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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 发帖数: 1232 | 1 从母亲发现济坤自残带她到医院处理伤口,至父亲赶到医院,至重新回到家里,周济坤
始终非常平静,仿佛那纵横交错的伤口只是画上去的,根本就不会引起疼痛。
周妈妈和济坤的状态完全不同。这位可怜的母亲被女儿给吓坏了。她死死地盯着女儿的
手,目光中充满了惶恐,也透露出了她内心的疼痛。她的嘴角不停地抽搐,那 样子就
像犯了错误又被家长教训了一顿的小孩,想哭又不敢哭,不哭又憋屈得难耐。她的思维
完全凌乱了,慌慌张张地不停地搓着双手,东一句西一句地自言自语, 身边的人完全
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正在给周济坤处理伤口的医生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一边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看了
看周妈妈,冷冰冰地大声说道:“这位女士,您这忙忙叨叨的样子已经影响了我们的工
作。往后站,靠边儿一点!”
看到医生的眼睛盯着自己,手却一直没有停下,周妈妈猛地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她
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她胆颤心惊地、小心翼翼地对医生说:“医
生,请您看着点儿。看着点儿。别不小心碰疼了孩子的手。”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妈妈一眼,不再说话。待他给济坤处理好伤口后,对身边的护士
说:“没问题了。给她包扎一下。”又转向周妈妈,说道,“这么大的孩子,不怕皮肉
之痛,只怕心理出问题。您这当家长的,要关心应当关心的,别再给孩子增添心理压力
。更不能孩子都出了问题了,您还糊涂着。”
周妈妈又是一惊,再一次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惊慌地说:“我没有,我没有。”她一边
说着,一边紧张地盯着女儿的脸,期待着女儿能帮她说一句话。
周济坤漠然地看了看医生,又漠然地看了看母亲,霍地大声喊道:“闭嘴吧。不够丢人
的。”
周妈妈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连忙捂紧了嘴巴,不再说话。她茫然地瞪着噙
着泪水的双眼,就像一个被遗弃了的小孩,既不知道应该如何进退,也不知道应该向谁
求助。
正欲走开的医生转过头来,用凌厉的目光扫射着周济坤,严厉地说:“姑娘,作为一个
身心健全的人,在我对你的母亲无礼地大声说话时,你至少应该对我的言行感 到不满
。你可倒好,不但不去劝慰母亲,不但不向我抗议,还比我的言辞更加恶劣。依我看,
割坏你这手的不是裁纸刀,而是插在你心口上的刀子。你要知道,这把 刀子杀不死你
心里的痛苦,杀不死你自己,它只能伤害最疼爱你的家人!你的心灵可以麻木,你可以
感知不到伤口的疼痛,可是,你不能不体谅母亲的心痛!”
医生的话让周济坤愣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应他,而是默默地抬起头,把目光转向母亲,
恶狠狠地瞪了母亲一眼。
周妈妈更加慌张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她低声下气地对医生说:“医生,您不要说了
。我的女儿没有错,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同时,她向前抢了一步,一 把捧起
女儿那只刚刚被护士包扎好的手。她本想轻轻地抚摸一下女儿的手背,以抚慰她愤怒的
心灵,不曾想,慌里慌张中竟然碰到了女儿那裹着纱布的中指上。就在 自己的手指碰
到女儿手上纱布的那一刻,周妈妈的心里就像被滚开的油波了一样,“刺啦”一声,痛
得她浑身都痉挛起来。
“疼吗?啊?济坤,疼吗?”周妈妈的心太疼了,直疼得她脸庞都扭曲了,五官都错了
位。
就在这个时候,周先生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急诊室,一把抱住就要失控的妻子,轻轻地对
周济坤说:“回家!”
看到父亲,周济坤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可是,当父亲抱住了母亲,向她扔出了“回
家”两个字后,她的目光又黯淡下来,且比先前的目光更加阴冷。她霍地站起身,低着
头,急匆匆地奔出了急诊室,仿佛在逃离一场灾难。
周先生满脸愧疚地向医生和护士点头致歉之后,感激地对那位医生说:“大夫,谢谢您
了!我现在赶着回去,改天我再来拜访您。或许,我还会给您添一些麻烦。”
那位医生点头笑笑,和善地说:“没什么。都是为人父母的人,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快回去吧,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呢。我们改天再聊。”
从上了父亲的车,周济坤就做好了迎接一顿训斥的准备。可是,一路上,周先生不是关
切地询问妻子的身体状况,就是不断地安慰妻子,劝她凡事都看淡一点,一定要以身体
为重。直到他们回到了家里,周先生只对女儿说了一句话:“打个电话,请长假。最近
不要去上班,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周先生的语气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从他的语气里,周济坤既听不出生气与责备,也听
不出焦虑和心疼,这让她不知不觉地把心悬了起来。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但她分
明地知道,那些叫做孤独、惶恐、焦虑以及伤害的东西,还有好多无法分辨、无法冠名
的不好的感觉,正像灾难一样一波一波地向她袭来。
她想不明白,面对受伤的她,父亲何以毫无怜爱之心?何以置之不理?思来想去,她得
出一个答案:父亲爱的是母亲,父亲只关心母亲。至于她,在父亲的眼里,不 过是一
个摆设,而且是一个不能讨得他欢心的摆设。想到这里,她默默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在
写字桌前坐了下来,凝神看着受伤的手指。这个时候,她忘了自己为什 么要刀割自己
的手指,忘了那个男生以及和那个男生相关的事情,她所关注的只有一个问题:父亲怎
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这个问题像魔咒一样,先是一下一下地叩击着她的心灵,继而如同海啸一般,忽地将她
给淹没了。被卷在咆哮的洪水中,她看着父亲渐渐地远去了,母亲渐渐地远去了,哥哥
渐渐地远去了,自己渐渐地远去了,希望也渐渐地远去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在心里嚎叫着,猛地将受伤的手指拍向桌子。疼痛,连着
心的疼痛一下子就传遍了她的全身,一下子就唤起了她的存在感——真实而又幸福的存
在感。这之后,她的身体逐渐地浮出了水面,在洪水的最高峰上漂浮,就像一朵冰山上
的雪莲,在山巅散发着又香又冷的气息,静静地绽放着。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这种感
觉让她确定自己不是透明人,让她确定自己还真实地活着。于是,她将裹着纱布的手指
平放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把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地向它砸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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