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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664 | 1 汽车由保安的车带着，开进别墅区。顺着前一天和尔记骑马走过的路，穿过几条小路和一个小型室外跑马场，拐进一条叫“霜月之灵”的小路。这一片在半山腰的别墅，占地面积没有在山顶那一片大，但比靠近马路的那一片大，盖了一半的占了大半，整条路只有一两栋别墅基本盖好了。开到路的尽头，保安的车停下。
一行人，连同刑侦科带来的两条警犬下了车。陈也站在车外，打量了一下四周。眼前这栋别墅是4-410号，正是张子文留在档案里的地址。地圈在半山腰的一片荆棘和矮松树后面的一大块凹陷地中，大约有不到十亩地，四周围着铁丝，连大门都没有建。透过树丛，可以看到房子确实如张子文所说，只很简单地用砖头砌起了三层楼，外面刷了一层水泥。楼的周围，仍然留着不少原来的玉米地，这个季节，全都疯长到一人多高，玉米估计早已全部烂在地里。
陈也让一个技术人员把铁丝网剪开一个口子，一行人走进去。昨晚刚下过雨，地上泥土仍然松软，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凹陷。陈也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过荒废的土地，一边谨慎地注视着四周，一边慢慢往前走，最后走到房子前面。
“开始搜查吧。”陈也转过头，对同事说。两条警犬竖着耳朵静默了很久，一待得到指令，立刻跟着调查员小步跑起来。
这时候，陈也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是张子文。
“开始了吗？我路上有点堵，就快到了。”
“已经开始了。你或者你太太确实从没在这儿住过，对吧。”
“我在这儿住过。几年前盖这个毛坯的时候，我在这儿打地铺住过一晚上。但我太太肯定没有，那时候我还没跟她结婚。”
“嗯。”
“警官，你真的觉得我太太。。。有可能在这儿？”
陈也望着眼前这片荒废的玉米地和破旧的水泥糊起来的毛坯房，知道张子文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张子文似乎咽了一口唾沫，说，
“先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就到了。”
还没等到张子文到，警犬已经有了发现。
在玉米地中，两条警犬都站在某处，望着它们的主人，一副笃定的样子。陈也被叫过去。这里从远处看和周围没有不同，玉米秆按照间距长着，土地除了警犬和调查员的足迹，也没有别的脚印。但是两条警犬都训练有素，之前充分嗅过丁织的衣物。其中一个调查人员从口袋里拿出鲁米诺试剂，喷了一点在周围泥土上，不一会儿便出现发光反应。陈也点点头，调查员便走回车里，拿了铲子，叫了分散在四周的另两个调查员，开始铲开泥土。
尸体埋藏的并不深。不一会儿，土中就露出了硬物。是穿了黑色丝袜脚趾。一旦露出肢体，调查人员就开始掘周围的土，比照人体大致体积挖出一个坑，然后丢下铲子，戴了手套仔细顺着脚趾扒开土。
当张子文赶到的时候，丁织蜷缩在土中的尸体已经露出了表面。她穿着一件低胸的宝蓝色羊毛紧身连身短裙，迷人的曲线被包裹在裙子里，脸色发青，皮肤已经开始腐烂。
调查人员还在继续挖掘，同时带着警犬调查挖掘周边土壤中可能散落的别的证物。陈也双手插在裤袋中，看了一会儿尸体，转头问张子文，
“你太太身上这件衣服，是她从美国带回来的吗？”
张子文眼睛湿润了，“是的。是我陪她在SAKS买的，为了带她参加我生意伙伴的订婚仪式。”
陈也注视着张子文脸上的表情，没有继续说话。
在可怕的沉默中，张子文似乎感到绝望，又抬头望着陈也，带着哭腔说，
“我太太，是怎么死的？”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伤口。等会儿他们完成初期证据搜集，会把尸体放平，到时候可以看正面是否有伤痕。不过看她表情，应该不是窒息而死的。”
“会是谁杀了她？还埋在这种地方？都很少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有房子！”
“我想更重要的问题是，你太太是不是自己过来的，如果是的，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回头我们会把你太太那几双留在家里的鞋子收集的鞋底泥土和这里的泥土作分析，看她之前是否还来过。”
张子文似乎突然发现丁织是光着脚的，“那她穿过来的鞋子呢？”
“我不知道。有可能是凶手把鞋子扔了，因为穿着高跟鞋可能更不容易掩埋和降解。也有可能没有扔，还放在某个人家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放在。。某人。。。家。。家里？”张子文似乎一下子被恐惧击倒了，开始牙关打颤，剧烈颤抖起来。
这个人不像是凶手。凶手必定是个极其冷静的人。把尸体很好的掩埋了。把大衣和鞋子都扔了。土地看起来平整，堆积的松紧正常，而且还把玉米秆子种回去了。他肯定是事先盘算好了，认为尸体埋在这里最隐蔽，因此先把玉米秆子挖起来，再种回去。他的手很灵巧，做事井井有条，并且身体结实，力气不小。
而眼前这个哭哭啼啼，近乎崩溃的张子文，除非他是个演技很高的人，否则完成不了这样的任务。当然，他也有可能雇凶杀人。这个简单，一旦立案，就可以把他所有的银行账户调出来看，包括他美国的银行账户。到时候，是不是雇凶杀人就清楚了。
陈也正在思索，手机响了。是尔记。
“吃午饭了吗？”尔记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温柔，恍然如同一阵柔风吹过陈也的面庞，周围的强烈的尸臭也被冲淡了。
“没有。”陈也舌尖一阵苦涩。他虽然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声音却冷淡起来。
“不管多忙，要记得好好吃午饭，好吗？”
“我知道。你也吃饭去吧。我还有事，先不聊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陈也想挂电话，却舍不得。
“陈也，出什么事了吗？”尔记的声音低下去，似乎又带着对陈也的怜惜。
“没什么。先这样吧。我挂了。”但他仍然不忍心先挂。
等了一会儿，话机那头响起来断线的声音。
陈也不被允许向非调查人员和死者家属透露调查进度，但那又怎么样呢？那两个跟来的保安在不停打电话，尽管他警告过保安这件事情不许透露给新闻界，但他可以确定，半个小时之前，尔记和那个叫杜博武的男人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别墅区挖出尸体的事情。他相信尔记会做点什么的。这种事情一旦捅上新闻，这里所有的住户都会搬出，如果他还剩下地没卖出去，也不会再能卖出去。想到这里，他眼前关于尔记的那层迷雾似乎不再那么深了。
但是眼下他暂时顾不上这些了。死者尸体已经发现，失踪案已经正式转为谋杀案。发现尸体是案情的重大进展，但到目前为止，他除了这具尸体，还毫无线索。
他慢慢把思绪全部集中到一点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将打交道的凶手，是个冷血的人。
陈也望着那具躺在泥土里的躯体慢慢露出所有的细节，其中一根手指的指关节折断了，在土里突兀地伸向另一个方向。但她不再能感受到痛苦或恐惧。
无论尘世如何勾心斗角，死者已经长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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