块裸露的花岗岩顶上被海鸥的粪便和黑色的海藻涂得斑驳相间。小船从老驼峰旁的水道中驶过时，蜷着一只脚栖在大石上的无数海鸥循声抬起了它们的小脑袋，那一排排亮黄色的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海鸥们好奇地打量着嗡嗡划过的小艇，其中有一对甚至扑着翅膀飞了起来，带着一串哀啼从孩子们的头顶掠过。
“这真是个好主意，”马林架不住兴奋，“对不对，约翰尼？”
“就算是吧，”约翰尼答道，“但如果回去时我们被逮个正着，那可都是你的馊主意害的。”
尽管父亲是雾岛的合法拥有者，但是打记事起马林他们就被严禁上岛的禁令管束着。父亲讨厌这个地方，对它闭口不谈。校园里的传说包括有无数贪婪宝藏的人死在那里啦，那块地方是诅咒之地啦，那儿还是鬼魂聚居地啦，等等。还有人说多年来因为横挖竖挖，岛内的腹地早就被各种坑道掏空了，陷坑遍地的小岛随时准备吞下那些粗心的造访者。马林甚至还听过诅咒石的段子，这块石头多年前从老井里起出，现在据说被锁在一个特殊的房间里，因为这玩意出于魔鬼之手, 所以它必须被封印在教堂深深的地下室里沉睡。有一次约翰尼还曾告诉他，当孩子们在礼拜日学校淘气到过分的时候就会被送到冰冷的墓室中去，跟诅咒石关在一块 — 这种惩罚让小马林听着就打颤。
神秘的岛屿就在正前方，薄雾缭绕终年不散，所以它的全景愈发显得支离破碎。冬天或者雨季的时候，这种雾可以浓厚到像茶汤一样令人窒息。然而在这个明亮的夏日里，它不过更像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白棉花糖。约翰尼曾试图解释这种水雾的成因跟环岛的洋流有关，但马林听不明白这个解释，并且肯定他哥其实也不懂。
此刻这层薄雾正在接近小船的船头，突然间他们发现自己已处在一个奇怪的昏灰世界中，引擎的声音变得混沌起来，约翰尼下意识之间放缓了小船前进的速度。穿过雾气最厚重的区域之后马林已经能看到雾岛上的岩脊，那些被海藻覆盖的狰狞棱角由于薄雾的渲染显得轮廓柔和了许多。
小艇穿过层层礁石停泊在一处浅洼里，在海面的雾气散尽后，马林可以看清周围那些东一块西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它们被漂浮的海藻裹着显得绿油油的。碰上退潮或者大雾天，这种石头是那些渔夫虾农最头疼害怕的玩意。然而现在正处涨潮，小摩托艇被高高的水面托着可以毫不费力地趟过它们。
经过一番谁应该先跳下去把脚弄湿的争论，他们在一面鹅卵石覆盖的滩地前触岸。马林先行跳了下来开始用力拉船，感觉着他的运动鞋在水里踩得嘎吱作响。
随后约翰尼直接蹦到了干地上。 “干得漂亮。” 他嘟囔着，拎起书包挎在肩上开始朝内陆张望。
鹅卵石延伸向上，直到碰上锯齿草和樱灌木的疆界。周遭被一种阴森的银色光芒渲染着，水雾正罩在他们头顶缓缓流动。一个至少有三四米高的大锅炉趴在附近的草从中，走近了可以看出这个大家伙的一边已经完全裂开，铆钉和深橙色的铁锈爬满了破败的炉体，锅炉的顶端依旧掩映在低垂的濛濛雾气中。
"我敢说这锅炉炸过，" 约翰尼说。
"我敢说一定炸死过人。" 马林添油加醋地补充。
"我敢说它炸死了至少两个。"
萋萋的锯齿草星星点点，生长的脚步从鹅卵石的海滩边沿开始跨遍全岛，一直蔓延到起伏隆起的那些花岗岩山脊下。马林知道那些常年往来路过雾岛的渔民管这些岛上山脊叫作鲸鱼背。他攀上了最近的一座鲸鱼背踮着脚极目远眺，想看清层层峭壁阻挡背后的小岛内陆真面目。
“下来！” 约翰尼喊道。 “一片雾里你想看到什么啊？傻蛋。”
“彼此彼此~” 马林爬了下来，迎接他的是老哥一记惩罚性的拍头。
“呆在我后面，”哥哥说。“我们将沿着岸边绕圈，然后就回来。” 约翰尼沿着山崖底部迈开了脚步，那双被晒成茶色的腿在前头欢快地蹬着，微光中摆动的小腿晃动着巧克力般的浅棕光泽。马林尾随其后，有一点点委屈 — 明明是他的主意跑到这来，但约翰尼每每总在半路抢班夺权。
“嘿！”约翰尼在前头喊道， “看！” 他弯下腰，捡起一根长长的白色东西。“这是一根骨头。”
“不，不是，”马林回答道，还没从懊恼中摆脱出来。跑来岛上明明是他的主意，怎么也该是他头一个来发现这个。
“就是! 而且我敢打赌，这是人骨。” 约翰尼来回摆弄着手里的发现，就像在挥舞一根棒球棍。 “啊啊这是一根腿骨！啊一定是某个来挖宝被杀掉的倒霉蛋......也许，也许它还是某个海盗的腿。嗯，我要把它带回家并藏在床底下。”
好奇心战胜了烦扰, “给我看看，” 马林说。
约翰尼把骨头递给了他。出奇的沉重，冰冷，并且还有股怪味道。 “呸，” 马林啐了一口，匆匆交了回去。
“也许再走远点我们还能看到骷髅头呢。” 这是约翰尼的回答。
他们在附近的岩石间翻找，但是除了一条翻着泡泡眼的死鱼什么也没找到。当他们绕过这段滩地之后，一条驳船的残骸出现在眼前，大概是很久以前用来执行某些早已为人所忘的打捞作业的那种船。残破的船体保持在高潮位的地方，扭成麻花一般被掀上了乱石，很明显属于几十年前的风暴杰作。
“哟，看看这个,” 约翰尼说着，嗓门和着兴致在升高，他跑过去开始朝扭曲起伏的破甲板上攀爬。周围撒满了锈迹斑斑的各种零件，形状各异的金属管道和破败的部件横七竖八地交错着，加上乱糟糟缠结的缆线，散落了一地。马林的目光也在这些老旧的破烂中穿梭，指望能从某个角落里逮到一枚闪光的海盗金币。既然那个海盗，红色.内德.奥卡姆是那么恶名远扬，他也该是个富得流油的混蛋吧，马林想着，红色奥卡姆的那些沾着血迹的西班牙金币肯定会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到处都是。
红色奥卡姆，传说除了在岛上埋了成千上万的黄金财宝之外，还将一把宝剑藏在此处 — 没错，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圣米迦勒火炎之剑。这把圣剑的威力是如此巨大，据说任何不小心看到它的人都会死于剑下。传言说红色奥卡姆有一次在玩骰子的时候曾用它割下一个人的耳朵作为赌注，后来有个叫辛迪的六年级女生小声告诉过马林，其实那个可怜人真正被割下的不是耳朵而是卵蛋，但马林不相信她的版本。还有一次, 喝醉了的红色奥卡姆直接用圣·米迦勒之剑把一个人开了膛丢在甲板上，然后把那人的肠子一节节掏出来喂了鲨鱼......关于红色奥卡姆的故事，学校里的孩子们可以讲上一打。
在驳船残骸上玩腻了之后，约翰尼招呼马林跟上继续前进。经年的风浪侵蚀着环岛的峭壁，剥落出来的碎石大小不一滚得满地都是，他们走在小岛的迎风面上，穿梭于这些嶙峋的怪石之间。
一道土坡凸现在他们面前, 早已枯死的树根从泥土中横亘而出，宛如粗糙盘虬的手指。土堤的上方仍然隐在雾气之中。一路上他们看到有的悬崖山体被侵蚀成洞，有的则相互倾轧干脆塌了下来，这些都是每年秋天风暴肆虐过岛的牺牲品。
悬崖的阴影下还真有点冷，马林着忙追赶着哥哥的脚步。领头的约翰尼兴奋不已地蹦蹦跳跳，不停舞着手里那根长骨在前头嗬哈有声，完全把自己当初上岛的警告抛到了脑后。马林很清楚，只要回家让妈妈看见了这根臭骨头，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把它丢到海里去。
约翰尼停下来检视着那些被海浪冲上岸的玩意：无非是些老旧的捕龙虾浮筒，毁坏的陷阱，风化的板材等等。随后他朝前面更远的地方走去，那里有面山体新近刚刚滑坡裂开，有一边峭壁整个都塌了下来，浮土和碎石被震得哪里都是。约翰尼轻松地跃上了那些崩开的大石头, 然后消失在马林的视线中。
马林走得更快了。"嗖"的一声他哥就突然不见，这种局面最好不要出现。此时空气里隐隐有什么在激荡：当他们决定上雾岛来探险时还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但现在看起来啥事都可能在这里发生。微风吹在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生冷，仿佛老天马上要变脸了一般。同时大海正开始用力拍打着耸立的岛壁，海面慢慢接近转潮点，也许真的是时候掉头回去了。
【在 s********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要么把坑伪装起来，把人坑了再说
: 要么放个四百万字的量在那里，明知是坑很多人也会跳
: 先通知是巨坑，还没有量，谁跳谁傻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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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16 其实呢，1和2合起来可算一个单独成篇的小故事，就是儿童的语气不好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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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有那么一刻, 焦虑的马林想着这喊声肯定是他哥从那些大石上滑下去时摔伤了自己，但第二声尖叫接踵而至 — 更像是急切的呼唤，马林循声飞奔了过去，爬过那些滑溜溜的大石后是一处弯曲的海岸线。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花岗岩，以一个疯狂的角度搭在残缺的山崖边，不消说这是上礼拜风暴过境的最新牺牲品。在巨岩的远端立着一个目瞪口呆的约翰尼，用手朝某个方向指指点点着说不出话来。
顺着哥哥的手势望过去，马林第一眼也被震住了。在那块滑落的巨石后面，山体的脚下裂开了口子露出一个洞，很明显后头还连着一条甬道！黑漆漆的隧道入口狭小到只容一个人缩着钻进去。一股湿冷的陈腐气流正从洞口吹出。
“天哪，” 马林惊叹道，从对面的坡基爬了过来。
“我找到了！”约翰尼喊着，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我敢跟你赌任何东西，宝藏就在那里边。马林！你看见了没?”
马林转过身，“这可是我的主意。”
约翰尼回头给了弟弟一个傻笑，“好吧，” 他应承着从肩上卸下了书包。“但是发现它的人是我，而且，看，我还带来了火柴!”
马林好奇地俯下腰向洞里张望。内心深处他曾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 — 爸爸说这个破岛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财宝。但是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那么肯定了，老爸的话这回可能是错的？
他很快缩了回来，隧道散发的陈腐气味让他皱起了鼻子。
“怎么了？”约翰尼问。“怕了吗？”
“不是，”马林小声答道。隧道的入口看上去黑洞洞的，像一张怪兽的嘴。
“我来第一个进去，”约翰尼说， “你跟在我后面，最好不要跟丢了。”把一路拿着的那根骨头随手扔开，约翰尼开始弯下身膝盖跪在地上慢慢钻了进去。马林也跪了下来，起初一刻他有些犹豫。这石头地还真是咯得慌，并且冷凉冰凉的。然而只是略微迟疑之间，约翰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前头，马林可不想一个人拉在这里被弥漫的雾笼罩在海岸边, 于是他赶紧蠕动着往洞里钻去。
火柴在前头烧得噼啪作响，马林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伸直了腰, 他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狭小的前厅中，屋顶和四周的墙壁都由古老的木料支撑着。可以看到前方又有一段狭窄的隧道没入黑暗中。
“我们将平分这里的财宝，五十对五十。”约翰尼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腔调说道，马林从来没有听过哥哥用这么认真的口吻说话。然后，约翰尼做了一件更令人惊讶的事：他转过身来，用一种孩子间的正式形式握住马林的手，“我和你，马儿，我们是平等的伙伴。”
马林咽了口唾沫，感觉好了一点。
他们向前跨出另一步，火柴在此时熄灭了。约翰尼停了下来，然后马林听到了另一根火柴划响，一点微弱的光亮出现在前方, 他可以看到哥哥头上那顶红袜队球帽在摇曳的火花下反衬出来的光晕。突然间一股泥沙和卵石从顶上的木料中叮当砸了下来，然后掉在石地板上弹开。
“不要碰墙，”约翰尼低声说，“不要出大声，你会把整个洞弄塌的。”
马林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自觉地更加贴近了哥哥。
“不要跟得这么紧！” 约翰尼回头又嘘道。
他们继续往前，路面开始倾斜向下。突然间约翰尼痛呼一声，猛然甩开了他的手。光亮熄灭，他们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约翰尼？”马林带着哭腔喊着，恐慌与时激增，他摸索着抓到了哥哥的手臂。“那个诅咒是怎么回事？”
“得了吧，没有什么诅咒，” 约翰尼轻蔑地低声回答。又一阵刮擦声之后下一根火柴被重新点亮。“别担心，我至少带了四十根火柴进来呢，再看这个 - ”他在口袋里掏了掏，然后转过来面对马林，一个大号别针攥在他的手指间。他把燃烧的火柴夹在上面。“怎么样？手指头不会再被烧到了吧。”
隧道往左拐了个小弯继续往下，马林注意到由隧道入口处透下来的那点细微光亮彻底不见了。“也许我们该爬回去拿个手电筒来。” 他说。
突然，马林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一阵中空的幽吟似乎从岛心深处发出，很快在狭长的甬道里传开。
“约翰尼！”他哭叫道，又去抓哥哥的胳膊。那声音慢慢波动开去最后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头顶的木板仿佛也在这长吟中颤栗，不少泥沙随之又抖落了下来。
约翰尼耸肩甩开了弟弟的手臂。 “老天，马林，这只是潮水开始转向而已，在水坑中它总是制造这样的噪音，还有，我告诉过你，不要发出这么大的声。”
“你怎么知道的？”马林问道。
“每个人都知道这个。”
又一阵长啸带着汩汩水声掠过，木料继续吱呀作响，泥土簌簌而下。马林咬着嘴唇战栗着，等待这一切慢慢平息。
烧完了几根火柴之后，脚下的隧道再度拐过一个小弯，石板路开始明显变陡下行，两旁的拱墙也愈发低矮粗糙。
约翰尼举着火光照路，“就是这，” 他说。“宝贝肯定就在这下面了。”
“我不知道，” 马林嗫嚅着， “也许，我们该回去了，先把爸爸找来。”
“你在开玩笑吧？”约翰尼不屑一顾，“老爸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地方，等我们拿到宝藏之后再告诉他。” 他点燃另一根火柴，然后低下头往愈发狭窄的隧道里钻去。马林可以看到前面这段通道高度不过一米。残破的巨石支撑着屋顶的虫蛀木料。阴腐的气息到这里变得更浓了，还掺着一丝不知道是海藻还是什么更糟的坏味。
“我们得贴地爬下去了，”约翰尼嘀咕着，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停顿了一下，在那一刻马林以为他们可以掉头回去了。结果约翰尼只是把手里的回形别针一端拉直然后用牙咬住。摇摆不定的火光阴影把他的面容衬托得像张鬼脸。
恐怖效果很成功，“我不会再往前爬了，”马林坚定地宣布。
“行，”约翰尼说，“那你一个人在这摸黑玩喽。”
“不！”马林大声抽泣着。 “爸爸会杀了我们的。约翰尼，求求你......”
“当老爸发现我们变得多么有钱之后，他会乐坏了的。你想啊，从此后爸爸不用再操心每礼拜给我们两块钱零花了。”
马林抽噎了一会，把鼻子擦干，不说话。
约翰尼费劲地从狭小的空间里转身过来，把一只手搭在他弟弟头上，“嘿，”他低声说，语调轻柔。 “如果我们现在吓破了胆逃跑，可能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来这了，所以，马儿，求你了，一块来，我们是好朋友，对不？”他轻抚着马林的头发。
“好吧。”马林吸了下鼻子。
马林开始手脚并用，跟随约翰尼沿着下倾的甬道往前爬去。地上的卵石和砂砾扎在他的手掌上。约翰尼似乎在前头不断划着火柴，马林都不敢问到底还剩下多少根。接着他的哥哥突然停住了，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低低的耳语传来。
马林试着伸头过去打量，但隧道实在是太窄了。“到底是什么？”
“是一张门！”约翰尼突然倒抽了一口气，“我发誓，那边有张古老的门！” 附近的天花板往上延展着在他们前面形成了一条狭窄的拱廊。马林拼命伸长脖子往前看。是的, 就在那边：两旁的墙壁由被凿出来的巨石组成，走廊的尽头便是一张古朴的门。厚厚的木条板，两根上了年头的金属铰链从隧道周围垂下来套在了门框上。这里的一切显得又潮又霉，大门周边镶嵌的饰纹看上去简直就是专门为红色奥卡姆打造的。
“看哪！”约翰尼激动得要哭了，兴奋地往前指着。
门的中央赫然凸显着一枚封印，是那种蜡纸材质，上面浮现出一个钢印的纹章，缀有繁复的花纹。即使蒙着厚厚的灰尘，约翰尼也看得出来这个封印仍然完好无损。
“一张有着封印的门！” 约翰尼低声说道，完全被眼前的发现震撼了。“简直跟故事里一样！”
马林瞪大了眼睛，美梦与噩梦似乎在同一时空交织在一块，这一刻显得那么真实而又虚幻。莫非他们真的发现了传说中的宝藏......别忘了这一壮举还出自于他的主意。
约翰尼伸手握住了年代久远的铁门把，他试着扭动了一下, 尖锐的吱吱声从绷紧的铰链处传出。
“听到了吗？” 他喘着气。“这门没有上锁，我们要干的就是打破这层封印。” 转身把火柴盒递给了马林，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来点火柴，我来借光把它打开！现在，往后挪挪，好么？”
马林往火柴盒里瞅去，带着沮丧的哭腔：“怎么只有五根了！”
“闭嘴闭嘴，照办！待会我们完全可以摸黑出去，我发誓，绝对行的。”
马林点燃了火柴，但他的手抖了下，火花闪烁了一下就熄灭了。现在只剩下四根了，他心想。 约翰尼在一旁开始不耐烦地叨咕。下一根火柴又被划着了，约翰尼把双手都放在了门柄上。 “准备好了吗？” 他屏住了呼吸，然后把双脚都抵在门旁的土墙上。
马林张嘴刚想抗议，但约翰尼已经拧住了门。封印就在此刻突然碎裂，门吱嘎尖叫着被徐徐打开，这怪声吓得马林往后一跳。门后污浊的气流喷了出来吹灭了火柴。在黑暗中，马林听到附近的约翰尼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哎唷！”一声哀嚎迸发了出来。这声音听上去是如此气喘吁吁，如此痛苦如此尖锐，几乎不像约翰尼平常的声音。接着便是“扑通”一声，整个隧道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泥沙扑头盖面地从黑暗中浇了下来，马林的眼鼻都被泥土蒙上。然后他听到了下一个声音：一种诡异的，撕扯的声音，低沉得简直像一声咳嗽。继而另一个喘息响起，发出的声响就像一块湿漉漉的海绵正在被绞干。
“约翰尼！”马林大声哭喊，举起手抹开他脸上的泥土, 然后去摸索他掉落的火柴盒。
周遭漆黑一片，突然间就这么出了岔子，恐慌的情绪彻底压倒了小马林。黑暗中距离他很近的某个地方又悉悉索索响起了另一种噪音，又低又闷。马林花了一点工夫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某种柔软的物体正在沙沙连续拖动着......
周遭重归于寂静，马林在黑暗中手足筛糠，一边哭喊着哥哥的名字一边双手摊开四处探摸他的火柴盒，起先一只手不知道摸到什么粘巴巴的东西他赶紧甩掉，接着另一只手终于捞到了火柴盒。
他半跪着起身，抽泣到快要哽咽过去，然后歇斯底里地划着火柴，直到火花哧地冒出。
在突如其来的光亮中他疯狂地四处张望。约翰尼已经不见了，那扇门仍然敞开着，封条已经破裂 — 但是门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堵光秃秃的石墙。大蓬的粉尘仍在空中肆意乱舞。
接着有湿湿的东西漫过了他的双腿，马林低头一看，原来约翰尼站的那块地方现在有一大滩黑色的水汁，慢慢地朝他的膝盖浸过来。一开始马林恐慌地以为隧道四壁已经破了，海水正在往里头渗进来。
火光的照映下他随后意识到这滩水还带着一点蒸腾的气息。使劲往前看，他终于辨别出那一滩并非黑色而是红色：血，超出他这辈子能想象到人体所能承载的鲜血正在慢慢散开，地板上的龟裂纹路被蔓延的暗红一路染过，裂缝和小坑被流淌的暗红汩汩填满，他脚上的胶鞋也被沁透，涌过来的鲜血像一只绯红的大章鱼张牙舞爪将他席卷包围。
火柴掉在地上，黑暗再度吞噬了马林。 |
b**********y
发帖数: 7371 | 17 This indeed is a good book on this fantasy genre
but like most(if not all) work in the category - the mystery'd be better be
kept as a mystery, and disappointment is the ending as always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其实呢，1和2合起来可算一个单独成篇的小故事，就是儿童的语气不好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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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有那么一刻, 焦虑的马林想着这喊声肯定是他哥从那些大石上滑下去时摔伤了自己，但第二声尖叫接踵而至 — 更像是急切的呼唤，马林循声飞奔了过去，爬过那些滑溜溜的大石后是一处弯曲的海岸线。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花岗岩，以一个疯狂的角度搭在残缺的山崖边，不消说这是上礼拜风暴过境的最新牺牲品。在巨岩的远端立着一个目瞪口呆的约翰尼，用手朝某个方向指指点点着说不出话来。
: 顺着哥哥的手势望过去，马林第一眼也被震住了。在那块滑落的巨石后面，山体的脚下裂开了口子露出一个洞，很明显后头还连着一条甬道！黑漆漆的隧道入口狭小到只容一个人缩着钻进去。一股湿冷的陈腐气流正从洞口吹出。
: “天哪，” 马林惊叹道，从对面的坡基爬了过来。
: “我找到了！”约翰尼喊着，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我敢跟你赌任何东西，宝藏就在那里边。马林！你看见了没?”
: 马林转过身，“这可是我的主意。”
: 约翰尼回头给了弟弟一个傻笑，“好吧，” 他应承着从肩上卸下了书包。“但是发现它的人是我，而且，看，我还带来了火柴!”
: 马林好奇地俯下腰向洞里张望。内心深处他曾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 — 爸爸说这个破岛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财宝。但是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那么肯定了，老爸的话这回可能是错的？
: 他很快缩了回来，隧道散发的陈腐气味让他皱起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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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18 感谢识货，感谢消灭今日零回复。。。
【在 b**********y 的大作中提到】
: This indeed is a good book on this fantasy genre
: but like most(if not all) work in the category - the mystery'd be better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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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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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
发帖数: 11639 | 19 不错。不过语言有点英文味道。英文的习惯和中文很不一样，所以英文直翻出来的中
文看着挺累的。
下面这个链接讲的中英文的区别很清楚。
http://www.24en.com/study/faq/2006-07-12/52182.html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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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Translation 讨论区 】
: 发信人: plutus (地摊文学爱好者), 信区: Translation
: 标 题: 万年巨坑习作：序章
: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Jul 30 13:52:36 2014, 美东)
: 这个标题有两层意思，一个，小说本身真的literally就是围绕一个大坑展开。二个，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 翻着玩，千万不要有任何期望值，各位看到哪算哪，主要是练手。行文如有生涩，一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 原著叫Riptide, 拟翻为盗屿激流。432页，约四十万字。
: 作者：Lincoln Child and Douglas Preston，published in 1998
: 好，闲话少说，下面放出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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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20 麻省，剑桥，时至今日
这间小实验室坐落于奥伯恩山医院的附楼。站在窗边远眺，视线可以从邻近山坡上层叠的枫树林尖一直挪到远处缓缓流动的查尔斯河，方圆几里内的风景尽收眼底。此刻一个划艇手正在他的针状小艇上卖力挥桨，夕阳下的河道上划出了一道波光粼粼的金纹。运动的身体，行走的船和漾开的水面同步在一起构成了完美的画卷。马林·哈奇就这么注视着，为眼前这幅画面着迷。
“哈奇博士？” 背后传来了实验室助手的声音，“培，培养皿准备好了。” 他指着正在蜂鸣的孵化器。哈奇从窗口转过身来，遐想就此被打断，看着善意的助手他的牢骚却又无从发起。“好吧，让我们来看看那些小家伙。把第一层先拿出来。” 他对助手说道。
带着一贯的紧张，布鲁斯打开孵化器，把最上层的琼脂板大托盘抽了出来。那些细菌培养皿如同闪闪发光的硬币躺在中央。这是些相对无害的细菌，也无需什么特殊的预防措施来消毒。不过哈奇仍然警惕地盯着助手抖抖索索拿托盘的样子，这位莽撞哥在跌跌碰碰中都快把上头那层蒸锅给顶翻了。
“当心，” 哈奇提醒道，“不然今晚胡家镇可没好日子过。” [注1]
[注1]： 胡家镇(Whoville)，源自好莱坞电影圣诞绿怪杰（How the Grinch Stole Christmas）中的微观世界, 一片雪花落下来粘在小狗的鼻子上，雪花中就此展开一片新天地。
助手费力地把托盘架到手套箱上让它平稳下来。“对不起，”他歉意地退后一步，手在实验室的大白外套上来回擦着。
哈奇的目光扫过托盘，第二和第三排长势良好，第一和第四排有些许变化，第五排则半死不活。他马上意识到这次试验收获颇丰。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沿着先前的预定轨迹发展，不出意外一个月内新英格兰医学月刊上又将出现他的大作，哈奇这个姓氏将再度被圈内同行们反复提到，一颗闪闪的学术新星正从这一领域冉冉升起。
不知为何，前头触手可及的美好前程并没有让哈奇感到自得和满足，相反一股巨大的空虚感占据了他的心头。
他心不在焉地套上了一个显微镜头开始对培养皿作一个总体检查, 这事他已经干得驾轻就熟，只要大致看看表面的纹理和增长态势就能辨别出菌株间的差异来。端详了一会之后他走回到办公桌前，拉出一张键盘开始噼里啪啦地敲今天的实验记录。
通话器的蜂鸣在此时响起。
“布鲁斯？”哈奇嘟囔了一声，埋头继续。
助手弹了起来，笔记本掉到了地板上, 一分钟后他回来了。
“有访客，”他简单说道。
哈奇直起身来，客人直接跑到实验室来是比较罕见的。和大多医生一样，哈奇对外只留驻院办公室的联系方式，而自己医学科研实验室的位置和电话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能不能看看他想干嘛？” 哈奇问，“除非有什么紧急情况，不然让他直接去我办公室，今天那边有温斯劳医生当班。”
布鲁斯又走了出去，实验室重归安静。哈奇的目光再次飘向窗口。金色的阳光挥洒在林立的试管和仪器间，下午的时光就在这些慢慢移动的斑驳影子中流走。他甩甩头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实验记录上来。
“不是什么病人，” 布鲁斯急吼吼地跑了回来, “他只说，你一定想见他。”
哈奇抬起头来。可能是医院来的研究员，他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好吧，让他进来。”
一分钟后，脚步从屋外响起。马林抬起头，门框的那一头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材，落日的余辉在这个时候恰好披洒到他身上，金光下晒得健康的茶色皮肤衬托出一张堪称英俊的男人脸庞，一对灰色的眸子正炯炯有神地端详着他。
“吉拉德·内德曼.” 陌生人开口说道，语调低沉。
这么一身古铜色皮肤，光在实验室或者手术室里泡着可晒不出来，哈奇想着，一定是个什么专家，有着大量打高尔夫的时间。”请进吧，Dr. 内德曼。”
"Captain," 来人纠正道. "不是Doctor." 他跨进门直起了身。
哈奇立即得知"Captain"不是个空头的荣誉虚名，而是货真价实的 — 船长。从他进门时那训练有素的身姿上就看得出：头低下，手习惯性地托着门的上框，很明显该男子在海上度过了不短岁月。哈奇猜测他岁数不大，可能也就四十五上下。他拥有细长的眼睛和水手般粗糙的皮肤，除此之外另有些与众不同的是，他自然带着一股出世的气度，那种宛如苦行僧般的坚韧干练吸引了哈奇。
作为回应，哈奇也向对方自我介绍了一番。
访客上前一步伸出他的手，干燥而轻快的手掌，握手简短有力。
“能私下谈谈么？”男子静静地问。
“怎么处理那些培养皿，哈奇博士？在外头放太久的话......” 布鲁斯怯怯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干嘛不把它们先放回冰箱去呢？这样接下来的十亿年里它们连条腿都长不出来。” 哈奇看了看表，目光落回到对面那张沉静的脸上。随后在刹那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干完后你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布鲁斯。我会说你是五点下班的，别让阿尔瓦雷斯教授知道就行。”
布鲁斯咧嘴笑了，“好的，哈奇博士，谢啦。”
一会儿功夫，布鲁斯与培养皿携手一同销声匿迹。哈奇回头转向他那好奇的客人，看见他正朝窗口踱去。
“这就是你工作常呆的地方，医生？” 他问道，一只皮夹正在他的双手间倒来倒去。
他的身材是如此瘦削，看上去简直就像行走的幽灵，这和他浑身散发出的沉静气息却有些不符。
“我所有的工作都在这儿展开。”
“风景很不错。” 内德曼喃喃道，凝视着窗外。
哈奇看着来客的背影，话头被打断并未使他感到不快，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有点惊讶。本来想顺势问问对方的来意但他马上又否决了这念头。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内德曼此行绝非为琐事而来。
“查尔斯河的水色是如此黑暗，”船长悠悠说道，"寂蔓荒远, 忘川独延。“ [注2]
他转过身来，“河流象征着遗忘，是不是？”
注2：Far off from these, a slow and silent stream. Lethe, the river of oblivion, rolls. 出自约翰.弥尔顿的著名诗篇《失乐园》
“我不大记得了，” 哈奇打了个哈哈，随后多了一点点警惕，他等待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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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发帖数: 7371 | |
w********h
发帖数: 1041 | 22 好看好看， 决定粉你了。千万不要太监。
以防万一，已经在手机里下好了原著，实在等不了了还有个备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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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23 声明：以上两位我都不认识，绝壁不是我花包子收买的僵尸粉，唾液可以作证。
可见是作品本身的力量打动了人啊。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好看好看， 决定粉你了。千万不要太监。
: 以防万一，已经在手机里下好了原著，实在等不了了还有个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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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24 船长笑着从窗口退了回来。“你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我会闯进您的实验室，可以再纵容我几分钟吗？”
“你不是已经得到这个特权了么？” 哈奇朝空椅子示意。“这边坐。今天我的活差不多都干完了，我正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实验 — ”，他挥手指向孵化器那边，“怎么来形容它呢？乏味......”
内德曼扬起了眉毛。“和辗转于亚马逊流域跟登革热做斗争那样的冒险相比，也许是没那么精彩，我猜。”
“是不如，”哈奇愣了片刻后答道。
来客微笑着，“我在环球时报上读过关于您的报导。”
“记者们从来只会哗众取宠却忽略事实的本质，其实故事背后没有那么多激动人心的事。”
“这是后来你返回的原因?”
“看着我的病人一茬茬死去，原因仅仅是因为缺少5毛钱一支的阿莫西林针剂，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啊，只有心灰意冷。” 哈奇认命地摊开手。“不过你说的对，我又开始想念那段日子了，是不是有点奇怪？相比之下，呆在纪念大道上的这生活确实有点不咸不淡。”
他突然停下话头看了内德曼一眼，暗自诧异是什么魔力驱使他开口对一个陌生访客大谈这些。
“那篇稿子接着还报导了您在塞拉利昂，马达加斯加，科摩罗等地巡诊的经历，” 内德曼仿佛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看起来，您眼下的生活似乎需要一点点新的刺激？”
“你还是忽略我的牢骚吧，” 哈奇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可能的放松，”少许的无聊才是灵魂的调剂嘛。” 他朝内德曼的皮夹扫了一眼，那上头有一个类似徽章之类的标记，非常精致但他看不出来头。
“可能是吧，“ 来客接过话茬，”不管怎么说，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看上去您跑遍了地球上的每个角落，却唯独躲开了一个地方 — 缅因，斯陀黑文。“
哈奇瞬间僵住，一丝麻木从指尖泛起，慢慢往臂膊间游移。突然间所有的拼图聚拢开始变得清晰而有意义： 那些绕着圈子的旁敲侧击，那些航海相关的背景，还有来客坚定的沧桑眼神。
内德曼依旧立于原地，安然等着哈奇的反应。
“啊，” 哈奇轻叹，一边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 “你，船长，为了拯救我的无聊，果然带来了点新鲜玩意。”
内德曼微微侧首。
“让我来猜一下，这一切，是不是都跟那个该死的小岛相关？“ 内德曼脸上一闪而过的反应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而你，船长，你是一个寻宝猎人，我说得对么?”
面对尖锐的攻击安之若素，那份宁静的自信感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内德曼的脸, "事实上在业内我们倾向于以'搜救专家'来自称。"
"这年头谁都有个委婉的头衔哈。'搜救专家'，嘿？听着挺像'救护工程师'之类的身份。你是想去雾岛上开挖吧？让我来猜猜，接下来船长你会告诉我，你，只有你，才知道老井的秘密。"
内德曼沉稳地伫立着，没有反击。
“毫无疑问，你大概也有个什么高科技的小发明吧，能够直接告诉你财宝埋在了哪。又或许你早已得到了著名的千里眼夫人索索斯特里丝的帮助？”
内德曼依旧不为所动， “我知道以前有人找过你。”
“那么你该知道他们的共同下场。风水家，灵媒，石油大亨，工程师，每一个都带着所谓万无一失的狗屁计划而来。”
“那些人的计划可能有着缺陷，” 内德曼回答道，"但他们的梦想不是胡扯。 我知道您的祖父在买下小岛之后给您的家庭后代带来了悲剧。但他老人家的心思没有错，的确有一笔巨大的宝藏埋在那里，我知道。"
“你当然知道了，前面那些家伙都觉得自己知道。你自以为是红色奥卡姆的转世么，那我只能给你一个友情提示，已经有太多的人在我面前提过这个’特色’了。或者, 你是在波特兰还是别的什么鬼地方买了一张所谓的古老藏宝图作为依据? 内德曼船长，梦想和信念改变不了事实，事实的真相就是 — 雾岛上从来就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劳什子宝藏。我为你感到遗憾，船长，真的很遗憾。现在，你最好在我叫保安之前离开 — 哦对不起，也许我该叫他们一声'安保专家'，让'专家'护送你到门口去吧。”
仿佛自动忽略了这个威胁，内德曼耸了耸肩，身体前倾对着哈奇的办公桌，"我没有要说服您相信的意思。"
船长这种超然物我的自信，加上那个在哈奇看来完全是自大自得的耸肩动作，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来之前如果你能打听一下，有多少自以为是的家伙曾到我这来兜售过同样的故事，同样的说辞，你会为此行感到羞愧。是什么让你自我感觉这么良好？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就那么与众不同？ 告诉我，你和那些混蛋的区别在哪里? "
内德曼把手伸进了那个皮夹，掏出一页纸无声地推到了桌子上。
哈奇看着文件，没有碰它。这是一份简化的财务报告，上面还有公证，表明一家名为塔拉萨控股有限公司的组织已经筹到一笔资金以支持可能展开的雾岛发掘活动，该款项的数额是，两千二百万美元。
瞟了一眼那个数字，哈奇看着内德曼怒极反笑： “你的意思是，在得到我的许可之前，你居然有胆子先行筹到了这么多钱？这些被拉下水的菜鸟投资人都是哪找来的，他们的耳朵根子还真是软啊。”
内德曼再一次展示了他招牌式的笑容：稳重，自信，不骄不躁。"哈奇博士，过去二十年里您完全有权利将那些探宝者逐出门外。对于您的反应我也完全理解。他们确实资金不足，准备不够，但他们并不是唯一的问题，问题还包括，您自己。 "
他再次站离了桌子，“显然，我和您不是熟人，但我能感觉到，长达四分之一个世纪的迟疑与等待在持续，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带走了您的哥哥?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已煎熬了您二十五年，现在，也许正是揭晓答案的时候。只是不知您有没有回头直面它的心理准备。”
内德曼停顿了片刻，视线仍停留在哈奇脸上。然后以低沉几乎听不见的音量继续：“我知道，您并不图经济上的回报，而我也了解丧失亲人的悲痛足以使您转而痛恨那个岛屿。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在预备齐全之后我才敢登门造访。塔拉萨在这方面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公司，我们的装备之精良，人马之强大，跟您祖父那辈人比是完全无法想象可以比拟的。我们有船队，队伍里还有潜水员，考古学家，工程师，甚至还有为探险队预备的医生，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只等您一句许可。我可以向您拍胸脯： 一个月，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雾岛和老井的所有秘密将大白于天下。我们会了解它的一切。“ 他低声特别强调了’一切’这个字眼。
“为什么不随它去呢” 哈奇喃喃地说，“让秘密沉睡在那儿，继续成为秘密吧。干嘛不这样呢?”
“哈奇博士，那不是我的天性所为。换成是您，会做出那样的抉择吗?”
内德曼的发问没有得到回答。在沉默中远远传来了三一教堂的整点钟声(按: Trinity Church)，五点了。时间在寂静中分分秒秒地流逝，一分钟，两分钟，直至五分钟。
最终，内德曼收起了桌面上的纸张把它装回到皮夹中。“沉默足以表明您的态度。” 他平静地说，语气里并无丝毫怨恨。 “已经占用了您足够多的时间，明天我将通知我们的合作伙伴，您已拒绝我们的提议。很高兴见到您，哈奇博士。” 他起身离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半转过身，“对了，忘了回答您最开始提的问题，我们和前面那些人确实不大一样，因为在我们手里已经解密了一小部分关于老井的信息，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些情报，甚至包括您在内。”
看着对面的内德曼一脸严肃，哈奇的嗤笑噎在了喉咙里，
“我们知道是谁设计了它。” 船长平静地说道。
哈奇感到手指僵硬，手掌不听控制地蜷曲起来。“你在说什么？” 他嘶声低问。
“是的，而且还有更多，我们找到了建造水井的工作笔记。”
沉默再度袭来，哈奇吐了一大口气，接着又一口。他盯着眼皮下的办公桌摇了摇头。
“干得漂亮，” 哈奇费力搜刮着合适的表达字眼。 “真是不错，我想我还是低估了你，这么多来终于让我听到一回如此独创的说辞。今天我算是被你逗开心了，内德曼船长。”
可内德曼早已离开，哈奇意识到他只不过在对着空屋子喃喃自语。
他花了几分钟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把所有文件往自己公文包里扫的时候双手仍在微微发抖。随后他注意到内德曼在桌上丢下了一张名片，一个号码潦草地留在上面，想必是下榻酒店的联系电话。哈奇直接把名片扔进了废纸篓，拿起他的公文包离开了实验室。 走在波士顿的夏日街头他强作镇定，在一路烟尘中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半夜两点钟，实验室里又浮现出哈奇的身影。他在黑暗的窗户前穿行，手里攥着那张名片。
临晨三点，他终于拿起了电话。 |
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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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26 你不要刺激我！
我已经翻出很远了！！
但是，还没润色！！！
如果你想看毛胚，我还能放出好多！！！！
惊叹号排比还蛮有气势的。。。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嗯， 还没长出多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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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27 哈奇把租来的车刹住，缓缓跨了出来。慢慢推上车门的手还搭在门把上，可他的眼睛却已不由自主地向前瞟去。花岗岩的岸线勾勒出狭长的海湾，一座小港就在前头不远处，静静地躺在狭湾的怀抱里。哈奇百感交集的目光落在那儿，星星点点的船只沐浴在清晨冷冽的银辉中。即使已经过了二十五年，眼前的景象仍然似曾相识仿佛从未改变。这边停着龙虾捕捞船萝拉B号，那头是拖船梅贝里W号，不少昔日的老相识仍躺在老地方。
斯陀黑文， 是的，他又回来了。古老的小镇随着山势一路蜿蜒而上，鹅卵石铺就的小巷在那些薄薄的桦木板房之间纵横交错。随着地势的升高房屋的分布开始稀落，大片的黑松和石墙间的草地逐渐取代了人烟。再仰头往上，可以看见高高的白色尖顶衬映在灰色的天空下，坐落于山顶的公理教堂在那俯瞰着众生。
转过头朝海湾的另一边望去，哈奇很容易一眼就瞥见了童年时的家。老屋的石墙和阳台的走廊掩在葱葱的树间，草地顺着坡缓缓地延伸到门前的小码头上。他迅速收回了目光不忍再看，家乡的小镇，陌生的人们，这种置身物外的感受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异乡客。
朝码头慢慢踱去，哈奇像往常一样架上了一副太阳镜。这不是矫情，而是他不得不用墨镜来压制内心的翻腾，尽管这种做法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脆弱的傻瓜。照理说他根本不是什么温室的花朵或者没见过世面的人 --- 亚马逊河上拉鲁纳村里因登革热致死的如山尸堆恐怖吧，他徒步穿行举止若定；吕宋岛西马德雷山脉中爆发的腺鼠疫危险吧，他摸爬滚打淡定自如。这些大风大浪他都挺过来了，反倒是今日走在故乡小镇的码头，不知为何那份忧惧和不安却尤甚往常。
这里是整个港口延伸出来的两大商业码头之一。码头的一端坐落着一排小棚屋：打头的是龙虾工人合作社，然后还有一家叫红色奥卡姆的小吃店，排在后面的还有安放鱼饵和捕捞器材的库棚。在码头尽头有一座锈迹斑斑的油泵，然后是绞盘，卷扬机，用来烘龙虾的一些盆栈。不远处出港的水面上雾气正在低低徘徊，那里海天已经混成了朦胧一色，给人的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就终结于海岸的百码之外。
木瓦顶的龙虾合作社是码头上的第一个建筑物，白色的蒸汽不停从顶上的锡管中嗤嗤窜出来，这表明里头正在进行蒸煮龙虾的作业。哈奇停下来打量着挂在外头的黑板，各种档次的龙虾价码都标在了上面：脱壳的，软壳的，硬壳的，精选的，剔肉的，五花八门。透过窗口的波纹玻璃望进去，养着龙虾的水槽一字排开，盛的都是几小时前刚从深海里捞上来的家伙。在旁边还有一个单独的水槽，一只浑身幽蓝的龙虾正在里头懒懒地游动着，这种极为罕见的货色养在那儿显然不是为了贩卖，而是作为展览来昭示渔夫的骄傲。
迎面过来一个穿着雨衣，脚上套着高筒雨靴的伙计，马林赶紧挪开给他腾出道来。看着他扛起一桶腐臭的虾饵，把它放到码头旁的绞车上绑好，然后再吊起来扔到下面等待的船上。这套动作作为童年的马林·哈奇曾观摩过无数遍。柴油机的声音随之咆哮了起来，发动的渔船隆隆地驶离码头朝大海开去，惊起的海鸥在船帮后面喧闹追逐着。
他看着渔船远去，逐渐消失在慢慢化开的雾气里。马上快要放晴，那些靠近大陆的内岛将逐一撩开白雾的面纱露出它们的真容。靠得最近的燃头岛差不多已经依稀可见了，大块花岗岩构成的岛身斜斜地立在小镇南边的海域里。惊涛骇浪在那头拍打着岛基，彼处惊涛拍岸的咆哮随着浪头传到哈奇这边来时已化为轻微的呢喃。在燃头岛的顶端矗立着一座石制的灯塔，蓝莓，金雀花，各种花草灌木包围着给它镶了一道圈。红白相间的塔身与黄铜的塔顶为单调的雾色添加了几缕明快的色彩。
马林站在港口尽头，闻着那红鱼饵，柴油烟和海水的咸腥混在一起的熟悉气息，内心精心织就的自我防御网再也无力维系就此彻底瓦解。二十五年一倥偬，此刻他悲喜交加 --- 看，他又回来了，站在这压根没有指望再回来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出走的孩子变化是如此之大，相对故乡的小镇却几乎一成不变, 这种情感的交错让他几乎落泪。
车门的撞击声从身后响起，他回头瞥了一眼，看见吉拉德·内德曼正朝码头走来。他的嘴上叼着一个楠木烟斗，脚下就跟安了个弹簧一般地昂首阔步，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从船长那忽闪的眼神中哈奇不但读到了一贯的谨慎，更看出了无可遮挡弥漫着的兴奋。
“在这见到你真好，” 他从嘴边拿开烟斗握住了哈奇的手。 “希望。。。不会给你增添太多麻烦。” 最后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时有点迟疑，哈奇敏感地抓住了这点犹豫，他心下了然 --- 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没有在任何协议上签字，突然间他就答应陪船长大老远地跑来到小镇和雾岛走上一遭，这样的举措恐怕是有点出乎内德曼的意料。
“不麻烦，”哈奇冷静地回答道，接受了船长轻快的握手。
“我们的船在哪？” 内德曼眯眼打量着码头，他的目光在停泊的一排船中扫来扫去。
“素珍妮号，在那边。”
内德曼看过去, “啊，一艘壮硕的龙虾渔船。” 然后他皱起了眉头。 “似乎没看见随船携带的小划子，那我们怎么在雾岛登陆？“
“小艇被卸在码头了，” 哈奇说， “反正这次我们不会上岛，因为那没有天然的港口可用。岛上大部分地方都被高耸的峭壁环抱，隔着石头反正也看不到啥。而且踩着那些山崖也很危险，所以绕着从水面上看看就好。“ 除此之外，他暗想，现在上岛，我还远远没有心理准备。
“明白了，” 内德曼把烟斗重新塞回嘴里。他仰头看了看天，”雾气应该快散了，风向接近于正西南，海面平稳。最坏也只不过会碰上些阵雨。。。很好，哈奇博士，我对这首次探访充满了期待。”
哈奇敏锐地抓住了船长的话头。 “你是说，你还从来没有上岛看过？”
“我把自己封闭于地图和调研之中。”
“像你这样的人我还以为老早就去朝圣过了呢，过去这就有所谓的雾岛观光项目，基本上就是把人忽悠着拉到那边去溜一圈，有时甚至还可能带你上岛猎奇转转。我肯定眼下还有这种旅游活动。“
内德曼沉静的目光落回到哈奇脸上，话语间蕴含着一贯的沉稳: “在发掘的机会不成熟，拿不到许可之前，我是不会擅自行动去查看的。”
码头的远端，一块踏板向下搭在一条小划子上正随着水面起伏。哈奇将缆绳解开，开始发动引擎。
“这两天在城里逗留？” 内德曼敏捷地跨上小艇，在船头坐下。
哈奇摇摇头，引擎在他手里吼叫了起来。 “我在南港订了个汽车旅馆的房间，那离海岸大概几公里的样子。” 这次行动中所需的租船，租车，定旅馆这些杂务他全是通过中介联系的，让他在小镇直接抛头露面去坦然迎接乡亲们的目光? 目前哈奇仍然没有这个勇气。
内德曼点点头，视线越过哈奇的肩膀看着渐行渐远的岸边，小船已慢慢驶离码头。 “这地方风景很美，”他轻描淡写地说着，顺利转换了话题。
“是的，” 哈奇回答道， “这次回来我看到多出了几个夏季度假屋，那边还新开了一家旅舍，但除此之外，斯陀黑文已和整个世界隔绝。”
“没办法，这北方太遥远了，所以人迹罕至。”
''偏远本就是它的特色之一，“ 哈奇叹气，”这儿所有的景象乍一看都很迷人。比如那些旧的木船，饱经风霜的棚屋，廊桥，还有歪歪扭扭的码头。其实呢，老旧还不是因为没钱换新的，这一切所谓古朴的风景背后套着的是贫困的枷锁。我觉得吧，斯陀黑文从来就没真正从经济衰退中恢复过来。“
小艇驶近了素珍妮号，内德曼起身先行登上了船，哈奇把小艇系在了船尾, 随后跟着也爬了上去。他欣慰地听着柴油机欢快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就流畅地轰鸣了起来。他刚到码头的时候还曾担心这船可能有点上年头了，但看起来一切都保养得完好。哈奇将舵机推向前，素珍妮号在他的操纵下破开波澜不兴的水面慢慢驶离了港区。阳光正透过云层挥洒下来，在清冽的雾气中，太阳远远地看去仿佛如同一盏冷冷的灯照在头顶上。哈奇朝东南方看去，老驼峰的水道就在那边，不过再往远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边会有点冷，”他说着，瞅了一眼内德曼的短袖衬衫。
内德曼转过身微笑， “习惯了。”
“你自称船长，”哈奇试探着问, “在海军里呆过？”
“没错，” 有条不紊的回答响起， “作为扫雷舰的舰长，那时候我们在湄公河道的三角洲地带巡逻。战争结束后我从南塔吉特买了艘拖网渔船，在乔治湾整天跟扇贝和比目鱼打交道。” 他眯起眼睛看着海面。 “正是那艘拖船把我带进了寻宝的职业生涯。“
“真的吗？” 哈奇看了一眼指南针校正了航向。发动机的仪表显示雾岛尚在十公里之外，他们将在二十分钟内抵达。
内德曼点着头。 “一天我的渔网带上来一大坨珊瑚，我的船员用马林鱼叉敲开了它，那东西裂开的样子就跟牡蛎壳一样，在正中间我们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十七世纪的荷兰银匣子静静地躺在那，这便是我的第一桶金。我随手翻了一番文献，认定我们的拖网是从十一世纪的伍港废墟上扫过，有个叫查尔斯·丹皮尔的法国海盗把他的三桅私掠船沉在了那。随后我把自己的渔船卖掉，开了家公司筹募到资金一百万，我的寻宝生涯便从那一刻启航。“
“那最后你挖出来多少？”
内德曼的脸上划过一丝苦笑，“所有的钱币，瓷器和古董加在一块，大概只值九万多。这是我永远都不会忘却的一课。如果在查找资料时我能够再细心一点，我本应注意到丹皮尔当时攻击的对象：那些荷兰船上通常装载的都是木材，煤矿和朗姆酒。” 他猛吸了一口烟斗，”并不是所有的海盗都像红色奥卡姆那般精明。”
“可以想象你的失望，那感觉想必跟拿着手术刀瞄着想切的是肿瘤，结果摸到的却是一堆胆结石差不多。”
内德曼望着他，“这个比方倒是很贴切。”
随后沉默取代了闲谈一路无话。最后一缕雾已消失在空气中，哈奇可以清楚地辨认出航路上的那些岛链，隐士岛和雷克岛一一划过，云杉树密密地覆盖在上头形成了绿色的岛丘。过不了多久雾岛就将出现在视线中，他看了一眼内德曼，船长正盯着雾岛的方向目不转睛, 是时候了。
“我们已经侃了足够长的时间的大山，” 他平静地说, “现在我想听听是谁设计了那口老井。”
内德曼继续沉默了片刻，哈奇等待着。
“我很遗憾，哈奇博士，” 内德曼开口了， “也许当时在您的办公室里我应该讲明白点，您还没有签署授权的协议，事关两千两百万的风险投资，在协议达成之前我们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
哈奇感到怒气在骤增， “真高兴，原来你对我如此有信心。”
“你得理解我们的立场。。。” 内德曼开始解释。
“我当然可以理解。你害怕我在得到情报之后自己动手去挖宝，把你们晾在一边？“
“不要讲得那么直白，” 内德曼说， “不过。。。你说的没错。”
“我很欣赏你的直率，”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哈奇说道。 “那么，你看这样的答复如何？” 他猛地一打舵轮，素珍妮号在他手里急促地朝右舷倾侧过去。
内德曼抓住船帮，略带诧异地望向他。
哈奇来了个180度大掉头，船开始向回开。
“哈奇博士？” 内德曼喊道。
“这很简单，”哈奇气鼓鼓地说， “要么现在你就告诉我所有那些你的神秘发现，并且说服我你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混蛋；要么，我们的实地观光游到此结束。”
“或许你可以考虑下，先在我们说好的保密协议签一下字。。。”
“老天！” 哈奇叫道， “他不但是个船长，还是个该死的律师！如果我们决定要合作 --- 现在看来这可能越来越小 --- 那我们就得互相信任。我们握个手，我给你一个口头承诺，这就足够！你要不信，那就断绝所有希望，这辈子你别再想上岛开挖。“
内德曼一如既往地沉着，现在他笑了。 “握手协议，何等古老的优雅方式。”
哈奇继续操着船破浪而行，他们驶过了几分钟前刚走过的来路。燃头岛黑黝黝的崖壁又出现在视界中，小镇上的屋顶也快看见了。
“很好，” 内德曼温和地说， “请您掉头，这儿是我伸过来的手。”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不要刺激我！
: 我已经翻出很远了！！
: 但是，还没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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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叹号排比还蛮有气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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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28 他们的手最终握在了一起。哈奇把引擎换到空档，让船在水面上划过一个大弯，然后油门继续向前，素珍妮号再度启程朝雾岛开去。
一时间内德曼凝视着东方，只顾吞云吐雾着他的烟斗似乎陷入了沉思。哈奇偷偷瞄了一眼，有点担心船长又在耍什么缓兵之计。
“到过英国没有，哈奇博士？” 内德曼终于开口了。
哈奇点点头。
“可爱的国家，” 内德曼接着说道，冷静的口吻下带着回忆的乐趣。”英格兰北边尤其对我的胃口。到过豪恩兹布里么？一座迷人的小镇，风景如画，典型的英格兰田园丘陵风光。当然，要是没有那座精美的大教堂，它和英格兰别的地方也没啥不同。还有，在佩恩尼斯有座白石殿，你去看过没有，那儿曾是威塞克斯公爵的家族领地。”
“那个殿是很有名，不过造得像个修道院?” 哈奇应道。
“没错，愉悦的17世纪教会建筑风格的两个典范。”
“愉悦的，” 哈奇的腔调里带着一丝讥讽，”那又如何？“
“它们的设计者出自同一人 --- 威廉·麦卡伦爵士。请注意，深水老井的蓝图同样也出自该人之手。”
“设计？”
“是的。麦卡伦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建筑师，也许在英格兰是继克里斯托弗·韦恩爵士之后最杰出的建筑天才，但和韦恩相比他是一个有趣得多的人。” 内德曼的眼光仍注视着东方。“比如他在老巴特西桥上显示的工艺。。。除了这些建筑上的造诣之外，他还著书立作, 给后人留下了教会建筑的典范。遗憾的是，当他于1696年在海上失踪之后，世界便失去了一位真正有远见的大师。”
“海上失踪？这个剧情开始搞悬疑了。”
内德曼噘起了嘴唇，哈奇很想知道，刚才的讥诮是否终于惹恼了他。
“这是一个可怕的悲剧。除了。。。” 他转向哈奇， “除非，当然，他并没有葬身大海。就在去年，我们找到了他写的一本论文集，在纸张的空白边界上有一些斑点和色渍。正是那些色斑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的实验室最终确认，事实上那些是隐形墨水写就的字符，只不过由于年代久远在空气的长期腐蚀下那些字迹现在才慢慢显露出来。化学成份分析表明，这种墨水是用醋和白洋葱汁调制的一种有机化合物，对这些”斑渍”进一步的研究证实，这些油墨大约制作于1700年前后。”
“隐形墨水？您恐怕是读多了哈代的小男孩冒险系列。”
“隐形油墨在十七和十八世纪很常见，”内德曼不为所动。 “乔治.华盛顿当年就用它来传送密件, 被那时的殖民者称之为’白墨汁’。”
哈奇试图找出另一组嘲讽的字句来回应，未果。他悻悻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违背内心的意愿开始对内德曼的故事半信半疑了, 这些情节听上去虽然离奇，但是并不像谎言。
“我们的实验室最终用一种化学清洗的方法得以恢复了全部文稿。看起来这是麦卡伦亲手在自己著作的空白处留下的批注，总共大约一万字。文稿用密语写就，但是塔拉萨的一个专家没费多大力气就解码了文稿的上半部。当读到明文之后，我们意识到作为一个建筑大师，威廉·麦卡伦爵士的心思远比世人原本认识的要有趣乃至疯狂得多。”
哈奇艰难地吞着唾沫 ：“很抱歉，这整个故事听起来实在是有点荒谬。”
“不，哈奇博士，绝不荒谬。是麦卡伦设计了老井。他用密语写下的就是记载他最后一次航行的私密日记。” 内德曼停顿了片刻，敲了敲他的烟斗。 “你看，麦卡伦首先是个苏格兰人，并且是一个秘密的天主教徒。在威廉三世征服苏格兰的博因战役胜利之后，麦卡伦带着厌恶之情投奔了西班牙。在那，西班牙王室委托他到新大陆去建造一个恢宏的大教堂，在当时的新大陆肯定堪称世界之最。1696年他从西班牙的卡迪斯港乘坐一艘双桅帆船启程，目的地大约是墨西哥，路上还有西班牙军舰沿途护航。但是没过多久载着麦卡伦的船队从茫茫大海上消失了， 从此杳无音信。以前的定论大多认为他们是在海上迷航遇难，但这本手记告诉了我们事情的真相：船队是被爱德华·奥卡姆伏击，西班牙的船长不堪酷刑折磨最后透露了航行的任务和目的。而后船上所有人葬身于奥卡姆的剑下，除开麦卡伦这一个活口之外。建筑大师被锁链拖着拽到了奥卡姆面前，海盗头子用马刀指着他的喉咙，并说下了这样的话 --- 这里请允许我直接引用手记里的原文:
“Lete God build his owen damned church, I have ye a newe commission.”
(让上帝老儿自己去操心那该死的教堂吧，现在我有个新任务给你)
哈奇感到一阵奇异的兴奋撩动了他的神经。
船长靠在了舷帮上，“你看，红色奥卡姆想让麦卡伦设计一个秘所，一个为了保存他那巨大财富，必须设计得坚不可摧的深洞，一个只有奥卡姆本人才知道如何出入的隐秘所在。
他们最终远航到了缅因州的海岸边，挑中了雾岛，修好了老井并把宝藏埋了下去。当然了，随后不久奥卡姆和他的船员们就离奇丧命了。而麦卡伦，毫无疑问，在水井完工之后就被海盗灭口，老井的秘密似乎随着尸体就此葬身于水底。“
内德曼停顿了一下，水面的反光几乎照亮了他的整个眼瞳。 “当然，这种说法不再是正确的。因为老井的秘密并没有真的随麦卡伦陪葬。”
“请解释。”
“在日记的中途，麦卡伦改换了密语的编码，我们认为，他这样做是为了专门记录老井的出入秘密。当然，十七世纪的任何编码放到今天都无法和当世的任一高速电脑匹敌，我们公司的专家正在努力工作着，麦卡伦的手记可能在当前的任何一天就被完全破解。”
“所以那底下埋藏的数目。。。到底有多少？” 哈奇无力地问道。
“问得好。我们清楚奥卡姆船队的货舱容积，我们也知道当时他的船队处于满载状态，甚至我们手里还有一份被他攻击过的货船载货清单。对了，你知道吗，他是唯一成功袭击过西班牙铁甲无敌舰队的海盗? “
“我。。。不知道，” 哈奇喃喃地说道。
“当你把这些信息汇总到一起，红色奥卡姆宝藏放到今天，最保守的估计它的市值是，” 内德曼停了一下，从他的嘴角可以捕捉到一丝笑容，“大约在十八到二十亿美元之间。”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久久的沉默，只有发动机的突突声，海鸥盘旋来去的单调长音，以及船体划过水面的声响填满了其余的空间。这个巨大的数字代表着什么，哈奇一时对这后面蕴藏的一切还难以有清醒的认识。
内德曼压低了嗓门， “这还不包括圣米迦勒剑，那才是奥卡姆宝藏中的头奖。”
静默在这一刻被打破。 “别逗了，船长，”哈奇笑了起来， “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居然还相信这样一个长满青苔的老掉牙传说。”
“哈奇博士，在没读到麦卡伦的手记前我也不信。然而，它的确存在。麦卡伦亲眼看着他们把这把剑随着其余财宝埋了下去。”
哈奇瞪大了眼睛盯着甲板发呆，头脑里一片混乱。这真是难以置信，几乎超出了正常的认知。 。 。他抬头扫了一眼，忽然间整个肠胃不由自主地收紧，刚才还盘桓在脑中的无数问号顿时烟消云散。穿过辽阔的大海，前方的雾气里他已经可以大略勾勒出雾岛的所在。二十五年多了，这缭绕岛外的水雾从来就没改变过。
他感觉到内德曼走近前来，阐述着什么。他转过身急促地连吸了几口气，试图平息内心的风暴，“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来着？”
“我在说，知道您对金钱的兴趣并不浓厚，但我还是想讲清楚，在我们提出的协议中，您将收到扣除开支前宝藏总额的一半，而作为对我事业的回报以及承担此次活动所有的金融风险，我将得到圣米迦勒剑。因此，您的份额将在没有宝剑的那十亿美元里分配。“
哈奇吞着唾沫， “你说得对，我是不怎么在乎。”
内德曼停了下来，半天没有再说话，然后他举起望远镜走回前舷，开始端详前方已经隐隐出现的雾岛。
“为什么它终年水雾缭绕？”
“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哈奇说，庆幸话题的改变。 “ 这岛周围有股强大的环流，它的力量把原本属于拉布拉多寒流的水荡开，冲到邻近的科德角暖流的水路上，冷热交汇正是雾气产生的源泉。有时候它只是薄薄的围绕在岛外的一圈雾环，而有的时候它可以厚重到五步之外看不出人影。
“如此天然的幕帘，一个海盗还能再奢求什么？” 内德曼喃喃说道。
差不多快到了，哈奇想着。他试图放松自己，让注意力分散到那些咸咸的空气，嘶嘶拍打在侧舷的浪花，以及黄铜质的舵轮握在掌心的冰凉感觉中去。他瞥了一眼内德曼，看见船长的下颚肌肉也在微微抽搐着。显然那头的情绪波动也不小，虽然可能没有像他这般被过多的私人情绪所左右。
开始接近那大片大片的雾了，哈奇在沉默中挣扎着。当船一头扎进这弥漫的浓雾中之后他只能祈祷一路顺利赶紧冲出这白蒙蒙的包围。船头陷入混沌之后一股黏湿的冰冷感觉突然如附骨之疽般地贴上了他们的皮肤，从脖颈后根到指节，马林.哈奇觉得处处湿冷若滴。
他在迷雾中紧张地瞭望着，远处似乎冒出了一片黑乎乎的轮廓，但是转瞬即逝。他进一步放低了油门，在相对的沉寂中只有水声在行进的船身两侧哗哗作响。这时候他们听到了附近叮当作响的浮标钟声，那是雾岛给过往船只的警告，不要撞上近旁那些险恶的环岛珊瑚礁。哈奇随即把船头调向北方，以便从背风端慢慢接近。突然，大约两百码开外一个破败的井架冒了出来，躺在他们左舷方向的浅滩上，全是锈迹的铁条早就被风暴扭得面目全非，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内德曼急吸了一口气，赶紧举起了他的望远镜。但是他们的船再次扎进了另一团浓雾里，雾岛的身影又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一片寒风吹过淅淅沥沥地竟然飘起了小雨。
“我们能走得更近点吗？” 内德曼嘀咕着。
哈奇操纵着舵轮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珊瑚礁。当他们来到岛的背风面之后，浪头随之小了下去。片刻之后他们突然一下子冲出了水雾的幕帷，原本云山雾罩的岛屿呼啦一下整个跳进了他们的眼帘。
哈奇把船打横，让素珍妮号跟珊瑚礁平行而泊。此刻望远镜就像粘在了内德曼脸上一样，烟斗在他嘴边滋滋干烧着，而雨点打湿了他的肩头，船长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只顾一动不动地举着他的望远镜观察着。哈奇关掉了油门，任由船随波逐流地慢慢漂着。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然后转过身来。二十五年的时光幕布在这一刻被抽走，马林再度和雾岛直接面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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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29 黝黑、狰狞的雾岛轮廓慢慢浮现，那曾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之地如今又重现在眼前。灰色的海天背景衬映中整个岛屿便如一个诡异的黑色侧影，它的形状就像一张奇特的，倾覆的瘸腿桌子。在背风面地势尚属平缓，等到坡度慢慢爬升到迎风的一面便只余刀削般的断崖。呼呼的海风卷着浪花经年累月地拍打在峭壁上将岛屿一层层剥碎。风化的岩脊落下来又在近海形成了一圈乱石，杂乱无章的分布有如沉船的残骸。
眼前这一切简直比哈奇记忆里的画面还要破败, 方圆约三平方公里的雾岛在海风的吹拂下早已全面荒芜。鹅卵石的滩头顺着背风面延伸开来，可以看到岛屿中部还有些隆起的土坡，一棵畸形的云杉正孤零零地戳在那儿，顶端不知何时已被闪电劈开。烧焦的枝杈指向天空，仿佛一只老巫婆的手。
庞大的废船和毁坏的机械群落静静躺在葱葱的锯齿草和茶花从中。老式的蒸汽压缩机，锅炉，绞盘，链条，随处可见。在一棵老云杉边上可以看到一排残垣断壁的棚屋，其屋顶早就不知道被掀到哪里去了。在海滩的远端，哈奇还可以辨别出那些隆起的鲸鱼背山脊，应该就是他和约翰尼在二十五年前攀爬过的地方。
附近的大石上躺着几艘大船的残骸，已被无数次风暴摧残得面目全非。那些甲板和龙骨均已碎裂，散落在花岗岩的圆石上。环岛每隔30米都杵着一块高出水面的标语牌，在常年风雨侵袭下的字迹依然可以勉强辨认:
警告！极度危险，严禁登陆
内德曼一时无言, “终于到了，” 他呼了一口气。
船随着海浪起伏飘荡，内德曼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转向哈奇，“医生？”他打破了沉默。
哈奇撑在舵轮上，思绪完全被陈年的记忆撕扯左右。恐惧如潮水般涌来，那种冲击感就似晕船般的眩晕，然后慢慢在操舵室里弥漫开来。船舱顶上的吊铃似乎也感染了这种气氛，在薄雾中凄然涤荡作响。不过这一回在哈奇的恐惧中又多出了一丝别样的感受和新的认识：他意识到眼前这块噩梦之地下头的确埋葬着一个巨大的宝库，他的祖父并不完全是人们口里毁灭了家庭三代的傻瓜。一时间他感到自己的决定将是救赎他们一家三代的最终答案：给爷爷，给父亲，还有他的哥哥。尽管仍然受着煎熬，但他终将迈出的这一步将给这一家人一个完整的交待。
“哈奇博士？” 内德曼再次发问，雾气太重，在他脸上都凝成了水珠。
哈奇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松开原本死死抓住舵轮的手。“想再兜几圈？” 他尽量保持语调的平静。
内德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又举起了他的望远镜。
松开油门，哈奇调整了航向，船头慢慢从背风处退出转为迎风行驶。他把引擎放在低档使船保持三节的航速缓速向前，看着那些鲸鱼背山脊一一出现，他知道岛上更糟糕可怕的景象就在后头。
“这真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地方，” 内德曼说道， “比我想像得还要狰狞。”
“这儿没有天然可登岸的港口，” 哈奇答道， “环岛周围全是珊瑚礁，四周还存在着一股邪恶的海流。而整个岛又没有什么遮掩直接暴露于大洋中，每年秋季还定期遭受东北季节风暴的肆虐。至于上头的陆地，各种坑道遍布全岛以至于很大一部分地表都处于渗水和不稳定之中。比这更糟的是，早年那些公司还把爆炸物带上了岛。各种没有引爆的炸药，雷管，以及天知道还有什么埋在地下的鬼东西，都等着有朝一日轰隆飞上天。“
“那残骸是什么？” 内德曼指着问道，海藻覆盖的礁石上有一处巨大扭曲的金属结构正进入他们的视线。
“那是我祖父时代留下的一艘驳船，抛锚在近岛的海里本来是座浮动吊台。然后东北风暴来了把它抛到了石头上。船被掀起来后海水灌了进去，里面全毁了，爷爷最后的心血和努力就此止步。”
“你爷爷留下过任何记录吗？” 内德曼问。
“我的父亲把它们全部摧毁了。”哈奇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爷爷栽在了这个岛上使得全家破产，所以父亲恨透了这个地方，即便在那场事故之前。“ 埋在心头的那根刺随着“事故”这两个字又被挑了出来，再度袭来的伤痛让哈奇嘴唇紧闭，捏住舵轮凝视着前方。
“对不起，” 内德曼动容说道，“有时候我太过专注其中，以致忽略了那场悲剧和你的个人感受。假如问道了任何敏感的问题还请你原谅我的无心。”
哈奇没有回头， “没事。”
内德曼不再出声，哈奇暗暗感激这片刻的沉默。没有什么比那些昔日善意的安慰更能适得其反地刺痛他的心灵：“不要再责怪自己，真的不是你的错” --- 够了，这些陈词滥调。
素珍妮号绕到了岛的南端，以侧舷对着水流。哈奇稍稍带了点油门向前。
“乖乖，” 内德曼嘀咕着， “难以想象, 那么大一笔财富，竟然就埋在这么个不起眼的沙石小岛下面。”
“小心你的腔调，船长，”哈奇接过话头，尽量说得调侃。 “就是这种乐观的财迷情绪搞垮了十几个公司。有几句古诗说得好：
”Because, though free of the outer court
I am, this Temple keeps her shrine
Sacred to Heaven; because, in short
She's not and never can be mine."
小径徘徊 信步游荡
圣坛之上 我心悠扬
庭院深处 往事流淌
她非我属 命运之光
内德曼转向他, “看来除了格雷的解剖学和默克的医学手册之外，你还有闲心读点别的东西。不是所有拿手术刀的都可以将巴特摩尔（注：英国19世纪诗人）的诗句信口拈来。”
哈奇耸耸肩。 “我喜欢诗歌，走马观花想起来随口说上两句罢了，看上去你对诗歌也有涉猎，那你的借口又是什么?”
内德曼笑了笑， “在海上漂了十几年，我总得找点小事比如读读诗歌来打发时间。“
一个类似咳嗽的声音突然从岛上传来，轰隆隆的低音越来越大，仿佛某种深海巨兽濒死时从喉咙里传来的不甘嘶吼，哈奇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内德曼皱起了眉头。
“潮向在掉头，”哈奇答道, 在潮湿咸腥的空气中微微发抖。“显然老井通过一条秘道与海水相连，所以每到外面的潮汐发生改变, 通道里面的水流也会相应变化，这时候噪音就出现了。至少，这是一个理论上的解释。”
长吟在持续，慢慢低沉下去变得断断续续，直到完全消失。
“当地渔民那还有另一种理论，”哈奇说。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片海域看不到任何虾笼，但其实雾岛附近不乏龙虾。”
“雾岛的诅咒，”内德曼点头说着，眼中带着嘲讽。 “这段子我听说过。” 内德曼看着浪头拍打着甲板，他沉默良久，然后慢慢抬起头， “我不能让你的哥哥起死回生，”他说， “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我们会搞清楚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哈奇摆了摆手，迸发的伤感让他一时语塞。他扭过头去对着敞开的舵室窗口，任由交加的风雨吹进来打在脸上来掩盖自己的情绪。刹那间他意识到无法忍受在这里再逗留更多时间，没有再解释什么他改变了航向，推着油门向西而行他们再次陷入了雾幔的包围之中。哈奇现在只想回到旅馆的房间，提前叫一份午餐，然后往胃里灌上一大杯血腥玛丽（注：用伏特加调制的一种鸡尾酒）。
他们冲破了雾气的封锁重新回到了阳光的温暖怀抱中。风力在提速，哈奇可以感觉到脸上和手上的水滴正在一点一点蒸发。他没有再回头，简单的直觉告诉他，多远离背后水雾缭绕的小岛一步，积郁在胸腔里的压力就相应减小一分。
“你会知道，我们的工作将与一流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紧密合作，” 内德曼在他身边说， “那些相关的知识，十七世纪的工程，公海的海盗背景，当时的航海技术，也许还有红色奥卡姆的神秘死因，通过这次发掘我们可以获得很多了解，而这些知识的价值将是无价的。与普通的寻宝相比，这次活动更像是一次意义重大的考古挖掘。”
短暂的沉默之后，哈奇开腔了， “如果行动的危险程度超出预期，我想保留取消整个活动的权利。“
“完全可以理解，目前在我们的岛屿场地租赁合同里有十八条额外条款，我们只需把这作为第十九条加进去。”
“如果我加入，” 哈奇开始字斟句酌，“我不想只当一个沉默的伙伴，蹲在任何人后头沦为旁观者。”
内德曼抖落着烟斗里的灰烬， “发掘是非常冒险的工作，对门外汉而言尤其如此。您在这个团队想担当什么样的角色？”
哈奇耸耸肩。 “你提过，探险队里配备医生。”
内德曼搅动烟斗的手停住了，半晌后扬起他的眉毛， “如缅因州法律规定，你现在的宣言是否表明你提议并认可这样的人事变动？”
“是的。”
内德曼微笑了，“奥伯恩山医院会爽快答应你的停职请假吗？”
“我的研究可以等，除此之外，这事也拖不了太长，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了，如果你决心开工的话，不管好坏如何，四个星期是你的期限 --- 风暴季节差不多到那时候就来。”
内德曼俯身在船帮上用力一磕，残留的烟丝被敲落水中。他再次直起身来，燃头岛的轮廓慢慢浮现在他身后，漫长的黑色地平线逐渐延展开来。
“你的困扰，同样也是我的烦恼,” 船长说道，“四个星期之内，一切将有个了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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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30 在扬起的尘土中，哈奇把车停在了巴德的便利店门外，这一回他的座驾从租来的车换成了自己的老美洲虎。
流淌着儿时回忆的小镇仍然一成不变，它代表的是过去的岁月；而自己手里的这辆车却多少象征着现在的生活。哈奇望着车里的点点滴滴，那有些老旧已经破开的真皮座椅，那胡桃木变速板上自己不小心泼上去的褪色咖啡印渍，车内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并且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安全。透过老美洲虎的车窗往外瞥去，哈奇赫然看见的却全是不变的从前。现实与过去就这么隔着车窗跨越二十五年交织在了一起，这种感觉怪怪的让他很有些不自在。推开车门之前哈奇斗争了很久，下车时从前窗的遮阳板上把墨镜拿下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也许通过掩饰来逃避的日子该结束了。
他打量着镇中心的小广场。跟从前比更多的小石子被铺在了老旧的沥青街道上。以往拐角处的报摊亭不见了，那些记忆中挂在颤抖的铁丝架上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漫画书和杂志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的冰淇淋店。广场之外的整个小镇掩映在山坡之下。那些板岩和雪松拼成的瓦片组成了鳞次栉比的屋顶，它们在阳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恒静却又宛若画卷栩栩如生。
一个穿着高筒套鞋的男子正从码头走过来，肩膀上扛着雨衣：镇上标准的龙虾捕捞工的装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男子瞥了哈奇一眼，然后顺着小路消失了。小伙子看上去很年轻，至多不过二十岁。哈奇意识到当年和母亲离开的时候像这样的年轻人甚至都还没出生。整整一代人在他离开之后已经长大，同时毫无疑问另外一整代人在这段时期内面临消亡。他突然很想知道巴德·罗维尔是否还健在。
表面上看去，巴德的杂货便利店简直仍跟他记忆里的印象一模一样：永远是那样半掩着的绿色纱门，古老的可口可乐标志，饱经风霜的门廊。他走了进去，脚下的木板一路吱嘎作响。前门的空地上按老样子横着一排购物的小推车，他随手推了一辆进去。穿行于狭窄的货架间，哈奇开始为素珍妮号采购食品，在家里的老房子没有打扫准备干净之前他打算就呆在船上了。他在店里四处转着，东挑挑西拣拣把各种生活必需品往购物车里丢。直到最后他意识到自己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荡只不过是在一再拖延那不可避免的见面。他打起精神推着小车朝前台走去，巴德·罗维尔就十年如一日地坐在那儿: 秃顶，大块头，围着一条明朗的屠夫围裙。以前有好多次，哈奇记得在出店门时巴德都会偷偷把那种红红的甘草棒棒糖从柜台下面塞到他和约翰尼手上。（妈妈每次发现时都会很抓狂，所以最好在被逮到之前把它迅速舔掉。)
“午安，”巴德的目光在哈奇的脸上打转，然后穿出窗户转向外面的汽车，停在了车牌上。一辆老式美洲虎XKE泊在小店外，这场景可不多见。“从波士顿过来？”
哈奇点了点头，仍然不确定如何更好地应答。 “是啊。”
“来度假？”巴德问，仔细地把第一支洋蓟放入便利袋中，从容地拾掇着它的位置，在老式的旧黄铜秤上以他一贯的冰川般缓慢的速度过磅，第二支洋蓟也进入了袋中。
“不，”哈奇说。 “商业活动。”
巴德的手停住了。从来没有人来斯陀黑文洽谈什么商务。作为小镇的专业八卦人士，巴德不得不一探究竟。
手再度移动了。 “啊哈, “ 巴德说，”业务。”
哈奇点点头，依旧在揭露自己身份与否的是非上挣扎。一旦巴德知道了就等于整个镇子全知道他回来了。在巴德的便利店购物是条不归路。现在拿上他买的东西赶紧走人还为时不晚，就让巴德在那自己瞎揣度好了。而另一种选择则是痛苦的思考：旧时的悲剧角色在人们的摇头和窃窃私语的唇齿间归来，哈奇难以承受这种残酷的怜悯，越是小地方这种善意的同情越是残酷。
那只手又拿起了一盒牛奶放入了袋中。
“推销员？”
“不是。”
巴德积攒着沉默，以更慢的速度将牛奶边的橙汁拾起，扫描仪哔哔地判读着价格。
“只是路过？” 巴德开始新一轮试探。
“不，业务就在这，斯陀黑文。“
这可是前所未闻，巴德再也无法耐住性子， “什么类型的业务需要跑到这来啊？”
“一项精妙的业务，”哈奇说着，降低了他的声音。尽管有着顾虑，可是看到巴德因为好奇憋到内伤，眉毛都蹙到一块去的样子他不得不极力忍住捉弄的笑容。
“这样啊，”巴德说。 “在城里逗留？”
“不，”哈奇说，深呼吸控制住语调。 “留在码头，在老哈奇家那块。”
巴德拿着牛排的手几乎顿住, 那老房子都封闭二十五年没人住了。但是牛排还是滑了进去撑满了袋子。巴德的问题到头了，至少在还没逾越礼貌的寒暄界限之前。
“嗯，”哈奇说。 “我有点赶时间，多少钱？”
“三十一块两毛五，”巴德草草收场, 八卦未尽让他意兴阑珊。
哈奇扎紧了袋子。是时候了，如果他想在镇上安家，即便是暂时性的，他也必须揭下这层面纱。
他停了下来，打开其中的一个袋子，把手伸了进去：“对不起，” 他说，手继续在第二个袋子里翻找。 “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没放进去？”
“我不信。”巴德冷淡地回答。
“我敢肯定你有，”哈奇重复着，把袋子的东西一样样取出，铺在柜台上。
“全在这儿了，”巴德说，一丝缅因州特有的不耐烦语气在他的声音中蠕动。
“不，不是这样的。”哈奇指出柜台面下方的小抽屉。 “我的免费甘草棒棒糖在哪里？”
巴德的目光瞟向了抽屉，然后跟随着哈奇的手臂一直盯到他的脸上，他开始第一次真正地端详着他的顾客, 那淡灰色的脸跟着倏然变色。
哈奇正在思忖是否玩得有点过火的时候，杂货店老板大呼了一口气。”我真是瞎了眼，” 他说，“见鬼了，这真是活见鬼，马林·哈奇回来了。”
老杂货商的脸颊颜色迅速恢复了正常，但他的表情依然像是看见了一个幽灵。
“嗯，”哈奇说。 “你过得还好么, 巴德？”
突然间，老杂货商从柜台后面慢悠悠地窜了出来，双拳砸向哈奇的右掌。“看看你呦，”他说，抓住了哈奇的肩膀，用力拍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展现在他胖胖的脸上。 “想想你已经长成这么大了，成了一个这么棒的大小伙子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在想，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晓得我们是否还能再看到你，上帝啊，现在你又回来了，简直跟以前一样。“
哈奇在拥抱中闻着杂货店老板身上的气味，那混合着火腿，鱼还有乳酪的亲切气息，觉得既欣慰又尴尬，在小镇人的眼里他永远长不大，似乎突然间他又返老还童了。
巴德又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瞟了一眼装着甘草棒棒糖的抽屉。 “你这小子，”他笑了起来。 “还在吃那玩意啊？来来来，这边。” 他走了回去，从底下抽出一根棒棒糖，拍在了柜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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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
发帖数: 1041 | |
p****s
发帖数: 32405 | 32 再送一章给你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哈哈，果然是需要刺激才行啊！ 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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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33 坐在商店后面阳台的摇椅上，喝着桦啤看着草地远端郁郁葱葱的黑松，哈奇开始一一满足巴德的八卦刺探欲望, 不过他主导了交谈的方向，所以杂货店老板听到的都是诸如他在墨西哥和南美的流行病大冒险之类的花絮，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回到镇子上，这样的话题则被成功避开了。哈奇觉得还不到解释这一切的时候。
突然间他又很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船上，想着把牛排丢在尾栏杆处的烤架上，然后在阳光和海风中躺下惬意地在烤肉的滋滋声中来一杯马丁尼。然而他明白，在这个从小长大的镇子里，一个从外面归来的孩子必须要在长风里跟杂货店老板攀谈上一个小时，在缅因的滨海这是起码的礼仪。
“告诉我，自打我离开后镇上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哈奇先发制人堵住了可能的交谈漏洞，主动避免挑起那些与他个人相关的试探性话题。看得出来巴德一心想知道他回来的理由，仅仅是出于缅因的基本礼貌才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好吧，现在，”巴德开始了。“这儿可发生了一些巨变呢。” 他开始讲述五年前这的高中又新添了什么建筑；蒂博多一家出门去尼亚加拉大瀑布度假，他们家的房子是怎么被付之一炬夷为平地；弗兰克.皮科特又是如何在老驼峰报销了他的船只，原因只是因为他超载带上船的人实在是多了点。最后，他问哈奇有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新消防站。
“当然看到了，”哈奇说，原先那幢古色古香的木头老房子如今被一栋充斥着金属的畸形建筑所取代，他为这样的变化暗暗惋惜。
“还有很多新房子像雨后春笋般地四处冒出来，你知道的，那些夏季游客。” 巴德不以为然地提到，不过哈奇知道老头的意思根本不是在抱怨。其实说穿了，巴德所谓的雨后春笋只能解释为镇上又多了三四处度假屋，就在布里德角那块儿。然后再加上内陆翻修过的一些农舍，当然了，还有一处旅社确实是新盖的。
巴德摇着头结束了他的感慨。“一切都变啦，自打你离开后，这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他靠在躺椅上晃悠着，叹了口气。“那，你回来是为了卖房子？”
哈奇略微绷紧了神经，“不，我回来住上一段日子。至少这个夏天呆在这儿。”
“对啊，”巴德说。 “那不就是度假么？”
“我跟你说了，”哈奇解释道，努力保持语气的轻松，“我到这来是因为有一项微妙的业务要处理。向你保证，巴德，这秘密包不住太久的。"
巴德坐了回去，稍稍有点不快。“你知道，我不会对你的公干有什么兴趣的。不过好像你曾经提过，你是一个医生? ”
“没错，这就是我为什么到这来的原因。”哈奇啜了一口桦啤，暗中看了下腕上的表。
“但是马林，”便利店老板不安地扭动着身躯，“镇子上已经有个医生了: 弗雷泽博士，你知道的，他壮得像头牛，至少还能再撑二十年。”
“没关系，咱们在他茶里下一点点砒霜局面就能扭转了,”哈奇促狭地看着愈发不安的老头。
“好啦，巴德，”哈奇终于撑不住笑了。“我无意与弗雷泽医生展开竞争。” 他暗自提醒自己，幽默感和冷笑话要分场合，尤其在缅因这样的农村地头更得慎用。
“那就好。”巴德如释重负。“那些直升机不是跟你的业务有关吧? ”
哈奇疑惑地看着他。
“就在昨天, 晴朗，美好的一天。两架直升机飞了过来，真是些大家伙。它们从镇子头上飞过直接往外岛去了，镇上的人瞅见它们在雾岛那盘旋了好久。我还想着它们是从什么军事基地来的呢。”巴德恢复了他的八卦天性，“看来现在话得说回来，也许不是那么回事？”
在搜肠刮肚想着该怎么回应这轮试探的时候，哈奇庆幸地听到便利店前头的纱门适时被推响，有顾客进来了。
“生意不错啊，”他敷衍着，当巴德从前头忙完回来。
“也就那样呗，”巴德回答。 “现在还是淡季，镇上的人口都下降到八百了。”
哈奇心想，斯陀黑文的人口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数。
“对啦，”巴德继续说，“现在的孩子们上完高中长大后就离开啦，他们不想留在镇子上都跑到那些大城市去了。有的在班戈，有的去了奥古斯塔，还有一个竟然跑到波士顿那么远的地方。过去三年里已经有五个孩子跑掉啦。要不是有夏天来的度假客，还有那个从潘耐克的天体营带来的客流，我真得一分钱掰成两瓣来花了。"
哈奇只能跟着点点头。巴德明显有些夸大其辞，但出于礼貌他不好在巴德自家地盘上驳主人的面子。离这差不多十五公里外的海岸边有片松林，所谓的“天体营”实际上是一个艺术家在那选了栋老房子作为聚会场所罢了。哈奇不禁想起三十年前有个捕龙虾的家伙在那里的海边放虾笼，结果纯朴的虾农不慎在海滩上撞见一个光身子晒太阳的游客，然后天体营的说法就不胫而走了。但凡稍微跟风化沾点边，缅因的滨海小镇里的相关话题和记忆就能就此流传数十年，真够渊远的。
“你妈妈过得还好吗？”巴德问。
“她去世了，1985年, 癌症。”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哈奇知道老巴德的歉意是出于真心。
“她是位善良的女士，养育了几个...呃，一个好儿子。”短暂的沉默之后巴德靠回到他的椅子上，将手里的桦啤一饮而尽。
“回来后看到克莱尔没？”杂货店老板的语调尽量显得毫不在意。
哈奇停顿了一会。“她仍然呆在这？”他的回答同样满不在乎而冷淡。
“是啊，”巴德说。“当然她的生活有了一些改变，那你呢？成家了没？”
哈奇笑了,“还没呢，反正还没有老婆管着，”他放下了空酒瓶站了起来。是时候离开了，“巴德，真高兴再看到你，我想我该告辞去解决晚饭问题了。”
巴德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背把哈奇推回店内。当哈奇的手搭在绿纱门上准备出去的时候，杂货店老板在后面清了清嗓子。
“还有件事啊，马林。”
哈奇定住了，他知道今天过关得太容易了。他等待着，等着令人窒息的尖锐问题砸过来。
“你得注意点，那些甘草糖，”巴德严肃地说道，“你知道，你的牙口可不会保持一辈子。” |
s*****s
发帖数: 331 | 34 不错不错！继续啊！
满足巴德的八卦刺探欲望, 不过他主导了交谈的方向，所以杂货店老板听到的都是诸如
他在墨西哥和南美的流行病大冒险之类的花絮，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回到镇子上，这样的
话题则被成功避开了。哈奇觉得还不到解释这一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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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坐在商店后面阳台的摇椅上，喝着桦啤看着草地远端郁郁葱葱的黑松，哈奇开始一一满足巴德的八卦刺探欲望, 不过他主导了交谈的方向，所以杂货店老板听到的都是诸如他在墨西哥和南美的流行病大冒险之类的花絮，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回到镇子上，这样的话题则被成功避开了。哈奇觉得还不到解释这一切的时候。
: 突然间他又很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船上，想着把牛排丢在尾栏杆处的烤架上，然后在阳光和海风中躺下惬意地在烤肉的滋滋声中来一杯马丁尼。然而他明白，在这个从小长大的镇子里，一个从外面归来的孩子必须要在长风里跟杂货店老板攀谈上一个小时，在缅因的滨海这是起码的礼仪。
: “告诉我，自打我离开后镇上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哈奇先发制人堵住了可能的交谈漏洞，主动避免挑起那些与他个人相关的试探性话题。看得出来巴德一心想知道他回来的理由，仅仅是出于缅因的基本礼貌才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 “好吧，现在，”巴德开始了。“这儿可发生了一些巨变呢。” 他开始讲述五年前这的高中又新添了什么建筑；蒂博多一家出门去尼亚加拉大瀑布度假，他们家的房子是怎么被付之一炬夷为平地；弗兰克.皮科特又是如何在老驼峰报销了他的船只，原因只是因为他超载带上船的人实在是多了点。最后，他问哈奇有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新消防站。
: “当然看到了，”哈奇说，原先那幢古色古香的木头老房子如今被一栋充斥着金属的畸形建筑所取代，他为这样的变化暗暗惋惜。
: “还有很多新房子像雨后春笋般地四处冒出来，你知道的，那些夏季游客。” 巴德不以为然地提到，不过哈奇知道老头的意思根本不是在抱怨。其实说穿了，巴德所谓的雨后春笋只能解释为镇上又多了三四处度假屋，就在布里德角那块儿。然后再加上内陆翻修过的一些农舍，当然了，还有一处旅社确实是新盖的。
: 巴德摇着头结束了他的感慨。“一切都变啦，自打你离开后，这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他靠在躺椅上晃悠着，叹了口气。“那，你回来是为了卖房子？”
: 哈奇略微绷紧了神经，“不，我回来住上一段日子。至少这个夏天呆在这儿。”
: “对啊，”巴德说。 “那不就是度假么？”
: “我跟你说了，”哈奇解释道，努力保持语气的轻松，“我到这来是因为有一项微妙的业务要处理。向你保证，巴德，这秘密包不住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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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
发帖数: 1098 | 35 翻得很好
有原文的下载么?想对照一下,amazon的kindle版买不了啊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坐在商店后面阳台的摇椅上，喝着桦啤看着草地远端郁郁葱葱的黑松，哈奇开始一一满足巴德的八卦刺探欲望, 不过他主导了交谈的方向，所以杂货店老板听到的都是诸如他在墨西哥和南美的流行病大冒险之类的花絮，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回到镇子上，这样的话题则被成功避开了。哈奇觉得还不到解释这一切的时候。
: 突然间他又很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船上，想着把牛排丢在尾栏杆处的烤架上，然后在阳光和海风中躺下惬意地在烤肉的滋滋声中来一杯马丁尼。然而他明白，在这个从小长大的镇子里，一个从外面归来的孩子必须要在长风里跟杂货店老板攀谈上一个小时，在缅因的滨海这是起码的礼仪。
: “告诉我，自打我离开后镇上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哈奇先发制人堵住了可能的交谈漏洞，主动避免挑起那些与他个人相关的试探性话题。看得出来巴德一心想知道他回来的理由，仅仅是出于缅因的基本礼貌才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 “好吧，现在，”巴德开始了。“这儿可发生了一些巨变呢。” 他开始讲述五年前这的高中又新添了什么建筑；蒂博多一家出门去尼亚加拉大瀑布度假，他们家的房子是怎么被付之一炬夷为平地；弗兰克.皮科特又是如何在老驼峰报销了他的船只，原因只是因为他超载带上船的人实在是多了点。最后，他问哈奇有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新消防站。
: “当然看到了，”哈奇说，原先那幢古色古香的木头老房子如今被一栋充斥着金属的畸形建筑所取代，他为这样的变化暗暗惋惜。
: “还有很多新房子像雨后春笋般地四处冒出来，你知道的，那些夏季游客。” 巴德不以为然地提到，不过哈奇知道老头的意思根本不是在抱怨。其实说穿了，巴德所谓的雨后春笋只能解释为镇上又多了三四处度假屋，就在布里德角那块儿。然后再加上内陆翻修过的一些农舍，当然了，还有一处旅社确实是新盖的。
: 巴德摇着头结束了他的感慨。“一切都变啦，自打你离开后，这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他靠在躺椅上晃悠着，叹了口气。“那，你回来是为了卖房子？”
: 哈奇略微绷紧了神经，“不，我回来住上一段日子。至少这个夏天呆在这儿。”
: “对啊，”巴德说。 “那不就是度假么？”
: “我跟你说了，”哈奇解释道，努力保持语气的轻松，“我到这来是因为有一项微妙的业务要处理。向你保证，巴德，这秘密包不住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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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36 哈奇懒洋洋地爬到素珍妮的甲板上，睡眼惺忪地打量码头。斯陀黑文镇仍然静悄悄的，七月午后的阳光下, 整个镇子甚至安静得有些木纳。他对这样的静谧心存感激，昨晚不小心往那块牛排上多浇了点杜松子酒，结果就是一觉睡到次日中午才醒来，这也算是哈奇近十年来头一回这么放松懒散了。
这真是破记录的一天，好几个“头一遭”都赶上了。譬如，这是自亚马逊河经历后的头一天在船上过夜，在水波的温柔摇曳下入梦，这种久违的安详感觉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也是头一天不用着忙赶着去做什么，他可以奢侈地享受这份无所事事的悠闲。奥伯恩山上的实验室将一直关门到八月份，布鲁斯也已安排妥当，同事那都已打过招呼请其帮忙指导下自己的这位毛脚助手，至少让他把最近试验的初步结果整理写出来。此外在剑桥镇的寓所也锁上了，走前给房东留了个条说明九月份之前他不会回来。至于那辆随着自己开过来的老式美洲虎，哈奇已经尽可能小心低调地停在老五金店那边后头的空地上，希望不会引起太多镇上乡亲们的注意。
头天晚上从南港那边的旅店退房时，内德曼给他留了个言，上面就一句话：让他今晚日落时分在雾岛碰头。这倒是给了哈奇一整天的浮闲，起初他担心自己会在和旧时回忆的纠缠中惶惶度过这一天。他也曾想过把上周末买的水彩颜料拿出来耍耍，给海港来一幅水粉写意便可把时间消磨过去。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闪了闪没有付诸行动的决心。最后他惊喜地发现，不知何故呆在港湾里微波不兴的水面上就能带给他莫大的平静。这份近乎迟钝的平静让他心安：毕竟，斯陀黑文是他曾经的家。跟内德曼去雾岛转过那一圈后他也安然回来了 --- 有种近距离窥视凶兽然后逃脱幸存的感觉。
时间便在慵懒中流逝，直到他看了看表：快到七点半，是时候启程了。
哈奇摇动了船引擎，欣慰地听着柴油机乖乖地吼叫起来。他能感觉到脚下机器的振动，而柴油燃烧的废气正噗噜噗噜地往外喷出，发出的声响宛如一曲悲喜交加的旧时战歌。他把档位推到最大，调整船头朝雾岛方向驶去。
天气很好，哈奇可以看到自己船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前头的水面上，这是因为下午日头已经偏西落在后头，而他的船正朝东破浪而行。海面上此时冷清得很，除了一艘龙虾渔船孤零零地棹在附近，船上的人正忙活着从隐士岛那头的水域起网。
在途中他曾几次走到甲板上极目远眺，有意无意地盼着雾岛方向有什么动静。可是每次见到远方的地平线仍是没有变化的海天一色，他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驶离码头之后空气就凉爽起来。但是哈奇既没有套上防风衣也没有降低航速，相反他加大了油门并把脸探出去顶风而行。素珍妮号在海面上飞驰着，溅起的浪花带着咸腥偶尔飞到他张开的嘴里。哈奇没有躲避，某种程度上他觉得扑面而来的海风和浪花在涤荡他的灵魂，那些堆积在内心快结成蛛网的尘垢，那些深藏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的懦弱和痛苦，都到了该清洗的时候了。
前方一个黑影绰绰的物体突然冒了出来，低伏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哈奇放缓了油门，那
熟悉的惶恐感觉又缠上了他。今天海岛附近的雾气算不上多浓厚，但整个岛屿依旧云山雾罩般地让人看不清楚。那些张牙舞爪的绞车和井架矗立在雾气中忽隐忽现，组成的雾岛轮廓从远处看就像一座诡异的异域城市。哈奇转过船头和岛屿保持着距离，准备在附近兜圈。
等他转到雾岛的背风面，一艘绝对陌生的船窜入了眼帘。那船离岛大约半里之外下锚，再驶近一点他看出来它居然是艘古色古香的消防轮，船身由结实的红松或者柚木所制。“格里芬” --- 这是船名，几个金色的大字喷在船尾。在那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MYSTIC, CONNECTICUT (米斯提克郡，康涅狄格州)
哈奇本想靠过去，后来又改变了主意。约百码之外他把船熄了火，进一步打量着眼前的救火船。整条船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人到甲板上来跟他打招呼。有那么一会他曾疑心这是条属于旅游公司或者什么赏金猎人的船，不过现在正处于日落时分，要说它不是内德曼的船，那么它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他好奇地端详着船。如果它就是内德曼的旗舰，这样的选择不同寻常却又很实用。这种类型的船牺牲了船速但换来了在风浪中的稳定。按纵轴排列配置的引擎又是高机动性的保证，哈奇甚至可以打包票，眼前的船能够安然自如地驶过任何哪怕是最暴虐的洋面。消防轮前端原有的水喉和管道显然都被拆掉了，腾出来大量的甲板空间。而吊艇架，塔台还有探照灯都被保留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台数控起重机被安在了船尾。哈奇的目光随后瞟向宽敞的驾驶舱和飞桥，在那上头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电子设备天线，雷达，无线远程导航，等等。除了这些常规的航海配备外还有些更为稀罕的玩意：微波发射仪，卫星天线，空中搜索雷达，甚低频天线，不一而足。真是武装到牙齿，哈奇暗想着。他把一只手搭在仪表盘上，准备按响他的船喇叭。
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没这么做。在这艘沉寂的船之外，乃至在整个雾气缭绕的海岛水域之外，他感觉得到有阵低低的颤鸣从更远处传来，那音调是如此低沉以至几乎脱离了人耳的辨听范围。他的手放了下来，仔细聆听着。一分钟后他可以肯定，那是船引擎发出的声响，虽然距离仍然遥远但是无疑是在快速接近中。哈奇持续扫描着四周，终于注意到南边的海平面上跳出来一团灰色的剪影，接着他看到一个瞬间的闪光，那应该是夕阳正好打在远处某个金属物体上的反光。可能是塔拉萨公司的船吧，他想，直接从波特兰开过来的。
接着慢慢地，哈奇看着那团灰色分开成了两个，然后三个，最后变成六个形状各异的目标在靠近。这真是难以置信，他等待着。天边那不是一艘船，而是整整一支舰队在浩浩荡荡朝这个小岛进发。
一艘体型巨大的驳轮率先驶了过来，暗红色的船腹驶近时激起了层层水波。在其身后跟着一艘吃力的拖船，弓网上挂着海藻，上头沾着水珠还在闪光，它的船尾拖着一个重约百吨的浮动吊台。接踵而至的是几艘供电船，造型优美而有力，也有一大堆电子设备撂在上面。然后跟过来一艘补给船，货舱明显处于满载吃水线被压得低低的。它的桅顶飞扬着一面红白相间的小旗子。哈奇注意到旗子上的徽记和前几天在内德曼皮包上看到的那个徽章如出一辙。
押尾的是一艘优雅的船只，庞大却又装备精良。“塞博拉斯”几个蓝色的字母印在侧舷上。
哈奇带着敬畏的目光注视着这艘闪闪发光的庞然大物。茶色玻璃的舷窗一尘不染，在前甲板上赫然还蹲着一门威风凛凛的捕鲸炮。起码是十五万吨级的船，他想。
如同在上演一场无声的芭蕾，所有到来的船只在向格里芬号靠拢。大船默契地拢在外围，小吨位的则自发泊在素珍妮号旁边。片刻后各条船上大小不一的缆索和锚链被抛了出来，那些船锚拽着链条欢快地坠入水中，嘡啷嘡啷的声音敲打着哈奇的耳膜。他朝右舷的供电船上看去，那边的舱口同样有不少注视的目光反投回来，也有人以微笑和点头回应他的探询。在最近的船上，哈奇注意到一张白硕的脸正带着礼貌性的好奇注视着他，这位大叔有一头铁灰色的头发，一件臃肿的橙色救生衣套在他那身一本正经的双排扣西装上，这般搭配无疑有点滑稽。挨着他站的是一个年轻人，乱蓬蓬的头发和山羊胡，大花汗衫配一条百慕大休闲短裤，完全是一副嬉皮打扮。小伙正自顾咬着手里白色包装的吃食，对哈奇的在场不屑一顾。
随着最后一声引擎的熄灭，全场陷入诡异的沉寂之中。没有人喧哗，哈奇一条船一条船看过去，发现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被围在中心的消防轮上，那块仍然空荡的甲板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
【在 e******e 的大作中提到】
: 翻得很好
: 有原文的下载么?想对照一下,amazon的kindle版买不了啊
:
: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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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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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38 一分钟过去，然后是两分钟。最后，驾驶舱的侧门开了，内德曼出现在人们面前。他悄无声息地走上甲板，最后在船头的扶栏边站定。船长用笔挺的站姿和沉静的目光问候着周遭的所有人。一缕瑰红的夕阳投射在他晒黑的脸上，那头平直的头发此刻也被渲染成了金色。非常惊艳的出场，哈奇想着。其他船只众星拱月般地围成一圈，把中心的舞台留给了内德曼，璨璨的水波衬映出他修长的倒影。
在大家保持沉默的当口，另一个矮墩而结实的身影悄然钻出了舱门。他背着手站立着，安静地隐没于船长身后。
很有那么一会儿，内德曼同样缄默不语。然后他终于开口了，语音低沉几乎和牧师布道时的音量相仿。这声音却又很轻易地穿越水面，一字一句清楚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 内德曼开口说道，“很多未知变成了已知，地球上的大多数奥秘都已被解开。人类的足迹已经延伸到北极，珠峰，乃至月球。人类的视野已经跨过小到原子，大到最深的海沟这样的尺度。那些为解开奥秘而奋斗的前人，他们要面对的挑战往往是资产流失，生命濒危乃至失去他们所珍爱的一切。高难度的奥秘意味着高昂的代价，有时候甚至必须付出最高的代价才能征服它。“
他向岛上指去。 “就在这儿，几百码远外的地方，历史遗留下来的最大谜团之一就躺在那，说它是北美现存的最大悬案也不为过。各位请看，它其貌不扬，在尘土和岩石下面的一个坑罢了。然而就是这个坑 — 深水丧井 — 它食骨吸髓，之前所有企图窥探它秘密的人要么被拒之门外要么被推下深渊。数百万计投入的美元打了水漂，许多人的生活乃至生命都赔在了里头。当前站在我们中的某些人就曾经有过切身体会，他们知道这头凶兽的牙齿有多么锋利。“
内德曼巡视着周围的人群，他的目光掠过各条聚拢来的船只与哈奇交汇，然后继续他的演说。
“过去的那些谜团 — 像秘鲁的印加古城，复活节岛上的雕像，英国的环形巨石群落，这些古迹背后的故事往往笼罩在神秘中。而你们面前的深水老井没有那些似是而非的玄虚：它的位置，它的目的，乃至它的历史都为我们所知。现在它就肆无忌惮地躺在那，等着造访者来上钩。”
“在1696年，当时的公海水面上最闻风丧胆的海盗名字叫爱德华.奥卡姆。”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那一年，满载着劫掠来的战利品的奥卡姆船队行动越来越迟顿，下一场风暴，或者与任意一条军舰的倒霉相遇都将使他们遭受没顶之灾。海盗们急于找个地方卸货藏好赃物，在这个当口与一个建筑师的偶然相遇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内德曼斜靠在扶栏上，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 “奥卡姆抓住了这个建筑师，胁迫他设计一个隐秘的藏宝之处，这个坑窖必须坚不可摧到变态，能够将最精良装备的寻宝者撕成碎片。一切都按着计划顺利进行，坑挖好了，宝藏存放妥当了。然而当海盗们准备重新上路展开下一轮谋杀和掠夺的时候，天谴降临了，红色奥卡姆暴毙。从那一天起，他的财宝就躺在深井下头沉睡，只有等到合适的时机，当发掘的人员技术都成熟的时候重见天日。“
内德曼长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尽管这笔财富价值连城，可是在我们之前的所有人全都失败了，那些前赴后继的努力徒劳无功化为泡影，在这口井里最大的回报不过是这个！“
突然间船长高高举起了他的手臂，可以看出他的手指间夹了某个东西。
落日的余晖再度击中了那枚物体，反射回来的光芒倏忽不定却又耀眼异常，给人的感觉船长的指尖仿佛亮到要燃烧起来。围观的人群跟着骚动起来继而窃窃私语。
哈奇俯在自己的船帮上，他眯着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我的天啊，他想着，那一定是百年前掘金者们从这挖出来的金币。
内德曼就这么将金币举过头顶，纹丝不动的姿态似乎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接着他再度开口，“很有些人仍然坚持老井的底下从来没有什么财宝，对于那些持怀疑论的悲观者们，我就一句话： 往这边看，瞧好了。”
西沉的日头快要没入海面了，水面上的船影在最后的光亮中也变得影影绰绰模糊起来。船长转身走向格里芬号的驾驶舱前窗，手里多了一把小锤子。他手起锤落，一次利落的挥动之后金币被钉在了驾驶舱上方的遮阳板上。他转过头来继续向着人群，身后的西班牙金币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直到今天，” 他说道：”奥卡姆宝藏的其余部分仍躺在老井底下睡大觉，不受日晒雨淋的侵袭，远离尘世的打扰。足足三百年了，伙计们！但是明天，从明天开始这三百年的沉睡将宣告终结。因为曾经失落的线索被我们找回，等这个夏天过去，奥卡姆宝藏必将重现人世。“
他环视着周围船上的人。 “有很多工作要做，首先我们必须收拾前人的残局以在岛上得到一个安全的工作环境。接着我们必须标定原始井道的位置，找出并封上那些暗通海底的秘密隧道。最后我们得抽干现有坑道里的水，开出一条通往密室财宝的安全通道。伙计们，面临的挑战是巨大的，但我们此行的装备与技术足以应付这样的挑战。我们面对的也许是十七世纪时期最为巧妙狡诈的机关陷阱，但是深水丧井无法与二十世纪的科技武装匹敌。靠着今天到场所有各位的智慧和努力，这次发掘行动如若成功，我们将 — “ 船长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吐完最后几个字：”我们将 — 名，垂，青，史。“
喝彩和欢呼声随之从人群中发出，然而内德曼不为所动，他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今天，马林.哈奇博士也在现场。没有他的慷慨允诺，我们这次行动便无从展开。并且我要强调的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追逐金钱 — 我们为揭开历史的真相而来；我们为填补知识的空白而来。我们来到这里，将告慰那些先行的英魂，我们将确保这些勇者之前所付出的生命和牺牲没有白费。“
他垂下头来缅怀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稀落的掌声开始响起，在海面上荡开的声响如同微弱的细流。可是在下一刻，在一瞬之间人群中不约而同爆发出更大的欢呼，所有人挥舞着双手，各种帽子抛到了空中。欢乐，兴奋和渴望的呐喊声围绕着格里芬号。哈奇意识到自己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甚至还有一滴眼泪挂上了他的脸颊。他有种荒谬的感觉：此时此刻约翰尼正伏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以少年独有的方式盼望着安息的那一刻最终到来。 |
w********h
发帖数: 1041 | 39 内曼德是个有其他目的 骗子吧，那金币肯定不是坑里出来的 |
p****s
发帖数: 32405 | 40 这个倒不像。因为作为专业人士，他从序章里那个掘金公司那搞到枚样品也不算太难的事。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内曼德是个有其他目的 骗子吧，那金币肯定不是坑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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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41 一天之后，哈奇站在素珍妮号的船顶上四处眺望，在他周围各项准备工作正有条不紊地陆续展开。身边的各路人马都在精神抖擞地忙活着，看上去几乎就剩他一个闲人还在无所事事。哈奇身边现在摆着两个通讯显示器，一个是封闭的全频扫描仪，覆盖了岛上所有探险工程队的对讲机频道。另一个则留给了医疗通信的指定波段 --- 现在这个专用频道十分安静，只有偶尔的啁啾杂音传来。今天的大海波澜不惊，细细的微风拂过，就连往日笼罩在岛上的雾气也变得轻薄了许多，常年萦绕的水雾此时看去仿佛只似一层浅浅的亚麻纱环岛漂浮着。这真是个完美的开工日子，各式各样的大小装备设施正源源不断地往岛上运去，而内德曼船长无疑是这出忙碌交响曲背后的总指挥。
哈奇的船没挪窝，还泊在昨晚抛锚的地方 --- 雾岛外围的那圈珊瑚礁边。可是素珍妮号周遭的环境在一夜之间已面目全非。昨儿日落之后不久，行动的大幕趁着夜色已正式拉开，今晨拂晓之后所有的准备工作更进一步加快了脚步。哈奇最先看到的那条巨大的驳轮现在已开到岛东两节之外的水域下锚了，内德曼的潜水队用粗大的螺栓直接把船的锚链钉在了海床上。而在他的注视下，那台百来吨的浮动吊台也被拖到了岛西的岸边，长长的液压机架现在挂在那儿看着上去如同蝎子的尾巴，仿佛要把沉睡在地底两百多年的宝藏一举勾出来一样。在吊台的阴影里趴着的是格里芬号，内德曼的旗舰。哈奇甚至可以想象此时此刻，船长那瘦削修长的身影应该正倚在指挥室的舱门边，下头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塞博拉斯号，那艘造型优雅的大型研究船仍停在环岛的水雾圈之外，远离了近岛的喧哗。它安之若素的样子似乎不屑于和其他船只人员纷扰的行动掺和在一起。另外两艘汽艇，分别叫纳亚德和虎鲸号的，今天清晨刚把大批人员送上岛，现在它们又在近岛的水域中忙开了。从纳亚德号的动作来看，哈奇可以猜出它在扫描勘探附近的海底。而虎鲸号测绘的目标则是雾岛本身，用的设备都是哈奇叫不上来名字的。
哈奇继续观察着身边的动静，直到目光最后落回到岛上。即便是现在，每次注视雾岛之时他仍然有种眩晕之感。这种病态的感觉也许永远不会消褪，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抛下曾经压在心头的重负。自打同意塔拉萨公司上岛以来，每天早晨醒来他都感觉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前天晚上他甚至都开始盘算该如何分配自己那份近十亿美元的分红了。一个方案在憧憬中逐渐形成：他要建立一个以他哥哥命名的慈善基金会，然后把收益的每一分钱都投进去。
一道白色的闪光从岛上亮起，在雾气中转瞬即逝。他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在岛上的某处，他知道，探险小队已经展开行动。他们会勘查老的坑道，划分出安全路径以供人行走，将那些伏在层层灌木后头上年头的废弃物标注出来以便随后清理搬走。
"Tall nettles," Hatch quoted to himself,
Cover up, as they have done These many springs, the rusty harrow, the plough Long worn out, and the roller made of stone.
“高高的荨麻，” 哈奇想起了爱德华·托马斯的诗句，
“生长在春天里，盖住了生锈的耙，破损的犁，老旧的石磨。”
据他所知，其他勘探小队正在纵横交错的坑道间采样，提出的岩芯样本将被送到塞博拉斯号上的实验室，碳-14标定的结果将有助于判断哪条才是老井的原始坑道。他拿起望远镜贴着地形开始一点点端详着岛上的动静，目光最终锁定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一队人马上。他们排着稀疏的队形，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在嵩草樱灌木中穿行不时有斧头和镰钩举起在前头开路，偶尔还有人停下来拍照或匆匆记录着什么。一个人端着一根长镰状的金属探测器不停扫来扫去，另一个家伙则拿着一根狭长的哈奇叫不上名的仪器在地表指指戳戳。整个小队的前方还有一只德国牧羊犬，此时它正在努力嗅着地面。那狗一定是经过特训专门查找烈性炸药的，哈奇心想。
今天上岛的总人数据说超过五十。 塔拉萨的员工待遇相当丰厚：内德曼跟他提过，不算那些以宝藏分红代替固定薪金的核心成员，一个加入本次行动的普通工人干完这一票也能拿到两万五千美元 --- 这很不错了，考虑到大部分活计在两周内就能搞定，等到各种设施安装到位调试完毕，岛上的局势也就安稳了。
哈奇继续四处张望着。在岛屿的北端 --- 唯一可以自由行走无须担忧的安全区域，一座船坞和浮动码头已经架了起来。停在旁边的拖船已经卸下了成吨的设备: 发电机，乙炔罐，压缩机，电气开关。。。这些新到的东西和早些时候运上岛的角钢，波纹锡材，木料，复合板等等堆在了一块。在码头区一条临时道路已经被开辟出来，一辆四轮驱动的越野小吉普后头挂着一个拖车，上面满当当的载着各种装备正在开走。周围有一组技术人员正在布线，他们在架设一个覆盖全岛的电话网。而另一组人马正在搭建活动棚屋，其中有一座将作为哈奇的新医疗办公室在明早投入使用。不得不说，塔拉萨公司的各项工作真是进展神速。
不过，哈奇仍旧没有着忙上岛的意思。明天还是太仓促了些，他想。
哐当，那边又有一个沉重的大家伙被卸在了码头，响亮的声音沿着水面迅速传开。哈奇的思绪飘向了别处，即便没有巴德·罗维尔的添油加醋，他的突然回归，再加上雾岛这大张旗鼓的动静，斯托黑文全镇眼下一定被搅得天翻地覆了。两天前他没有把这次行动跟巴德全盘交底，他觉得有那么一点内疚。不过这当口杂货店老板也应该知道了。哈奇想着镇上的人会怎么说，也许有些乡亲会怀疑他的动机。随他们去嚼舌头吧，没什么好羞愧的。即便祖父的破产在法律上已经解除了他们家的偿还责任，他的父亲仍然设法还清了所有当地的债务 --- 在多年的奔波和痛苦之后，没有比他更出色的人了。愈是如此，命运便越发显得无情。一个像父亲一般响当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落得那样的悲惨结局。。。哈奇转过头去，不再往下回想。
他看了下表。十一点整：缅因的标准午饭时间。猫腰钻到下层的舱室在随船的小冰箱里翻找了一阵之后，他带着个龙虾卷和一瓶姜汁回到甲板上。爬到船长室的椅子上坐定，再把脚支在罗盘柜上，哈奇开始啃他的龙虾卷。海上的空气真有趣，他心想，没一会就让人觉得饿了。这个课题也许值得为“美国医学协会杂志”写篇文章。至少布鲁斯，他的实验室助理会乐于研究咸腥空气与食欲相关的话题，或者任何空气，只要能和食欲能搭上边。。。
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一只海鸥落了下来好奇地盯着他。哈奇知道捕龙虾的最讨厌海鸥了--- 他们管海鸥叫长翅膀的码头耗子。可他对这种打着响鸣到处衔垃圾吃的鸟类恨不起来。他把一块虾肉抛向了空中，看着这小家伙猛地窜过去叼住了肉然后飞开，后头还有另外两只同类追逐着它。很快，所有三只海鸥又兜回来了，停在船尾栏杆上用饥渴的黑眼睛盯着他看。下不为例，哈奇想着，耐心地戳起另一块虾肉然后丢下中间的那只鸟。
突然所有的三只海鸥腾空而起，拼命扇着翅膀往上飞走。哈奇的目光从放松转为惊讶，他发觉海鸥没有去追逐虾肉，相反它们正在用吃奶的劲逃离他的船，朝着大陆的方向飞去。远去的鸥鸟留下一串凄啼，随后那块抛出的虾肉落回到甲板上，啪嗒一声。
他凝视着远去的海鸥，皱着眉头，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哈奇想着是不是锚链松脱了让素珍妮号开始乱漂，但是下一刻他发现缆绳分明绷得很紧。除了岛上那层薄薄的雾气面纱之外，天空仍旧是晴朗的，也没有闪电的迹象。他快速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出任何不寻常的可疑痕迹。是有人在布置爆破？不应该啊，那个还为时尚早。 。 。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不远处的一片水域。那儿，在靠近珊瑚礁内侧约百码的地方，在直径大约为十米的区域内，本该非常平静的海面现在像开了锅，大量的气泡咕嘟嘟地往上涌，一串接着一串。水面开始晃荡，沿着逆时针方向搅动：一开始很慢，但是越转越快，中心迅速塌陷下去成漏斗形。一个漩涡，哈奇心想，这是在搞什么鬼花样？
安静了一上午的对讲机忽然爆出了声响，哈奇循声跑到了前栏。此时频段上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呼喊：首先是一个，然后有更多七嘴八舌的声音加入。 “... 有人受伤了！” 在嘈杂中一个声音高喊道。 “...绳子！快把绳子丢给他！” 另一个声音叫着。“注意，那些横梁快倒了！” 接下来又有人大呼。
哈奇的专用医疗频道这一刻也响了起来， “哈奇，你在吗？” 内德曼的声音清楚地传出，“我们有人在岛上被困。”
“收到”，哈奇答道，开始发动他的柴油引擎。 “我的船正向码头靠拢中。” 一缕轻风吹过，借着岛上雾气散开的当口他瞅见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正在那边的中心地段抓狂地四处乱窜。
“别管码头了，” 内德曼插话进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迫。 “没时间了，五分钟内急救不到，他就要玩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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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42 哈奇颓然看了下四周，随后关闭了船引擎。他抓起自己的医疗包往系在船尾的小艇跑去。在使劲扯开缆绳之后，他把医疗包先扔上了艇，然后纵身一跃。小艇因为突然的吃重摇晃不已，哈奇顾不了那么多，半跪着一条腿搭在后座上，他伸手便去拉汽艇的启动绳。发动机陡然愤怒地嗡鸣起来，哈奇把住油门驾着小船对着环岛的珊瑚圈冲了过去。他模糊还有点印象，岛屿南端附近的某处，在犬牙交错的礁石之间应该有两处狭窄的间隙，现在他只希望该死的记忆没有糊弄他。
已经接近海岛的岸线了，哈奇瞅了眼船舷下方，海水正在由深海的灰色迅速转为近陆的绿色。如果下面有隆起的礁石，他想着，仔细观察水面应该能避开它们。但是他看了下表，已经没时间考虑安全驾驶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把油门拧到底。小汽艇在他手中更加狂野地向前扑去，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浅，绿色的暗礁纷纷从水里露出了头。哈奇紧握住油门，准备承受随时到来的撞击。
然而片刻之后，小艇竟稀里糊涂冲过了那片珊瑚礁，海水重新变深起来。他把船头对准了两座鲸鱼背之间的一片小鹅卵石滩，手里的油门仍然卡在最大。疯狂冲刺的小艇快要直接冲上岸了，在行将搁浅的最后时刻他才熄灭了引擎把船打横，同时收起了船尾的螺旋桨让其脱离水面。小艇以一个侧滑的姿势触岸，哈奇的手心随之传来阵阵冲击，那是船身蹭过砂砾和乱石带来的振颤。
没等船停稳哈奇已抓起他的医疗包跳上了沙滩。正前方隐约能听到呼喊声。爬上小石坡之后他停了下来，大片未经砍伐的锯齿草和木犀横在他面前。繁茂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他知道草木掩映之下其实暗藏杀机陷阱重重。塔拉萨公司尚未涉足岛屿的南端，现在贸然进入这片还没摸清情况的未知区域无异于自杀 — 即使脑子里有这么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哈奇的腿已经自顾往前迈开。他跌跌撞撞地从灌木丛中穿过，沿途尽可能小心地规避着地上的浮坑，不让自己被那些横七竖八的腐朽暗梁给绊倒。
跑了不到一分钟，一群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映入了眼帘。人群乱糟糟挤作一团围成了一个圈，哈奇挤过去一看，中间一个漆黑的洞口正张着狰狞的大嘴，走近了可以闻到一股海水和泥巴掺杂的土腥味正从暗不见底的下头飘上来。洞口附近摆着一座绞车，上头挂着几条绳索。“我是斯崔特！” 靠得最近的人喊道，“工队的头。” 哈奇认出来他就是昨晚站在内德曼演说身后的家伙，抿得紧紧的嘴唇，酷似海军陆战队的发型衬着一张风霜刻就的脸。
两个工作人员过来一言不发地往哈奇身上扣救生绳。哈奇探头朝洞里望去，黑漆漆地根本看不到底，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胃部开始不由自主地收缩。可以看到黄色的光束从下边透上来，应该是先前扔下去的手电筒。借着那点光哈奇终于看清了恐怖的一幕：在某根粗大的横梁下头还伏着一个人影。在淅淅沥沥的渗水声中，哈奇能分辨出下头有人正在痛苦地哀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奇吼道，从包里扯出一个急救箱。
“勘探队的人失足掉下去了，“ 斯崔特答道。 “他叫肯·菲尔德，我们在第一时间就把救生索放了下去，但是拉拽中绳子肯定缠到了底下的一根撑梁，然后便引发了某种塌方。现在他的腿被卡在了那些撑架中。可水位上升得很快，我们顶多还有三分钟行动。“
“给他先丢一个水肺和氧气瓶！” 哈奇大喊着，同时示意绞车操作员把他往下面吊。
“时间不够了！” 斯崔特焦急地接话， “潜水队还在岛外活动。”
“您带队可真有一套。”
“他已经扣着救生索了，”斯崔特沉默了片刻后搭腔， “如果能把他从卡住的位置弄松动，我们应该能把他拽上来。”
把他弄松？哈奇还没来得及琢磨人已经荡在半空了。起初的一小段时间里笔直跌落的感觉有如自由落体，然后救生索狠狠地把他勒住止住了下坠。跟着一块下来帮忙救援的还有其他两名同伴。他们先是悬吊在空中晃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支撑点。井下流水的轰鸣声简直大得吓人，稳住身形之后哈奇探头往下看去。
那个倒霉的家伙正仰面躺着，一根粗大的横梁倾覆在他身上。从上头看，横梁压的位置从左脚踝一直对角延展到右膝，人被压在下面根本无法动弹。在哈奇的注视中他张开嘴再度痛苦哀嚎。一个救援队员开始在伤者周围乱刨好把碎石和泥巴清开，另一个同伴则瞄准了木梁挥起重斧企图劈开它。碎木屑飞得到处都是，让整个井下充斥着朽木的味道。但是让人更加不安的是脚下的水位，此刻海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来。
哈奇看了一下水位上涨的速度迅速心算了一下，他立马知晓当前的救援行动是徒劳的。来不及了，他们不可能在洪水没顶之前把木梁及时劈开。从现在开始算大概最多还有两分钟 — 这甚至比斯崔特先前估计的还要仓促。哈奇脑子飞转着把所有可能的方案滤了一遍，然后马上意识到在当前的情形下他别无选择 — 没有给伤员止痛的时间，没有麻醉操作的时间，事实上，没有任何医疗急救的时间了。他在急救包里拼命翻找着：寥寥几把只能用来修倒刺的解剖刀，随身带的就这么点家什。索性横下心来把包扔在一旁，他开始动手剥自己的上衣。
“确保他身上的安全绳扣好了！”他对第一个救援队员喊道， “拿着我的急救包，你先上去！”
他转过身吩咐另一个同伴，“准备好了，我们要把他拉起来。” 脱下来的衬衣给撕成了两半，其中一边的袖子被他打成结在伤员的左腿膝下约十公分处缠紧，而另一只袖管则被绑在了伤员的右大腿上。哈奇使足了力气，尽他最大的劲道扎紧了这两条临时绷带。
“把斧子给我！”他吼道， “看好了，准备往上拉！”
同伴无声地把那柄重斧交到了他手上。哈奇在伤员上方比划了一下位置，屈膝准备发力。
斧子在他手中越扬越高，已经举过了头顶。
被困住的倒霉蛋霎时明白了哈奇的意图，“不要！” 眼睛因为恐惧睁得老大，“求你了，不要 — ” 他的哀求直接被哈奇全力劈下的斧头打断。这一下落在左腿的胫骨上，有那么一瞬哈奇的感觉就像在砍一棵小树。运斧的力道起先凝滞了一下，在人体组织屈服于金属的暴力之后马上又变得轻快起来。
伤员已经痛到吐不出一个字，但他的眼睛仍然圆睁着，脖子上青筋贲张突突地脉动着。现在他的左腿上开了一条丑陋的大口子，惨白的骨渣混着模糊的血肉就这么袒露在井底的微光中。不断上涨的水位已经逐渐漫过伤口，哈奇和同伴的脚下已是血水一片。没有丝毫迟疑手中的斧子再度扬起，这次他终于把整条左腿砍了下来。那根肇事的横梁现在泡在不知是血还是水更多一些的混沌液体中，木头的表面已被染沁上一层殷红。那可怜的人脑袋后仰抽搐着，至痛而无声的尖叫让他整个下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他嘴里的槽牙因此完全暴露出来在手电的照耀下闪着诡异的色泽。
哈奇往后退开，迫使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他努力舒缓着自己的手腕和前臂，以便在下一次举斧换到瞄准伤员的右大腿时不再发抖。接下来这一步将更可怕，情况将变得越来越糟，简直要糟糕得多。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时间浪费在瞻前顾后上，不停上涌的海水已经在齐膝高的位置冒泡了。
这一回，再度挥出的第一下和伐木的感觉相差甚远，从斧柄传来的手感要柔软得多带有另一种粘稠的韧性。伤员歪向一侧，直接昏死了过去。没有停歇接着挥出的第二下却失去了准星，令人作呕地砍在膝盖附近的关节上。此时咕嘟冒泡的海水已经快淹到伤员的大腿周围眼见着直奔腰间而去。下一记不容有失，哈奇比划了下斧锋必须落准的位置，在片刻犹豫之后他尽全身力气送出了一记猛挥。斧子破开水面落了下去，他能感觉得到这一斧最终砍实了地方，作为目标的大腿骨已被横生斩断分离开来。
“把他拉起来！”哈奇大喊着。上头的救援人员应声扯了两下，绳索随即绷紧了。伤员的肩膀被拖起来整个人给拽成了坐姿，可是他的双腿仍旧无法松脱出来，那根粗木还是死死地压在腰下。绷紧的救生索无奈只好放缓，可怜的家伙颓然后倾再度倒在地上，污水又漫了上来，高度已经上升到他的口鼻之间。
“把你的镰钩丢给我！” 哈奇冲上头吼道。一把粗柄大弯刀似的家伙扔了下来，伸手接住之后他深吸了口气接着一个猛子扎下去。在无比昏暗的水下他困难地摸索着，在摸到右大腿的目标位置之后他迅速出手，最后一点连着的腿筋和肌肉组织终于被挑断了。 |
p****s
发帖数: 32405 | 43 “再拉一把！” 等到浮出水面喊这一嗓子时他差点把自己呛到。绳索再度绷紧，已然失去意识的伤员这一回终于毫无阻碍地吊了起来。随着他的身躯被拖离水面，沾着泥浆的断腿依然血如泉涌。没过多久哈奇和另一个陪伴在井下的救援队员也依次被拉了上去。几秒钟之后他们便从这个又黑又潮的井洞中脱离回到了地面。伤员就搁在洞口旁乱蓬蓬的草洼中，哈奇蹲下来迅速开始把脉：呼吸已经停止，但心跳还在，快速而微弱。
临时的止血手段似乎效果不大，鲜血仍源源不断地从那双触目惊心的断腿中涌出。
ABC — 哈奇开始执行他的急救流程：Airway, Breathing, Circulation.(气道，呼吸，流通)
他先把伤员的嘴扳开，将手指伸进去把里头的淤泥和呕吐物揩掉，然后把他翻成侧身蜷曲成胎卧姿态。那可怜的家伙终于往外吐了两口水并干喘了一下，哈奇心下稍安，后续的复苏疗法随即展开：一组嘴对嘴的人工呼吸，十次；停顿然后扎紧左腿的止血带；接着一组十次的人工呼吸，停顿转而扎紧右腿；再来十次人工呼吸，然后是脉搏检查。
“我的急救包！” 他对身旁围观不知所措的众人叫骂道，“给我拿个注射器！”
其中一人捡起包，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
“统统倒在地上！老天爷，快点！”
那人无声照做了，哈奇从散落的器具中找出针管和药瓶推了一毫升肾上腺素进去，然后迅速将针头扎进伤员的肩膀，随后继续做他的人工呼吸。在数到5次的时候，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咳了出来，他恢复了散乱而微弱的呼吸。
斯崔特走上前来，手里握着一个手机。 “已经叫了救护直升机，” 他说， “他们会在斯陀黑文镇的码头等我们。”
“见鬼去吧，” 哈奇嗤之以鼻。
斯崔特皱了皱眉头。 “那可是急救直升机。。。”
“还得从波特兰过来，普通医院开直升机的那帮家伙里没有哪个有本事在定点盘旋的同时降下一个篮筐。“
“不是先要把他送回到陆地上去吗？”
哈奇瞪着他， “ 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人根本熬不到那一刻？赶紧呼叫海岸警卫队吧，拜托！”
斯崔特从手机里找出号码，拨通后无言递给了哈奇。
哈奇请求同救护主管直接通话，接通之后他开始迅速通报事故的情况：“伤者双截肢，一边在膝上，一边膝下，” 他交待道， “大量失血，强痛刺激，脉搏稳定在五十五，肺部有进水，仍处于昏迷中。把你那儿最优秀的直升机飞行员派来，注意，这边没有着陆点所以需要悬吊一个救生筐。记得带上一袋生理盐水，如果有阴性O型血最好也带过来。最重要的是，现在就动身往这边赶吧，没法就地急救了，伤员需要迅速转移。“ 他捂住电话转向斯崔特， “接下来一小时内有可能在下头找到那两条腿吗？”
“这个难说，” 斯崔特淡淡答道， “因为涌出来的水，现在井下环境非常不稳定，可能还得派个潜水员下去查看一下。。。”
哈奇摇了摇头，回到手机边：“你们将载着伤员直飞东缅医疗中心。通知那的急救队，马上准备好一间手术室。如果我们能找到断肢的话，到时候还需要一个显微血管外科大夫待命。“
随后他把手机合上交还给斯崔特。“在不冒生命危险的前提下，如果还能找到那双腿，那就赶紧行动吧。”
他把注意力转回到伤员上，他的脉搏依然很弱，但至少已趋于稳定。更为重要的是，伤员的知觉已有所恢复，此刻正在翻来覆去有气无力地呻吟中。这让哈奇又心安了不少，如果老是昏迷不醒的话对他的伤情判断会麻烦得多。哈奇从医疗包里翻出五毫克吗啡，这个剂量足以镇痛使其好过一点但又不至于进一步降低伤者的心律。
注射完之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伤员的断腿上。不规整的伤口切面以及破碎的骨端断层简直让他不忍卒观。伐木的钝斧干出来的活计显然比不上精细利落的手术锯。他可以看到那些仍在流血的部位，右腿的股动脉处尤为明显。丢开医疗包里那些无用的东西，他捡起一根针和若干手术线开始对那些敞着的动静脉实施缝合。
“哈奇医生？” 斯崔特在一边询问道。
“干嘛？” 哈奇头也不抬地趴在伤员的残肢旁，正聚精会神地用镊子夹出一条中等大小的静脉来，那根血管已经破裂处于萎缩状态。
“如果你有点空的话，船长想和你讲两句。”
哈奇点了点头，结扎好那条静脉，检查了止血带的情况，又把创口清洗处理了一下。把这一切干完之后他拿起了对讲机：“是我？”
“他怎么样了？” 内德曼的声音传来。
“应该能保住命，” 哈奇回答道，“如果直升机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
“谢天谢地，他的腿呢？”
“即使把它们捞上来，我觉得续接的可能也不大。最好和你的工头重新制定下你们的安全作业守则，这是一场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意外。”
“了解。” 内德曼答道。
哈奇把对讲机关上朝东北望去，离这最近的海岸警卫队驻地就在这个方向上。三分钟内，或许四分钟，他们的身影就该出现在天际。他转过身来吩咐斯崔特： “最好赶紧去把救援信号的烟火点着，然后叫人清理出一块安全地带来，省得待会手忙脚乱中再捅出别的什么意外。还有，等直升机到我们头顶的时候，我们需要四个人把他抬起来放到担架上，记住，就四个，多了少了都不成。“
“明白，” 斯崔特答道，抿紧了他的嘴唇。
哈奇注意到此人的脸色晦暗之至，前额仍处于青筋暴起的不正常状态。工头大人赶上了难熬的一天，他暗想，以后再找机会弥补和他的关系吧。此外，哈奇感觉得到，恐怕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接受失去双腿的事实从而选择苟且一生，换成斯崔特这号的估计宁愿当场了断来个痛快。他继续朝地平线张望，天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正在迅速接近中，不一会重型旋翼那特有的沉闷轰鸣已响彻全岛。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先是突突地从头顶掠过接着很快拐了回来悬停在他们上空。扑扑作响的桨叶激起的气流把地面刮得尘土飞扬，扬起的锯齿草末四处乱舞几乎吹迷了哈奇的双眼。没过多久上头的货舱门滑开了，一张救援担架垂了下来。伤员被抬上担架争分夺秒地绑好，随后吊索开始回收带着他往上升去。哈奇朝上面打着手势示意担架再放下来一回把他也捎上。等到他安全跨进机舱，一旁的救护员马上关上了舱门并朝前头的飞行员竖起了大拇指。直升机随即右倾来了个急转弯，机身重新稳住之后便朝西南方向的大陆直飞而去。
哈奇看看周围，生理盐水袋已经挂上了，旁边还有一个氧气瓶和面罩。除此之外，抗生素，绷带，止血带，杀菌剂，一应俱全。
“我们找不着任何阴性O型血，医生。“ 救护员说道。
“没事，” 哈奇回答说，“你已经干得很棒了。现在赶紧把静脉点滴给他挂上，我们不能再让他失血了。“ 说话间他注意到救护员正在以诧异的目光偷偷打量着他，这让哈奇意识到自己此刻仍是赤膊造型，泥浆和干涸的血迹糊满了一身都来不及擦。这幅狼狈模样大概很难和一个正经的缅因州大夫挂上钩。
呻吟声从担架上传来，颠簸又开始了。
一个小时之后，哈奇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手术室里发呆，优碘酮磺和血浆的混合气味在寂静中弥散。肯·菲尔德，这名重伤员已转危为安，目前正由班戈最好的外科医生照顾着。他的双腿已无法接回，但那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哈奇的工作由此告一段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试图将这一天积攒下来的霉运毒素随之一并排出。再来一遍，吸气，吐出。。。最终他无力地靠在手术台边，攥起双拳撑在发疼的太阳穴上。这一切本来都可以避免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隐隐回响。假如。。。假如他不是无所事事地坐在素珍妮号上发呆，假如没有懒洋洋地拿午饭去逗海鸥玩，这不幸的一切本来都不该发生，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意外发生之时他本应该呆在岛上随时待命；在医疗营地没有建成相关设施没有到位之前，他本应该出面阻止勘探队继续开展行动。这是生命中第二回在毫无戒备的状态下中招，第二回再度低估了雾岛的险恶。下不为例，他狠狠地对自己说：下不为例。
当思绪趋于平静之际，另一个想法又占据了他的脑海。自打哥哥发生不测之后，今儿是他头一遭重登雾岛。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无暇去思考。而现在，当落单的他独坐在昏暗的手术室里，哈奇必须调动起最大限度的自控让自己冷静下来，唯有如此他才不会被那些熟谙的恐惧思潮包围吞没。 |
b**********y
发帖数: 7371 | |
p**********6
发帖数: 3408 | 45 这小说好看不好看要看人，我是相当喜欢。我从这本书发现了Child和Preston，硬啃了
他们很多的书，尤其是Pendergast系列。最喜欢的是The Cabinet of Curiosities。 |
p****s
发帖数: 32405 | 46 那我翻的有没有打折扣嘛。。。
【在 p**********6 的大作中提到】
: 这小说好看不好看要看人，我是相当喜欢。我从这本书发现了Child和Preston，硬啃了
: 他们很多的书，尤其是Pendergast系列。最喜欢的是The Cabinet of Curios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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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6
发帖数: 3408 | 47 看过很多年了，只记得主要情节和结局，大部分的细节都不记得了，所以没办法评论。
只是我觉得如果这样一个大坑你最后没填上，岂不是会给很多人恨得牙痒痒？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那我翻的有没有打折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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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48 没关系，顶楼里我特意写了discaimer，拉不了仇恨
【在 p**********6 的大作中提到】
: 看过很多年了，只记得主要情节和结局，大部分的细节都不记得了，所以没办法评论。
: 只是我觉得如果这样一个大坑你最后没填上，岂不是会给很多人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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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
发帖数: 1041 | 49 你这说话的功夫还不回去干活。再不贴的话俺就去看原文了，手机里已经放了一阵一直
忍着没看哈。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没关系，顶楼里我特意写了discaimer，拉不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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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j
发帖数: 546 | 50 翻译的挺好的 坐等连载
很多曲里拐弯的修辞风格上还是有英文的影子
不过无伤大雅，这就是原汁原味
不考虑联系书商？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没关系，顶楼里我特意写了discaimer，拉不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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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发帖数: 7371 | 51 表翘尾巴。要勤勤恳恳
彭德怀还招妒恨呢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没关系，顶楼里我特意写了discaimer，拉不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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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52 作为斯陀黑文的持牌地产经纪，多丽丝·鲍迪奇的名字在小镇上路人皆知。此刻这位富态的大妈正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大洋路5号踱来。门廊的老木板踩在她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似乎不堪这位大妈的重负。多丽丝弯下腰专心摆弄着前门的锁匙，腕上的银手镯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叮铃叮铃地响，那节奏和声响让哈奇想起圣诞老人的银铃。和门锁短暂地纠结了一番之后多丽丝终于扭开了门把，她如释重负地推开大门，回头招呼哈奇进去。
哈奇等着，看着穿夏威夷大花裙的大妈像只花蝴蝶似的飘进了门，这才随着她走进了阴凉黑谧的老屋。
甫一进门，那熟悉的旧松木，樟脑丸还有壁炉烟混合在一起的老家气息一下击中了他。整整二十五年没闻过这种味道了，事实上二十五年里他浪迹天涯四处逃避的正是这种味道，它代表着童年的印记，能够轻易击穿他的心防。
“怎么样？” 多丽丝的亮嗓门从身后响起，前门被她随手带上。“老房子还是这般漂亮，对不对？平常我老是跟人说啊，这样的屋子长期空着是多么遗憾的浪费啊!” 地产大妈扭动着身躯，像一股粉红的旋风转到了房子中央，“你感觉如何？”
“还行，” 哈奇小心翼翼地往前踏了一步。刚刚走过的前院和他的记忆完全重合，当年妈妈不堪重负带着他逃离这里远赴波士顿的时候家里就是这个模样：编织地毯上的棉布安乐椅和老式的帆布沙发。赫克曼立式钢琴和圆墩的琴座，壁炉台上还留着他和哥哥粘上去的利安德级巡洋舰贴纸。。。
“下头的泵已经启动了，“ 多丽丝继续自顾絮叨着，“窗户也喊人来洗刷过了，电力，天然气什么的都开通啦。” 大妈长长的红指甲在空气中四处指点着, 意气风发。
“看上去很棒，” 哈奇怅惘地应道。他挪到旧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游移着。他想起了那些冬日的下午，还是小男孩的他就坐在这儿在巴赫二声部创意曲的练习中挣扎困惑着，时光倥偬而过。壁炉旁边的书架上搁着一副飞行棋，紧挨着还有一盘强手棋，上面的盖子很早以前就弄丢了，曾经有过无数次激烈厮杀的棋盘早已磨损，代表筹码的黄色，粉红，还有绿色的塑料片片散落于其上。架子上还堆着几副脏不啦叽的扑克，用橡皮箍捆在一块。哈奇的目光在这些家什上游走，约翰尼和他打牌的画面又浮动在脑海间，那些童年的记忆像一根根刺再度扎向心头。曾几何时他们在房间里追逐嬉戏，拿火柴棍作赌注，到底是顺子还是三带俩的牌面大，这样的话题他们可以争论一下午。所有的一切仍在这里，每一幕儿时的画面盘桓于此。老屋仿佛把时光凝固，就像一座贮满记忆的博物馆。
当年仓皇离开之时他们只带了几件随身的衣物，原本只打算出去散心一个月，随后一个月变成了一个季度，然后又拉长到了一年。老屋的印记逐渐褪色，关于它的一切没过多久便远去直至从哈奇的新生活中隐退，只是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里他仍为它保留着一席之地。除此之外，即便在波士顿他们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妈妈也从没提过要把这座房子卖掉，一直到她去世亦是如此。哈奇遵从了母亲的习惯，尽管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这坚持背后的原因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踱进客厅，站在弧形的落地窗前。窗外早晨的太阳正照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雾岛仍处于视野所见的地平线以外，在消停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之后这头怪兽又开始出笼伤人了。在昨天的意外发生之后，内德曼宣布全员停工一天以休整反思。哈奇的目光从海面上收回，落在自家前院的草坪上。绿色的草甸从房子这边蔓延开去，直到海边。
没必要再自我加压，他暗暗提醒着自己，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歇脚，没必要再回到故居来给自己添堵。但是他更不想在斯陀黑文城里逗留，今天早上从镇子里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不少塔拉萨的雇员三三两两地在镇子上打转，那间新开的旅舍这会正热闹得人头汹涌。他叹了口气，这一切迟早要独自面对，离家的孩子回到老屋，这是他无法回避的选择。
尘埃的微粒在晨曦中漂浮乱舞。当他站在窗口前，哈奇可以感觉到被老屋凝固的时光在一点点化开。他还记得自己曾在前院的那块草坪上和约翰尼一起露营，他们仰卧在各自的睡袋中，就着芳草的露水一块数着头顶的星辰。
“去年你收到过我的信了吗？” 多丽丝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 “只怕我是寄丢喽。”
哈奇转身从窗户前离开，试图搞明白身旁的大妈在说些什么，但很快发觉那是徒劳，于是他摇摇头继续沉浸于昔日的回忆中。目光所及之处的角落，他想着以前这里应该扔着一个妈妈还没完成的针织椅套，是柔和的那种淡色。旁边本应还有一个父亲的书架，上面堆满着理查德·亨利·达纳，梅尔维尔，斯洛克姆，康拉德，以及桑德堡的林肯传。再后面应该还有两排书橱，上头码着妈妈最爱读的英文神秘小说，最后下头应该还摞着一堆乱丢在那的《生活》和《国家地理杂志》。他信步朝饭厅走去，经纪大妈拖着沙沙的脚步尾随其后。
“哈奇博士，你知道年年为维护这样的老房子我们可费了老鼻子劲了，耗费在这上头的金钱和精力啊。。。我总是跟人说啊，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实在是太浪费了。。。” 多丽丝堆满笑容的富态脸庞再度打断了他的思绪。
哈奇缓缓地在房间内游走，他的手拂过折叠桌的边缘，目光在墙上奥杜邦(注1)的彩绘间游移。来到厨房，他发现那台有着厚厚镀铬边角的老冰箱仍伫立在那，冰箱门上面还贴着一张早已褪色的卷曲字条：“嘿，妈妈，给点草莓好吗？” --- 竟然是他自己童年时代的亲笔字迹。
他徘徊于饭厅一隅，老旧带着划痕的饭桌和长椅勾起了更多的回忆 --- 和哥哥争抢食物的打闹，泼翻的牛奶，还有在他们吵闹间正襟危坐的父亲，永远用他那不疾不徐的音调讲述着大海里的趣闻，说到入迷之处往往大家的饭菜都跟着凉了。再往后，只剩他和妈妈坐在餐桌边，他还记得妈妈那因为悲伤而低垂的头，早上的阳光照进来，落在那些过早花白的发丝上，眼泪直接滴落在她面前的茶杯中，至恸而无声。
“不管怎么说，” 多丽丝的声音从后头不依不饶地传了过来，“在那封信上我就是提了下，最近有对来自曼彻斯特的年轻夫妇，他们有两个孩子，哦，那可真是一家子好人啊。过去几年夏天他们都在菲金斯那儿租了房子度假，而且这家人一直想在镇子上入手一幢称心的住处。。。“
“当然了，” 哈奇心不在焉地应答着。从餐厅的角落往外望去，后院草坪的那些苹果树早已郁郁葱葱，比他小时候见到的样子高大了许多。他还记得在夏天的清晨，有时候能看到野鹿从树林里拱出来，在晨曦驱散朝雾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家伙会迈着谨小慎微的步子走近把树上的苹果叼走。
“我觉得啊，他们愿意出到二十五万。需要我给他们个电话么？当然，不用勉强。。。”
哈奇努力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
“我在想，如果您有任何出售的想法，那么。。。”
哈奇眨了眨眼睛，“出售啥？” 他慢慢地问。 “你说这栋房子？”
职业性的微笑依旧挂在多丽丝.鲍迪奇的脸上，不为所动，“我只是想，您还是单身。。。你知道，住这么大的房子我觉得吧，有点浪费。” 迟疑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咬住了自己的立场。
无名的烦躁从心头升起，哈奇努力压制着，他知道在斯陀黑文这样的小镇必须时刻小心。“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努力使自己的腔调保持平和，然后转回到客厅朝前门走去，大妈毫不气馁地跟在身后。
“当然不是说现在就卖，” 大妈坚持着，“但如果，如果你找到 --- 那些宝藏，你知道。。。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工的，对吧？特别是有了你的帮助之后。“ 随后她压低了嗓门，“但是，哦，是不是太可怕了? 我听说昨天死了两个人。”
哈奇慢慢地盯着她，“两个人？ 没有人丧生，多丽丝。岛上是出了点意外，但是没出人命。您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多丽丝看上去有点惶惑。 “是么，我从希尔达·麦考尔嘴里听到的，她在镇上开了家美容院，叫希尔达发廊。但不管怎么说，一旦你得到所有的钱，你可不会就呆在这儿吧? 所以呢你可能还是会想---”
哈奇挺身而出，为她打开了大门。
”多丽丝，多谢了。“ 他尽量挤出一个微笑，“房子让你费心了，照看得很好。”
大妈靠在门框上，继续纠结着。 “关于那对年轻夫妇啊，男的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律师，两个娃，你知道，一个男孩和一个---”
“多谢了，” 哈奇稍稍加重了语气。
“您千万别客气，你知道啊，我觉得二十五万当个夏天度假屋卖给他们---”
哈奇干脆走出了门廊，和锲而不舍的大妈拉开一段距离，这样她就不得不跟出来，这是小镇维持谈话的礼仪。“房地产现在的行情是在走高，哈奇博士，“ 大妈果然踩着前门的路石继续絮叨着，“但就像我一直说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波行情是什么，就好比八年前。。。”
“亲爱的多丽丝女士，我会把您推荐给所有我认识的医生朋友们，如果他们想搬来斯陀黑文住的话。再次感谢，辛苦了，我等着你的账单。“ 哈奇说完迅速向后退了几步转回屋内带上了门，关门的动作尽量保持轻盈但是非常坚定。
他在前厅屏气等候，想着多丽丝会不会大言不惭转回来接着按门铃来烦他。然而多大妈只是站在门廊发了一会愣，职业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片刻之后她还是转身离开朝自己的车行去。哈奇躲在门后看着那条大花裙飘远了，暗自吁了口气。要是在二十五万上成交，那百分之六的佣金在斯陀黑文可就算得上一笔大钱了。他依稀还记得一些传闻，多丽丝的丈夫是个酒鬼，喝到把家里的船都押给银行了。她压根不了解我对老屋的感受，哈奇想着，试图从心底找出一些同情的理由来原谅这位地产经纪大妈方才的举动。
他在钢琴前的小凳子上坐定，肖邦E小调前奏的第一个和弦轻轻地从指尖流出。这架琴竟然已经被校过音了，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惊喜。虽然多丽丝嘴巴很碎，不过他交代下去的事看来办得还不错 --- 打扫干净房子，让一切准备就绪，但是不要乱动任何东西。
他继续沉浸在序章的音符中，一边轻柔地弹奏一边试图理清自己的头绪。整整二十五年没有触摸过这些琴键，坐过这张椅子，乃至踏上这些吱呀的地板了，这一切真是难以想象。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甜蜜的童年往事。毕竟这幢老屋里确实承载过儿时的欢乐，只不过末端的回忆比较痛苦而已，如果。。。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冰冷痛苦的“如果”。
都死了两个人了，多丽丝这么说的。真是庙小妖风大，谣言在镇子上快传得没谱了。目前为止，当地人对他们的态度基本上还算好客友好，这么多外来客的涌入毕竟能带来不少生意。但哈奇已经认识到，随着形势的发展必须有人站出来充当塔拉萨公司发言人之类的公关角色，否则谁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耸人听闻的传言从巴德的杂货铺或者希尔达发廊里冒出来。沉吟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这样的角色只能落在自己头上，责无旁贷。
他在钢琴前又长坐了一分钟，如果没什么差错，记忆里的老比尔·巴恩斯应该仍是当地报纸的主编。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来朝厨房走去，那里不但有他要找的速溶咖啡，还有--- 如果多丽丝没有忘记的话 --- 一架已经开通的电话应该也摆在那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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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奥杜邦，美国著名画家、博物学家，他绘制的鸟类图鉴被称作“美国国宝”。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再拉一把！” 等到浮出水面喊这一嗓子时他差点把自己呛到。绳索再度绷紧，已然失去意识的伤员这一回终于毫无阻碍地吊了起来。随着他的身躯被拖离水面，沾着泥浆的断腿依然血如泉涌。没过多久哈奇和另一个陪伴在井下的救援队员也依次被拉了上去。几秒钟之后他们便从这个又黑又潮的井洞中脱离回到了地面。伤员就搁在洞口旁乱蓬蓬的草洼中，哈奇蹲下来迅速开始把脉：呼吸已经停止，但心跳还在，快速而微弱。
: 临时的止血手段似乎效果不大，鲜血仍源源不断地从那双触目惊心的断腿中涌出。
: ABC — 哈奇开始执行他的急救流程：Airway, Breathing, Circulation.(气道，呼吸，流通)
: 他先把伤员的嘴扳开，将手指伸进去把里头的淤泥和呕吐物揩掉，然后把他翻成侧身蜷曲成胎卧姿态。那可怜的家伙终于往外吐了两口水并干喘了一下，哈奇心下稍安，后续的复苏疗法随即展开：一组嘴对嘴的人工呼吸，十次；停顿然后扎紧左腿的止血带；接着一组十次的人工呼吸，停顿转而扎紧右腿；再来十次人工呼吸，然后是脉搏检查。
: “我的急救包！” 他对身旁围观不知所措的众人叫骂道，“给我拿个注射器！”
: 其中一人捡起包，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
: “统统倒在地上！老天爷，快点！”
: 那人无声照做了，哈奇从散落的器具中找出针管和药瓶推了一毫升肾上腺素进去，然后迅速将针头扎进伤员的肩膀，随后继续做他的人工呼吸。在数到5次的时候，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咳了出来，他恢复了散乱而微弱的呼吸。
: 斯崔特走上前来，手里握着一个手机。 “已经叫了救护直升机，” 他说， “他们会在斯陀黑文镇的码头等我们。”
: “见鬼去吧，” 哈奇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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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发帖数: 7371 | 53 曾说这书要拍电影，结果就没下文了。想想这场面制作肯定不会小，不过那是十多年前
的行情，现在有电脑特技后期制作，估计不还太过分。拍出来的话应该比Divergent，
Hunger games这些情节啥要强几条街 - 但还是BS |
p**********6
发帖数: 3408 | 54 一部电影如果情节太弯弯绕，没法在两小时内让观众吸收理解。电影这种表现形式相当
于只让你写中篇小说。
【在 b**********y 的大作中提到】
: 曾说这书要拍电影，结果就没下文了。想想这场面制作肯定不会小，不过那是十多年前
: 的行情，现在有电脑特技后期制作，估计不还太过分。拍出来的话应该比Divergent，
: Hunger games这些情节啥要强几条街 - 但还是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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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
发帖数: 180 | |
w********h
发帖数: 1041 | |
i***h
发帖数: 12655 | 57 现在流行拍三部曲
每部还要细分两半
【在 p**********6 的大作中提到】
: 一部电影如果情节太弯弯绕，没法在两小时内让观众吸收理解。电影这种表现形式相当
: 于只让你写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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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
发帖数: 27573 | 58 楼主海归腐败去鸟...下面应该是锃光瓦亮才对..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我靠，转眼一年了，楼主下面长出多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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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s
发帖数: 6786 | 59 海龟了？
【在 M******k 的大作中提到】
: 楼主海归腐败去鸟...下面应该是锃光瓦亮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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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m
发帖数: 987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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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9
发帖数: 218 | |
p****s
发帖数: 32405 | 62 【 以下文字转载自 Translation 讨论区 】
发信人: plutus (地摊文学爱好者), 信区: Translation
标 题: 万年巨坑习作：序章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Jul 30 13:52:36 2014, 美东)
这个标题有两层意思，一个，小说本身真的literally就是围绕一个大坑展开。二个，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翻着玩，千万不要有任何期望值，各位看到哪算哪，主要是练手。行文如有生涩，一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原著叫Riptide, 拟翻为盗屿激流。432页，约四十万字。
作者：Lincoln Child and Douglas Preston，published in 1998
好，闲话少说，下面放出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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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PTIDE
盗屿激流
Prologue
引子
那是1790年六月的一个下午，一个叫西蒙·拉特尔的渔夫在缅因角附近海域遭遇了一场风暴。肆虐的狂风将拉特尔那条小破渔船拖入一股神秘的激流中，筛糠叶子般的渔夫和他那船臭鱼被自然的力量裹挟颠簸着，风暴把他的小舢舨足足吹离海岸有十公里之遥，最后卷至一个迷雾笼罩的荒岛上搁浅才算罢休。
老天爷的坏脾气不是一时半会能平息的，惊魂稍定的渔夫只有蛰伏在雾岛上等待风暴平息。枯坐让人无聊，而无聊总是变故的前奏，拉特尔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开始瞎转。荒岛就是荒岛，海浪扑打着礁石，周遭的一切在渔夫眼里显得乏善可陈，直到他绕过一堵峭壁撞见那棵巨大而古怪的橡树。
鸟不生蛋的小岛上有着这么一株大树已是罕见，更蹊跷的事还在后头：等拉特尔转到近前，他发现掩映之间老树的根枝下竟然别有洞天 — 或许该说成别有洞地才是。由于年代久远，树底的浮土早已松动并凹陷了下去。 这下头一定有点什么 — 从第一眼拉特尔就认定，这儿看起来可不像无人荒岛，至少很久以前肯定有人光临过。
渔夫的好奇心就这样被唤起，几个礼拜后的一个周日，拉特尔说服他哥哥同行，哥俩带着镐锹卷土重来。在找到那处地洼之后他们便卷起袖子开挖，一锹接一锹的浮土被兴致勃勃的拉特尔兄弟刨开。没过多久才往下才挖了一米多深的样子，他们的铁锹便碰着了一块橡原木制成的平板。这底下真的有点什么，几周前的念头再度浮现，老橡树下满是好奇的气息。抽掉了木板拉特尔兄弟带着十足的干劲继续大挖特挖，到天黑时他们的挖掘进度是六米 — 铁锹已经穿过木炭和粘土的夹层撞上了另一块橡木板。筋疲力竭的兄弟俩在夜色中收工返航，约定等一年一度的鲭鱼捕捞活计完了之后再回来继续他们的挖掘大业。
然而很不幸，一周之后拉特尔的哥哥驾着他的小渔船在一场可怕的事故中离奇地溺死，挖坑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这一搁就是两年，1792年不死心的拉特尔再次说服纠集了当地的一伙人三上雾岛。两年间神秘的地洞没有什么变化，仍在那好整以暇地等待冒险家的来访。这回果真是人多力量大，很快他们便挖到一处有着橡木横梁和交托梁支撑的叠木结构上，看起来这是一口继续往下深入的古老竖井。那天拉特尔他们到底掘进了多深已不可考 — 大多数说法认为挖掘的深度已达三十米。随后一块平整的石板露出来挡住了去路，在拂去风尘后有人结结巴巴读出了古石板上面的刻字：
First will ye Lie (谎言先从你嘴里流出吧
Curst shall ye Crye 让诅咒唱响吧
Worst must ye Die 最倒霉的那个你啊去死吧)
这些字迹已斑驳的古英语可不是什么吉利的话，说白了简直就是一组死亡咒语。大家呸了一口之后将这块大石从地底撬起扔上了地面 — 此举非常关键，后人总结就是这一撬打破了某处的封印。因为片刻之后，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一股咸腥的海流从地底咆哮而来。挖坑的冒险家们在那一刻争先恐后四散奔逃，还好在洪水没顶之前大多数人都幸运地逃到了地面 — 除却一个倒霉蛋：西蒙·拉特尔。日后凶名远扬的深水丧井在此刻吞下了它第一个猎物。
关于深水丧井的各种传说不胫而走，其中传得最有鼻子有眼的版本跟当年臭名昭著的英国海盗爱德华·奥卡姆有关。据传在1695年前后，血债累累的奥卡姆刚刚择地埋下巨额不义之财，不出数日这位海盗头子竟然神秘暴毙于缅因海岸左近。雾岛上的老竖井听上去就很像个藏宝之所。不过拉特尔的死讯甫一传开，马上便有谣言声称海盗之宝带有诅咒，任何对这笔财宝有觊觎之心的人都将被昔日石板上的死亡咒语收割俘获。
饶是如此，贪婪和欲望总能让人忘记诅咒。随后的日子里又有人对深井进行了几轮徒劳的发掘。1800年，两个拉特尔当年的合伙人筹到一笔钱，集结了另一批人在水井原来位置以南四米处开挖一条并行的竖井。前头三十米挖得很顺利，在到达这个深度之后他们开始转为横向掘进，目标是凿出一条隧道通向原来的老井。想法是不错，然而等挥舞的镐头刚掉转方向，海水再一次涌进隧道差点要了他们的老命。
接下来的三十年里深水丧井无人打扰。时针指向1831年，理查德·帕克赫斯特，一个南方矿井出身的工程师成立了”巴斯”远征打捞公司。帕克赫斯特先从最早的探险家嘴里打听到了第一手有价值的情报，接着又亲自跑到井口探查一番，随后他把一台大蒸汽水泵弄上了岛。可是不管怎么大抽特抽，矿井工程师发现井里的海水永远也无法抽干。水泵不灵光南方佬倒也不气馁，他转身挥挥手直接把煤矿用的钻井机给架了起来。钻头突突往下很快便突破了以往曾探到的地方，一直深入地下五十米处钻机才遭遇到顽强的阻碍而停机。毁坏的钻杆被提了上来，目瞪口呆的人们在撕裂的钻头上找到了锈迹斑斑的铁屑，同时被带出来的还有大量混着腻子的纤维物质。经过成份分析，这种填充物被鉴定为“马尼拉草“或椰子纤维，它们只生长于热带地区，通常被当作船舶垫料来使用以防止甲板上的货物在海浪颠簸中倾覆。这一发现过后没多久，无力为继的巴斯公司就宣告破产了，劳而无功的帕克赫斯特唯有怏怏离岛。
1840年，波士顿打捞公司宣告成立，并在老井附近开挖第三条坑道。只掘出短短二十米他们就意外撞上了一条横道，这并非几十年前那帮人挖出来的作品，而是一条早已存在的古老隧道，从方向看应该是直通原来的老井。由于老井早已灌满了水，波士顿公司自己的坑道在凿穿这条横道之后毫无意外地被涌过来的水流瞬间灌满随之崩溃。毫不气馁的探险家们继续工作，在三十码之外凿出了另一条大型隧道，后人称之为波士顿井道。和早期的那些竖井不同，波士顿井挖成了一个带着角度延伸向下的斜井。
重新挖到二十米深处时波士顿井碰上了一处岩床的支脉，为了突破顽石，从这里开始往下的十五米他们付出了艰苦昂贵的代价，螺形钻机和炸药都被用上了。搬掉这座拦路虎之后波士顿井的走向开始改平，沿着原先料想的老井井底平齐而进。老井原始的拱梁没过多久就展现在人们眼前，这一发现相当鼓舞人心，他们一边继续向下推进一边清理旧有的坑道。在四十米深处轰轰的钻机撞上了另一块垫板，上回碰到这种平板挡路是什么结果人们依稀还有印象 — 莫非又是一层暗藏杀机的封印？要不要再挖，要不要搬开板子继续前进成为一个两难的话题。探险家们停下来展开了大讨论。但就在那天晚上，回到地面营地修整的人马被地底传来的巨大隆隆响声惊醒。寻声跑过去的人们瞪着波士顿井口涌出的泥石流只有面面相觑的份，巨响中老井的整个底部陷落栽进了他们新挖的隧道里，坍塌带来的冲击力破坏了之前所有的努力，海水把坑道里的一切全搅成了泥浆然后反胃般地吐了出来。在老井的呕吐物中他们发现了一根粗大的金属锚杆，大约原来是某个大海箱上的玩意。耗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之后，带着这根唯一的战利品波士顿打捞公司光荣宣布破产。
随后的二十年里岛上又先后诞生了一打以上的坑道，这些欲望的触须无一例外被海水或塌方斩断，四家探宝公司因此破产。遭受多次失败之后，挖井的工人已认定每每而至的洪流绝不是什么意外，最早设计打造深水丧井的家伙肯定用一种恶魔机制控制了海水，任何胆敢挖进来的隧道都会在这种天杀的设计中被冲垮。
接下来南北战争的爆发让所有发掘活动暂告段落，然后到了1869年，一个新的寻宝公司获得了在雾岛开掘的权利。这次行动的牵头人叫F·X·兰奇。通过勘查，他发现井中的水面涨落与潮汐密切相关。兰奇因此提出一个推论，抛开那些迷信的说法，所谓深水丧井中的机关一定通过某处人工隧道跟岛外的海水相接。如果这处秘道能被找到并被封上，那么老井的水应该能被抽干，去除这一屏障后再来挖宝就会安全得多。基于这个推论，兰奇在老井四周又打下了十几处深浅不同的筒道以企图找到那条该死的秘道。这些尝试除了在地下碰上更多的岩石和横道之外并没有什么显著发现，那条传说中的入海秘道从来没有被找到过，老井仍静静地淹没在深水之下。兰奇的公司在耗费完所有资金之后如出一辙地垮掉，丢下一大堆破烂溃逃而去。海岛上只留下那些钢铁机器与咸腥的空气为伴并在安静的留守中慢慢锈蚀。
1880年代早期，一群来自加拿大和英国的工业财团成立了淘金者有限公司，他们带来了大功率水泵和新型钻机，大型锅炉也被架上岛来提供动力。淘金者们在入水打了几个无聊的孔洞之后终于在1883年8月23号迎来了突破：钻头撞上了五十年前打败帕克赫斯特的那块铁板。和半个世纪前相比此时的工艺和技术已是大跨步向前，不变的也许只有人类的贪欲。新型的金刚石钻头被放入了钻机，吭哧作响的锅炉鼓足了蒸汽带动着钻头拱入地心。在这次金属和岩石的蛮力角逐中淘金者们取得了胜利。当钻机被提上地面，一块长长卷曲的金箔在钻芯的样品中闪闪发光 — 淘金者们终于淘到金了!
在钻机的沟槽里同时还找到一卷腐烂的羊皮纸卷，上面依稀还可以读出两组字句，一个写着’丝绸，象牙，加纳利葡萄酒’ — 货单？而另一个句子则比较耐人寻味，“约翰·海德在德普特福德绞架上[译注]慢慢腐烂。”
[译注]：德普特福德（Deptford），昔日英国皇家海军在伦敦驻扎于此。
诡异的事故在半小时后发生：一个庞大的锅炉发生爆炸，一名爱尔兰烧炉工因此殒命，爆炸产生的气浪随后掀翻了营地的大多建筑。事故同时造成另外十三人受伤，其中包括一名公司主管: 伊泽克·哈里斯被炸瞎。淘金者公司追随着那些上岛的前辈就此破产。
1900年前后，又有三家公司先后到老井里尝试运气。但他们没能再重复淘金者公司那样的发现，在传统的钻井手法一无所获之后，这些公司用上了一种新设计的水泵，办法是把这种泵吊到井下，先堵住前人留下的那些千疮百孔的井洞再进行协同排水。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之后他们所取得的成绩是在退潮时分把几个中央井洞的水位降低了五六米。接着便有工人抱怨下面存在有害气体，数人在井下昏厥被拉回地面。1907年九月初，这三家公司中的最后一家在工作中再次出现事故，炸药意外地引爆让一名工人失去了他的一只胳膊和双腿。两天之后，一场大范围的东北风暴席卷了整个海岸并摧毁了基地的主泵，工程因此被放弃。
从此以后，再没有更多的公司出面触这个霉头了。虽然偶尔还有个别不死心的探索者上岛一试寻宝的手气，可到了这个阶段，老井的原始位置已经迷失在数不清的边坑，水道和筒巷之中，整个雾岛的地下被挖成了一个大迷宫。千疮百孔的小岛在人类的失望情绪中慢慢冷落了下来，盘旋的鱼鹰和生长的樱灌木重新成为了岛上的主人。没事不要去岛上 — 岸上的老乡们都这么说，那里太危险，被挖成筛子的地表随时可能塌陷。
1940年夏天, A·W·大哈奇, 一个年轻富有的纽约银行家带着家人到缅因州度假。他从居民口中知道了这个迷雾一样的小岛并为之着迷。凭着金融家的严谨哈奇开始研究这个岛的历史。拿到手的文献总是参差不齐的：不会有哪个探宝公司会傻到给后来者保持一份详细的发掘记录。但这些都挡不住银行家的热情，六年之后，哈奇通过投资买下了岛屿的所有权并举家搬到了临近的缅因小镇斯陀黑文。
和之前倒下的诸多人一样，大哈奇被老井鬼迷心窍，他的生活完全被它毁了。两年之内原本殷实富足的财政状况急转直下，大哈奇最终被迫宣布个人破产。从此潦倒的大哈奇在酒精的麻醉下度日生生变成了老哈奇，不久后便恹恹离世，留下他的儿子A·W·小哈奇。可怜的孩子别无选择，只能用他十九岁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庭的生计。 |
B******Z
发帖数: 9193 | |
p****s
发帖数: 32405 | 64 你拿恍然帝这种量级来侮辱我。。。
【在 B******Z 的大作中提到】
: 艾玛，文青我太崇拜你了，比恍然帝靠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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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Z
发帖数: 9193 | 65 你激励了我，回头我去把重生网游之胡马异界泡妞传奇捡起来继续写。。。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拿恍然帝这种量级来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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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
发帖数: 6345 | 66 帮顶。有没有萨莫瑞？不然看不下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拿恍然帝这种量级来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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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67 四字summary：这，是，个，坑
【在 a********i 的大作中提到】
: 帮顶。有没有萨莫瑞？不然看不下
:
: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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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
发帖数: 7159 | 68 多深？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四字summary：这，是，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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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发帖数: 19256 | 69 lol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拿恍然帝这种量级来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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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70 标题已写得很清楚啊：万年巨
【在 D***o 的大作中提到】
: 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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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
发帖数: 7159 | 71 那俺先不跳了，等唾液先试试毒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标题已写得很清楚啊：万年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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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发帖数: 19256 | 72 就一神作啊
可谓神级太监
【在 D***o 的大作中提到】
: 那俺先不跳了，等唾液先试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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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73 怒了，你们这些人还算不算粉丝，自己先跳一下都不肯，跳的是情怀，鸡母鸡？
【在 D***o 的大作中提到】
: 那俺先不跳了，等唾液先试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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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
发帖数: 4011 | 74 你要么把坑伪装起来，把人坑了再说
要么放个四百万字的量在那里，明知是坑很多人也会跳
先通知是巨坑，还没有量，谁跳谁傻冒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怒了，你们这些人还算不算粉丝，自己先跳一下都不肯，跳的是情怀，鸡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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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t
发帖数: 2664 | 75 养肥了看。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怒了，你们这些人还算不算粉丝，自己先跳一下都不肯，跳的是情怀，鸡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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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76 来跳啊来跳啊～
以后统一在这个标题下更新了，看看能坚持多久：
下面是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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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七月
对于马林·哈奇来说，这真是个百无聊赖的夏天。这不，老库房那边的马蜂窝成了他和约翰尼消遣的靶子，一早上的时光就在不停朝马蜂窝扔石子中消磨过去 — 好吧，那还算有点意思，可是除此之外实在是无事可做了。十一点刚过，马林便早早把两份花生酱三明治吞下了肚，那本是妈妈为他准备的午饭。现在，他盘腿坐在家门口的浮船坞上望着大海发呆，盼望着有一艘威风凛凛的战舰突然从地平线上冒出来，唉，没有军舰，换成是大油轮也好啊。也许它将驶往某个外岛，也许在那搁浅，然后“轰隆”一声 — 嗯，那样就真的有点意思了。
他的哥哥走出了屋子，踩着吱嘎作响的栈道朝码头这边踱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冰捂在后颈上。
“中彩了吧，” 马林说道。比他年长，据说也更聪明的哥哥着了马蜂的道，小小的他却成功地从蛰刺中逃脱，这让马林暗暗自得。
“你根本就没有跟过去，” 约翰尼嘟囔着，嘴里嚼着最后一口三明治。 “胆~小~鬼~”
“嘿，我跟你可站得一样近。”
“是啊，当然了，那些蜜蜂窜出来时就看见你那落荒而逃的瘦屁股了。”约翰尼哼了一声，掰下一片颈后的冰打起了水漂。
“没有，先生。当时我就站在那儿。“
约翰尼一屁股在马林旁边坐了下来，把书包枕在身下。 “我们把那群蜜蜂吓住了，对吧，马儿？” 吸着气的他又忍不住用手去摸脖子后那块被蛰得火辣辣的地方。
“那还用说。”
随后两个孩子陷入了沉默。马林的视线越过了他们所在的小浅湾，从近到远眺望过去，那里是隐士岛，雷克岛，后头跟着的是老驼峰，基利克石，再往后，蓝色的雾岛轮廓映入眼帘。即使在仲夏这么明朗的一个好天气里，雾岛的身影在那层顽固的薄雾笼罩下仍旧是若隐若现。越过这些岛群再往远去, 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洋。此刻大海平静得正如他爸爸常形容的那样 — 就像个池塘。
马林懒洋洋地捡起一个石子丢进了水中，无聊地看着水纹一圈圈漾散。一丝懊悔隐约从心头掠过，为什么没有随父母一块进城呢，至少跟着去还能打发点时间。他真希望自己能去世界上另一个陌生地方看看 — 波士顿，或者纽约，随便哪都行，只要不再呆在闷死人的老缅因。
“到过纽约么，约翰尼？”他问道。
约翰尼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次，在你出生之前。”
弥天大谎，马林想着。约翰尼就好像还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事一样，那会他还不到两岁呢。不过他可不敢把这想法大声说出来，那搞不好会挨上老哥没好气的一拳。
马林的目光落到栓在浮坞尽头的小艇上。突然间他有了一个主意，一个真正的好主意。
“我们把它开出去，” 他压低了声音并冲小艇点点头。
“你疯了，”约翰尼撇撇嘴。 “老爸会给我们一顿好揍。”
“怎么会呢，” 马林辩解道， “他们要在城里买这买那，还要在哈斯汀吃顿午饭，直到下午三点，也许四点才回得来。我们就去一小会儿，谁知道？”
“整个镇子！他们都会看着我们从眼皮底下离开。”
“没有人会盯着我们的，”马林说道，然后又有意加了一句，“现在，谁才是胆小鬼？”
但约翰尼的心思似乎已顾不上计较这点激将，他的目光正围着小艇打转。“海里这么大，你想去哪啊？“他问道。
尽管四周无人，马林还是进一步压低了声音。“雾.....岛。”
约翰尼侧过头看着弟弟， “老爸会杀了我们的。” 他也放低了音量。
“才不会！只要，只要我们能找到财宝。“
“根本就没什么财宝，”约翰尼不屑地评论道，虽然挂着一丝迟疑。 “不管怎样，那儿太危险了，有好多好多坑。”
马林对哥哥的脾性摸得门清，单从口吻上判别他知道约翰尼已经动了心。所以他只用刻意保持着安静，任凭清静的晌午和单调的孤独去充当说客。
突然间约翰尼蹦了起来，朝码头飞奔而去。马林屏息等待着，‘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窃喜涌上心头。等他的哥哥跑回来，马林看见他两个胳膊上一边套着一个救生圈。
“等我们上岛了，我们只沿岸边走走，不往里去。“ 约翰尼的声音故意显得粗声粗气，仿佛在提醒马林，即便一个好主意是弟弟出的，这并没有改变他们之间的权力平衡。 “明白吗？“
马林点点头，在约翰尼把书包和救生圈往小艇上扔的时候紧紧扣住了船舷。他开始奇怪这么棒的事情以前怎么从来就没想到过。哥俩中没有谁曾涉足雾岛，马林也想不起来斯陀黑文镇上有哪个孩子去过，这段冒险如果成了，回来后一定能在伙伴中传为佳话。
“你坐在船头，“约翰尼说，“我来开船。“
马林看着约翰尼蹲在引擎边拨弄着，换档，捏着上油的阀门，然后开始猛拉那根启动绳。
小艇的发动机干咳了一声，然后陷入沉默。约翰尼使劲再拉了一遍，然后又一遍。雾岛在近海十公里外，不过按照马林的估计只要半个钟头就能开到那，现在的海面是如此平静，而且还在潮头的高位上，他们可以轻易借着涨潮的水流避开那些环岛的礁石。
约翰尼停下来歇了口气，满脸涨红的他转身又来了一次英雄般的猛拉。这回引擎终于欢叫了起来。 “走喽！“ 他喊道。约翰尼解开缆绳, 跳上船把油门往前推到最底。 细小的十八马力发动机在他的操作下嗡鸣着开始输出动力。
小艇随之轻快地从码头滑开，掠过布里德角驶出了海湾。扑面而来的海风和浪花兴高采烈地抚弄着马林的小脸。
乳白色的泡沫从船首破开分向两边。上个礼拜这里才经历了一场大风暴，不过和往常一样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此刻风平浪静，小船在澄澈如镜的海面上划开了一条飘逸的航迹。老驼峰率先出现在右舷的视野中，状如拱穹低低伏在水面上，凑近了可以看到这块裸露的花岗岩顶上被海鸥的粪便和黑色的海藻涂得斑驳相间。小船从老驼峰旁的水道中驶过时，蜷着一只脚栖在大石上的无数海鸥循声抬起了它们的小脑袋，那一排排亮黄色的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海鸥们好奇地打量着嗡嗡划过的小艇，其中有一对甚至扑着翅膀飞了起来，带着一串哀啼从孩子们的头顶掠过。
“这真是个好主意，”马林架不住兴奋，“对不对，约翰尼？”
“就算是吧，”约翰尼答道，“但如果回去时我们被逮个正着，那可都是你的馊主意害的。”
尽管父亲是雾岛的合法拥有者，但是打记事起马林他们就被严禁上岛的禁令管束着。父亲讨厌这个地方，对它闭口不谈。校园里的传说包括有无数贪婪宝藏的人死在那里啦，那块地方是诅咒之地啦，那儿还是鬼魂聚居地啦，等等。还有人说多年来因为横挖竖挖，岛内的腹地早就被各种坑道掏空了，陷坑遍地的小岛随时准备吞下那些粗心的造访者。马林甚至还听过诅咒石的段子，这块石头多年前从老井里起出，现在据说被锁在一个特殊的房间里，因为这玩意出于魔鬼之手, 所以它必须被封印在教堂深深的地下室里沉睡。有一次约翰尼还曾告诉他，当孩子们在礼拜日学校淘气到过分的时候就会被送到冰冷的墓室中去，跟诅咒石关在一块 — 这种惩罚让小马林听着就打颤。
神秘的岛屿就在正前方，薄雾缭绕终年不散，所以它的全景愈发显得支离破碎。冬天或者雨季的时候，这种雾可以浓厚到像茶汤一样令人窒息。然而在这个明亮的夏日里，它不过更像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白棉花糖。约翰尼曾试图解释这种水雾的成因跟环岛的洋流有关，但马林听不明白这个解释，并且肯定他哥其实也不懂。
此刻这层薄雾正在接近小船的船头，突然间他们发现自己已处在一个奇怪的昏灰世界中，引擎的声音变得混沌起来，约翰尼下意识之间放缓了小船前进的速度。穿过雾气最厚重的区域之后马林已经能看到雾岛上的岩脊，那些被海藻覆盖的狰狞棱角由于薄雾的渲染显得轮廓柔和了许多。
小艇穿过层层礁石停泊在一处浅洼里，在海面的雾气散尽后，马林可以看清周围那些东一块西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它们被漂浮的海藻裹着显得绿油油的。碰上退潮或者大雾天，这种石头是那些渔夫虾农最头疼害怕的玩意。然而现在正处涨潮，小摩托艇被高高的水面托着可以毫不费力地趟过它们。
经过一番谁应该先跳下去把脚弄湿的争论，他们在一面鹅卵石覆盖的滩地前触岸。马林先行跳了下来开始用力拉船，感觉着他的运动鞋在水里踩得嘎吱作响。
随后约翰尼直接蹦到了干地上。 “干得漂亮。” 他嘟囔着，拎起书包挎在肩上开始朝内陆张望。
鹅卵石延伸向上，直到碰上锯齿草和樱灌木的疆界。周遭被一种阴森的银色光芒渲染着，水雾正罩在他们头顶缓缓流动。一个至少有三四米高的大锅炉趴在附近的草从中，走近了可以看出这个大家伙的一边已经完全裂开，铆钉和深橙色的铁锈爬满了破败的炉体，锅炉的顶端依旧掩映在低垂的濛濛雾气中。
"我敢说这锅炉炸过，" 约翰尼说。
"我敢说一定炸死过人。" 马林添油加醋地补充。
"我敢说它炸死了至少两个。"
萋萋的锯齿草星星点点，生长的脚步从鹅卵石的海滩边沿开始跨遍全岛，一直蔓延到起伏隆起的那些花岗岩山脊下。马林知道那些常年往来路过雾岛的渔民管这些岛上山脊叫作鲸鱼背。他攀上了最近的一座鲸鱼背踮着脚极目远眺，想看清层层峭壁阻挡背后的小岛内陆真面目。
“下来！” 约翰尼喊道。 “一片雾里你想看到什么啊？傻蛋。”
“彼此彼此~” 马林爬了下来，迎接他的是老哥一记惩罚性的拍头。
“呆在我后面，”哥哥说。“我们将沿着岸边绕圈，然后就回来。” 约翰尼沿着山崖底部迈开了脚步，那双被晒成茶色的腿在前头欢快地蹬着，微光中摆动的小腿晃动着巧克力般的浅棕光泽。马林尾随其后，有一点点委屈 — 明明是他的主意跑到这来，但约翰尼每每总在半路抢班夺权。
“嘿！”约翰尼在前头喊道， “看！” 他弯下腰，捡起一根长长的白色东西。“这是一根骨头。”
“不，不是，”马林回答道，还没从懊恼中摆脱出来。跑来岛上明明是他的主意，怎么也该是他头一个来发现这个。
“就是! 而且我敢打赌，这是人骨。” 约翰尼来回摆弄着手里的发现，就像在挥舞一根棒球棍。 “啊啊这是一根腿骨！啊一定是某个来挖宝被杀掉的倒霉蛋......也许，也许它还是某个海盗的腿。嗯，我要把它带回家并藏在床底下。”
好奇心战胜了烦扰, “给我看看，” 马林说。
约翰尼把骨头递给了他。出奇的沉重，冰冷，并且还有股怪味道。 “呸，” 马林啐了一口，匆匆交了回去。
“也许再走远点我们还能看到骷髅头呢。” 这是约翰尼的回答。
他们在附近的岩石间翻找，但是除了一条翻着泡泡眼的死鱼什么也没找到。当他们绕过这段滩地之后，一条驳船的残骸出现在眼前，大概是很久以前用来执行某些早已为人所忘的打捞作业的那种船。残破的船体保持在高潮位的地方，扭成麻花一般被掀上了乱石，很明显属于几十年前的风暴杰作。
“哟，看看这个,” 约翰尼说着，嗓门和着兴致在升高，他跑过去开始朝扭曲起伏的破甲板上攀爬。周围撒满了锈迹斑斑的各种零件，形状各异的金属管道和破败的部件横七竖八地交错着，加上乱糟糟缠结的缆线，散落了一地。马林的目光也在这些老旧的破烂中穿梭，指望能从某个角落里逮到一枚闪光的海盗金币。既然那个海盗，红色.内德.奥卡姆是那么恶名远扬，他也该是个富得流油的混蛋吧，马林想着，红色奥卡姆的那些沾着血迹的西班牙金币肯定会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到处都是。
红色奥卡姆，传说除了在岛上埋了成千上万的黄金财宝之外，还将一把宝剑藏在此处 — 没错，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圣米迦勒火炎之剑。这把圣剑的威力是如此巨大，据说任何不小心看到它的人都会死于剑下。传言说红色奥卡姆有一次在玩骰子的时候曾用它割下一个人的耳朵作为赌注，后来有个叫辛迪的六年级女生小声告诉过马林，其实那个可怜人真正被割下的不是耳朵而是卵蛋，但马林不相信她的版本。还有一次, 喝醉了的红色奥卡姆直接用圣·米迦勒之剑把一个人开了膛丢在甲板上，然后把那人的肠子一节节掏出来喂了鲨鱼......关于红色奥卡姆的故事，学校里的孩子们可以讲上一打。
在驳船残骸上玩腻了之后，约翰尼招呼马林跟上继续前进。经年的风浪侵蚀着环岛的峭壁，剥落出来的碎石大小不一滚得满地都是，他们走在小岛的迎风面上，穿梭于这些嶙峋的怪石之间。
一道土坡凸现在他们面前, 早已枯死的树根从泥土中横亘而出，宛如粗糙盘虬的手指。土堤的上方仍然隐在雾气之中。一路上他们看到有的悬崖山体被侵蚀成洞，有的则相互倾轧干脆塌了下来，这些都是每年秋天风暴肆虐过岛的牺牲品。
悬崖的阴影下还真有点冷，马林着忙追赶着哥哥的脚步。领头的约翰尼兴奋不已地蹦蹦跳跳，不停舞着手里那根长骨在前头嗬哈有声，完全把自己当初上岛的警告抛到了脑后。马林很清楚，只要回家让妈妈看见了这根臭骨头，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把它丢到海里去。
约翰尼停下来检视着那些被海浪冲上岸的玩意：无非是些老旧的捕龙虾浮筒，毁坏的陷阱，风化的板材等等。随后他朝前面更远的地方走去，那里有面山体新近刚刚滑坡裂开，有一边峭壁整个都塌了下来，浮土和碎石被震得哪里都是。约翰尼轻松地跃上了那些崩开的大石头, 然后消失在马林的视线中。
马林走得更快了。"嗖"的一声他哥就突然不见，这种局面最好不要出现。此时空气里隐隐有什么在激荡：当他们决定上雾岛来探险时还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但现在看起来啥事都可能在这里发生。微风吹在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生冷，仿佛老天马上要变脸了一般。同时大海正开始用力拍打着耸立的岛壁，海面慢慢接近转潮点，也许真的是时候掉头回去了。
【在 s********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要么把坑伪装起来，把人坑了再说
: 要么放个四百万字的量在那里，明知是坑很多人也会跳
: 先通知是巨坑，还没有量，谁跳谁傻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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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77 其实呢，1和2合起来可算一个单独成篇的小故事，就是儿童的语气不好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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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有那么一刻, 焦虑的马林想着这喊声肯定是他哥从那些大石上滑下去时摔伤了自己，但第二声尖叫接踵而至 — 更像是急切的呼唤，马林循声飞奔了过去，爬过那些滑溜溜的大石后是一处弯曲的海岸线。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花岗岩，以一个疯狂的角度搭在残缺的山崖边，不消说这是上礼拜风暴过境的最新牺牲品。在巨岩的远端立着一个目瞪口呆的约翰尼，用手朝某个方向指指点点着说不出话来。
顺着哥哥的手势望过去，马林第一眼也被震住了。在那块滑落的巨石后面，山体的脚下裂开了口子露出一个洞，很明显后头还连着一条甬道！黑漆漆的隧道入口狭小到只容一个人缩着钻进去。一股湿冷的陈腐气流正从洞口吹出。
“天哪，” 马林惊叹道，从对面的坡基爬了过来。
“我找到了！”约翰尼喊着，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我敢跟你赌任何东西，宝藏就在那里边。马林！你看见了没?”
马林转过身，“这可是我的主意。”
约翰尼回头给了弟弟一个傻笑，“好吧，” 他应承着从肩上卸下了书包。“但是发现它的人是我，而且，看，我还带来了火柴!”
马林好奇地俯下腰向洞里张望。内心深处他曾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 — 爸爸说这个破岛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财宝。但是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那么肯定了，老爸的话这回可能是错的？
他很快缩了回来，隧道散发的陈腐气味让他皱起了鼻子。
“怎么了？”约翰尼问。“怕了吗？”
“不是，”马林小声答道。隧道的入口看上去黑洞洞的，像一张怪兽的嘴。
“我来第一个进去，”约翰尼说， “你跟在我后面，最好不要跟丢了。”把一路拿着的那根骨头随手扔开，约翰尼开始弯下身膝盖跪在地上慢慢钻了进去。马林也跪了下来，起初一刻他有些犹豫。这石头地还真是咯得慌，并且冷凉冰凉的。然而只是略微迟疑之间，约翰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前头，马林可不想一个人拉在这里被弥漫的雾笼罩在海岸边, 于是他赶紧蠕动着往洞里钻去。
火柴在前头烧得噼啪作响，马林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伸直了腰, 他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狭小的前厅中，屋顶和四周的墙壁都由古老的木料支撑着。可以看到前方又有一段狭窄的隧道没入黑暗中。
“我们将平分这里的财宝，五十对五十。”约翰尼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腔调说道，马林从来没有听过哥哥用这么认真的口吻说话。然后，约翰尼做了一件更令人惊讶的事：他转过身来，用一种孩子间的正式形式握住马林的手，“我和你，马儿，我们是平等的伙伴。”
马林咽了口唾沫，感觉好了一点。
他们向前跨出另一步，火柴在此时熄灭了。约翰尼停了下来，然后马林听到了另一根火柴划响，一点微弱的光亮出现在前方, 他可以看到哥哥头上那顶红袜队球帽在摇曳的火花下反衬出来的光晕。突然间一股泥沙和卵石从顶上的木料中叮当砸了下来，然后掉在石地板上弹开。
“不要碰墙，”约翰尼低声说，“不要出大声，你会把整个洞弄塌的。”
马林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自觉地更加贴近了哥哥。
“不要跟得这么紧！” 约翰尼回头又嘘道。
他们继续往前，路面开始倾斜向下。突然间约翰尼痛呼一声，猛然甩开了他的手。光亮熄灭，他们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约翰尼？”马林带着哭腔喊着，恐慌与时激增，他摸索着抓到了哥哥的手臂。“那个诅咒是怎么回事？”
“得了吧，没有什么诅咒，” 约翰尼轻蔑地低声回答。又一阵刮擦声之后下一根火柴被重新点亮。“别担心，我至少带了四十根火柴进来呢，再看这个 - ”他在口袋里掏了掏，然后转过来面对马林，一个大号别针攥在他的手指间。他把燃烧的火柴夹在上面。“怎么样？手指头不会再被烧到了吧。”
隧道往左拐了个小弯继续往下，马林注意到由隧道入口处透下来的那点细微光亮彻底不见了。“也许我们该爬回去拿个手电筒来。” 他说。
突然，马林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一阵中空的幽吟似乎从岛心深处发出，很快在狭长的甬道里传开。
“约翰尼！”他哭叫道，又去抓哥哥的胳膊。那声音慢慢波动开去最后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头顶的木板仿佛也在这长吟中颤栗，不少泥沙随之又抖落了下来。
约翰尼耸肩甩开了弟弟的手臂。 “老天，马林，这只是潮水开始转向而已，在水坑中它总是制造这样的噪音，还有，我告诉过你，不要发出这么大的声。”
“你怎么知道的？”马林问道。
“每个人都知道这个。”
又一阵长啸带着汩汩水声掠过，木料继续吱呀作响，泥土簌簌而下。马林咬着嘴唇战栗着，等待这一切慢慢平息。
烧完了几根火柴之后，脚下的隧道再度拐过一个小弯，石板路开始明显变陡下行，两旁的拱墙也愈发低矮粗糙。
约翰尼举着火光照路，“就是这，” 他说。“宝贝肯定就在这下面了。”
“我不知道，” 马林嗫嚅着， “也许，我们该回去了，先把爸爸找来。”
“你在开玩笑吧？”约翰尼不屑一顾，“老爸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地方，等我们拿到宝藏之后再告诉他。” 他点燃另一根火柴，然后低下头往愈发狭窄的隧道里钻去。马林可以看到前面这段通道高度不过一米。残破的巨石支撑着屋顶的虫蛀木料。阴腐的气息到这里变得更浓了，还掺着一丝不知道是海藻还是什么更糟的坏味。
“我们得贴地爬下去了，”约翰尼嘀咕着，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停顿了一下，在那一刻马林以为他们可以掉头回去了。结果约翰尼只是把手里的回形别针一端拉直然后用牙咬住。摇摆不定的火光阴影把他的面容衬托得像张鬼脸。
恐怖效果很成功，“我不会再往前爬了，”马林坚定地宣布。
“行，”约翰尼说，“那你一个人在这摸黑玩喽。”
“不！”马林大声抽泣着。 “爸爸会杀了我们的。约翰尼，求求你......”
“当老爸发现我们变得多么有钱之后，他会乐坏了的。你想啊，从此后爸爸不用再操心每礼拜给我们两块钱零花了。”
马林抽噎了一会，把鼻子擦干，不说话。
约翰尼费劲地从狭小的空间里转身过来，把一只手搭在他弟弟头上，“嘿，”他低声说，语调轻柔。 “如果我们现在吓破了胆逃跑，可能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来这了，所以，马儿，求你了，一块来，我们是好朋友，对不？”他轻抚着马林的头发。
“好吧。”马林吸了下鼻子。
马林开始手脚并用，跟随约翰尼沿着下倾的甬道往前爬去。地上的卵石和砂砾扎在他的手掌上。约翰尼似乎在前头不断划着火柴，马林都不敢问到底还剩下多少根。接着他的哥哥突然停住了，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低低的耳语传来。
马林试着伸头过去打量，但隧道实在是太窄了。“到底是什么？”
“是一张门！”约翰尼突然倒抽了一口气，“我发誓，那边有张古老的门！” 附近的天花板往上延展着在他们前面形成了一条狭窄的拱廊。马林拼命伸长脖子往前看。是的, 就在那边：两旁的墙壁由被凿出来的巨石组成，走廊的尽头便是一张古朴的门。厚厚的木条板，两根上了年头的金属铰链从隧道周围垂下来套在了门框上。这里的一切显得又潮又霉，大门周边镶嵌的饰纹看上去简直就是专门为红色奥卡姆打造的。
“看哪！”约翰尼激动得要哭了，兴奋地往前指着。
门的中央赫然凸显着一枚封印，是那种蜡纸材质，上面浮现出一个钢印的纹章，缀有繁复的花纹。即使蒙着厚厚的灰尘，约翰尼也看得出来这个封印仍然完好无损。
“一张有着封印的门！” 约翰尼低声说道，完全被眼前的发现震撼了。“简直跟故事里一样！”
马林瞪大了眼睛，美梦与噩梦似乎在同一时空交织在一块，这一刻显得那么真实而又虚幻。莫非他们真的发现了传说中的宝藏......别忘了这一壮举还出自于他的主意。
约翰尼伸手握住了年代久远的铁门把，他试着扭动了一下, 尖锐的吱吱声从绷紧的铰链处传出。
“听到了吗？” 他喘着气。“这门没有上锁，我们要干的就是打破这层封印。” 转身把火柴盒递给了马林，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来点火柴，我来借光把它打开！现在，往后挪挪，好么？”
马林往火柴盒里瞅去，带着沮丧的哭腔：“怎么只有五根了！”
“闭嘴闭嘴，照办！待会我们完全可以摸黑出去，我发誓，绝对行的。”
马林点燃了火柴，但他的手抖了下，火花闪烁了一下就熄灭了。现在只剩下四根了，他心想。 约翰尼在一旁开始不耐烦地叨咕。下一根火柴又被划着了，约翰尼把双手都放在了门柄上。 “准备好了吗？” 他屏住了呼吸，然后把双脚都抵在门旁的土墙上。
马林张嘴刚想抗议，但约翰尼已经拧住了门。封印就在此刻突然碎裂，门吱嘎尖叫着被徐徐打开，这怪声吓得马林往后一跳。门后污浊的气流喷了出来吹灭了火柴。在黑暗中，马林听到附近的约翰尼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哎唷！”一声哀嚎迸发了出来。这声音听上去是如此气喘吁吁，如此痛苦如此尖锐，几乎不像约翰尼平常的声音。接着便是“扑通”一声，整个隧道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泥沙扑头盖面地从黑暗中浇了下来，马林的眼鼻都被泥土蒙上。然后他听到了下一个声音：一种诡异的，撕扯的声音，低沉得简直像一声咳嗽。继而另一个喘息响起，发出的声响就像一块湿漉漉的海绵正在被绞干。
“约翰尼！”马林大声哭喊，举起手抹开他脸上的泥土, 然后去摸索他掉落的火柴盒。
周遭漆黑一片，突然间就这么出了岔子，恐慌的情绪彻底压倒了小马林。黑暗中距离他很近的某个地方又悉悉索索响起了另一种噪音，又低又闷。马林花了一点工夫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某种柔软的物体正在沙沙连续拖动着......
周遭重归于寂静，马林在黑暗中手足筛糠，一边哭喊着哥哥的名字一边双手摊开四处探摸他的火柴盒，起先一只手不知道摸到什么粘巴巴的东西他赶紧甩掉，接着另一只手终于捞到了火柴盒。
他半跪着起身，抽泣到快要哽咽过去，然后歇斯底里地划着火柴，直到火花哧地冒出。
在突如其来的光亮中他疯狂地四处张望。约翰尼已经不见了，那扇门仍然敞开着，封条已经破裂 — 但是门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堵光秃秃的石墙。大蓬的粉尘仍在空中肆意乱舞。
接着有湿湿的东西漫过了他的双腿，马林低头一看，原来约翰尼站的那块地方现在有一大滩黑色的水汁，慢慢地朝他的膝盖浸过来。一开始马林恐慌地以为隧道四壁已经破了，海水正在往里头渗进来。
火光的照映下他随后意识到这滩水还带着一点蒸腾的气息。使劲往前看，他终于辨别出那一滩并非黑色而是红色：血，超出他这辈子能想象到人体所能承载的鲜血正在慢慢散开，地板上的龟裂纹路被蔓延的暗红一路染过，裂缝和小坑被流淌的暗红汩汩填满，他脚上的胶鞋也被沁透，涌过来的鲜血像一只绯红的大章鱼张牙舞爪将他席卷包围。
火柴掉在地上，黑暗再度吞噬了马林。 |
b**********y
发帖数: 7371 | 78 This indeed is a good book on this fantasy genre
but like most(if not all) work in the category - the mystery'd be better be
kept as a mystery, and disappointment is the ending as always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其实呢，1和2合起来可算一个单独成篇的小故事，就是儿童的语气不好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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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有那么一刻, 焦虑的马林想着这喊声肯定是他哥从那些大石上滑下去时摔伤了自己，但第二声尖叫接踵而至 — 更像是急切的呼唤，马林循声飞奔了过去，爬过那些滑溜溜的大石后是一处弯曲的海岸线。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花岗岩，以一个疯狂的角度搭在残缺的山崖边，不消说这是上礼拜风暴过境的最新牺牲品。在巨岩的远端立着一个目瞪口呆的约翰尼，用手朝某个方向指指点点着说不出话来。
: 顺着哥哥的手势望过去，马林第一眼也被震住了。在那块滑落的巨石后面，山体的脚下裂开了口子露出一个洞，很明显后头还连着一条甬道！黑漆漆的隧道入口狭小到只容一个人缩着钻进去。一股湿冷的陈腐气流正从洞口吹出。
: “天哪，” 马林惊叹道，从对面的坡基爬了过来。
: “我找到了！”约翰尼喊着，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我敢跟你赌任何东西，宝藏就在那里边。马林！你看见了没?”
: 马林转过身，“这可是我的主意。”
: 约翰尼回头给了弟弟一个傻笑，“好吧，” 他应承着从肩上卸下了书包。“但是发现它的人是我，而且，看，我还带来了火柴!”
: 马林好奇地俯下腰向洞里张望。内心深处他曾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 — 爸爸说这个破岛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财宝。但是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那么肯定了，老爸的话这回可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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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79 感谢识货，感谢消灭今日零回复。。。
【在 b**********y 的大作中提到】
: This indeed is a good book on this fantasy gen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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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ept as a mystery, and disappointment is the ending as 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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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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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
发帖数: 11639 | 80 不错。不过语言有点英文味道。英文的习惯和中文很不一样，所以英文直翻出来的中
文看着挺累的。
下面这个链接讲的中英文的区别很清楚。
http://www.24en.com/study/faq/2006-07-12/52182.html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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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Translation 讨论区 】
: 发信人: plutus (地摊文学爱好者), 信区: Translation
: 标 题: 万年巨坑习作：序章
: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Jul 30 13:52:36 2014, 美东)
: 这个标题有两层意思，一个，小说本身真的literally就是围绕一个大坑展开。二个，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 翻着玩，千万不要有任何期望值，各位看到哪算哪，主要是练手。行文如有生涩，一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 原著叫Riptide, 拟翻为盗屿激流。432页，约四十万字。
: 作者：Lincoln Child and Douglas Preston，published in 1998
: 好，闲话少说，下面放出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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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81 麻省，剑桥，时至今日
这间小实验室坐落于奥伯恩山医院的附楼。站在窗边远眺，视线可以从邻近山坡上层叠的枫树林尖一直挪到远处缓缓流动的查尔斯河，方圆几里内的风景尽收眼底。此刻一个划艇手正在他的针状小艇上卖力挥桨，夕阳下的河道上划出了一道波光粼粼的金纹。运动的身体，行走的船和漾开的水面同步在一起构成了完美的画卷。马林·哈奇就这么注视着，为眼前这幅画面着迷。
“哈奇博士？” 背后传来了实验室助手的声音，“培，培养皿准备好了。” 他指着正在蜂鸣的孵化器。哈奇从窗口转过身来，遐想就此被打断，看着善意的助手他的牢骚却又无从发起。“好吧，让我们来看看那些小家伙。把第一层先拿出来。” 他对助手说道。
带着一贯的紧张，布鲁斯打开孵化器，把最上层的琼脂板大托盘抽了出来。那些细菌培养皿如同闪闪发光的硬币躺在中央。这是些相对无害的细菌，也无需什么特殊的预防措施来消毒。不过哈奇仍然警惕地盯着助手抖抖索索拿托盘的样子，这位莽撞哥在跌跌碰碰中都快把上头那层蒸锅给顶翻了。
“当心，” 哈奇提醒道，“不然今晚胡家镇可没好日子过。” [注1]
[注1]： 胡家镇(Whoville)，源自好莱坞电影圣诞绿怪杰（How the Grinch Stole Christmas）中的微观世界, 一片雪花落下来粘在小狗的鼻子上，雪花中就此展开一片新天地。
助手费力地把托盘架到手套箱上让它平稳下来。“对不起，”他歉意地退后一步，手在实验室的大白外套上来回擦着。
哈奇的目光扫过托盘，第二和第三排长势良好，第一和第四排有些许变化，第五排则半死不活。他马上意识到这次试验收获颇丰。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沿着先前的预定轨迹发展，不出意外一个月内新英格兰医学月刊上又将出现他的大作，哈奇这个姓氏将再度被圈内同行们反复提到，一颗闪闪的学术新星正从这一领域冉冉升起。
不知为何，前头触手可及的美好前程并没有让哈奇感到自得和满足，相反一股巨大的空虚感占据了他的心头。
他心不在焉地套上了一个显微镜头开始对培养皿作一个总体检查, 这事他已经干得驾轻就熟，只要大致看看表面的纹理和增长态势就能辨别出菌株间的差异来。端详了一会之后他走回到办公桌前，拉出一张键盘开始噼里啪啦地敲今天的实验记录。
通话器的蜂鸣在此时响起。
“布鲁斯？”哈奇嘟囔了一声，埋头继续。
助手弹了起来，笔记本掉到了地板上, 一分钟后他回来了。
“有访客，”他简单说道。
哈奇直起身来，客人直接跑到实验室来是比较罕见的。和大多医生一样，哈奇对外只留驻院办公室的联系方式，而自己医学科研实验室的位置和电话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能不能看看他想干嘛？” 哈奇问，“除非有什么紧急情况，不然让他直接去我办公室，今天那边有温斯劳医生当班。”
布鲁斯又走了出去，实验室重归安静。哈奇的目光再次飘向窗口。金色的阳光挥洒在林立的试管和仪器间，下午的时光就在这些慢慢移动的斑驳影子中流走。他甩甩头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实验记录上来。
“不是什么病人，” 布鲁斯急吼吼地跑了回来, “他只说，你一定想见他。”
哈奇抬起头来。可能是医院来的研究员，他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好吧，让他进来。”
一分钟后，脚步从屋外响起。马林抬起头，门框的那一头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材，落日的余辉在这个时候恰好披洒到他身上，金光下晒得健康的茶色皮肤衬托出一张堪称英俊的男人脸庞，一对灰色的眸子正炯炯有神地端详着他。
“吉拉德·内德曼.” 陌生人开口说道，语调低沉。
这么一身古铜色皮肤，光在实验室或者手术室里泡着可晒不出来，哈奇想着，一定是个什么专家，有着大量打高尔夫的时间。”请进吧，Dr. 内德曼。”
"Captain," 来人纠正道. "不是Doctor." 他跨进门直起了身。
哈奇立即得知"Captain"不是个空头的荣誉虚名，而是货真价实的 — 船长。从他进门时那训练有素的身姿上就看得出：头低下，手习惯性地托着门的上框，很明显该男子在海上度过了不短岁月。哈奇猜测他岁数不大，可能也就四十五上下。他拥有细长的眼睛和水手般粗糙的皮肤，除此之外另有些与众不同的是，他自然带着一股出世的气度，那种宛如苦行僧般的坚韧干练吸引了哈奇。
作为回应，哈奇也向对方自我介绍了一番。
访客上前一步伸出他的手，干燥而轻快的手掌，握手简短有力。
“能私下谈谈么？”男子静静地问。
“怎么处理那些培养皿，哈奇博士？在外头放太久的话......” 布鲁斯怯怯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干嘛不把它们先放回冰箱去呢？这样接下来的十亿年里它们连条腿都长不出来。” 哈奇看了看表，目光落回到对面那张沉静的脸上。随后在刹那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干完后你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布鲁斯。我会说你是五点下班的，别让阿尔瓦雷斯教授知道就行。”
布鲁斯咧嘴笑了，“好的，哈奇博士，谢啦。”
一会儿功夫，布鲁斯与培养皿携手一同销声匿迹。哈奇回头转向他那好奇的客人，看见他正朝窗口踱去。
“这就是你工作常呆的地方，医生？” 他问道，一只皮夹正在他的双手间倒来倒去。
他的身材是如此瘦削，看上去简直就像行走的幽灵，这和他浑身散发出的沉静气息却有些不符。
“我所有的工作都在这儿展开。”
“风景很不错。” 内德曼喃喃道，凝视着窗外。
哈奇看着来客的背影，话头被打断并未使他感到不快，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有点惊讶。本来想顺势问问对方的来意但他马上又否决了这念头。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内德曼此行绝非为琐事而来。
“查尔斯河的水色是如此黑暗，”船长悠悠说道，"寂蔓荒远, 忘川独延。“ [注2]
他转过身来，“河流象征着遗忘，是不是？”
注2：Far off from these, a slow and silent stream. Lethe, the river of oblivion, rolls. 出自约翰.弥尔顿的著名诗篇《失乐园》
“我不大记得了，” 哈奇打了个哈哈，随后多了一点点警惕，他等待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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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7371 | |
w********h
发帖数: 1041 | 83 好看好看， 决定粉你了。千万不要太监。
以防万一，已经在手机里下好了原著，实在等不了了还有个备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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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84 声明：以上两位我都不认识，绝壁不是我花包子收买的僵尸粉，唾液可以作证。
可见是作品本身的力量打动了人啊。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好看好看， 决定粉你了。千万不要太监。
: 以防万一，已经在手机里下好了原著，实在等不了了还有个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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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85 船长笑着从窗口退了回来。“你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我会闯进您的实验室，可以再纵容我几分钟吗？”
“你不是已经得到这个特权了么？” 哈奇朝空椅子示意。“这边坐。今天我的活差不多都干完了，我正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实验 — ”，他挥手指向孵化器那边，“怎么来形容它呢？乏味......”
内德曼扬起了眉毛。“和辗转于亚马逊流域跟登革热做斗争那样的冒险相比，也许是没那么精彩，我猜。”
“是不如，”哈奇愣了片刻后答道。
来客微笑着，“我在环球时报上读过关于您的报导。”
“记者们从来只会哗众取宠却忽略事实的本质，其实故事背后没有那么多激动人心的事。”
“这是后来你返回的原因?”
“看着我的病人一茬茬死去，原因仅仅是因为缺少5毛钱一支的阿莫西林针剂，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啊，只有心灰意冷。” 哈奇认命地摊开手。“不过你说的对，我又开始想念那段日子了，是不是有点奇怪？相比之下，呆在纪念大道上的这生活确实有点不咸不淡。”
他突然停下话头看了内德曼一眼，暗自诧异是什么魔力驱使他开口对一个陌生访客大谈这些。
“那篇稿子接着还报导了您在塞拉利昂，马达加斯加，科摩罗等地巡诊的经历，” 内德曼仿佛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看起来，您眼下的生活似乎需要一点点新的刺激？”
“你还是忽略我的牢骚吧，” 哈奇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可能的放松，”少许的无聊才是灵魂的调剂嘛。” 他朝内德曼的皮夹扫了一眼，那上头有一个类似徽章之类的标记，非常精致但他看不出来头。
“可能是吧，“ 来客接过话茬，”不管怎么说，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看上去您跑遍了地球上的每个角落，却唯独躲开了一个地方 — 缅因，斯陀黑文。“
哈奇瞬间僵住，一丝麻木从指尖泛起，慢慢往臂膊间游移。突然间所有的拼图聚拢开始变得清晰而有意义： 那些绕着圈子的旁敲侧击，那些航海相关的背景，还有来客坚定的沧桑眼神。
内德曼依旧立于原地，安然等着哈奇的反应。
“啊，” 哈奇轻叹，一边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 “你，船长，为了拯救我的无聊，果然带来了点新鲜玩意。”
内德曼微微侧首。
“让我来猜一下，这一切，是不是都跟那个该死的小岛相关？“ 内德曼脸上一闪而过的反应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而你，船长，你是一个寻宝猎人，我说得对么?”
面对尖锐的攻击安之若素，那份宁静的自信感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内德曼的脸, "事实上在业内我们倾向于以'搜救专家'来自称。"
"这年头谁都有个委婉的头衔哈。'搜救专家'，嘿？听着挺像'救护工程师'之类的身份。你是想去雾岛上开挖吧？让我来猜猜，接下来船长你会告诉我，你，只有你，才知道老井的秘密。"
内德曼沉稳地伫立着，没有反击。
“毫无疑问，你大概也有个什么高科技的小发明吧，能够直接告诉你财宝埋在了哪。又或许你早已得到了著名的千里眼夫人索索斯特里丝的帮助？”
内德曼依旧不为所动， “我知道以前有人找过你。”
“那么你该知道他们的共同下场。风水家，灵媒，石油大亨，工程师，每一个都带着所谓万无一失的狗屁计划而来。”
“那些人的计划可能有着缺陷，” 内德曼回答道，"但他们的梦想不是胡扯。 我知道您的祖父在买下小岛之后给您的家庭后代带来了悲剧。但他老人家的心思没有错，的确有一笔巨大的宝藏埋在那里，我知道。"
“你当然知道了，前面那些家伙都觉得自己知道。你自以为是红色奥卡姆的转世么，那我只能给你一个友情提示，已经有太多的人在我面前提过这个’特色’了。或者, 你是在波特兰还是别的什么鬼地方买了一张所谓的古老藏宝图作为依据? 内德曼船长，梦想和信念改变不了事实，事实的真相就是 — 雾岛上从来就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劳什子宝藏。我为你感到遗憾，船长，真的很遗憾。现在，你最好在我叫保安之前离开 — 哦对不起，也许我该叫他们一声'安保专家'，让'专家'护送你到门口去吧。”
仿佛自动忽略了这个威胁，内德曼耸了耸肩，身体前倾对着哈奇的办公桌，"我没有要说服您相信的意思。"
船长这种超然物我的自信，加上那个在哈奇看来完全是自大自得的耸肩动作，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来之前如果你能打听一下，有多少自以为是的家伙曾到我这来兜售过同样的故事，同样的说辞，你会为此行感到羞愧。是什么让你自我感觉这么良好？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就那么与众不同？ 告诉我，你和那些混蛋的区别在哪里? "
内德曼把手伸进了那个皮夹，掏出一页纸无声地推到了桌子上。
哈奇看着文件，没有碰它。这是一份简化的财务报告，上面还有公证，表明一家名为塔拉萨控股有限公司的组织已经筹到一笔资金以支持可能展开的雾岛发掘活动，该款项的数额是，两千二百万美元。
瞟了一眼那个数字，哈奇看着内德曼怒极反笑： “你的意思是，在得到我的许可之前，你居然有胆子先行筹到了这么多钱？这些被拉下水的菜鸟投资人都是哪找来的，他们的耳朵根子还真是软啊。”
内德曼再一次展示了他招牌式的笑容：稳重，自信，不骄不躁。"哈奇博士，过去二十年里您完全有权利将那些探宝者逐出门外。对于您的反应我也完全理解。他们确实资金不足，准备不够，但他们并不是唯一的问题，问题还包括，您自己。 "
他再次站离了桌子，“显然，我和您不是熟人，但我能感觉到，长达四分之一个世纪的迟疑与等待在持续，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带走了您的哥哥?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已煎熬了您二十五年，现在，也许正是揭晓答案的时候。只是不知您有没有回头直面它的心理准备。”
内德曼停顿了片刻，视线仍停留在哈奇脸上。然后以低沉几乎听不见的音量继续：“我知道，您并不图经济上的回报，而我也了解丧失亲人的悲痛足以使您转而痛恨那个岛屿。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在预备齐全之后我才敢登门造访。塔拉萨在这方面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公司，我们的装备之精良，人马之强大，跟您祖父那辈人比是完全无法想象可以比拟的。我们有船队，队伍里还有潜水员，考古学家，工程师，甚至还有为探险队预备的医生，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只等您一句许可。我可以向您拍胸脯： 一个月，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雾岛和老井的所有秘密将大白于天下。我们会了解它的一切。“ 他低声特别强调了’一切’这个字眼。
“为什么不随它去呢” 哈奇喃喃地说，“让秘密沉睡在那儿，继续成为秘密吧。干嘛不这样呢?”
“哈奇博士，那不是我的天性所为。换成是您，会做出那样的抉择吗?”
内德曼的发问没有得到回答。在沉默中远远传来了三一教堂的整点钟声(按: Trinity Church)，五点了。时间在寂静中分分秒秒地流逝，一分钟，两分钟，直至五分钟。
最终，内德曼收起了桌面上的纸张把它装回到皮夹中。“沉默足以表明您的态度。” 他平静地说，语气里并无丝毫怨恨。 “已经占用了您足够多的时间，明天我将通知我们的合作伙伴，您已拒绝我们的提议。很高兴见到您，哈奇博士。” 他起身离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半转过身，“对了，忘了回答您最开始提的问题，我们和前面那些人确实不大一样，因为在我们手里已经解密了一小部分关于老井的信息，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些情报，甚至包括您在内。”
看着对面的内德曼一脸严肃，哈奇的嗤笑噎在了喉咙里，
“我们知道是谁设计了它。” 船长平静地说道。
哈奇感到手指僵硬，手掌不听控制地蜷曲起来。“你在说什么？” 他嘶声低问。
“是的，而且还有更多，我们找到了建造水井的工作笔记。”
沉默再度袭来，哈奇吐了一大口气，接着又一口。他盯着眼皮下的办公桌摇了摇头。
“干得漂亮，” 哈奇费力搜刮着合适的表达字眼。 “真是不错，我想我还是低估了你，这么多来终于让我听到一回如此独创的说辞。今天我算是被你逗开心了，内德曼船长。”
可内德曼早已离开，哈奇意识到他只不过在对着空屋子喃喃自语。
他花了几分钟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把所有文件往自己公文包里扫的时候双手仍在微微发抖。随后他注意到内德曼在桌上丢下了一张名片，一个号码潦草地留在上面，想必是下榻酒店的联系电话。哈奇直接把名片扔进了废纸篓，拿起他的公文包离开了实验室。 走在波士顿的夏日街头他强作镇定，在一路烟尘中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半夜两点钟，实验室里又浮现出哈奇的身影。他在黑暗的窗户前穿行，手里攥着那张名片。
临晨三点，他终于拿起了电话。 |
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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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87 你不要刺激我！
我已经翻出很远了！！
但是，还没润色！！！
如果你想看毛胚，我还能放出好多！！！！
惊叹号排比还蛮有气势的。。。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嗯， 还没长出多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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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88 哈奇把租来的车刹住，缓缓跨了出来。慢慢推上车门的手还搭在门把上，可他的眼睛却已不由自主地向前瞟去。花岗岩的岸线勾勒出狭长的海湾，一座小港就在前头不远处，静静地躺在狭湾的怀抱里。哈奇百感交集的目光落在那儿，星星点点的船只沐浴在清晨冷冽的银辉中。即使已经过了二十五年，眼前的景象仍然似曾相识仿佛从未改变。这边停着龙虾捕捞船萝拉B号，那头是拖船梅贝里W号，不少昔日的老相识仍躺在老地方。
斯陀黑文， 是的，他又回来了。古老的小镇随着山势一路蜿蜒而上，鹅卵石铺就的小巷在那些薄薄的桦木板房之间纵横交错。随着地势的升高房屋的分布开始稀落，大片的黑松和石墙间的草地逐渐取代了人烟。再仰头往上，可以看见高高的白色尖顶衬映在灰色的天空下，坐落于山顶的公理教堂在那俯瞰着众生。
转过头朝海湾的另一边望去，哈奇很容易一眼就瞥见了童年时的家。老屋的石墙和阳台的走廊掩在葱葱的树间，草地顺着坡缓缓地延伸到门前的小码头上。他迅速收回了目光不忍再看，家乡的小镇，陌生的人们，这种置身物外的感受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异乡客。
朝码头慢慢踱去，哈奇像往常一样架上了一副太阳镜。这不是矫情，而是他不得不用墨镜来压制内心的翻腾，尽管这种做法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脆弱的傻瓜。照理说他根本不是什么温室的花朵或者没见过世面的人 --- 亚马逊河上拉鲁纳村里因登革热致死的如山尸堆恐怖吧，他徒步穿行举止若定；吕宋岛西马德雷山脉中爆发的腺鼠疫危险吧，他摸爬滚打淡定自如。这些大风大浪他都挺过来了，反倒是今日走在故乡小镇的码头，不知为何那份忧惧和不安却尤甚往常。
这里是整个港口延伸出来的两大商业码头之一。码头的一端坐落着一排小棚屋：打头的是龙虾工人合作社，然后还有一家叫红色奥卡姆的小吃店，排在后面的还有安放鱼饵和捕捞器材的库棚。在码头尽头有一座锈迹斑斑的油泵，然后是绞盘，卷扬机，用来烘龙虾的一些盆栈。不远处出港的水面上雾气正在低低徘徊，那里海天已经混成了朦胧一色，给人的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就终结于海岸的百码之外。
木瓦顶的龙虾合作社是码头上的第一个建筑物，白色的蒸汽不停从顶上的锡管中嗤嗤窜出来，这表明里头正在进行蒸煮龙虾的作业。哈奇停下来打量着挂在外头的黑板，各种档次的龙虾价码都标在了上面：脱壳的，软壳的，硬壳的，精选的，剔肉的，五花八门。透过窗口的波纹玻璃望进去，养着龙虾的水槽一字排开，盛的都是几小时前刚从深海里捞上来的家伙。在旁边还有一个单独的水槽，一只浑身幽蓝的龙虾正在里头懒懒地游动着，这种极为罕见的货色养在那儿显然不是为了贩卖，而是作为展览来昭示渔夫的骄傲。
迎面过来一个穿着雨衣，脚上套着高筒雨靴的伙计，马林赶紧挪开给他腾出道来。看着他扛起一桶腐臭的虾饵，把它放到码头旁的绞车上绑好，然后再吊起来扔到下面等待的船上。这套动作作为童年的马林·哈奇曾观摩过无数遍。柴油机的声音随之咆哮了起来，发动的渔船隆隆地驶离码头朝大海开去，惊起的海鸥在船帮后面喧闹追逐着。
他看着渔船远去，逐渐消失在慢慢化开的雾气里。马上快要放晴，那些靠近大陆的内岛将逐一撩开白雾的面纱露出它们的真容。靠得最近的燃头岛差不多已经依稀可见了，大块花岗岩构成的岛身斜斜地立在小镇南边的海域里。惊涛骇浪在那头拍打着岛基，彼处惊涛拍岸的咆哮随着浪头传到哈奇这边来时已化为轻微的呢喃。在燃头岛的顶端矗立着一座石制的灯塔，蓝莓，金雀花，各种花草灌木包围着给它镶了一道圈。红白相间的塔身与黄铜的塔顶为单调的雾色添加了几缕明快的色彩。
马林站在港口尽头，闻着那红鱼饵，柴油烟和海水的咸腥混在一起的熟悉气息，内心精心织就的自我防御网再也无力维系就此彻底瓦解。二十五年一倥偬，此刻他悲喜交加 --- 看，他又回来了，站在这压根没有指望再回来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出走的孩子变化是如此之大，相对故乡的小镇却几乎一成不变, 这种情感的交错让他几乎落泪。
车门的撞击声从身后响起，他回头瞥了一眼，看见吉拉德·内德曼正朝码头走来。他的嘴上叼着一个楠木烟斗，脚下就跟安了个弹簧一般地昂首阔步，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从船长那忽闪的眼神中哈奇不但读到了一贯的谨慎，更看出了无可遮挡弥漫着的兴奋。
“在这见到你真好，” 他从嘴边拿开烟斗握住了哈奇的手。 “希望。。。不会给你增添太多麻烦。” 最后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时有点迟疑，哈奇敏感地抓住了这点犹豫，他心下了然 --- 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没有在任何协议上签字，突然间他就答应陪船长大老远地跑来到小镇和雾岛走上一遭，这样的举措恐怕是有点出乎内德曼的意料。
“不麻烦，”哈奇冷静地回答道，接受了船长轻快的握手。
“我们的船在哪？” 内德曼眯眼打量着码头，他的目光在停泊的一排船中扫来扫去。
“素珍妮号，在那边。”
内德曼看过去, “啊，一艘壮硕的龙虾渔船。” 然后他皱起了眉头。 “似乎没看见随船携带的小划子，那我们怎么在雾岛登陆？“
“小艇被卸在码头了，” 哈奇说， “反正这次我们不会上岛，因为那没有天然的港口可用。岛上大部分地方都被高耸的峭壁环抱，隔着石头反正也看不到啥。而且踩着那些山崖也很危险，所以绕着从水面上看看就好。“ 除此之外，他暗想，现在上岛，我还远远没有心理准备。
“明白了，” 内德曼把烟斗重新塞回嘴里。他仰头看了看天，”雾气应该快散了，风向接近于正西南，海面平稳。最坏也只不过会碰上些阵雨。。。很好，哈奇博士，我对这首次探访充满了期待。”
哈奇敏锐地抓住了船长的话头。 “你是说，你还从来没有上岛看过？”
“我把自己封闭于地图和调研之中。”
“像你这样的人我还以为老早就去朝圣过了呢，过去这就有所谓的雾岛观光项目，基本上就是把人忽悠着拉到那边去溜一圈，有时甚至还可能带你上岛猎奇转转。我肯定眼下还有这种旅游活动。“
内德曼沉静的目光落回到哈奇脸上，话语间蕴含着一贯的沉稳: “在发掘的机会不成熟，拿不到许可之前，我是不会擅自行动去查看的。”
码头的远端，一块踏板向下搭在一条小划子上正随着水面起伏。哈奇将缆绳解开，开始发动引擎。
“这两天在城里逗留？” 内德曼敏捷地跨上小艇，在船头坐下。
哈奇摇摇头，引擎在他手里吼叫了起来。 “我在南港订了个汽车旅馆的房间，那离海岸大概几公里的样子。” 这次行动中所需的租船，租车，定旅馆这些杂务他全是通过中介联系的，让他在小镇直接抛头露面去坦然迎接乡亲们的目光? 目前哈奇仍然没有这个勇气。
内德曼点点头，视线越过哈奇的肩膀看着渐行渐远的岸边，小船已慢慢驶离码头。 “这地方风景很美，”他轻描淡写地说着，顺利转换了话题。
“是的，” 哈奇回答道， “这次回来我看到多出了几个夏季度假屋，那边还新开了一家旅舍，但除此之外，斯陀黑文已和整个世界隔绝。”
“没办法，这北方太遥远了，所以人迹罕至。”
''偏远本就是它的特色之一，“ 哈奇叹气，”这儿所有的景象乍一看都很迷人。比如那些旧的木船，饱经风霜的棚屋，廊桥，还有歪歪扭扭的码头。其实呢，老旧还不是因为没钱换新的，这一切所谓古朴的风景背后套着的是贫困的枷锁。我觉得吧，斯陀黑文从来就没真正从经济衰退中恢复过来。“
小艇驶近了素珍妮号，内德曼起身先行登上了船，哈奇把小艇系在了船尾, 随后跟着也爬了上去。他欣慰地听着柴油机欢快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就流畅地轰鸣了起来。他刚到码头的时候还曾担心这船可能有点上年头了，但看起来一切都保养得完好。哈奇将舵机推向前，素珍妮号在他的操纵下破开波澜不兴的水面慢慢驶离了港区。阳光正透过云层挥洒下来，在清冽的雾气中，太阳远远地看去仿佛如同一盏冷冷的灯照在头顶上。哈奇朝东南方看去，老驼峰的水道就在那边，不过再往远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边会有点冷，”他说着，瞅了一眼内德曼的短袖衬衫。
内德曼转过身微笑， “习惯了。”
“你自称船长，”哈奇试探着问, “在海军里呆过？”
“没错，” 有条不紊的回答响起， “作为扫雷舰的舰长，那时候我们在湄公河道的三角洲地带巡逻。战争结束后我从南塔吉特买了艘拖网渔船，在乔治湾整天跟扇贝和比目鱼打交道。” 他眯起眼睛看着海面。 “正是那艘拖船把我带进了寻宝的职业生涯。“
“真的吗？” 哈奇看了一眼指南针校正了航向。发动机的仪表显示雾岛尚在十公里之外，他们将在二十分钟内抵达。
内德曼点着头。 “一天我的渔网带上来一大坨珊瑚，我的船员用马林鱼叉敲开了它，那东西裂开的样子就跟牡蛎壳一样，在正中间我们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十七世纪的荷兰银匣子静静地躺在那，这便是我的第一桶金。我随手翻了一番文献，认定我们的拖网是从十一世纪的伍港废墟上扫过，有个叫查尔斯·丹皮尔的法国海盗把他的三桅私掠船沉在了那。随后我把自己的渔船卖掉，开了家公司筹募到资金一百万，我的寻宝生涯便从那一刻启航。“
“那最后你挖出来多少？”
内德曼的脸上划过一丝苦笑，“所有的钱币，瓷器和古董加在一块，大概只值九万多。这是我永远都不会忘却的一课。如果在查找资料时我能够再细心一点，我本应注意到丹皮尔当时攻击的对象：那些荷兰船上通常装载的都是木材，煤矿和朗姆酒。” 他猛吸了一口烟斗，”并不是所有的海盗都像红色奥卡姆那般精明。”
“可以想象你的失望，那感觉想必跟拿着手术刀瞄着想切的是肿瘤，结果摸到的却是一堆胆结石差不多。”
内德曼望着他，“这个比方倒是很贴切。”
随后沉默取代了闲谈一路无话。最后一缕雾已消失在空气中，哈奇可以清楚地辨认出航路上的那些岛链，隐士岛和雷克岛一一划过，云杉树密密地覆盖在上头形成了绿色的岛丘。过不了多久雾岛就将出现在视线中，他看了一眼内德曼，船长正盯着雾岛的方向目不转睛, 是时候了。
“我们已经侃了足够长的时间的大山，” 他平静地说, “现在我想听听是谁设计了那口老井。”
内德曼继续沉默了片刻，哈奇等待着。
“我很遗憾，哈奇博士，” 内德曼开口了， “也许当时在您的办公室里我应该讲明白点，您还没有签署授权的协议，事关两千两百万的风险投资，在协议达成之前我们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
哈奇感到怒气在骤增， “真高兴，原来你对我如此有信心。”
“你得理解我们的立场。。。” 内德曼开始解释。
“我当然可以理解。你害怕我在得到情报之后自己动手去挖宝，把你们晾在一边？“
“不要讲得那么直白，” 内德曼说， “不过。。。你说的没错。”
“我很欣赏你的直率，”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哈奇说道。 “那么，你看这样的答复如何？” 他猛地一打舵轮，素珍妮号在他手里急促地朝右舷倾侧过去。
内德曼抓住船帮，略带诧异地望向他。
哈奇来了个180度大掉头，船开始向回开。
“哈奇博士？” 内德曼喊道。
“这很简单，”哈奇气鼓鼓地说， “要么现在你就告诉我所有那些你的神秘发现，并且说服我你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混蛋；要么，我们的实地观光游到此结束。”
“或许你可以考虑下，先在我们说好的保密协议签一下字。。。”
“老天！” 哈奇叫道， “他不但是个船长，还是个该死的律师！如果我们决定要合作 --- 现在看来这可能越来越小 --- 那我们就得互相信任。我们握个手，我给你一个口头承诺，这就足够！你要不信，那就断绝所有希望，这辈子你别再想上岛开挖。“
内德曼一如既往地沉着，现在他笑了。 “握手协议，何等古老的优雅方式。”
哈奇继续操着船破浪而行，他们驶过了几分钟前刚走过的来路。燃头岛黑黝黝的崖壁又出现在视界中，小镇上的屋顶也快看见了。
“很好，” 内德曼温和地说， “请您掉头，这儿是我伸过来的手。”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你不要刺激我！
: 我已经翻出很远了！！
: 但是，还没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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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叹号排比还蛮有气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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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89 他们的手最终握在了一起。哈奇把引擎换到空档，让船在水面上划过一个大弯，然后油门继续向前，素珍妮号再度启程朝雾岛开去。
一时间内德曼凝视着东方，只顾吞云吐雾着他的烟斗似乎陷入了沉思。哈奇偷偷瞄了一眼，有点担心船长又在耍什么缓兵之计。
“到过英国没有，哈奇博士？” 内德曼终于开口了。
哈奇点点头。
“可爱的国家，” 内德曼接着说道，冷静的口吻下带着回忆的乐趣。”英格兰北边尤其对我的胃口。到过豪恩兹布里么？一座迷人的小镇，风景如画，典型的英格兰田园丘陵风光。当然，要是没有那座精美的大教堂，它和英格兰别的地方也没啥不同。还有，在佩恩尼斯有座白石殿，你去看过没有，那儿曾是威塞克斯公爵的家族领地。”
“那个殿是很有名，不过造得像个修道院?” 哈奇应道。
“没错，愉悦的17世纪教会建筑风格的两个典范。”
“愉悦的，” 哈奇的腔调里带着一丝讥讽，”那又如何？“
“它们的设计者出自同一人 --- 威廉·麦卡伦爵士。请注意，深水老井的蓝图同样也出自该人之手。”
“设计？”
“是的。麦卡伦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建筑师，也许在英格兰是继克里斯托弗·韦恩爵士之后最杰出的建筑天才，但和韦恩相比他是一个有趣得多的人。” 内德曼的眼光仍注视着东方。“比如他在老巴特西桥上显示的工艺。。。除了这些建筑上的造诣之外，他还著书立作, 给后人留下了教会建筑的典范。遗憾的是，当他于1696年在海上失踪之后，世界便失去了一位真正有远见的大师。”
“海上失踪？这个剧情开始搞悬疑了。”
内德曼噘起了嘴唇，哈奇很想知道，刚才的讥诮是否终于惹恼了他。
“这是一个可怕的悲剧。除了。。。” 他转向哈奇， “除非，当然，他并没有葬身大海。就在去年，我们找到了他写的一本论文集，在纸张的空白边界上有一些斑点和色渍。正是那些色斑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的实验室最终确认，事实上那些是隐形墨水写就的字符，只不过由于年代久远在空气的长期腐蚀下那些字迹现在才慢慢显露出来。化学成份分析表明，这种墨水是用醋和白洋葱汁调制的一种有机化合物，对这些”斑渍”进一步的研究证实，这些油墨大约制作于1700年前后。”
“隐形墨水？您恐怕是读多了哈代的小男孩冒险系列。”
“隐形油墨在十七和十八世纪很常见，”内德曼不为所动。 “乔治.华盛顿当年就用它来传送密件, 被那时的殖民者称之为’白墨汁’。”
哈奇试图找出另一组嘲讽的字句来回应，未果。他悻悻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违背内心的意愿开始对内德曼的故事半信半疑了, 这些情节听上去虽然离奇，但是并不像谎言。
“我们的实验室最终用一种化学清洗的方法得以恢复了全部文稿。看起来这是麦卡伦亲手在自己著作的空白处留下的批注，总共大约一万字。文稿用密语写就，但是塔拉萨的一个专家没费多大力气就解码了文稿的上半部。当读到明文之后，我们意识到作为一个建筑大师，威廉·麦卡伦爵士的心思远比世人原本认识的要有趣乃至疯狂得多。”
哈奇艰难地吞着唾沫 ：“很抱歉，这整个故事听起来实在是有点荒谬。”
“不，哈奇博士，绝不荒谬。是麦卡伦设计了老井。他用密语写下的就是记载他最后一次航行的私密日记。” 内德曼停顿了片刻，敲了敲他的烟斗。 “你看，麦卡伦首先是个苏格兰人，并且是一个秘密的天主教徒。在威廉三世征服苏格兰的博因战役胜利之后，麦卡伦带着厌恶之情投奔了西班牙。在那，西班牙王室委托他到新大陆去建造一个恢宏的大教堂，在当时的新大陆肯定堪称世界之最。1696年他从西班牙的卡迪斯港乘坐一艘双桅帆船启程，目的地大约是墨西哥，路上还有西班牙军舰沿途护航。但是没过多久载着麦卡伦的船队从茫茫大海上消失了， 从此杳无音信。以前的定论大多认为他们是在海上迷航遇难，但这本手记告诉了我们事情的真相：船队是被爱德华·奥卡姆伏击，西班牙的船长不堪酷刑折磨最后透露了航行的任务和目的。而后船上所有人葬身于奥卡姆的剑下，除开麦卡伦这一个活口之外。建筑大师被锁链拖着拽到了奥卡姆面前，海盗头子用马刀指着他的喉咙，并说下了这样的话 --- 这里请允许我直接引用手记里的原文:
“Lete God build his owen damned church, I have ye a newe commission.”
(让上帝老儿自己去操心那该死的教堂吧，现在我有个新任务给你)
哈奇感到一阵奇异的兴奋撩动了他的神经。
船长靠在了舷帮上，“你看，红色奥卡姆想让麦卡伦设计一个秘所，一个为了保存他那巨大财富，必须设计得坚不可摧的深洞，一个只有奥卡姆本人才知道如何出入的隐秘所在。
他们最终远航到了缅因州的海岸边，挑中了雾岛，修好了老井并把宝藏埋了下去。当然了，随后不久奥卡姆和他的船员们就离奇丧命了。而麦卡伦，毫无疑问，在水井完工之后就被海盗灭口，老井的秘密似乎随着尸体就此葬身于水底。“
内德曼停顿了一下，水面的反光几乎照亮了他的整个眼瞳。 “当然，这种说法不再是正确的。因为老井的秘密并没有真的随麦卡伦陪葬。”
“请解释。”
“在日记的中途，麦卡伦改换了密语的编码，我们认为，他这样做是为了专门记录老井的出入秘密。当然，十七世纪的任何编码放到今天都无法和当世的任一高速电脑匹敌，我们公司的专家正在努力工作着，麦卡伦的手记可能在当前的任何一天就被完全破解。”
“所以那底下埋藏的数目。。。到底有多少？” 哈奇无力地问道。
“问得好。我们清楚奥卡姆船队的货舱容积，我们也知道当时他的船队处于满载状态，甚至我们手里还有一份被他攻击过的货船载货清单。对了，你知道吗，他是唯一成功袭击过西班牙铁甲无敌舰队的海盗? “
“我。。。不知道，” 哈奇喃喃地说道。
“当你把这些信息汇总到一起，红色奥卡姆宝藏放到今天，最保守的估计它的市值是，” 内德曼停了一下，从他的嘴角可以捕捉到一丝笑容，“大约在十八到二十亿美元之间。”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久久的沉默，只有发动机的突突声，海鸥盘旋来去的单调长音，以及船体划过水面的声响填满了其余的空间。这个巨大的数字代表着什么，哈奇一时对这后面蕴藏的一切还难以有清醒的认识。
内德曼压低了嗓门， “这还不包括圣米迦勒剑，那才是奥卡姆宝藏中的头奖。”
静默在这一刻被打破。 “别逗了，船长，”哈奇笑了起来， “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居然还相信这样一个长满青苔的老掉牙传说。”
“哈奇博士，在没读到麦卡伦的手记前我也不信。然而，它的确存在。麦卡伦亲眼看着他们把这把剑随着其余财宝埋了下去。”
哈奇瞪大了眼睛盯着甲板发呆，头脑里一片混乱。这真是难以置信，几乎超出了正常的认知。 。 。他抬头扫了一眼，忽然间整个肠胃不由自主地收紧，刚才还盘桓在脑中的无数问号顿时烟消云散。穿过辽阔的大海，前方的雾气里他已经可以大略勾勒出雾岛的所在。二十五年多了，这缭绕岛外的水雾从来就没改变过。
他感觉到内德曼走近前来，阐述着什么。他转过身急促地连吸了几口气，试图平息内心的风暴，“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来着？”
“我在说，知道您对金钱的兴趣并不浓厚，但我还是想讲清楚，在我们提出的协议中，您将收到扣除开支前宝藏总额的一半，而作为对我事业的回报以及承担此次活动所有的金融风险，我将得到圣米迦勒剑。因此，您的份额将在没有宝剑的那十亿美元里分配。“
哈奇吞着唾沫， “你说得对，我是不怎么在乎。”
内德曼停了下来，半天没有再说话，然后他举起望远镜走回前舷，开始端详前方已经隐隐出现的雾岛。
“为什么它终年水雾缭绕？”
“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哈奇说，庆幸话题的改变。 “ 这岛周围有股强大的环流，它的力量把原本属于拉布拉多寒流的水荡开，冲到邻近的科德角暖流的水路上，冷热交汇正是雾气产生的源泉。有时候它只是薄薄的围绕在岛外的一圈雾环，而有的时候它可以厚重到五步之外看不出人影。
“如此天然的幕帘，一个海盗还能再奢求什么？” 内德曼喃喃说道。
差不多快到了，哈奇想着。他试图放松自己，让注意力分散到那些咸咸的空气，嘶嘶拍打在侧舷的浪花，以及黄铜质的舵轮握在掌心的冰凉感觉中去。他瞥了一眼内德曼，看见船长的下颚肌肉也在微微抽搐着。显然那头的情绪波动也不小，虽然可能没有像他这般被过多的私人情绪所左右。
开始接近那大片大片的雾了，哈奇在沉默中挣扎着。当船一头扎进这弥漫的浓雾中之后他只能祈祷一路顺利赶紧冲出这白蒙蒙的包围。船头陷入混沌之后一股黏湿的冰冷感觉突然如附骨之疽般地贴上了他们的皮肤，从脖颈后根到指节，马林.哈奇觉得处处湿冷若滴。
他在迷雾中紧张地瞭望着，远处似乎冒出了一片黑乎乎的轮廓，但是转瞬即逝。他进一步放低了油门，在相对的沉寂中只有水声在行进的船身两侧哗哗作响。这时候他们听到了附近叮当作响的浮标钟声，那是雾岛给过往船只的警告，不要撞上近旁那些险恶的环岛珊瑚礁。哈奇随即把船头调向北方，以便从背风端慢慢接近。突然，大约两百码开外一个破败的井架冒了出来，躺在他们左舷方向的浅滩上，全是锈迹的铁条早就被风暴扭得面目全非，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内德曼急吸了一口气，赶紧举起了他的望远镜。但是他们的船再次扎进了另一团浓雾里，雾岛的身影又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一片寒风吹过淅淅沥沥地竟然飘起了小雨。
“我们能走得更近点吗？” 内德曼嘀咕着。
哈奇操纵着舵轮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珊瑚礁。当他们来到岛的背风面之后，浪头随之小了下去。片刻之后他们突然一下子冲出了水雾的幕帷，原本云山雾罩的岛屿呼啦一下整个跳进了他们的眼帘。
哈奇把船打横，让素珍妮号跟珊瑚礁平行而泊。此刻望远镜就像粘在了内德曼脸上一样，烟斗在他嘴边滋滋干烧着，而雨点打湿了他的肩头，船长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只顾一动不动地举着他的望远镜观察着。哈奇关掉了油门，任由船随波逐流地慢慢漂着。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然后转过身来。二十五年的时光幕布在这一刻被抽走，马林再度和雾岛直接面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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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90 黝黑、狰狞的雾岛轮廓慢慢浮现，那曾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之地如今又重现在眼前。灰色的海天背景衬映中整个岛屿便如一个诡异的黑色侧影，它的形状就像一张奇特的，倾覆的瘸腿桌子。在背风面地势尚属平缓，等到坡度慢慢爬升到迎风的一面便只余刀削般的断崖。呼呼的海风卷着浪花经年累月地拍打在峭壁上将岛屿一层层剥碎。风化的岩脊落下来又在近海形成了一圈乱石，杂乱无章的分布有如沉船的残骸。
眼前这一切简直比哈奇记忆里的画面还要破败, 方圆约三平方公里的雾岛在海风的吹拂下早已全面荒芜。鹅卵石的滩头顺着背风面延伸开来，可以看到岛屿中部还有些隆起的土坡，一棵畸形的云杉正孤零零地戳在那儿，顶端不知何时已被闪电劈开。烧焦的枝杈指向天空，仿佛一只老巫婆的手。
庞大的废船和毁坏的机械群落静静躺在葱葱的锯齿草和茶花从中。老式的蒸汽压缩机，锅炉，绞盘，链条，随处可见。在一棵老云杉边上可以看到一排残垣断壁的棚屋，其屋顶早就不知道被掀到哪里去了。在海滩的远端，哈奇还可以辨别出那些隆起的鲸鱼背山脊，应该就是他和约翰尼在二十五年前攀爬过的地方。
附近的大石上躺着几艘大船的残骸，已被无数次风暴摧残得面目全非。那些甲板和龙骨均已碎裂，散落在花岗岩的圆石上。环岛每隔30米都杵着一块高出水面的标语牌，在常年风雨侵袭下的字迹依然可以勉强辨认:
警告！极度危险，严禁登陆
内德曼一时无言, “终于到了，” 他呼了一口气。
船随着海浪起伏飘荡，内德曼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转向哈奇，“医生？”他打破了沉默。
哈奇撑在舵轮上，思绪完全被陈年的记忆撕扯左右。恐惧如潮水般涌来，那种冲击感就似晕船般的眩晕，然后慢慢在操舵室里弥漫开来。船舱顶上的吊铃似乎也感染了这种气氛，在薄雾中凄然涤荡作响。不过这一回在哈奇的恐惧中又多出了一丝别样的感受和新的认识：他意识到眼前这块噩梦之地下头的确埋葬着一个巨大的宝库，他的祖父并不完全是人们口里毁灭了家庭三代的傻瓜。一时间他感到自己的决定将是救赎他们一家三代的最终答案：给爷爷，给父亲，还有他的哥哥。尽管仍然受着煎熬，但他终将迈出的这一步将给这一家人一个完整的交待。
“哈奇博士？” 内德曼再次发问，雾气太重，在他脸上都凝成了水珠。
哈奇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松开原本死死抓住舵轮的手。“想再兜几圈？” 他尽量保持语调的平静。
内德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又举起了他的望远镜。
松开油门，哈奇调整了航向，船头慢慢从背风处退出转为迎风行驶。他把引擎放在低档使船保持三节的航速缓速向前，看着那些鲸鱼背山脊一一出现，他知道岛上更糟糕可怕的景象就在后头。
“这真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地方，” 内德曼说道， “比我想像得还要狰狞。”
“这儿没有天然可登岸的港口，” 哈奇答道， “环岛周围全是珊瑚礁，四周还存在着一股邪恶的海流。而整个岛又没有什么遮掩直接暴露于大洋中，每年秋季还定期遭受东北季节风暴的肆虐。至于上头的陆地，各种坑道遍布全岛以至于很大一部分地表都处于渗水和不稳定之中。比这更糟的是，早年那些公司还把爆炸物带上了岛。各种没有引爆的炸药，雷管，以及天知道还有什么埋在地下的鬼东西，都等着有朝一日轰隆飞上天。“
“那残骸是什么？” 内德曼指着问道，海藻覆盖的礁石上有一处巨大扭曲的金属结构正进入他们的视线。
“那是我祖父时代留下的一艘驳船，抛锚在近岛的海里本来是座浮动吊台。然后东北风暴来了把它抛到了石头上。船被掀起来后海水灌了进去，里面全毁了，爷爷最后的心血和努力就此止步。”
“你爷爷留下过任何记录吗？” 内德曼问。
“我的父亲把它们全部摧毁了。”哈奇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爷爷栽在了这个岛上使得全家破产，所以父亲恨透了这个地方，即便在那场事故之前。“ 埋在心头的那根刺随着“事故”这两个字又被挑了出来，再度袭来的伤痛让哈奇嘴唇紧闭，捏住舵轮凝视着前方。
“对不起，” 内德曼动容说道，“有时候我太过专注其中，以致忽略了那场悲剧和你的个人感受。假如问道了任何敏感的问题还请你原谅我的无心。”
哈奇没有回头， “没事。”
内德曼不再出声，哈奇暗暗感激这片刻的沉默。没有什么比那些昔日善意的安慰更能适得其反地刺痛他的心灵：“不要再责怪自己，真的不是你的错” --- 够了，这些陈词滥调。
素珍妮号绕到了岛的南端，以侧舷对着水流。哈奇稍稍带了点油门向前。
“乖乖，” 内德曼嘀咕着， “难以想象, 那么大一笔财富，竟然就埋在这么个不起眼的沙石小岛下面。”
“小心你的腔调，船长，”哈奇接过话头，尽量说得调侃。 “就是这种乐观的财迷情绪搞垮了十几个公司。有几句古诗说得好：
”Because, though free of the outer court
I am, this Temple keeps her shrine
Sacred to Heaven; because, in short
She's not and never can be mine."
小径徘徊 信步游荡
圣坛之上 我心悠扬
庭院深处 往事流淌
她非我属 命运之光
内德曼转向他, “看来除了格雷的解剖学和默克的医学手册之外，你还有闲心读点别的东西。不是所有拿手术刀的都可以将巴特摩尔（注：英国19世纪诗人）的诗句信口拈来。”
哈奇耸耸肩。 “我喜欢诗歌，走马观花想起来随口说上两句罢了，看上去你对诗歌也有涉猎，那你的借口又是什么?”
内德曼笑了笑， “在海上漂了十几年，我总得找点小事比如读读诗歌来打发时间。“
一个类似咳嗽的声音突然从岛上传来，轰隆隆的低音越来越大，仿佛某种深海巨兽濒死时从喉咙里传来的不甘嘶吼，哈奇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内德曼皱起了眉头。
“潮向在掉头，”哈奇答道, 在潮湿咸腥的空气中微微发抖。“显然老井通过一条秘道与海水相连，所以每到外面的潮汐发生改变, 通道里面的水流也会相应变化，这时候噪音就出现了。至少，这是一个理论上的解释。”
长吟在持续，慢慢低沉下去变得断断续续，直到完全消失。
“当地渔民那还有另一种理论，”哈奇说。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片海域看不到任何虾笼，但其实雾岛附近不乏龙虾。”
“雾岛的诅咒，”内德曼点头说着，眼中带着嘲讽。 “这段子我听说过。” 内德曼看着浪头拍打着甲板，他沉默良久，然后慢慢抬起头， “我不能让你的哥哥起死回生，”他说， “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我们会搞清楚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哈奇摆了摆手，迸发的伤感让他一时语塞。他扭过头去对着敞开的舵室窗口，任由交加的风雨吹进来打在脸上来掩盖自己的情绪。刹那间他意识到无法忍受在这里再逗留更多时间，没有再解释什么他改变了航向，推着油门向西而行他们再次陷入了雾幔的包围之中。哈奇现在只想回到旅馆的房间，提前叫一份午餐，然后往胃里灌上一大杯血腥玛丽（注：用伏特加调制的一种鸡尾酒）。
他们冲破了雾气的封锁重新回到了阳光的温暖怀抱中。风力在提速，哈奇可以感觉到脸上和手上的水滴正在一点一点蒸发。他没有再回头，简单的直觉告诉他，多远离背后水雾缭绕的小岛一步，积郁在胸腔里的压力就相应减小一分。
“你会知道，我们的工作将与一流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紧密合作，” 内德曼在他身边说， “那些相关的知识，十七世纪的工程，公海的海盗背景，当时的航海技术，也许还有红色奥卡姆的神秘死因，通过这次发掘我们可以获得很多了解，而这些知识的价值将是无价的。与普通的寻宝相比，这次活动更像是一次意义重大的考古挖掘。”
短暂的沉默之后，哈奇开腔了， “如果行动的危险程度超出预期，我想保留取消整个活动的权利。“
“完全可以理解，目前在我们的岛屿场地租赁合同里有十八条额外条款，我们只需把这作为第十九条加进去。”
“如果我加入，” 哈奇开始字斟句酌，“我不想只当一个沉默的伙伴，蹲在任何人后头沦为旁观者。”
内德曼抖落着烟斗里的灰烬， “发掘是非常冒险的工作，对门外汉而言尤其如此。您在这个团队想担当什么样的角色？”
哈奇耸耸肩。 “你提过，探险队里配备医生。”
内德曼搅动烟斗的手停住了，半晌后扬起他的眉毛， “如缅因州法律规定，你现在的宣言是否表明你提议并认可这样的人事变动？”
“是的。”
内德曼微笑了，“奥伯恩山医院会爽快答应你的停职请假吗？”
“我的研究可以等，除此之外，这事也拖不了太长，现在已经是七月底了，如果你决心开工的话，不管好坏如何，四个星期是你的期限 --- 风暴季节差不多到那时候就来。”
内德曼俯身在船帮上用力一磕，残留的烟丝被敲落水中。他再次直起身来，燃头岛的轮廓慢慢浮现在他身后，漫长的黑色地平线逐渐延展开来。
“你的困扰，同样也是我的烦恼,” 船长说道，“四个星期之内，一切将有个了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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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91 在扬起的尘土中，哈奇把车停在了巴德的便利店门外，这一回他的座驾从租来的车换成了自己的老美洲虎。
流淌着儿时回忆的小镇仍然一成不变，它代表的是过去的岁月；而自己手里的这辆车却多少象征着现在的生活。哈奇望着车里的点点滴滴，那有些老旧已经破开的真皮座椅，那胡桃木变速板上自己不小心泼上去的褪色咖啡印渍，车内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并且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安全。透过老美洲虎的车窗往外瞥去，哈奇赫然看见的却全是不变的从前。现实与过去就这么隔着车窗跨越二十五年交织在了一起，这种感觉怪怪的让他很有些不自在。推开车门之前哈奇斗争了很久，下车时从前窗的遮阳板上把墨镜拿下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也许通过掩饰来逃避的日子该结束了。
他打量着镇中心的小广场。跟从前比更多的小石子被铺在了老旧的沥青街道上。以往拐角处的报摊亭不见了，那些记忆中挂在颤抖的铁丝架上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漫画书和杂志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的冰淇淋店。广场之外的整个小镇掩映在山坡之下。那些板岩和雪松拼成的瓦片组成了鳞次栉比的屋顶，它们在阳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恒静却又宛若画卷栩栩如生。
一个穿着高筒套鞋的男子正从码头走过来，肩膀上扛着雨衣：镇上标准的龙虾捕捞工的装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男子瞥了哈奇一眼，然后顺着小路消失了。小伙子看上去很年轻，至多不过二十岁。哈奇意识到当年和母亲离开的时候像这样的年轻人甚至都还没出生。整整一代人在他离开之后已经长大，同时毫无疑问另外一整代人在这段时期内面临消亡。他突然很想知道巴德·罗维尔是否还健在。
表面上看去，巴德的杂货便利店简直仍跟他记忆里的印象一模一样：永远是那样半掩着的绿色纱门，古老的可口可乐标志，饱经风霜的门廊。他走了进去，脚下的木板一路吱嘎作响。前门的空地上按老样子横着一排购物的小推车，他随手推了一辆进去。穿行于狭窄的货架间，哈奇开始为素珍妮号采购食品，在家里的老房子没有打扫准备干净之前他打算就呆在船上了。他在店里四处转着，东挑挑西拣拣把各种生活必需品往购物车里丢。直到最后他意识到自己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荡只不过是在一再拖延那不可避免的见面。他打起精神推着小车朝前台走去，巴德·罗维尔就十年如一日地坐在那儿: 秃顶，大块头，围着一条明朗的屠夫围裙。以前有好多次，哈奇记得在出店门时巴德都会偷偷把那种红红的甘草棒棒糖从柜台下面塞到他和约翰尼手上。（妈妈每次发现时都会很抓狂，所以最好在被逮到之前把它迅速舔掉。)
“午安，”巴德的目光在哈奇的脸上打转，然后穿出窗户转向外面的汽车，停在了车牌上。一辆老式美洲虎XKE泊在小店外，这场景可不多见。“从波士顿过来？”
哈奇点了点头，仍然不确定如何更好地应答。 “是啊。”
“来度假？”巴德问，仔细地把第一支洋蓟放入便利袋中，从容地拾掇着它的位置，在老式的旧黄铜秤上以他一贯的冰川般缓慢的速度过磅，第二支洋蓟也进入了袋中。
“不，”哈奇说。 “商业活动。”
巴德的手停住了。从来没有人来斯陀黑文洽谈什么商务。作为小镇的专业八卦人士，巴德不得不一探究竟。
手再度移动了。 “啊哈, “ 巴德说，”业务。”
哈奇点点头，依旧在揭露自己身份与否的是非上挣扎。一旦巴德知道了就等于整个镇子全知道他回来了。在巴德的便利店购物是条不归路。现在拿上他买的东西赶紧走人还为时不晚，就让巴德在那自己瞎揣度好了。而另一种选择则是痛苦的思考：旧时的悲剧角色在人们的摇头和窃窃私语的唇齿间归来，哈奇难以承受这种残酷的怜悯，越是小地方这种善意的同情越是残酷。
那只手又拿起了一盒牛奶放入了袋中。
“推销员？”
“不是。”
巴德积攒着沉默，以更慢的速度将牛奶边的橙汁拾起，扫描仪哔哔地判读着价格。
“只是路过？” 巴德开始新一轮试探。
“不，业务就在这，斯陀黑文。“
这可是前所未闻，巴德再也无法耐住性子， “什么类型的业务需要跑到这来啊？”
“一项精妙的业务，”哈奇说着，降低了他的声音。尽管有着顾虑，可是看到巴德因为好奇憋到内伤，眉毛都蹙到一块去的样子他不得不极力忍住捉弄的笑容。
“这样啊，”巴德说。 “在城里逗留？”
“不，”哈奇说，深呼吸控制住语调。 “留在码头，在老哈奇家那块。”
巴德拿着牛排的手几乎顿住, 那老房子都封闭二十五年没人住了。但是牛排还是滑了进去撑满了袋子。巴德的问题到头了，至少在还没逾越礼貌的寒暄界限之前。
“嗯，”哈奇说。 “我有点赶时间，多少钱？”
“三十一块两毛五，”巴德草草收场, 八卦未尽让他意兴阑珊。
哈奇扎紧了袋子。是时候了，如果他想在镇上安家，即便是暂时性的，他也必须揭下这层面纱。
他停了下来，打开其中的一个袋子，把手伸了进去：“对不起，” 他说，手继续在第二个袋子里翻找。 “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没放进去？”
“我不信。”巴德冷淡地回答。
“我敢肯定你有，”哈奇重复着，把袋子的东西一样样取出，铺在柜台上。
“全在这儿了，”巴德说，一丝缅因州特有的不耐烦语气在他的声音中蠕动。
“不，不是这样的。”哈奇指出柜台面下方的小抽屉。 “我的免费甘草棒棒糖在哪里？”
巴德的目光瞟向了抽屉，然后跟随着哈奇的手臂一直盯到他的脸上，他开始第一次真正地端详着他的顾客, 那淡灰色的脸跟着倏然变色。
哈奇正在思忖是否玩得有点过火的时候，杂货店老板大呼了一口气。”我真是瞎了眼，” 他说，“见鬼了，这真是活见鬼，马林·哈奇回来了。”
老杂货商的脸颊颜色迅速恢复了正常，但他的表情依然像是看见了一个幽灵。
“嗯，”哈奇说。 “你过得还好么, 巴德？”
突然间，老杂货商从柜台后面慢悠悠地窜了出来，双拳砸向哈奇的右掌。“看看你呦，”他说，抓住了哈奇的肩膀，用力拍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展现在他胖胖的脸上。 “想想你已经长成这么大了，成了一个这么棒的大小伙子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在想，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晓得我们是否还能再看到你，上帝啊，现在你又回来了，简直跟以前一样。“
哈奇在拥抱中闻着杂货店老板身上的气味，那混合着火腿，鱼还有乳酪的亲切气息，觉得既欣慰又尴尬，在小镇人的眼里他永远长不大，似乎突然间他又返老还童了。
巴德又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瞟了一眼装着甘草棒棒糖的抽屉。 “你这小子，”他笑了起来。 “还在吃那玩意啊？来来来，这边。” 他走了回去，从底下抽出一根棒棒糖，拍在了柜台上。 |
w********h
发帖数: 1041 | |
p****s
发帖数: 32405 | 93 再送一章给你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哈哈，果然是需要刺激才行啊！ 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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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94 坐在商店后面阳台的摇椅上，喝着桦啤看着草地远端郁郁葱葱的黑松，哈奇开始一一满足巴德的八卦刺探欲望, 不过他主导了交谈的方向，所以杂货店老板听到的都是诸如他在墨西哥和南美的流行病大冒险之类的花絮，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回到镇子上，这样的话题则被成功避开了。哈奇觉得还不到解释这一切的时候。
突然间他又很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船上，想着把牛排丢在尾栏杆处的烤架上，然后在阳光和海风中躺下惬意地在烤肉的滋滋声中来一杯马丁尼。然而他明白，在这个从小长大的镇子里，一个从外面归来的孩子必须要在长风里跟杂货店老板攀谈上一个小时，在缅因的滨海这是起码的礼仪。
“告诉我，自打我离开后镇上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哈奇先发制人堵住了可能的交谈漏洞，主动避免挑起那些与他个人相关的试探性话题。看得出来巴德一心想知道他回来的理由，仅仅是出于缅因的基本礼貌才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好吧，现在，”巴德开始了。“这儿可发生了一些巨变呢。” 他开始讲述五年前这的高中又新添了什么建筑；蒂博多一家出门去尼亚加拉大瀑布度假，他们家的房子是怎么被付之一炬夷为平地；弗兰克.皮科特又是如何在老驼峰报销了他的船只，原因只是因为他超载带上船的人实在是多了点。最后，他问哈奇有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新消防站。
“当然看到了，”哈奇说，原先那幢古色古香的木头老房子如今被一栋充斥着金属的畸形建筑所取代，他为这样的变化暗暗惋惜。
“还有很多新房子像雨后春笋般地四处冒出来，你知道的，那些夏季游客。” 巴德不以为然地提到，不过哈奇知道老头的意思根本不是在抱怨。其实说穿了，巴德所谓的雨后春笋只能解释为镇上又多了三四处度假屋，就在布里德角那块儿。然后再加上内陆翻修过的一些农舍，当然了，还有一处旅社确实是新盖的。
巴德摇着头结束了他的感慨。“一切都变啦，自打你离开后，这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他靠在躺椅上晃悠着，叹了口气。“那，你回来是为了卖房子？”
哈奇略微绷紧了神经，“不，我回来住上一段日子。至少这个夏天呆在这儿。”
“对啊，”巴德说。 “那不就是度假么？”
“我跟你说了，”哈奇解释道，努力保持语气的轻松，“我到这来是因为有一项微妙的业务要处理。向你保证，巴德，这秘密包不住太久的。"
巴德坐了回去，稍稍有点不快。“你知道，我不会对你的公干有什么兴趣的。不过好像你曾经提过，你是一个医生? ”
“没错，这就是我为什么到这来的原因。”哈奇啜了一口桦啤，暗中看了下腕上的表。
“但是马林，”便利店老板不安地扭动着身躯，“镇子上已经有个医生了: 弗雷泽博士，你知道的，他壮得像头牛，至少还能再撑二十年。”
“没关系，咱们在他茶里下一点点砒霜局面就能扭转了,”哈奇促狭地看着愈发不安的老头。
“好啦，巴德，”哈奇终于撑不住笑了。“我无意与弗雷泽医生展开竞争。” 他暗自提醒自己，幽默感和冷笑话要分场合，尤其在缅因这样的农村地头更得慎用。
“那就好。”巴德如释重负。“那些直升机不是跟你的业务有关吧? ”
哈奇疑惑地看着他。
“就在昨天, 晴朗，美好的一天。两架直升机飞了过来，真是些大家伙。它们从镇子头上飞过直接往外岛去了，镇上的人瞅见它们在雾岛那盘旋了好久。我还想着它们是从什么军事基地来的呢。”巴德恢复了他的八卦天性，“看来现在话得说回来，也许不是那么回事？”
在搜肠刮肚想着该怎么回应这轮试探的时候，哈奇庆幸地听到便利店前头的纱门适时被推响，有顾客进来了。
“生意不错啊，”他敷衍着，当巴德从前头忙完回来。
“也就那样呗，”巴德回答。 “现在还是淡季，镇上的人口都下降到八百了。”
哈奇心想，斯陀黑文的人口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数。
“对啦，”巴德继续说，“现在的孩子们上完高中长大后就离开啦，他们不想留在镇子上都跑到那些大城市去了。有的在班戈，有的去了奥古斯塔，还有一个竟然跑到波士顿那么远的地方。过去三年里已经有五个孩子跑掉啦。要不是有夏天来的度假客，还有那个从潘耐克的天体营带来的客流，我真得一分钱掰成两瓣来花了。"
哈奇只能跟着点点头。巴德明显有些夸大其辞，但出于礼貌他不好在巴德自家地盘上驳主人的面子。离这差不多十五公里外的海岸边有片松林，所谓的“天体营”实际上是一个艺术家在那选了栋老房子作为聚会场所罢了。哈奇不禁想起三十年前有个捕龙虾的家伙在那里的海边放虾笼，结果纯朴的虾农不慎在海滩上撞见一个光身子晒太阳的游客，然后天体营的说法就不胫而走了。但凡稍微跟风化沾点边，缅因的滨海小镇里的相关话题和记忆就能就此流传数十年，真够渊远的。
“你妈妈过得还好吗？”巴德问。
“她去世了，1985年, 癌症。”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哈奇知道老巴德的歉意是出于真心。
“她是位善良的女士，养育了几个...呃，一个好儿子。”短暂的沉默之后巴德靠回到他的椅子上，将手里的桦啤一饮而尽。
“回来后看到克莱尔没？”杂货店老板的语调尽量显得毫不在意。
哈奇停顿了一会。“她仍然呆在这？”他的回答同样满不在乎而冷淡。
“是啊，”巴德说。“当然她的生活有了一些改变，那你呢？成家了没？”
哈奇笑了,“还没呢，反正还没有老婆管着，”他放下了空酒瓶站了起来。是时候离开了，“巴德，真高兴再看到你，我想我该告辞去解决晚饭问题了。”
巴德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背把哈奇推回店内。当哈奇的手搭在绿纱门上准备出去的时候，杂货店老板在后面清了清嗓子。
“还有件事啊，马林。”
哈奇定住了，他知道今天过关得太容易了。他等待着，等着令人窒息的尖锐问题砸过来。
“你得注意点，那些甘草糖，”巴德严肃地说道，“你知道，你的牙口可不会保持一辈子。” |
s*****s
发帖数: 331 | 95 不错不错！继续啊！
满足巴德的八卦刺探欲望, 不过他主导了交谈的方向，所以杂货店老板听到的都是诸如
他在墨西哥和南美的流行病大冒险之类的花絮，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回到镇子上，这样的
话题则被成功避开了。哈奇觉得还不到解释这一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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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坐在商店后面阳台的摇椅上，喝着桦啤看着草地远端郁郁葱葱的黑松，哈奇开始一一满足巴德的八卦刺探欲望, 不过他主导了交谈的方向，所以杂货店老板听到的都是诸如他在墨西哥和南美的流行病大冒险之类的花絮，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回到镇子上，这样的话题则被成功避开了。哈奇觉得还不到解释这一切的时候。
: 突然间他又很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船上，想着把牛排丢在尾栏杆处的烤架上，然后在阳光和海风中躺下惬意地在烤肉的滋滋声中来一杯马丁尼。然而他明白，在这个从小长大的镇子里，一个从外面归来的孩子必须要在长风里跟杂货店老板攀谈上一个小时，在缅因的滨海这是起码的礼仪。
: “告诉我，自打我离开后镇上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哈奇先发制人堵住了可能的交谈漏洞，主动避免挑起那些与他个人相关的试探性话题。看得出来巴德一心想知道他回来的理由，仅仅是出于缅因的基本礼貌才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 “好吧，现在，”巴德开始了。“这儿可发生了一些巨变呢。” 他开始讲述五年前这的高中又新添了什么建筑；蒂博多一家出门去尼亚加拉大瀑布度假，他们家的房子是怎么被付之一炬夷为平地；弗兰克.皮科特又是如何在老驼峰报销了他的船只，原因只是因为他超载带上船的人实在是多了点。最后，他问哈奇有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新消防站。
: “当然看到了，”哈奇说，原先那幢古色古香的木头老房子如今被一栋充斥着金属的畸形建筑所取代，他为这样的变化暗暗惋惜。
: “还有很多新房子像雨后春笋般地四处冒出来，你知道的，那些夏季游客。” 巴德不以为然地提到，不过哈奇知道老头的意思根本不是在抱怨。其实说穿了，巴德所谓的雨后春笋只能解释为镇上又多了三四处度假屋，就在布里德角那块儿。然后再加上内陆翻修过的一些农舍，当然了，还有一处旅社确实是新盖的。
: 巴德摇着头结束了他的感慨。“一切都变啦，自打你离开后，这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他靠在躺椅上晃悠着，叹了口气。“那，你回来是为了卖房子？”
: 哈奇略微绷紧了神经，“不，我回来住上一段日子。至少这个夏天呆在这儿。”
: “对啊，”巴德说。 “那不就是度假么？”
: “我跟你说了，”哈奇解释道，努力保持语气的轻松，“我到这来是因为有一项微妙的业务要处理。向你保证，巴德，这秘密包不住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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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
发帖数: 1098 | 96 翻得很好
有原文的下载么?想对照一下,amazon的kindle版买不了啊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坐在商店后面阳台的摇椅上，喝着桦啤看着草地远端郁郁葱葱的黑松，哈奇开始一一满足巴德的八卦刺探欲望, 不过他主导了交谈的方向，所以杂货店老板听到的都是诸如他在墨西哥和南美的流行病大冒险之类的花絮，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回到镇子上，这样的话题则被成功避开了。哈奇觉得还不到解释这一切的时候。
: 突然间他又很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船上，想着把牛排丢在尾栏杆处的烤架上，然后在阳光和海风中躺下惬意地在烤肉的滋滋声中来一杯马丁尼。然而他明白，在这个从小长大的镇子里，一个从外面归来的孩子必须要在长风里跟杂货店老板攀谈上一个小时，在缅因的滨海这是起码的礼仪。
: “告诉我，自打我离开后镇上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哈奇先发制人堵住了可能的交谈漏洞，主动避免挑起那些与他个人相关的试探性话题。看得出来巴德一心想知道他回来的理由，仅仅是出于缅因的基本礼貌才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 “好吧，现在，”巴德开始了。“这儿可发生了一些巨变呢。” 他开始讲述五年前这的高中又新添了什么建筑；蒂博多一家出门去尼亚加拉大瀑布度假，他们家的房子是怎么被付之一炬夷为平地；弗兰克.皮科特又是如何在老驼峰报销了他的船只，原因只是因为他超载带上船的人实在是多了点。最后，他问哈奇有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新消防站。
: “当然看到了，”哈奇说，原先那幢古色古香的木头老房子如今被一栋充斥着金属的畸形建筑所取代，他为这样的变化暗暗惋惜。
: “还有很多新房子像雨后春笋般地四处冒出来，你知道的，那些夏季游客。” 巴德不以为然地提到，不过哈奇知道老头的意思根本不是在抱怨。其实说穿了，巴德所谓的雨后春笋只能解释为镇上又多了三四处度假屋，就在布里德角那块儿。然后再加上内陆翻修过的一些农舍，当然了，还有一处旅社确实是新盖的。
: 巴德摇着头结束了他的感慨。“一切都变啦，自打你离开后，这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他靠在躺椅上晃悠着，叹了口气。“那，你回来是为了卖房子？”
: 哈奇略微绷紧了神经，“不，我回来住上一段日子。至少这个夏天呆在这儿。”
: “对啊，”巴德说。 “那不就是度假么？”
: “我跟你说了，”哈奇解释道，努力保持语气的轻松，“我到这来是因为有一项微妙的业务要处理。向你保证，巴德，这秘密包不住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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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97 哈奇懒洋洋地爬到素珍妮的甲板上，睡眼惺忪地打量码头。斯陀黑文镇仍然静悄悄的，七月午后的阳光下, 整个镇子甚至安静得有些木纳。他对这样的静谧心存感激，昨晚不小心往那块牛排上多浇了点杜松子酒，结果就是一觉睡到次日中午才醒来，这也算是哈奇近十年来头一回这么放松懒散了。
这真是破记录的一天，好几个“头一遭”都赶上了。譬如，这是自亚马逊河经历后的头一天在船上过夜，在水波的温柔摇曳下入梦，这种久违的安详感觉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也是头一天不用着忙赶着去做什么，他可以奢侈地享受这份无所事事的悠闲。奥伯恩山上的实验室将一直关门到八月份，布鲁斯也已安排妥当，同事那都已打过招呼请其帮忙指导下自己的这位毛脚助手，至少让他把最近试验的初步结果整理写出来。此外在剑桥镇的寓所也锁上了，走前给房东留了个条说明九月份之前他不会回来。至于那辆随着自己开过来的老式美洲虎，哈奇已经尽可能小心低调地停在老五金店那边后头的空地上，希望不会引起太多镇上乡亲们的注意。
头天晚上从南港那边的旅店退房时，内德曼给他留了个言，上面就一句话：让他今晚日落时分在雾岛碰头。这倒是给了哈奇一整天的浮闲，起初他担心自己会在和旧时回忆的纠缠中惶惶度过这一天。他也曾想过把上周末买的水彩颜料拿出来耍耍，给海港来一幅水粉写意便可把时间消磨过去。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闪了闪没有付诸行动的决心。最后他惊喜地发现，不知何故呆在港湾里微波不兴的水面上就能带给他莫大的平静。这份近乎迟钝的平静让他心安：毕竟，斯陀黑文是他曾经的家。跟内德曼去雾岛转过那一圈后他也安然回来了 --- 有种近距离窥视凶兽然后逃脱幸存的感觉。
时间便在慵懒中流逝，直到他看了看表：快到七点半，是时候启程了。
哈奇摇动了船引擎，欣慰地听着柴油机乖乖地吼叫起来。他能感觉到脚下机器的振动，而柴油燃烧的废气正噗噜噗噜地往外喷出，发出的声响宛如一曲悲喜交加的旧时战歌。他把档位推到最大，调整船头朝雾岛方向驶去。
天气很好，哈奇可以看到自己船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前头的水面上，这是因为下午日头已经偏西落在后头，而他的船正朝东破浪而行。海面上此时冷清得很，除了一艘龙虾渔船孤零零地棹在附近，船上的人正忙活着从隐士岛那头的水域起网。
在途中他曾几次走到甲板上极目远眺，有意无意地盼着雾岛方向有什么动静。可是每次见到远方的地平线仍是没有变化的海天一色，他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驶离码头之后空气就凉爽起来。但是哈奇既没有套上防风衣也没有降低航速，相反他加大了油门并把脸探出去顶风而行。素珍妮号在海面上飞驰着，溅起的浪花带着咸腥偶尔飞到他张开的嘴里。哈奇没有躲避，某种程度上他觉得扑面而来的海风和浪花在涤荡他的灵魂，那些堆积在内心快结成蛛网的尘垢，那些深藏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的懦弱和痛苦，都到了该清洗的时候了。
前方一个黑影绰绰的物体突然冒了出来，低伏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哈奇放缓了油门，那
熟悉的惶恐感觉又缠上了他。今天海岛附近的雾气算不上多浓厚，但整个岛屿依旧云山雾罩般地让人看不清楚。那些张牙舞爪的绞车和井架矗立在雾气中忽隐忽现，组成的雾岛轮廓从远处看就像一座诡异的异域城市。哈奇转过船头和岛屿保持着距离，准备在附近兜圈。
等他转到雾岛的背风面，一艘绝对陌生的船窜入了眼帘。那船离岛大约半里之外下锚，再驶近一点他看出来它居然是艘古色古香的消防轮，船身由结实的红松或者柚木所制。“格里芬” --- 这是船名，几个金色的大字喷在船尾。在那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MYSTIC, CONNECTICUT (米斯提克郡，康涅狄格州)
哈奇本想靠过去，后来又改变了主意。约百码之外他把船熄了火，进一步打量着眼前的救火船。整条船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人到甲板上来跟他打招呼。有那么一会他曾疑心这是条属于旅游公司或者什么赏金猎人的船，不过现在正处于日落时分，要说它不是内德曼的船，那么它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他好奇地端详着船。如果它就是内德曼的旗舰，这样的选择不同寻常却又很实用。这种类型的船牺牲了船速但换来了在风浪中的稳定。按纵轴排列配置的引擎又是高机动性的保证，哈奇甚至可以打包票，眼前的船能够安然自如地驶过任何哪怕是最暴虐的洋面。消防轮前端原有的水喉和管道显然都被拆掉了，腾出来大量的甲板空间。而吊艇架，塔台还有探照灯都被保留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台数控起重机被安在了船尾。哈奇的目光随后瞟向宽敞的驾驶舱和飞桥，在那上头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电子设备天线，雷达，无线远程导航，等等。除了这些常规的航海配备外还有些更为稀罕的玩意：微波发射仪，卫星天线，空中搜索雷达，甚低频天线，不一而足。真是武装到牙齿，哈奇暗想着。他把一只手搭在仪表盘上，准备按响他的船喇叭。
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没这么做。在这艘沉寂的船之外，乃至在整个雾气缭绕的海岛水域之外，他感觉得到有阵低低的颤鸣从更远处传来，那音调是如此低沉以至几乎脱离了人耳的辨听范围。他的手放了下来，仔细聆听着。一分钟后他可以肯定，那是船引擎发出的声响，虽然距离仍然遥远但是无疑是在快速接近中。哈奇持续扫描着四周，终于注意到南边的海平面上跳出来一团灰色的剪影，接着他看到一个瞬间的闪光，那应该是夕阳正好打在远处某个金属物体上的反光。可能是塔拉萨公司的船吧，他想，直接从波特兰开过来的。
接着慢慢地，哈奇看着那团灰色分开成了两个，然后三个，最后变成六个形状各异的目标在靠近。这真是难以置信，他等待着。天边那不是一艘船，而是整整一支舰队在浩浩荡荡朝这个小岛进发。
一艘体型巨大的驳轮率先驶了过来，暗红色的船腹驶近时激起了层层水波。在其身后跟着一艘吃力的拖船，弓网上挂着海藻，上头沾着水珠还在闪光，它的船尾拖着一个重约百吨的浮动吊台。接踵而至的是几艘供电船，造型优美而有力，也有一大堆电子设备撂在上面。然后跟过来一艘补给船，货舱明显处于满载吃水线被压得低低的。它的桅顶飞扬着一面红白相间的小旗子。哈奇注意到旗子上的徽记和前几天在内德曼皮包上看到的那个徽章如出一辙。
押尾的是一艘优雅的船只，庞大却又装备精良。“塞博拉斯”几个蓝色的字母印在侧舷上。
哈奇带着敬畏的目光注视着这艘闪闪发光的庞然大物。茶色玻璃的舷窗一尘不染，在前甲板上赫然还蹲着一门威风凛凛的捕鲸炮。起码是十五万吨级的船，他想。
如同在上演一场无声的芭蕾，所有到来的船只在向格里芬号靠拢。大船默契地拢在外围，小吨位的则自发泊在素珍妮号旁边。片刻后各条船上大小不一的缆索和锚链被抛了出来，那些船锚拽着链条欢快地坠入水中，嘡啷嘡啷的声音敲打着哈奇的耳膜。他朝右舷的供电船上看去，那边的舱口同样有不少注视的目光反投回来，也有人以微笑和点头回应他的探询。在最近的船上，哈奇注意到一张白硕的脸正带着礼貌性的好奇注视着他，这位大叔有一头铁灰色的头发，一件臃肿的橙色救生衣套在他那身一本正经的双排扣西装上，这般搭配无疑有点滑稽。挨着他站的是一个年轻人，乱蓬蓬的头发和山羊胡，大花汗衫配一条百慕大休闲短裤，完全是一副嬉皮打扮。小伙正自顾咬着手里白色包装的吃食，对哈奇的在场不屑一顾。
随着最后一声引擎的熄灭，全场陷入诡异的沉寂之中。没有人喧哗，哈奇一条船一条船看过去，发现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被围在中心的消防轮上，那块仍然空荡的甲板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
【在 e******e 的大作中提到】
: 翻得很好
: 有原文的下载么?想对照一下,amazon的kindle版买不了啊
:
: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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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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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99 一分钟过去，然后是两分钟。最后，驾驶舱的侧门开了，内德曼出现在人们面前。他悄无声息地走上甲板，最后在船头的扶栏边站定。船长用笔挺的站姿和沉静的目光问候着周遭的所有人。一缕瑰红的夕阳投射在他晒黑的脸上，那头平直的头发此刻也被渲染成了金色。非常惊艳的出场，哈奇想着。其他船只众星拱月般地围成一圈，把中心的舞台留给了内德曼，璨璨的水波衬映出他修长的倒影。
在大家保持沉默的当口，另一个矮墩而结实的身影悄然钻出了舱门。他背着手站立着，安静地隐没于船长身后。
很有那么一会儿，内德曼同样缄默不语。然后他终于开口了，语音低沉几乎和牧师布道时的音量相仿。这声音却又很轻易地穿越水面，一字一句清楚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 内德曼开口说道，“很多未知变成了已知，地球上的大多数奥秘都已被解开。人类的足迹已经延伸到北极，珠峰，乃至月球。人类的视野已经跨过小到原子，大到最深的海沟这样的尺度。那些为解开奥秘而奋斗的前人，他们要面对的挑战往往是资产流失，生命濒危乃至失去他们所珍爱的一切。高难度的奥秘意味着高昂的代价，有时候甚至必须付出最高的代价才能征服它。“
他向岛上指去。 “就在这儿，几百码远外的地方，历史遗留下来的最大谜团之一就躺在那，说它是北美现存的最大悬案也不为过。各位请看，它其貌不扬，在尘土和岩石下面的一个坑罢了。然而就是这个坑 — 深水丧井 — 它食骨吸髓，之前所有企图窥探它秘密的人要么被拒之门外要么被推下深渊。数百万计投入的美元打了水漂，许多人的生活乃至生命都赔在了里头。当前站在我们中的某些人就曾经有过切身体会，他们知道这头凶兽的牙齿有多么锋利。“
内德曼巡视着周围的人群，他的目光掠过各条聚拢来的船只与哈奇交汇，然后继续他的演说。
“过去的那些谜团 — 像秘鲁的印加古城，复活节岛上的雕像，英国的环形巨石群落，这些古迹背后的故事往往笼罩在神秘中。而你们面前的深水老井没有那些似是而非的玄虚：它的位置，它的目的，乃至它的历史都为我们所知。现在它就肆无忌惮地躺在那，等着造访者来上钩。”
“在1696年，当时的公海水面上最闻风丧胆的海盗名字叫爱德华.奥卡姆。”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那一年，满载着劫掠来的战利品的奥卡姆船队行动越来越迟顿，下一场风暴，或者与任意一条军舰的倒霉相遇都将使他们遭受没顶之灾。海盗们急于找个地方卸货藏好赃物，在这个当口与一个建筑师的偶然相遇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内德曼斜靠在扶栏上，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 “奥卡姆抓住了这个建筑师，胁迫他设计一个隐秘的藏宝之处，这个坑窖必须坚不可摧到变态，能够将最精良装备的寻宝者撕成碎片。一切都按着计划顺利进行，坑挖好了，宝藏存放妥当了。然而当海盗们准备重新上路展开下一轮谋杀和掠夺的时候，天谴降临了，红色奥卡姆暴毙。从那一天起，他的财宝就躺在深井下头沉睡，只有等到合适的时机，当发掘的人员技术都成熟的时候重见天日。“
内德曼长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尽管这笔财富价值连城，可是在我们之前的所有人全都失败了，那些前赴后继的努力徒劳无功化为泡影，在这口井里最大的回报不过是这个！“
突然间船长高高举起了他的手臂，可以看出他的手指间夹了某个东西。
落日的余晖再度击中了那枚物体，反射回来的光芒倏忽不定却又耀眼异常，给人的感觉船长的指尖仿佛亮到要燃烧起来。围观的人群跟着骚动起来继而窃窃私语。
哈奇俯在自己的船帮上，他眯着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我的天啊，他想着，那一定是百年前掘金者们从这挖出来的金币。
内德曼就这么将金币举过头顶，纹丝不动的姿态似乎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接着他再度开口，“很有些人仍然坚持老井的底下从来没有什么财宝，对于那些持怀疑论的悲观者们，我就一句话： 往这边看，瞧好了。”
西沉的日头快要没入海面了，水面上的船影在最后的光亮中也变得影影绰绰模糊起来。船长转身走向格里芬号的驾驶舱前窗，手里多了一把小锤子。他手起锤落，一次利落的挥动之后金币被钉在了驾驶舱上方的遮阳板上。他转过头来继续向着人群，身后的西班牙金币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直到今天，” 他说道：”奥卡姆宝藏的其余部分仍躺在老井底下睡大觉，不受日晒雨淋的侵袭，远离尘世的打扰。足足三百年了，伙计们！但是明天，从明天开始这三百年的沉睡将宣告终结。因为曾经失落的线索被我们找回，等这个夏天过去，奥卡姆宝藏必将重现人世。“
他环视着周围船上的人。 “有很多工作要做，首先我们必须收拾前人的残局以在岛上得到一个安全的工作环境。接着我们必须标定原始井道的位置，找出并封上那些暗通海底的秘密隧道。最后我们得抽干现有坑道里的水，开出一条通往密室财宝的安全通道。伙计们，面临的挑战是巨大的，但我们此行的装备与技术足以应付这样的挑战。我们面对的也许是十七世纪时期最为巧妙狡诈的机关陷阱，但是深水丧井无法与二十世纪的科技武装匹敌。靠着今天到场所有各位的智慧和努力，这次发掘行动如若成功，我们将 — “ 船长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吐完最后几个字：”我们将 — 名，垂，青，史。“
喝彩和欢呼声随之从人群中发出，然而内德曼不为所动，他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今天，马林.哈奇博士也在现场。没有他的慷慨允诺，我们这次行动便无从展开。并且我要强调的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追逐金钱 — 我们为揭开历史的真相而来；我们为填补知识的空白而来。我们来到这里，将告慰那些先行的英魂，我们将确保这些勇者之前所付出的生命和牺牲没有白费。“
他垂下头来缅怀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稀落的掌声开始响起，在海面上荡开的声响如同微弱的细流。可是在下一刻，在一瞬之间人群中不约而同爆发出更大的欢呼，所有人挥舞着双手，各种帽子抛到了空中。欢乐，兴奋和渴望的呐喊声围绕着格里芬号。哈奇意识到自己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甚至还有一滴眼泪挂上了他的脸颊。他有种荒谬的感觉：此时此刻约翰尼正伏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以少年独有的方式盼望着安息的那一刻最终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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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041 | 100 内曼德是个有其他目的 骗子吧，那金币肯定不是坑里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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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101 这个倒不像。因为作为专业人士，他从序章里那个掘金公司那搞到枚样品也不算太难的事。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内曼德是个有其他目的 骗子吧，那金币肯定不是坑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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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102 一天之后，哈奇站在素珍妮号的船顶上四处眺望，在他周围各项准备工作正有条不紊地陆续展开。身边的各路人马都在精神抖擞地忙活着，看上去几乎就剩他一个闲人还在无所事事。哈奇身边现在摆着两个通讯显示器，一个是封闭的全频扫描仪，覆盖了岛上所有探险工程队的对讲机频道。另一个则留给了医疗通信的指定波段 --- 现在这个专用频道十分安静，只有偶尔的啁啾杂音传来。今天的大海波澜不惊，细细的微风拂过，就连往日笼罩在岛上的雾气也变得轻薄了许多，常年萦绕的水雾此时看去仿佛只似一层浅浅的亚麻纱环岛漂浮着。这真是个完美的开工日子，各式各样的大小装备设施正源源不断地往岛上运去，而内德曼船长无疑是这出忙碌交响曲背后的总指挥。
哈奇的船没挪窝，还泊在昨晚抛锚的地方 --- 雾岛外围的那圈珊瑚礁边。可是素珍妮号周遭的环境在一夜之间已面目全非。昨儿日落之后不久，行动的大幕趁着夜色已正式拉开，今晨拂晓之后所有的准备工作更进一步加快了脚步。哈奇最先看到的那条巨大的驳轮现在已开到岛东两节之外的水域下锚了，内德曼的潜水队用粗大的螺栓直接把船的锚链钉在了海床上。而在他的注视下，那台百来吨的浮动吊台也被拖到了岛西的岸边，长长的液压机架现在挂在那儿看着上去如同蝎子的尾巴，仿佛要把沉睡在地底两百多年的宝藏一举勾出来一样。在吊台的阴影里趴着的是格里芬号，内德曼的旗舰。哈奇甚至可以想象此时此刻，船长那瘦削修长的身影应该正倚在指挥室的舱门边，下头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塞博拉斯号，那艘造型优雅的大型研究船仍停在环岛的水雾圈之外，远离了近岛的喧哗。它安之若素的样子似乎不屑于和其他船只人员纷扰的行动掺和在一起。另外两艘汽艇，分别叫纳亚德和虎鲸号的，今天清晨刚把大批人员送上岛，现在它们又在近岛的水域中忙开了。从纳亚德号的动作来看，哈奇可以猜出它在扫描勘探附近的海底。而虎鲸号测绘的目标则是雾岛本身，用的设备都是哈奇叫不上来名字的。
哈奇继续观察着身边的动静，直到目光最后落回到岛上。即便是现在，每次注视雾岛之时他仍然有种眩晕之感。这种病态的感觉也许永远不会消褪，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抛下曾经压在心头的重负。自打同意塔拉萨公司上岛以来，每天早晨醒来他都感觉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前天晚上他甚至都开始盘算该如何分配自己那份近十亿美元的分红了。一个方案在憧憬中逐渐形成：他要建立一个以他哥哥命名的慈善基金会，然后把收益的每一分钱都投进去。
一道白色的闪光从岛上亮起，在雾气中转瞬即逝。他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在岛上的某处，他知道，探险小队已经展开行动。他们会勘查老的坑道，划分出安全路径以供人行走，将那些伏在层层灌木后头上年头的废弃物标注出来以便随后清理搬走。
"Tall nettles," Hatch quoted to himself,
Cover up, as they have done These many springs, the rusty harrow, the plough Long worn out, and the roller made of stone.
“高高的荨麻，” 哈奇想起了爱德华·托马斯的诗句，
“生长在春天里，盖住了生锈的耙，破损的犁，老旧的石磨。”
据他所知，其他勘探小队正在纵横交错的坑道间采样，提出的岩芯样本将被送到塞博拉斯号上的实验室，碳-14标定的结果将有助于判断哪条才是老井的原始坑道。他拿起望远镜贴着地形开始一点点端详着岛上的动静，目光最终锁定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一队人马上。他们排着稀疏的队形，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在嵩草樱灌木中穿行不时有斧头和镰钩举起在前头开路，偶尔还有人停下来拍照或匆匆记录着什么。一个人端着一根长镰状的金属探测器不停扫来扫去，另一个家伙则拿着一根狭长的哈奇叫不上名的仪器在地表指指戳戳。整个小队的前方还有一只德国牧羊犬，此时它正在努力嗅着地面。那狗一定是经过特训专门查找烈性炸药的，哈奇心想。
今天上岛的总人数据说超过五十。 塔拉萨的员工待遇相当丰厚：内德曼跟他提过，不算那些以宝藏分红代替固定薪金的核心成员，一个加入本次行动的普通工人干完这一票也能拿到两万五千美元 --- 这很不错了，考虑到大部分活计在两周内就能搞定，等到各种设施安装到位调试完毕，岛上的局势也就安稳了。
哈奇继续四处张望着。在岛屿的北端 --- 唯一可以自由行走无须担忧的安全区域，一座船坞和浮动码头已经架了起来。停在旁边的拖船已经卸下了成吨的设备: 发电机，乙炔罐，压缩机，电气开关。。。这些新到的东西和早些时候运上岛的角钢，波纹锡材，木料，复合板等等堆在了一块。在码头区一条临时道路已经被开辟出来，一辆四轮驱动的越野小吉普后头挂着一个拖车，上面满当当的载着各种装备正在开走。周围有一组技术人员正在布线，他们在架设一个覆盖全岛的电话网。而另一组人马正在搭建活动棚屋，其中有一座将作为哈奇的新医疗办公室在明早投入使用。不得不说，塔拉萨公司的各项工作真是进展神速。
不过，哈奇仍旧没有着忙上岛的意思。明天还是太仓促了些，他想。
哐当，那边又有一个沉重的大家伙被卸在了码头，响亮的声音沿着水面迅速传开。哈奇的思绪飘向了别处，即便没有巴德·罗维尔的添油加醋，他的突然回归，再加上雾岛这大张旗鼓的动静，斯托黑文全镇眼下一定被搅得天翻地覆了。两天前他没有把这次行动跟巴德全盘交底，他觉得有那么一点内疚。不过这当口杂货店老板也应该知道了。哈奇想着镇上的人会怎么说，也许有些乡亲会怀疑他的动机。随他们去嚼舌头吧，没什么好羞愧的。即便祖父的破产在法律上已经解除了他们家的偿还责任，他的父亲仍然设法还清了所有当地的债务 --- 在多年的奔波和痛苦之后，没有比他更出色的人了。愈是如此，命运便越发显得无情。一个像父亲一般响当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落得那样的悲惨结局。。。哈奇转过头去，不再往下回想。
他看了下表。十一点整：缅因的标准午饭时间。猫腰钻到下层的舱室在随船的小冰箱里翻找了一阵之后，他带着个龙虾卷和一瓶姜汁回到甲板上。爬到船长室的椅子上坐定，再把脚支在罗盘柜上，哈奇开始啃他的龙虾卷。海上的空气真有趣，他心想，没一会就让人觉得饿了。这个课题也许值得为“美国医学协会杂志”写篇文章。至少布鲁斯，他的实验室助理会乐于研究咸腥空气与食欲相关的话题，或者任何空气，只要能和食欲能搭上边。。。
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一只海鸥落了下来好奇地盯着他。哈奇知道捕龙虾的最讨厌海鸥了--- 他们管海鸥叫长翅膀的码头耗子。可他对这种打着响鸣到处衔垃圾吃的鸟类恨不起来。他把一块虾肉抛向了空中，看着这小家伙猛地窜过去叼住了肉然后飞开，后头还有另外两只同类追逐着它。很快，所有三只海鸥又兜回来了，停在船尾栏杆上用饥渴的黑眼睛盯着他看。下不为例，哈奇想着，耐心地戳起另一块虾肉然后丢下中间的那只鸟。
突然所有的三只海鸥腾空而起，拼命扇着翅膀往上飞走。哈奇的目光从放松转为惊讶，他发觉海鸥没有去追逐虾肉，相反它们正在用吃奶的劲逃离他的船，朝着大陆的方向飞去。远去的鸥鸟留下一串凄啼，随后那块抛出的虾肉落回到甲板上，啪嗒一声。
他凝视着远去的海鸥，皱着眉头，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哈奇想着是不是锚链松脱了让素珍妮号开始乱漂，但是下一刻他发现缆绳分明绷得很紧。除了岛上那层薄薄的雾气面纱之外，天空仍旧是晴朗的，也没有闪电的迹象。他快速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出任何不寻常的可疑痕迹。是有人在布置爆破？不应该啊，那个还为时尚早。 。 。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不远处的一片水域。那儿，在靠近珊瑚礁内侧约百码的地方，在直径大约为十米的区域内，本该非常平静的海面现在像开了锅，大量的气泡咕嘟嘟地往上涌，一串接着一串。水面开始晃荡，沿着逆时针方向搅动：一开始很慢，但是越转越快，中心迅速塌陷下去成漏斗形。一个漩涡，哈奇心想，这是在搞什么鬼花样？
安静了一上午的对讲机忽然爆出了声响，哈奇循声跑到了前栏。此时频段上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呼喊：首先是一个，然后有更多七嘴八舌的声音加入。 “... 有人受伤了！” 在嘈杂中一个声音高喊道。 “...绳子！快把绳子丢给他！” 另一个声音叫着。“注意，那些横梁快倒了！” 接下来又有人大呼。
哈奇的专用医疗频道这一刻也响了起来， “哈奇，你在吗？” 内德曼的声音清楚地传出，“我们有人在岛上被困。”
“收到”，哈奇答道，开始发动他的柴油引擎。 “我的船正向码头靠拢中。” 一缕轻风吹过，借着岛上雾气散开的当口他瞅见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正在那边的中心地段抓狂地四处乱窜。
“别管码头了，” 内德曼插话进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迫。 “没时间了，五分钟内急救不到，他就要玩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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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2405 | 103 哈奇颓然看了下四周，随后关闭了船引擎。他抓起自己的医疗包往系在船尾的小艇跑去。在使劲扯开缆绳之后，他把医疗包先扔上了艇，然后纵身一跃。小艇因为突然的吃重摇晃不已，哈奇顾不了那么多，半跪着一条腿搭在后座上，他伸手便去拉汽艇的启动绳。发动机陡然愤怒地嗡鸣起来，哈奇把住油门驾着小船对着环岛的珊瑚圈冲了过去。他模糊还有点印象，岛屿南端附近的某处，在犬牙交错的礁石之间应该有两处狭窄的间隙，现在他只希望该死的记忆没有糊弄他。
已经接近海岛的岸线了，哈奇瞅了眼船舷下方，海水正在由深海的灰色迅速转为近陆的绿色。如果下面有隆起的礁石，他想着，仔细观察水面应该能避开它们。但是他看了下表，已经没时间考虑安全驾驶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把油门拧到底。小汽艇在他手中更加狂野地向前扑去，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浅，绿色的暗礁纷纷从水里露出了头。哈奇紧握住油门，准备承受随时到来的撞击。
然而片刻之后，小艇竟稀里糊涂冲过了那片珊瑚礁，海水重新变深起来。他把船头对准了两座鲸鱼背之间的一片小鹅卵石滩，手里的油门仍然卡在最大。疯狂冲刺的小艇快要直接冲上岸了，在行将搁浅的最后时刻他才熄灭了引擎把船打横，同时收起了船尾的螺旋桨让其脱离水面。小艇以一个侧滑的姿势触岸，哈奇的手心随之传来阵阵冲击，那是船身蹭过砂砾和乱石带来的振颤。
没等船停稳哈奇已抓起他的医疗包跳上了沙滩。正前方隐约能听到呼喊声。爬上小石坡之后他停了下来，大片未经砍伐的锯齿草和木犀横在他面前。繁茂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他知道草木掩映之下其实暗藏杀机陷阱重重。塔拉萨公司尚未涉足岛屿的南端，现在贸然进入这片还没摸清情况的未知区域无异于自杀 — 即使脑子里有这么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哈奇的腿已经自顾往前迈开。他跌跌撞撞地从灌木丛中穿过，沿途尽可能小心地规避着地上的浮坑，不让自己被那些横七竖八的腐朽暗梁给绊倒。
跑了不到一分钟，一群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映入了眼帘。人群乱糟糟挤作一团围成了一个圈，哈奇挤过去一看，中间一个漆黑的洞口正张着狰狞的大嘴，走近了可以闻到一股海水和泥巴掺杂的土腥味正从暗不见底的下头飘上来。洞口附近摆着一座绞车，上头挂着几条绳索。“我是斯崔特！” 靠得最近的人喊道，“工队的头。” 哈奇认出来他就是昨晚站在内德曼演说身后的家伙，抿得紧紧的嘴唇，酷似海军陆战队的发型衬着一张风霜刻就的脸。
两个工作人员过来一言不发地往哈奇身上扣救生绳。哈奇探头朝洞里望去，黑漆漆地根本看不到底，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胃部开始不由自主地收缩。可以看到黄色的光束从下边透上来，应该是先前扔下去的手电筒。借着那点光哈奇终于看清了恐怖的一幕：在某根粗大的横梁下头还伏着一个人影。在淅淅沥沥的渗水声中，哈奇能分辨出下头有人正在痛苦地哀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奇吼道，从包里扯出一个急救箱。
“勘探队的人失足掉下去了，“ 斯崔特答道。 “他叫肯·菲尔德，我们在第一时间就把救生索放了下去，但是拉拽中绳子肯定缠到了底下的一根撑梁，然后便引发了某种塌方。现在他的腿被卡在了那些撑架中。可水位上升得很快，我们顶多还有三分钟行动。“
“给他先丢一个水肺和氧气瓶！” 哈奇大喊着，同时示意绞车操作员把他往下面吊。
“时间不够了！” 斯崔特焦急地接话， “潜水队还在岛外活动。”
“您带队可真有一套。”
“他已经扣着救生索了，”斯崔特沉默了片刻后搭腔， “如果能把他从卡住的位置弄松动，我们应该能把他拽上来。”
把他弄松？哈奇还没来得及琢磨人已经荡在半空了。起初的一小段时间里笔直跌落的感觉有如自由落体，然后救生索狠狠地把他勒住止住了下坠。跟着一块下来帮忙救援的还有其他两名同伴。他们先是悬吊在空中晃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支撑点。井下流水的轰鸣声简直大得吓人，稳住身形之后哈奇探头往下看去。
那个倒霉的家伙正仰面躺着，一根粗大的横梁倾覆在他身上。从上头看，横梁压的位置从左脚踝一直对角延展到右膝，人被压在下面根本无法动弹。在哈奇的注视中他张开嘴再度痛苦哀嚎。一个救援队员开始在伤者周围乱刨好把碎石和泥巴清开，另一个同伴则瞄准了木梁挥起重斧企图劈开它。碎木屑飞得到处都是，让整个井下充斥着朽木的味道。但是让人更加不安的是脚下的水位，此刻海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来。
哈奇看了一下水位上涨的速度迅速心算了一下，他立马知晓当前的救援行动是徒劳的。来不及了，他们不可能在洪水没顶之前把木梁及时劈开。从现在开始算大概最多还有两分钟 — 这甚至比斯崔特先前估计的还要仓促。哈奇脑子飞转着把所有可能的方案滤了一遍，然后马上意识到在当前的情形下他别无选择 — 没有给伤员止痛的时间，没有麻醉操作的时间，事实上，没有任何医疗急救的时间了。他在急救包里拼命翻找着：寥寥几把只能用来修倒刺的解剖刀，随身带的就这么点家什。索性横下心来把包扔在一旁，他开始动手剥自己的上衣。
“确保他身上的安全绳扣好了！”他对第一个救援队员喊道， “拿着我的急救包，你先上去！”
他转过身吩咐另一个同伴，“准备好了，我们要把他拉起来。” 脱下来的衬衣给撕成了两半，其中一边的袖子被他打成结在伤员的左腿膝下约十公分处缠紧，而另一只袖管则被绑在了伤员的右大腿上。哈奇使足了力气，尽他最大的劲道扎紧了这两条临时绷带。
“把斧子给我！”他吼道， “看好了，准备往上拉！”
同伴无声地把那柄重斧交到了他手上。哈奇在伤员上方比划了一下位置，屈膝准备发力。
斧子在他手中越扬越高，已经举过了头顶。
被困住的倒霉蛋霎时明白了哈奇的意图，“不要！” 眼睛因为恐惧睁得老大，“求你了，不要 — ” 他的哀求直接被哈奇全力劈下的斧头打断。这一下落在左腿的胫骨上，有那么一瞬哈奇的感觉就像在砍一棵小树。运斧的力道起先凝滞了一下，在人体组织屈服于金属的暴力之后马上又变得轻快起来。
伤员已经痛到吐不出一个字，但他的眼睛仍然圆睁着，脖子上青筋贲张突突地脉动着。现在他的左腿上开了一条丑陋的大口子，惨白的骨渣混着模糊的血肉就这么袒露在井底的微光中。不断上涨的水位已经逐渐漫过伤口，哈奇和同伴的脚下已是血水一片。没有丝毫迟疑手中的斧子再度扬起，这次他终于把整条左腿砍了下来。那根肇事的横梁现在泡在不知是血还是水更多一些的混沌液体中，木头的表面已被染沁上一层殷红。那可怜的人脑袋后仰抽搐着，至痛而无声的尖叫让他整个下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他嘴里的槽牙因此完全暴露出来在手电的照耀下闪着诡异的色泽。
哈奇往后退开，迫使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他努力舒缓着自己的手腕和前臂，以便在下一次举斧换到瞄准伤员的右大腿时不再发抖。接下来这一步将更可怕，情况将变得越来越糟，简直要糟糕得多。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时间浪费在瞻前顾后上，不停上涌的海水已经在齐膝高的位置冒泡了。
这一回，再度挥出的第一下和伐木的感觉相差甚远，从斧柄传来的手感要柔软得多带有另一种粘稠的韧性。伤员歪向一侧，直接昏死了过去。没有停歇接着挥出的第二下却失去了准星，令人作呕地砍在膝盖附近的关节上。此时咕嘟冒泡的海水已经快淹到伤员的大腿周围眼见着直奔腰间而去。下一记不容有失，哈奇比划了下斧锋必须落准的位置，在片刻犹豫之后他尽全身力气送出了一记猛挥。斧子破开水面落了下去，他能感觉得到这一斧最终砍实了地方，作为目标的大腿骨已被横生斩断分离开来。
“把他拉起来！”哈奇大喊着。上头的救援人员应声扯了两下，绳索随即绷紧了。伤员的肩膀被拖起来整个人给拽成了坐姿，可是他的双腿仍旧无法松脱出来，那根粗木还是死死地压在腰下。绷紧的救生索无奈只好放缓，可怜的家伙颓然后倾再度倒在地上，污水又漫了上来，高度已经上升到他的口鼻之间。
“把你的镰钩丢给我！” 哈奇冲上头吼道。一把粗柄大弯刀似的家伙扔了下来，伸手接住之后他深吸了口气接着一个猛子扎下去。在无比昏暗的水下他困难地摸索着，在摸到右大腿的目标位置之后他迅速出手，最后一点连着的腿筋和肌肉组织终于被挑断了。 |
p****s
发帖数: 32405 | 104 “再拉一把！” 等到浮出水面喊这一嗓子时他差点把自己呛到。绳索再度绷紧，已然失去意识的伤员这一回终于毫无阻碍地吊了起来。随着他的身躯被拖离水面，沾着泥浆的断腿依然血如泉涌。没过多久哈奇和另一个陪伴在井下的救援队员也依次被拉了上去。几秒钟之后他们便从这个又黑又潮的井洞中脱离回到了地面。伤员就搁在洞口旁乱蓬蓬的草洼中，哈奇蹲下来迅速开始把脉：呼吸已经停止，但心跳还在，快速而微弱。
临时的止血手段似乎效果不大，鲜血仍源源不断地从那双触目惊心的断腿中涌出。
ABC — 哈奇开始执行他的急救流程：Airway, Breathing, Circulation.(气道，呼吸，流通)
他先把伤员的嘴扳开，将手指伸进去把里头的淤泥和呕吐物揩掉，然后把他翻成侧身蜷曲成胎卧姿态。那可怜的家伙终于往外吐了两口水并干喘了一下，哈奇心下稍安，后续的复苏疗法随即展开：一组嘴对嘴的人工呼吸，十次；停顿然后扎紧左腿的止血带；接着一组十次的人工呼吸，停顿转而扎紧右腿；再来十次人工呼吸，然后是脉搏检查。
“我的急救包！” 他对身旁围观不知所措的众人叫骂道，“给我拿个注射器！”
其中一人捡起包，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
“统统倒在地上！老天爷，快点！”
那人无声照做了，哈奇从散落的器具中找出针管和药瓶推了一毫升肾上腺素进去，然后迅速将针头扎进伤员的肩膀，随后继续做他的人工呼吸。在数到5次的时候，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咳了出来，他恢复了散乱而微弱的呼吸。
斯崔特走上前来，手里握着一个手机。 “已经叫了救护直升机，” 他说， “他们会在斯陀黑文镇的码头等我们。”
“见鬼去吧，” 哈奇嗤之以鼻。
斯崔特皱了皱眉头。 “那可是急救直升机。。。”
“还得从波特兰过来，普通医院开直升机的那帮家伙里没有哪个有本事在定点盘旋的同时降下一个篮筐。“
“不是先要把他送回到陆地上去吗？”
哈奇瞪着他， “ 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人根本熬不到那一刻？赶紧呼叫海岸警卫队吧，拜托！”
斯崔特从手机里找出号码，拨通后无言递给了哈奇。
哈奇请求同救护主管直接通话，接通之后他开始迅速通报事故的情况：“伤者双截肢，一边在膝上，一边膝下，” 他交待道， “大量失血，强痛刺激，脉搏稳定在五十五，肺部有进水，仍处于昏迷中。把你那儿最优秀的直升机飞行员派来，注意，这边没有着陆点所以需要悬吊一个救生筐。记得带上一袋生理盐水，如果有阴性O型血最好也带过来。最重要的是，现在就动身往这边赶吧，没法就地急救了，伤员需要迅速转移。“ 他捂住电话转向斯崔特， “接下来一小时内有可能在下头找到那两条腿吗？”
“这个难说，” 斯崔特淡淡答道， “因为涌出来的水，现在井下环境非常不稳定，可能还得派个潜水员下去查看一下。。。”
哈奇摇了摇头，回到手机边：“你们将载着伤员直飞东缅医疗中心。通知那的急救队，马上准备好一间手术室。如果我们能找到断肢的话，到时候还需要一个显微血管外科大夫待命。“
随后他把手机合上交还给斯崔特。“在不冒生命危险的前提下，如果还能找到那双腿，那就赶紧行动吧。”
他把注意力转回到伤员上，他的脉搏依然很弱，但至少已趋于稳定。更为重要的是，伤员的知觉已有所恢复，此刻正在翻来覆去有气无力地呻吟中。这让哈奇又心安了不少，如果老是昏迷不醒的话对他的伤情判断会麻烦得多。哈奇从医疗包里翻出五毫克吗啡，这个剂量足以镇痛使其好过一点但又不至于进一步降低伤者的心律。
注射完之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伤员的断腿上。不规整的伤口切面以及破碎的骨端断层简直让他不忍卒观。伐木的钝斧干出来的活计显然比不上精细利落的手术锯。他可以看到那些仍在流血的部位，右腿的股动脉处尤为明显。丢开医疗包里那些无用的东西，他捡起一根针和若干手术线开始对那些敞着的动静脉实施缝合。
“哈奇医生？” 斯崔特在一边询问道。
“干嘛？” 哈奇头也不抬地趴在伤员的残肢旁，正聚精会神地用镊子夹出一条中等大小的静脉来，那根血管已经破裂处于萎缩状态。
“如果你有点空的话，船长想和你讲两句。”
哈奇点了点头，结扎好那条静脉，检查了止血带的情况，又把创口清洗处理了一下。把这一切干完之后他拿起了对讲机：“是我？”
“他怎么样了？” 内德曼的声音传来。
“应该能保住命，” 哈奇回答道，“如果直升机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
“谢天谢地，他的腿呢？”
“即使把它们捞上来，我觉得续接的可能也不大。最好和你的工头重新制定下你们的安全作业守则，这是一场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意外。”
“了解。” 内德曼答道。
哈奇把对讲机关上朝东北望去，离这最近的海岸警卫队驻地就在这个方向上。三分钟内，或许四分钟，他们的身影就该出现在天际。他转过身来吩咐斯崔特： “最好赶紧去把救援信号的烟火点着，然后叫人清理出一块安全地带来，省得待会手忙脚乱中再捅出别的什么意外。还有，等直升机到我们头顶的时候，我们需要四个人把他抬起来放到担架上，记住，就四个，多了少了都不成。“
“明白，” 斯崔特答道，抿紧了他的嘴唇。
哈奇注意到此人的脸色晦暗之至，前额仍处于青筋暴起的不正常状态。工头大人赶上了难熬的一天，他暗想，以后再找机会弥补和他的关系吧。此外，哈奇感觉得到，恐怕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接受失去双腿的事实从而选择苟且一生，换成斯崔特这号的估计宁愿当场了断来个痛快。他继续朝地平线张望，天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正在迅速接近中，不一会重型旋翼那特有的沉闷轰鸣已响彻全岛。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先是突突地从头顶掠过接着很快拐了回来悬停在他们上空。扑扑作响的桨叶激起的气流把地面刮得尘土飞扬，扬起的锯齿草末四处乱舞几乎吹迷了哈奇的双眼。没过多久上头的货舱门滑开了，一张救援担架垂了下来。伤员被抬上担架争分夺秒地绑好，随后吊索开始回收带着他往上升去。哈奇朝上面打着手势示意担架再放下来一回把他也捎上。等到他安全跨进机舱，一旁的救护员马上关上了舱门并朝前头的飞行员竖起了大拇指。直升机随即右倾来了个急转弯，机身重新稳住之后便朝西南方向的大陆直飞而去。
哈奇看看周围，生理盐水袋已经挂上了，旁边还有一个氧气瓶和面罩。除此之外，抗生素，绷带，止血带，杀菌剂，一应俱全。
“我们找不着任何阴性O型血，医生。“ 救护员说道。
“没事，” 哈奇回答说，“你已经干得很棒了。现在赶紧把静脉点滴给他挂上，我们不能再让他失血了。“ 说话间他注意到救护员正在以诧异的目光偷偷打量着他，这让哈奇意识到自己此刻仍是赤膊造型，泥浆和干涸的血迹糊满了一身都来不及擦。这幅狼狈模样大概很难和一个正经的缅因州大夫挂上钩。
呻吟声从担架上传来，颠簸又开始了。
一个小时之后，哈奇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手术室里发呆，优碘酮磺和血浆的混合气味在寂静中弥散。肯·菲尔德，这名重伤员已转危为安，目前正由班戈最好的外科医生照顾着。他的双腿已无法接回，但那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哈奇的工作由此告一段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试图将这一天积攒下来的霉运毒素随之一并排出。再来一遍，吸气，吐出。。。最终他无力地靠在手术台边，攥起双拳撑在发疼的太阳穴上。这一切本来都可以避免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隐隐回响。假如。。。假如他不是无所事事地坐在素珍妮号上发呆，假如没有懒洋洋地拿午饭去逗海鸥玩，这不幸的一切本来都不该发生，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意外发生之时他本应该呆在岛上随时待命；在医疗营地没有建成相关设施没有到位之前，他本应该出面阻止勘探队继续开展行动。这是生命中第二回在毫无戒备的状态下中招，第二回再度低估了雾岛的险恶。下不为例，他狠狠地对自己说：下不为例。
当思绪趋于平静之际，另一个想法又占据了他的脑海。自打哥哥发生不测之后，今儿是他头一遭重登雾岛。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无暇去思考。而现在，当落单的他独坐在昏暗的手术室里，哈奇必须调动起最大限度的自控让自己冷静下来，唯有如此他才不会被那些熟谙的恐惧思潮包围吞没。 |
b**********y
发帖数: 7371 | |
p**********6
发帖数: 3408 | 106 这小说好看不好看要看人，我是相当喜欢。我从这本书发现了Child和Preston，硬啃了
他们很多的书，尤其是Pendergast系列。最喜欢的是The Cabinet of Curiosities。 |
p****s
发帖数: 32405 | 107 那我翻的有没有打折扣嘛。。。
【在 p**********6 的大作中提到】
: 这小说好看不好看要看人，我是相当喜欢。我从这本书发现了Child和Preston，硬啃了
: 他们很多的书，尤其是Pendergast系列。最喜欢的是The Cabinet of Curios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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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6
发帖数: 3408 | 108 看过很多年了，只记得主要情节和结局，大部分的细节都不记得了，所以没办法评论。
只是我觉得如果这样一个大坑你最后没填上，岂不是会给很多人恨得牙痒痒？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那我翻的有没有打折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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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109 没关系，顶楼里我特意写了discaimer，拉不了仇恨
【在 p**********6 的大作中提到】
: 看过很多年了，只记得主要情节和结局，大部分的细节都不记得了，所以没办法评论。
: 只是我觉得如果这样一个大坑你最后没填上，岂不是会给很多人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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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
发帖数: 1041 | 110 你这说话的功夫还不回去干活。再不贴的话俺就去看原文了，手机里已经放了一阵一直
忍着没看哈。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没关系，顶楼里我特意写了discaimer，拉不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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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j
发帖数: 546 | 111 翻译的挺好的 坐等连载
很多曲里拐弯的修辞风格上还是有英文的影子
不过无伤大雅，这就是原汁原味
不考虑联系书商？
，以本人的水平，效率和耐性，企图翻译一整本小说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基本也是个
大坑，读者慎入 —— 如有太监莫怪言之不预。
定是水平问题，各种不当还望大家不吝指出。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没关系，顶楼里我特意写了discaimer，拉不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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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发帖数: 7371 | 112 表翘尾巴。要勤勤恳恳
彭德怀还招妒恨呢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没关系，顶楼里我特意写了discaimer，拉不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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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发帖数: 32405 | 113 作为斯陀黑文的持牌地产经纪，多丽丝·鲍迪奇的名字在小镇上路人皆知。此刻这位富态的大妈正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大洋路5号踱来。门廊的老木板踩在她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似乎不堪这位大妈的重负。多丽丝弯下腰专心摆弄着前门的锁匙，腕上的银手镯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叮铃叮铃地响，那节奏和声响让哈奇想起圣诞老人的银铃。和门锁短暂地纠结了一番之后多丽丝终于扭开了门把，她如释重负地推开大门，回头招呼哈奇进去。
哈奇等着，看着穿夏威夷大花裙的大妈像只花蝴蝶似的飘进了门，这才随着她走进了阴凉黑谧的老屋。
甫一进门，那熟悉的旧松木，樟脑丸还有壁炉烟混合在一起的老家气息一下击中了他。整整二十五年没闻过这种味道了，事实上二十五年里他浪迹天涯四处逃避的正是这种味道，它代表着童年的印记，能够轻易击穿他的心防。
“怎么样？” 多丽丝的亮嗓门从身后响起，前门被她随手带上。“老房子还是这般漂亮，对不对？平常我老是跟人说啊，这样的屋子长期空着是多么遗憾的浪费啊!” 地产大妈扭动着身躯，像一股粉红的旋风转到了房子中央，“你感觉如何？”
“还行，” 哈奇小心翼翼地往前踏了一步。刚刚走过的前院和他的记忆完全重合，当年妈妈不堪重负带着他逃离这里远赴波士顿的时候家里就是这个模样：编织地毯上的棉布安乐椅和老式的帆布沙发。赫克曼立式钢琴和圆墩的琴座，壁炉台上还留着他和哥哥粘上去的利安德级巡洋舰贴纸。。。
“下头的泵已经启动了，“ 多丽丝继续自顾絮叨着，“窗户也喊人来洗刷过了，电力，天然气什么的都开通啦。” 大妈长长的红指甲在空气中四处指点着, 意气风发。
“看上去很棒，” 哈奇怅惘地应道。他挪到旧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游移着。他想起了那些冬日的下午，还是小男孩的他就坐在这儿在巴赫二声部创意曲的练习中挣扎困惑着，时光倥偬而过。壁炉旁边的书架上搁着一副飞行棋，紧挨着还有一盘强手棋，上面的盖子很早以前就弄丢了，曾经有过无数次激烈厮杀的棋盘早已磨损，代表筹码的黄色，粉红，还有绿色的塑料片片散落于其上。架子上还堆着几副脏不啦叽的扑克，用橡皮箍捆在一块。哈奇的目光在这些家什上游走，约翰尼和他打牌的画面又浮动在脑海间，那些童年的记忆像一根根刺再度扎向心头。曾几何时他们在房间里追逐嬉戏，拿火柴棍作赌注，到底是顺子还是三带俩的牌面大，这样的话题他们可以争论一下午。所有的一切仍在这里，每一幕儿时的画面盘桓于此。老屋仿佛把时光凝固，就像一座贮满记忆的博物馆。
当年仓皇离开之时他们只带了几件随身的衣物，原本只打算出去散心一个月，随后一个月变成了一个季度，然后又拉长到了一年。老屋的印记逐渐褪色，关于它的一切没过多久便远去直至从哈奇的新生活中隐退，只是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里他仍为它保留着一席之地。除此之外，即便在波士顿他们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妈妈也从没提过要把这座房子卖掉，一直到她去世亦是如此。哈奇遵从了母亲的习惯，尽管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这坚持背后的原因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踱进客厅，站在弧形的落地窗前。窗外早晨的太阳正照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雾岛仍处于视野所见的地平线以外，在消停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之后这头怪兽又开始出笼伤人了。在昨天的意外发生之后，内德曼宣布全员停工一天以休整反思。哈奇的目光从海面上收回，落在自家前院的草坪上。绿色的草甸从房子这边蔓延开去，直到海边。
没必要再自我加压，他暗暗提醒着自己，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歇脚，没必要再回到故居来给自己添堵。但是他更不想在斯陀黑文城里逗留，今天早上从镇子里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不少塔拉萨的雇员三三两两地在镇子上打转，那间新开的旅舍这会正热闹得人头汹涌。他叹了口气，这一切迟早要独自面对，离家的孩子回到老屋，这是他无法回避的选择。
尘埃的微粒在晨曦中漂浮乱舞。当他站在窗口前，哈奇可以感觉到被老屋凝固的时光在一点点化开。他还记得自己曾在前院的那块草坪上和约翰尼一起露营，他们仰卧在各自的睡袋中，就着芳草的露水一块数着头顶的星辰。
“去年你收到过我的信了吗？” 多丽丝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 “只怕我是寄丢喽。”
哈奇转身从窗户前离开，试图搞明白身旁的大妈在说些什么，但很快发觉那是徒劳，于是他摇摇头继续沉浸于昔日的回忆中。目光所及之处的角落，他想着以前这里应该扔着一个妈妈还没完成的针织椅套，是柔和的那种淡色。旁边本应还有一个父亲的书架，上面堆满着理查德·亨利·达纳，梅尔维尔，斯洛克姆，康拉德，以及桑德堡的林肯传。再后面应该还有两排书橱，上头码着妈妈最爱读的英文神秘小说，最后下头应该还摞着一堆乱丢在那的《生活》和《国家地理杂志》。他信步朝饭厅走去，经纪大妈拖着沙沙的脚步尾随其后。
“哈奇博士，你知道年年为维护这样的老房子我们可费了老鼻子劲了，耗费在这上头的金钱和精力啊。。。我总是跟人说啊，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实在是太浪费了。。。” 多丽丝堆满笑容的富态脸庞再度打断了他的思绪。
哈奇缓缓地在房间内游走，他的手拂过折叠桌的边缘，目光在墙上奥杜邦(注1)的彩绘间游移。来到厨房，他发现那台有着厚厚镀铬边角的老冰箱仍伫立在那，冰箱门上面还贴着一张早已褪色的卷曲字条：“嘿，妈妈，给点草莓好吗？” --- 竟然是他自己童年时代的亲笔字迹。
他徘徊于饭厅一隅，老旧带着划痕的饭桌和长椅勾起了更多的回忆 --- 和哥哥争抢食物的打闹，泼翻的牛奶，还有在他们吵闹间正襟危坐的父亲，永远用他那不疾不徐的音调讲述着大海里的趣闻，说到入迷之处往往大家的饭菜都跟着凉了。再往后，只剩他和妈妈坐在餐桌边，他还记得妈妈那因为悲伤而低垂的头，早上的阳光照进来，落在那些过早花白的发丝上，眼泪直接滴落在她面前的茶杯中，至恸而无声。
“不管怎么说，” 多丽丝的声音从后头不依不饶地传了过来，“在那封信上我就是提了下，最近有对来自曼彻斯特的年轻夫妇，他们有两个孩子，哦，那可真是一家子好人啊。过去几年夏天他们都在菲金斯那儿租了房子度假，而且这家人一直想在镇子上入手一幢称心的住处。。。“
“当然了，” 哈奇心不在焉地应答着。从餐厅的角落往外望去，后院草坪的那些苹果树早已郁郁葱葱，比他小时候见到的样子高大了许多。他还记得在夏天的清晨，有时候能看到野鹿从树林里拱出来，在晨曦驱散朝雾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家伙会迈着谨小慎微的步子走近把树上的苹果叼走。
“我觉得啊，他们愿意出到二十五万。需要我给他们个电话么？当然，不用勉强。。。”
哈奇努力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
“我在想，如果您有任何出售的想法，那么。。。”
哈奇眨了眨眼睛，“出售啥？” 他慢慢地问。 “你说这栋房子？”
职业性的微笑依旧挂在多丽丝.鲍迪奇的脸上，不为所动，“我只是想，您还是单身。。。你知道，住这么大的房子我觉得吧，有点浪费。” 迟疑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咬住了自己的立场。
无名的烦躁从心头升起，哈奇努力压制着，他知道在斯陀黑文这样的小镇必须时刻小心。“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努力使自己的腔调保持平和，然后转回到客厅朝前门走去，大妈毫不气馁地跟在身后。
“当然不是说现在就卖，” 大妈坚持着，“但如果，如果你找到 --- 那些宝藏，你知道。。。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工的，对吧？特别是有了你的帮助之后。“ 随后她压低了嗓门，“但是，哦，是不是太可怕了? 我听说昨天死了两个人。”
哈奇慢慢地盯着她，“两个人？ 没有人丧生，多丽丝。岛上是出了点意外，但是没出人命。您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多丽丝看上去有点惶惑。 “是么，我从希尔达·麦考尔嘴里听到的，她在镇上开了家美容院，叫希尔达发廊。但不管怎么说，一旦你得到所有的钱，你可不会就呆在这儿吧? 所以呢你可能还是会想---”
哈奇挺身而出，为她打开了大门。
”多丽丝，多谢了。“ 他尽量挤出一个微笑，“房子让你费心了，照看得很好。”
大妈靠在门框上，继续纠结着。 “关于那对年轻夫妇啊，男的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律师，两个娃，你知道，一个男孩和一个---”
“多谢了，” 哈奇稍稍加重了语气。
“您千万别客气，你知道啊，我觉得二十五万当个夏天度假屋卖给他们---”
哈奇干脆走出了门廊，和锲而不舍的大妈拉开一段距离，这样她就不得不跟出来，这是小镇维持谈话的礼仪。“房地产现在的行情是在走高，哈奇博士，“ 大妈果然踩着前门的路石继续絮叨着，“但就像我一直说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波行情是什么，就好比八年前。。。”
“亲爱的多丽丝女士，我会把您推荐给所有我认识的医生朋友们，如果他们想搬来斯陀黑文住的话。再次感谢，辛苦了，我等着你的账单。“ 哈奇说完迅速向后退了几步转回屋内带上了门，关门的动作尽量保持轻盈但是非常坚定。
他在前厅屏气等候，想着多丽丝会不会大言不惭转回来接着按门铃来烦他。然而多大妈只是站在门廊发了一会愣，职业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片刻之后她还是转身离开朝自己的车行去。哈奇躲在门后看着那条大花裙飘远了，暗自吁了口气。要是在二十五万上成交，那百分之六的佣金在斯陀黑文可就算得上一笔大钱了。他依稀还记得一些传闻，多丽丝的丈夫是个酒鬼，喝到把家里的船都押给银行了。她压根不了解我对老屋的感受，哈奇想着，试图从心底找出一些同情的理由来原谅这位地产经纪大妈方才的举动。
他在钢琴前的小凳子上坐定，肖邦E小调前奏的第一个和弦轻轻地从指尖流出。这架琴竟然已经被校过音了，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惊喜。虽然多丽丝嘴巴很碎，不过他交代下去的事看来办得还不错 --- 打扫干净房子，让一切准备就绪，但是不要乱动任何东西。
他继续沉浸在序章的音符中，一边轻柔地弹奏一边试图理清自己的头绪。整整二十五年没有触摸过这些琴键，坐过这张椅子，乃至踏上这些吱呀的地板了，这一切真是难以想象。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甜蜜的童年往事。毕竟这幢老屋里确实承载过儿时的欢乐，只不过末端的回忆比较痛苦而已，如果。。。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冰冷痛苦的“如果”。
都死了两个人了，多丽丝这么说的。真是庙小妖风大，谣言在镇子上快传得没谱了。目前为止，当地人对他们的态度基本上还算好客友好，这么多外来客的涌入毕竟能带来不少生意。但哈奇已经认识到，随着形势的发展必须有人站出来充当塔拉萨公司发言人之类的公关角色，否则谁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耸人听闻的传言从巴德的杂货铺或者希尔达发廊里冒出来。沉吟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这样的角色只能落在自己头上，责无旁贷。
他在钢琴前又长坐了一分钟，如果没什么差错，记忆里的老比尔·巴恩斯应该仍是当地报纸的主编。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来朝厨房走去，那里不但有他要找的速溶咖啡，还有--- 如果多丽丝没有忘记的话 --- 一架已经开通的电话应该也摆在那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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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奥杜邦，美国著名画家、博物学家，他绘制的鸟类图鉴被称作“美国国宝”。
【在 p****s 的大作中提到】
: “再拉一把！” 等到浮出水面喊这一嗓子时他差点把自己呛到。绳索再度绷紧，已然失去意识的伤员这一回终于毫无阻碍地吊了起来。随着他的身躯被拖离水面，沾着泥浆的断腿依然血如泉涌。没过多久哈奇和另一个陪伴在井下的救援队员也依次被拉了上去。几秒钟之后他们便从这个又黑又潮的井洞中脱离回到了地面。伤员就搁在洞口旁乱蓬蓬的草洼中，哈奇蹲下来迅速开始把脉：呼吸已经停止，但心跳还在，快速而微弱。
: 临时的止血手段似乎效果不大，鲜血仍源源不断地从那双触目惊心的断腿中涌出。
: ABC — 哈奇开始执行他的急救流程：Airway, Breathing, Circulation.(气道，呼吸，流通)
: 他先把伤员的嘴扳开，将手指伸进去把里头的淤泥和呕吐物揩掉，然后把他翻成侧身蜷曲成胎卧姿态。那可怜的家伙终于往外吐了两口水并干喘了一下，哈奇心下稍安，后续的复苏疗法随即展开：一组嘴对嘴的人工呼吸，十次；停顿然后扎紧左腿的止血带；接着一组十次的人工呼吸，停顿转而扎紧右腿；再来十次人工呼吸，然后是脉搏检查。
: “我的急救包！” 他对身旁围观不知所措的众人叫骂道，“给我拿个注射器！”
: 其中一人捡起包，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
: “统统倒在地上！老天爷，快点！”
: 那人无声照做了，哈奇从散落的器具中找出针管和药瓶推了一毫升肾上腺素进去，然后迅速将针头扎进伤员的肩膀，随后继续做他的人工呼吸。在数到5次的时候，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咳了出来，他恢复了散乱而微弱的呼吸。
: 斯崔特走上前来，手里握着一个手机。 “已经叫了救护直升机，” 他说， “他们会在斯陀黑文镇的码头等我们。”
: “见鬼去吧，” 哈奇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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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发帖数: 7371 | 114 曾说这书要拍电影，结果就没下文了。想想这场面制作肯定不会小，不过那是十多年前
的行情，现在有电脑特技后期制作，估计不还太过分。拍出来的话应该比Divergent，
Hunger games这些情节啥要强几条街 - 但还是BS |
p**********6
发帖数: 3408 | 115 一部电影如果情节太弯弯绕，没法在两小时内让观众吸收理解。电影这种表现形式相当
于只让你写中篇小说。
【在 b**********y 的大作中提到】
: 曾说这书要拍电影，结果就没下文了。想想这场面制作肯定不会小，不过那是十多年前
: 的行情，现在有电脑特技后期制作，估计不还太过分。拍出来的话应该比Divergent，
: Hunger games这些情节啥要强几条街 - 但还是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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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
发帖数: 180 | |
w********h
发帖数: 1041 | |
i***h
发帖数: 12655 | 118 现在流行拍三部曲
每部还要细分两半
【在 p**********6 的大作中提到】
: 一部电影如果情节太弯弯绕，没法在两小时内让观众吸收理解。电影这种表现形式相当
: 于只让你写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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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
发帖数: 27573 | 119 楼主海归腐败去鸟...下面应该是锃光瓦亮才对..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我靠，转眼一年了，楼主下面长出多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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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s
发帖数: 6786 | 120 海龟了？
【在 M******k 的大作中提到】
: 楼主海归腐败去鸟...下面应该是锃光瓦亮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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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m
发帖数: 9872 | |
H**********9
发帖数: 218 | |
w********h
发帖数: 1041 | 123 俺书都看完了， 楼主jj还没长出来啊。
回头再看看， “素珍妮”，呵呵呵，还是没用心啊。 |
a***g
发帖数: 2761 | 124 好一记洛阳铲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俺书都看完了， 楼主jj还没长出来啊。
: 回头再看看， “素珍妮”，呵呵呵，还是没用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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