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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云梦谭三九集
第一章 罗网密布.泥沼深陷
堂堂上魔三使,当年确实曾经威风过,但如今……完全成了令人失望的存在
,其实他们并非如此不堪,论个人武力,在魔门中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这些
年潜伏于黑暗中,也从没搁下功夫,苦心修练,没有半分懈怠,正因如此,所以
明明情报失误,跑出了一个不应在此的强敌,他们也敢现身出来,没有样衰地掉
头就跑。
不过,事态的演变完全超出他们预料,敌人实力远在预期之上,怎么也没料
到,多年不见,这人的武功练到这等境界,随手就杀掉他们当中的一人,事前全
无预兆,就连怎么出手都看不清楚,这点别说是情报中未曾提及,就是情报中白
纸黑字写了,他们也难以相信,不信当年那个不怎么样的小子,今天能够拥有这
样的实力。
最后,上魔三使仅有一人全身而退,那个小童模样的魔使未能幸免,被路飞
扬振臂一击,碎脑当场。
「本来应该连你也宰掉,但这么一来,未免让你家门主太过称心如意,我又
没收他的好处,为什么要替他把垃圾扫得那么干净?还是大家各扫门前雪吧。」
路飞扬道:「这两个年轻小子,是中土未来的希望,我不许你们动他们,你
回去传个话,如果还想要他们的命,就让天魔自己来,不然……一条杂鱼都回不
去。」
使者的责任就是传话,这点上魔三使尚算尽责,仅存的一个给路飞扬这么轰
了回去,必然会把话完整带到,只是,这些话究竟有没有带到,路飞扬本身并不
在意,这边也没有一个人关心。
「路叔叔,你……」孙武迟疑问道:「你怎么杀了那么多人?」
「怎么了?你以为我不会杀人吗?」路飞扬抓抓一头乱发,很懊恼似的道:
「这个很伤脑筋啊,现在这世道,被认为是不会杀人的人总有很多麻烦……我怎
么给你这种印象?看来后头还是该多找些祭品来宰。」
孙武无言以对,他的第一感觉,觉得这是歪理,但稍想一想,又觉得这话有
相当真实性,只不过要自己出言肯定,那是万万不能。
「小武的问题我理解喔,草食动物怎么会忽然吃肉了呢?那当然是有个很正
当的理由啊!」
小殇骑在香菱的肩上,很同情似的拍拍路飞扬,道:「我们晓得的,再过没
多久,你就要被人宰掉了,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你在被宰之前多宰别人,累积垫
背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嘿,要说什么人之常情的话,等妳先有人性再说吧。」已经习惯小殇嘲弄
的路飞扬,不以为忤,直接一句话糗回去,这时同盟会的大队人马已赶到,在袁
晨锋的指挥下,开始清理现场。
路飞扬哂道:「来得真是好,不愧是正道组织的典范,重要战斗永远来不及
,每次都是来收尸和打扫的……早知道当初就不以革命为目的,直接成立清洁公
司,现在早就称霸中土市场了。」
孙武听着这些话,不以为意,只以为路飞扬又在开不合时宜的玩笑,但香菱
却感到几分凄凉,特别是听完路飞扬的回忆后,她总觉得……这些话有几分认真
,或许不是单纯的玩笑话。
「不过,他真的很重视你们,本来他什么事都不管的,万事不关心,但发现
你们两个出事,他马上就赶过来,脸色也变了,一出手就杀人震慑……」
香菱本来想说,路飞扬对孙、袁两人重视得异乎寻常,但转念一想,以路飞
扬现时的状况,如果被他看重,搞不好就是一堆麻烦责任与工作扔来,实在算不
上什么好事。
孙武倒没想那么多,魔门使者所带来的讯息,让他整颗心乱成一团,偏偏又
没法向别人求证,只能找小殇商量。
「小殇,他们说的……」孙武面有难色,迟疑问道:「老爹他……很爱杀人
吗?连收月饼不合口味也要杀人?」
「那都是藉口啦,借题发挥而已,就算是平常没事,也要找点藉口杀点人,
让底下人知道要把皮绷紧,上头老大很有威胁性,月饼送错口味要杀,送对了也
要杀的,重点根本不在月饼,而且……你到底要问什么咧?」小殇插腰道:「如
果你已经准备好要大义灭亲,那谁都可以告诉你,他杀过很多很多人,因为他而
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数也数不清了,以前是这样,以后也只会更多。」
「呃,这个……」
「如果你是想找个安慰自己的理由,我也可以告诉你,魔门的情况不是你所
能想像,这是管理魔门的必须手法。」
小殇道:「这世上有很多种人,有些人你用性命要胁,没有任何效果;有些
人用性命要胁,会有效果;还有些人,你不用性命要胁就没效果……魔门之中很
多这样的人,你和他们讲仁义道德,他们明天就踩在你的尸体上狂笑……」
「这么说,老爹他也是逼不得已的?老爹他……」
「他什么?是不是我说怎样就怎样?你自己没有脑子的吗?都已经什么时候
了,你还问我这种傻问题,我不是安慰剂,不是我和你解释几句,你的问题就没
有了。」
小殇敲了孙武的脑袋一下,道:「自己判断,自己找答案,他是不是老爹并
不重要,你应该要明白的是,这个世道,你亲生老爹一样有可能要你性命。」
香菱闻言,忍不住插嘴道:「这感想是源自妳亲身体验?」
才刚说,头顶就挨了小殇一下,「坐骑别在这种时候插嘴,万一我情绪激动
,直接撒尿,妳就有够过瘾了。」
「…………」
这个威胁太过有力,香菱只有立刻闭嘴,但在个人立场上,她绝对支持小殇
,孙武现在的心情是人之常情,可是以目前这情势而言,绝对危险,既然小殇愿
意当坏人,负责提点,自己就不用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了……如果不尽快调整
好心态,恐怕很难面对后头接着来的连场考验……特别是,刚刚这样一轮战斗,
被痛宰的只是魔门一支,但潜伏在附近虎视眈眈的眼睛,那可不只一双。
香菱的担忧,之后果然不幸成真,上魔三使被逐退后未再复返,可是一路跟
随的各方人马,却莫名蠢动起来。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河洛剑派的人马,他们倒没有发动武力强袭,只是遣派
使者,来询问孙武域外所发生的事,最重要的关键,自然还是虚河子的死亡真相
,堂堂一派宗主离奇死于非命,连尸体都没能运回来,这是河洛剑派的奇耻大辱
,更别说虚河子身亡之事,围绕着许多似真似假的丑闻……
心眼宗主即是河洛掌门一事,即使在域外,也说不上广为人知,毕竟这种事
对域外各部族而言,面上无光,很多人即使知道了也拒绝相信。至于在中土,由
于情报延宕,中土又处于战争状态,兵荒马乱,对于域外的事所知有限,仅仅是
虚河子身亡的这个消息传开了,至于死因、死法……连河洛剑派都分成两派,各
有各的主张。
一派公开的说法,是掌门人在域外旅游,暴病身亡;另一派则说长河真人是
在域外遇刺身亡,两派为了各自的说法而争论不休,已在不周山上掀起多场流血
冲突,但不论是哪一派,都难以面对一个质疑,那就是素来力主华夷之防的河洛
剑派,为何掌门人会跑到域外去?
当初袁晨锋曾向孙武分析,河洛剑派处理虚河子身亡一事,河洛剑派可能有
两种处理方法,这个预测不幸命中,但连袁晨锋也没料到,河洛剑派居然分裂成
两派,两种处理方法一起来,陷入激烈的内斗之中。
孙武自域外归来,知道域外的最新情报,河洛剑派以此为名找上门来,请教
孙掌门,这倒也算是合理,反倒孙武有些头痛,若把一切直言相告,似乎不太好
意思,人死如灯灭,不管虚河子身前怎样为恶,毕竟已经身亡,虚江子似乎也不
太愿意把他的恶行公告天下,希望能让弟弟从此安眠,不受打扰……问题是,自
己和虚河子非亲非故,好像也没理由为他担这么大的干系……
想来想去,孙武一时间脑筋打结,没想出该怎样决择,脑里犹豫不决,嘴上
当然也就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双方说话的气氛越来越怪异
,一下没留神,对方居然拍起了桌子,怒斥孙武是明知却不言,蓄意隐瞒真相,
包庇凶手。
「我包庇凶手?这话从何说起?」孙武本想说虚河子完全咎由自取,当遭此
报,哪来的凶手,不过心里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没把话说出口。
香菱见孙武言拙,想要出来替他说上几句,但才刚要有所动作,就给路飞扬
出手拦住,香菱不解其意,却觉得路飞扬看那些人的眼神古怪,好像在看一群死
人似的。
结果,袁晨锋站了出来,以同盟会的名义,力保孙武的清白。袁晨锋开口的
分量岂同一般,他如今是同盟会大军的实质掌控者,未来又行情看涨,河洛剑派
的代表纵使不愿,也只能暂且离去,表示改天再来。
孙武皱眉道:「这些家伙在想什么啊?我不过是回答得慢了点,考虑哪些该
说,哪些不该说,怎么他们反过来扣我的罪名?还说我包庇凶手?我真的包庇也
就算了,但凶手就是虚河子自己啊,我有什么好包庇的?」
袁晨锋道:「与那些没有关系,他们的眼神闪烁,我想他们都是知道事实的
,就算不是百分百,也知道大概情况……」
「知道还问我?存心找我麻烦?」
「这次只怕你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来存心扣你罪名的,但……为何?」袁
晨锋思索片刻,脸色陡然一变,急叫一声,「不好!」
叫声出口,袁晨锋一下子冲出门口,孙武不知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不妥,也想
跟着冲出去,却给路飞扬拦下。
「你不用去了,晨锋他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就是空跑一趟而已,安全上还是
没问题的。」路飞扬道:「反倒是你,明天开始就要多事了。」
「呃?为什么?就因为刚才与河洛剑派的那些人不欢而散?他们言语不合,
明天就要上门动拳脚吗?」孙武握了握拳头,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是他
们咄咄逼人,明天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我最近对六爻三绝又多了点心得。」
「唷,真行啊,被小殇刺激了一下,现在开始像个男人,还会打得人满地找
牙了?」路飞扬笑着拍了孙武一下,笑道:「既然如此,那恭喜你可以省点事,
你想揍的那些人,现在应该死光了。」
「什么?」
孙武不明白路飞扬的意思,稍微愣了一下,袁晨锋已如旋风般地赶了回来,
进门喘了口气,第一句话就是「我迟到一步,人全部被杀光了。」
「什么?」这次不只是惊呼,孙武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补上一句,「为什
么?」
袁晨锋看了孙武一眼,歉然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域外所发生的事故
,大伤河洛剑派元气,他们如今又分裂成两派,同门阋墙,照理说在这种情形下
,应该多方拉拢外援,少树强敌,没理由主动上门来找你麻烦,还摆出这种态度
,除非……他们的背后有人。」
孙武想了一想,稍微明白袁晨锋的思路。为了赢得内斗,就必须结交强而有
力的外援,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外援在承诺协助之余,肯定也会提出一
些相互配合的要求,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因此才跑来自己这边生事的。
生事就要把事情搞大,单单只是言语之争,没有多大意义,如果等过几天再
上门动手,事情恐怕有变,所以最快见效的方法,就是找些人当弃子用,上门生
事吵一次,出门就被干掉,这样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对外更可以渲染成什么大
血案,震动天下。
孙武听得都呆了,没想到就这么成了别人算计的目标,如果没有料错,甚至
不用等到明天,现在江湖上就已经有流言开始传播,说自己残杀了这些河洛使者
,包藏祸心之类的,搞不好还会挑起河洛剑派与慈航静殿的争端。
「这……这下该怎么办?好像事情挺严重的……」
孙武的问题,香菱没有直接回答,却把目光投向路飞扬,刚才她被路飞扬拦
下时,还没想到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袁晨锋一冲出去,她就立刻醒悟,只是不
明白路飞扬既然一早识破,为什么不采取动作?
「别担心啦,你如果只是一个江湖新人,背后又没人,那这件事确实挺麻烦
的,可是今天你背后有慈航静殿与同盟会支持,要摆平这种流言,不过就是走走
流程,没啥大不了。」
路飞扬道:「我比较在意的问题,是藏在幕后的那只黑手,到底是哪一方的
?魔门或是朝廷?考虑到河洛剑派的立场,多半是朝廷,杀人灭口又杀得那么快
,背后应该是银劫在操盘吧?」
孙武讶异道:「是银劫的阴谋?」
「说不上阴谋啦,假如背后真的是银劫,这种程度只能算是小小恶作剧,用
来试探反应,或者吃饱没事干整整你的,他若认真,事情可以办得更周密,滴水
不漏,不会这样被我们一眼看穿。」路飞扬笑道:「我还觉得有点奇怪,他若要
做得那么明显,怎么不干脆签字留名算了?」
路飞扬的话才说完,袁晨锋就表情古怪地递上一张纸条,说是在命案现场发
现的,孙武凑上一看,纸条上赫然写着「幕后黑手不是银劫」这八个字,登时一
呆,「有没有搞错?写一句杀人者是银劫,就已经很让人怀疑了,为什么还特别
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说得好。」路飞扬微笑道:「我百分百肯定这是银劫干的,杀人的
是他手下。」
袁晨锋提醒道:「路先生,留言者也可能是利用我们负负得正的心态,故意
设计,我们不能肯定会否……」
「可以,完全可以肯定。」路飞扬翻了一下白眼,冷笑道:「大家互相算计
十几年,我认得他的字迹,还有……他专用墨水的特殊气味……」
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好争论的了,像银劫这种从事地下工作的
人,会连专用墨水都用出来,这不是什么大意疏漏,百分百就是刻意留名。
路飞扬可以大剌剌地不把这当一回事,孙武和袁晨锋可不行,银劫这两字对
他们而言,还是相当有分量,没法这么简单地无视,朝廷涉入河洛剑派内部斗争
,更开始操控河洛剑派来骚扰这边,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站在同盟会的
立场上,假若河洛剑派内部动荡不休,影响扩大,是会动摇同盟会内部的,这一
着不可谓不厉害,但……银劫若真这么计画,又为何要来打草惊蛇?
袁晨锋想不通这一点,孙武更是一头雾水,他们希望路飞扬能够提供点指引
,但这个一直拿鼻孔朝天看的嚣张家伙,这时又把手一摊。
路飞扬道:「我哪可能知道?你们是不是搞错角色了?我又不是脑子很好使
的那种智者,问我还不是白问?」
孙武奇道:「你也猜不出?那你刚才还一副先知的样子,什么话都要插进来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咧。」
「那个啊……」路飞扬面露尴尬之色,耸了耸肩,无奈道:「那是单纯的久
病成良医,以前被整多了,类似的路数就清楚了。」
这个答案实在很鸟,孙武、袁晨锋听了都后悔,早知就不问了。话虽如此,
也没有理由坐以待毙,年长的前辈给不出具体策略,还一副彻底失败者的窘样,
年轻组唯有设法自救,袁晨锋立即对外公开此事,将河洛使者造访的每个细节,
全数公告天下,试图抢先一步,让天下人知道朝廷才是真正幕后黑手。
这么做,绝对不是没有效果,因为情势发展正如路飞扬的预告,在袁晨锋发
表公告的同时,各种谣言也传遍江湖,而且一开始就传得很夸张,说是慈航掌门
孙武与同盟会合谋,为了彻底夺取对同盟会军中河洛子弟的控制权,将长河真人
引至域外,阴谋杀害,还占有了他随身携带的河洛派至宝:河洛派遣使来问,结
果孙武又下毒手,将使者群全部杀害。
种种细节,绘声绘影,听起来无比真实,完全把孙武说成一个丧心病狂,冷
血无情的凶手,包括他怎样残忍地暗算长河真人,长河真人有多仙风道骨,孙武
手段就有多卑鄙凶残,一下放毒设陷阱,一下挟持三岁女童淫笑威胁,还从背后
用如来神掌偷袭,终于令长河真人身亡。
「……有、有没有搞错啊?这也传得太夸张了吧?」
当这些流言入耳,孙武的表情扭曲成一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解似虚河
子那么凶狠的人,为什么人家对他的形容,就是慈眉善目、有道之士,而讲到自
己便是满脸横肉,狰狞狂笑,这实在与真实状况差得太远,偏偏这种传言最易流
传,人们信不信是不好说,但他们绝对喜欢说。
幸好,袁晨锋所做的反制措施,也生出效果,比起这种江湖传闻,同盟会的
大力澄清还比较有可信度,而慈航静殿的众高僧也出面否认,说这些传闻全是恶
意中伤,肯定是有心人在幕后挑拨。一时间,江湖上出现多种声音,信者有之,
不信者有之,半信半疑的也大有人在。
河洛剑派很快又遣使过来,但这一次比较让人惊讶的,则是连朝廷都派出官
员,前来探视,拜会袁晨锋与孙武,态度还非常和善,表示素来敬仰两位的侠名
,外头所传的一切,肯定只是恶意传言,但若要说这事与朝廷有什么关系,那也
是绝无可能,多半还是有心人的阴谋,陆云樵与天魔的决战在即,就算大家立场
有别,朝廷对陆大侠也是非常敬重,绝不会搞出这等下作之事。
说着这些话的朝廷官员,年纪都已七老八十,态度恳切,对这些话似乎深信
不疑,但孙武和袁晨锋却连一个字都不信。只要脑子正常,就没可能相信这些鬼
话,不到半个月前,同盟会与朝廷还打得头破血流,相互誓要把对方连根铲除,
这样的深仇大恨,只不过因为暂时停战,就来说什么惺惺相惜,彼此敬重,这话
真是谁听了都难以置信,偏偏说话的这几个白胡子大臣,说得字字发自肺腑,让
袁晨锋非常佩服银劫挑人执行的眼光。
不过,无论朝廷那边的动作如何,这个已经开始的乱局确实难以收拾,流言
蜚语在最短时间内传遍中土,慧眼识破这是阴谋的人不少,看不出这一点而骚动
的也大有人在,但真正麻烦的,则是那些明明看破阴谋,晓得孙武既没有暗算害
人,手上更没有河图,却要继续装糊涂,藉此生事的人。
河洛剑派本已分为两系,争夺权位,现在倒是目标一致,认为孙武与虚河子
之死关系极深,只要能让他吐露真相,取回河图,就有大功于河洛剑派,能够在
争夺掌门上更具资格。除此之外,居然也有人觊觎河图重宝,想要来抢、来盗,
或是假藉主持公道为名,要逼孙武把东西交出来的。
如此一搞,孙武只觉得打自己懂事至今,从来没有这么受到瞩目过,每天都
有数拨客人造访,有一半机会变成武力冲突,一顿暴打,要不是慈航静殿与同盟
会都立刻派来高手,镇住场面,情况还不晓得会恶化到什么地步。
尽管如此,本来这边只是一个小小的车队,预备以最快速度赶往京城,现在
各方堵截的、来访的、增援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来,行程走走停停,两天之后
,这车队已经变成庞然巨物,孙武看了都傻眼。
假如只有那些来找麻烦的闲人,倒也罢了,但来增援保护的人,亦让袁晨锋
伤透脑筋。慈航静殿唯恐孙武有失,派来高手率领僧兵队伍,预备就近保护;同
盟会担心袁晨锋遇险,也派出精锐战力前来护卫,这两组人马无可厚非,赶来保
护也是应有之理,但连朝廷都声称孙武身份特殊,不容有失,派出大队官兵,名
义上是保护、开道,实际上……过万士兵一下子塞过来,在开道之前,已经把附
近道路阻塞,当孙武、袁晨锋站在高处,往前方看去,只见四面八方,万头攒动
不知这是车队赶路,还是一种变相的赶集。
「袁兄,这个……是什么情形?」
「我没什么可说的,这个……就是江湖吧。」
「哦,江湖啊……人还真是多呢。」
孙武没法解释自己胸中的那种荒唐感,事情都到这一步,自己当然顾不得谁
的面子、谁的身后名,有什么该说的都全说了,事实上,早在河洛使者被杀的第
三天,孙武就预感事情不妙,当着同盟会、河洛剑派的众人面前,把域外所发生
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包括虚河子如何包藏祸心,化身心眼宗主,试图在域外建
立霸权……除了虚江子的相关情形必须隐匿,其余的事情,他都觉得没什么好隐
瞒的了。
………这真是最错误的一个判断。
之前香菱就曾私下劝谏,表示此法不可行,这些话绝对没有人会相信,孙武
却认为不至于如此,坚持一试,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河洛剑派的耆宿、使者就
大怒拍桌,痛斥他编织谎言,玷污长河真人与河洛剑派的名声,几个已经八九十
岁的老道士,看上去似乎涵养甚好,养气功夫深湛,却二话不说就拔剑刺来,若
非有金钟罩护体,孙武当场就要见血。
中土与域外的民族仇恨之深,不是孙武这个并非生长于两地之一的人能够体
会,河洛剑派素来与朝廷走得近,一直以来的立场,也是将域外部族视为仇敌、
邪恶象征,凡是与域外沾边的东西,都是天地不容,现在听到孙武说什么虚河子
化身心眼宗主,在域外进行野心侵略……这种话的刺激效果,和点燃一桶炸药没
什么分别。
孙武感到很懊恼,自己明明说的就是真话,却没有人愿意相信,一群人不停
地质疑一些自己压根没作过的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虚河子搞东搞西,把那么多河洛剑派的人手调去域外,成立域外势力,这
么大的动静,河洛剑派里面有可能完全没察觉吗?那些人不是不信你,你说的话
他们心里有数,问题是如果他们承认这些话,河洛剑派就可能打从根部开始崩解
,所以哪怕是宰了你,他们也不容许你把这些话说下去。」
路飞扬耸肩笑道:「你很走运,背后有一大堆各方势力给你靠,所以流言缠
身,就当是闹绯闻,顶多就是烦一点,只要放宽心当看热闹,事情也就过去了,
如果换作是别人,身上带着这个丑闻,不给整个江湖追杀到天边去,那就真的没
天理了……」
第二章 后浪前涌.另辟蹊径
同盟会高手、慈航静殿僧兵的赶到,加上大批官兵,形成了震慑作用,一时
间敢来动手闹事的人确实少了,这让孙武松了口气,因为他发现,这些江湖人士
之所以胆敢那样欺上门来,很大一部份理由,是他们觑准了自己的底线,晓得自
己并非杀伐决断的人物,才敢如此大胆,如果自己能学路飞扬那样,出手就杀人
立威,来挑衅的人起码要少一半。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自己确实也还不愿走路飞扬那条路,一来是自己不想学
那一套,草菅人命;二来……自己怎么说也是慈航静殿掌门,要替慈航静殿设想
,假如自己是同盟会主席,杀人很说得过去,但慈航静殿都是佛门僧侣,掌门人
没事就砍得一堆人头飞天,说出去成何体统?基于这些理由,只得放弃这种「快
捷省事」的办法。
然而,人多与安全完全是两码子事,绝对不是成正比的关系,这么多人挤得
都可以开市集了,就算表面上镇压下一切冲突,台面下的伏流汹涌是一点都不会
少,别的不说,孙武就觉得那些官兵中,有些人很不老实,三更半夜总往这边靠
近,名为巡逻保护,实则意图不明,经常与同盟会、慈航静殿的防卫人马发生摩
擦,虽说马上就会出现官员来调停,让摩擦不至于升温走火,可是次数一多,仍
是让孙武不胜其扰。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这是孙武最想要问的一个问题,他已烦恼多时,想不出来,而袁晨锋似乎也
为此所苦。
「……君子可欺之以方……」
路飞扬淡淡地说着,在这一点上,看得出朝廷……或者说银劫的想法,银劫
完全看出了孙武、袁晨锋的局限,只要待之以礼,不主动掀起战端,孙袁两人就
不会也无法有过激反应,所以这连串骚扰虽然频繁,「尺度」却拿捏得很好,绝
不主动启战,也不承担破坏两边停战约定的责任。
「这一套只有对你们两个年轻小子才行得通,今天如果换作是天魔在这里,
管你是试探还是骚扰,全部都杀光,银劫绝对不敢这样子搞……」
「路叔叔,你要是有空,就帮忙想想办法,不要在那里扮先知了。」孙武道
:「就算没有你在这边冷言冷语,我们也够烦的了,如果你只会在这边嘲笑我们
,那还不如让我与袁兄和你再打一场,起码多点贡献。」
「他不是在嘲笑你们啦,你们也不必对他的反应太敏感,他其实是嘲笑自己
,假如他和你们不一样的话,直接冲出去把人杀光就行了,就是因为和你们一样
束手无策,才在这边扮先知啊!」
小殇坐在轮椅上,由香菱推出来,孙武看了大奇,「妳没事坐轮椅干什么?
妳又没有伤残……」
「没办法啊,本来是专程给你搞的,想说你就算不坐上半辈子,起码也坐个
三五十年,谁知道你那么快就下来了,我不偶尔坐坐,不是浪费了?」小殇道:
「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距离决斗没几天了,他们这么搞东搞西,拖慢我们的步
子,难道不想让我们去决斗了?这场决斗被阻止,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为啥要
这样作?」
这显然是小殇与香菱商量过的答案,路飞扬与袁晨锋露出深思的表情,半晌
,路飞扬沉吟道:「混水好摸鱼,银劫把情况弄成这么乱,是想要作什么?」
袁晨锋道:「这么来想的话,倒是可以整出一点线索来,朝廷弄乱局面,并
不是要阻止决斗,而是拖慢我们到京城的时间,趁机……准备点什么,或是……
调查什么?」
「哦?」路飞扬摸摸下巴,「如果说准备的话,那倒是很好猜,这次皇宫要
是不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预备好机关,那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若要说
调查……他要查什么呢?」
孙武看看左右,觉得自己如果一句话也不说,可能就要被归类在不会用脑的
蠢蛋一族,从此被所有人耻笑,因此不管对与不对,想办法在此时插上话。
「呃……我觉得……会不会是想要在战前,先藉此测试陆大侠与同盟会的实
力?呃,好像不对,陆大侠又不在这里……」孙武想了想,努力自圆其说,「或
许是这样,陆大侠行踪隐密,朝廷也追踪不到,所以拿我们下手,看看能不能引
出陆大侠,这样……会不会比较有道理?」
错有错着,孙武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是大家的目
光全都立刻望向路飞扬,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正色道:「这不是没有可能,不过
……好像简单了点,银劫要真想探知这个,应该派更厉害的高手过来,就眼前这
些小猫小狗,未免……但除此之外,银劫还会想查些什么?」
话说到一半,路飞扬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瞥向小殇,目光如电,看得旁边
的香菱都一阵心惊。
袁晨锋奇道:「路先生,您有什么发现了吗?」
「这个……唔……我大概发现银劫的目标了。」路飞扬的目光从小殇身上移
开,面向袁晨锋,认真道:「在我们群里,身分如此神秘,长得又那么帅的,舍
我其谁,银劫的目标肯定是我。」
这个理由实在太没有说服力,孙武几乎翻了白眼,直接就呛声,「这也能算
理由?如果要讲身份特殊的话,那……银劫的目标,岂不应该是我?我觉得我比
路叔叔更够资格……香菱,妳的脸色为啥那么奇怪?难道妳觉得妳才是银劫的目
标?妳也有什么特殊身分或身世?」
再没有什么话比这更具威胁性了,香菱脸色一白,马上蹲下,躲到小殇的轮
椅后头去,孙武觉得奇怪,望向袁晨锋,袁晨锋完全感受到孙武刚才的压力,点
头道:「我、我想……如果要比身份特殊的话,说我是银劫的真正目标,应该是
很有说服力的。」
「………袁兄,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不管如何,大家集合起来猜测敌人目的,这件事情看似完全失败,孙武颇为
懊恼,却也觉得路飞扬可能发现了什么,只是不愿说出,他将这个想法与袁晨锋
讨论,袁晨锋耸肩苦笑,同样答不上来。
事实上,现在搞出这种局面,最头痛的固然是孙武、袁晨锋,其次受到波及
的就是路飞扬。他与众人同行的理由,本来是搭乘便车,掩人耳目,可是现在这
么多人都围过来,人多眼杂,他这个「同盟会创立元老」随时会给人认出来,为
了活动方便,他便戴上一个面具,只要在人前活动,就是戴着面具到处跑。
「你……你这一招太烂了,怎么和姗拉朵一个样啊?」
孙武还记得,当初前往域外,姗拉朵与拓拔小月初见面,姗拉朵就搞了一个
严严实实的面具,自称疤面大侠,不让拓拔小月看到自己的脸,当初这么作,是
怕拓拔小月认出了亲生母亲,总算情有可原,路飞扬又有什么好躲的?
「我……我当年出生入死,怎么说都是同盟会的名人,我怕给人认出来,惹
来麻烦,这也合情合理啊。」
「你怕惹麻烦?你整天对我和袁兄冷嘲热讽,说什么真男人就是要有战斗力
,没事见树都还要踢三脚,你这样的人会怕什么麻烦?」
「这个……这个……你管我,我武功高,怕被认出来会有一堆人要签名,好
麻烦,这样行不行?」
路飞扬这么说,孙武完全拿他没有办法,而事态演变也颇出意料,就在当天
晚上,这边发生了大骚动,也不知是有人挑拨,或是单纯有人图谋不轨,十几名
江湖人士试图潜入孙武的卧室,偷盗河图。就孙武来看,这种逻辑简直荒唐透顶
,姑且不说河图是能够与人体融为一体,难以窃取的超级法宝,就算没有这种特
殊性,自己得宝后也不见得就会把法宝贴身收藏吧?更别说随便放在房间里了。
这些人想得都很简单,好像只要潜入目标卧房,就能找到法宝,完全没考虑
河图会否真在房中?拿了河图之后又如何不受阻拦离去?这还没计算他们这伙人
得宝后会否内鬨的问题,从感觉上来看,内鬨的机率有九成。
就因为什么都没想,这个烂到根本没计画可言的行动,就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这群不自量力的贼人,连第一道防线都没能潜过,就给巡防的慈航僧兵逮着,
袁晨锋事后调侃,横竖什么计画都不作,潜入完全多余,直接大摇大摆走过来闯
关岂不更好?
不过,这些毫无计画的蠢人,本身却在别人精密的计画当中,所以当他们与
巡防的慈航僧兵动起手来,一直等着这一刻的人们也立刻发动,朝廷的军队整个
开过来,说是要清查心怀不轨的份子,却与慈航僧兵发生冲突,双方动起手来,
官兵一出手就是重手,装备重火力法宝的精锐部队,就像一把尖刀,直破慈航静
殿僧兵的中心,后方的同盟会人马闻讯增援,而远近的江湖人物也被卷入,有的
往外跑,有的却趁机与官兵一起往内抢进,官兵也特别开了一道口子,把这些闲
杂人等放入,结果四帮人马混在一起,真正是打了个天翻地覆,不可开交。
孙武和袁晨锋早就被惊动,闻讯立刻赶去支持,这种情形的出现,早在他们
预期之内,不过实际体验,还是有傻眼的感觉,四面八方都在混战,队伍也几乎
被冲散,敌我难辨,稍不留神就一下冷剑冷拳打来。
这种时候最有效的作法,就是让绝顶高手直接发动大招,保证有一下扫清全
场的效果,可是敌我混杂,要在限制出手威力的大前提下,解决这个乱局,恐怕
是神仙下凡也作不到。
「孙兄弟。」袁晨锋将一名近身者打飞,喝道:「你我联手,我们先把同盟
会和慈航静殿的人马从混战中集合、组织起来,集中力量,再来稳定局面。」
「不,袁兄,这次我有主意。」混乱中,孙武面露兴奋之色,似乎对这一刻
等待已久,「请出手帮我一把!等一下也别让自己人靠近。」
袁晨锋出手一击,孙武飞身跃起,在他拳上借势一跳,飞身半空,落往人群
最密集的位置。
尽管出手助了一把,袁晨锋却不清楚孙武在想什么,但最近几天,孙武除了
与路飞扬对练,也花了不少时间,偷偷躲在角落,似乎在修练什么厉害东西,大
概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预备,应该很值得期待。
只见孙武成为高空坠物,掉在混战最激烈、战斗人数最多的那一区,那边正
打得天昏地暗,孙武掉了下去,犹如大石砸入海,一下子就给人潮吞没无踪,什
么也看不到。
不过,这种令人心焦的情形很快便给打破,黑暗之中,一道耀眼夺目的金芒
,无法阻挡地亮了起来。在这种混乱的情形下,成为光源是非常危险的事,这无
疑是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的自然反应,手上兵器与猛招,一下子全往那边招呼
过去。
凶猛的攻势,哪怕在那里的是一座巨石、一块硬钢,都肯定给打成烂渣,但
过百道攻击先后落下,却被一股巨大力量给反弹回来,有先有后,层次井然,最
靠近金芒的那一圈人,登时哀鸿遍野,纷纷倒地,从外围看,少了一圈人的遮蔽
,金芒倍显灿烂,隐隐约约,更可以见到孙武的身影。
少年在金光之中,双掌合十,闭目运功,一身真气越来越凝练纯厚,体外所
凝成的金钟气劲,有若实质,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攻击,没有半丝裂痕,更将所
有袭来气劲全数反弹出去。
在场慈航静殿的僧侣,就算自己没练金钟罩,也对这门神功有相当了解,看
了孙武所展现的威能,都晓得其中所蕴含的高深造诣,无不心中惊愕。这位少年
掌门的武功之强,慈航静殿阖寺僧众都曾亲眼目睹,知道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
才,但此刻他合掌运劲,似乎同时发动金钟罩与如来神掌两大绝学,这修为大大
超过了他离开中土前的程度。
不仅如此,孙武运功的时候,气息不乱,金钟气劲流动稳定,似乎对力量操
控自如,显示出的火侯更是难得,这不单单是慈航静殿的僧侣赞叹,就连袁晨锋
、香菱都暗自佩服,晓得自己绝对作不到同样的事。
只是,这个新尝试的招数,似乎在运作上有些瑕疵,孙武的金钟劲能挡千刀
万刃,附近几圈敌人的攻击都伤他不到,但当他同时发动神掌,巨大的内力消耗
,令他额头微微见汗,护体金钟劲的维持更现支绌,牢不可破的金钟劲,在四面
八方的频繁攻击下,渐渐被撼动了。
远远看见这一幕,香菱心中焦急,之前因为孙武的嘱咐,她猜测孙武可能要
用些无视敌我的大范围杀着,不敢靠近,但此刻眼见意外横生,立刻想要飞身掠
进阵中,帮孙武抵挡外围的攻击,但不远处的袁晨锋却像想到什么,猛地抬头,
对着香菱叫道:「调虎离山!找路先生,此处交我!」
香菱一听,登时醒悟过来。调虎离山,这是很简单的障眼计策,只是因为外
头动静闹得太大,孙武又陷身其中,自己关心则乱,这才一时间没有想到,目前
袁晨锋分身乏术,就算里头有什么变故,他也没法赶回去,而自己在他眼中虽然
修为不强,不过总算是孙武身边的知情人,能够请路飞扬协助,足以稳定后方。
一想到这点,香菱片刻不敢迟疑,全速赶回后方。调虎离山只是一个合理怀
疑,没有谁敢肯定敌人真正意图,香菱想不出敌人调开己方主战力,是想趁机在
后头搞什么?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路飞扬藏到哪里去了,但只要敌人没有出动
绝顶高手或超级法宝,自己就算应付不了,总也应变得了。
走了一个香菱,对这边的整体战局根本没影响,袁晨锋继续指挥属下战斗,
而孙武花了几分钟蓄劲的强招,也在护身金钟劲崩溃之前完成,就看他口唇轻启
,虽非大喝,释放出的音量却犹胜洪钟,灌注雄浑内劲,一字一声,修为稍弱的
人被这声波一震,当场翻白眼晕死过去。
内力修为讲究日积月累,正常情形下绝难一蹴而成,但孙武接引佛血舍利的
能量,透过体内洛书转化,成为源源不绝的沛然内力,力量之强,当世除了寥寥
几名绝顶高手外,已是无人能及,尤其是在这种混乱群战时,更大大占便宜。
袁晨锋被这洪音一震,气血翻涌,脑中些许晕眩,他见识不凡,认出这是如
来神掌中佛问迦蓝的变形施展,一声洪音之后,便是主力攻击,但以孙武现今实
力,发一式神掌无需如此大费周章,更不用蓄劲几分钟时间,袁晨锋也不知他在
弄什么玄虚。
思索中,孙武已经发掌,一掌缓缓推出,速度比平常更慢得多,而且掌劲不
似正常情形那样集中,推至中途,围绕在孙武周身的耀眼金芒,骤然爆开,却没
有发出任何声息,至音无声,而这爆开的金芒,分散化为千丝万缕,仿佛千万道
飘散的金色羽毛,朝四方落下,方圆数百米内,全部被金羽笼罩。
千万道金色羽毛,缤纷散落,在黑夜中璀璨耀目,是一幕瑰丽至无法想像的
画面,撼动人心,但这满天金羽,也绝不是华而不实的单纯噱头,当金色羽毛落
在身上,被碰着的人登时身上一麻,这股麻痹感从羽落处迅速传遍全身,紧跟着
,全身连一点气力都发不出来,脚下一软,纷纷栽倒在地。
一时之间,方圆数百米内,能站立的人寥寥无几,即使部份内力修为较高的
,尚能够支持得住,却也是全身筋骨痠软,使不出劲,心中更是骇然。
被这一式扫过,数百米方圆内,人群几乎都倒成一片,孙武的护体金芒虽然
消失,但他一个人站在中央屹立不摇,自有一股巍峨如山岳的气势,比什么护身
光芒都更具威慑力。
「啪!啪!啪!」
袁晨锋鼓起掌来,面上却是苦笑。他受孙武提醒在先,本身武功也高,虽然
挨了几片光羽,但只是短暂麻痹一下,稍稍运气在体内走一圈,就尽复正常,这
多少也归功于近日来与孙武交流频繁,熟悉彼此内功特性、部分运行路线,中招
时得以减轻伤害。
然而,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便宜了,孙武的金色光羽,对数百米范围内无差
别攻击,敌我不分,那些蓄意生事的江湖人与官兵,固然被打倒在地,可是不少
同盟会与慈航静殿的好手也一样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所幸袁晨锋在孙武提示
后,拦阻己方人员靠近,还尽量让里头的同志出来,已大大减少了被波及的人数
,否则现在可真是欲哭无泪。
孙武稳稳站着,运气收势,一回过气,马上扬声说话,「告诉你们,不管你
们后头有什么人,今天都给我听好了,别以为我们不想杀人,就对付不了你们,
办法都是人想的,就算不杀人,让你们活得很痛苦的办法,我们还是有很多的,
别把人给看扁了。」
这些话鼓足气劲说出,传入耳里,震得人耳内生疼,对于那些瘫倒在地上不
能动的人而言,这个宣告等同是威吓,确实让很多人都开始后悔,觉得之前过于
小看这位慈航掌门,以为他年纪轻轻,盛名之下难符其实,直到此刻被打倒地上
,全身一丝真气都提不上来,动也动不了一下,才晓得这个少年确实不简单。
袁晨锋听了这些话,不由一怔,细细咀嚼,特别有感触,知道孙武的这些话
,全都是针对近日来所遇的窘困状况,这其中也包括路飞扬所扔下来的问题。这
几天孙武一直找时间私下练功,看来就是在练这一手,如何压低猛招的威力,又
在最短时间内大范围打倒敌人,这不仅是武技方面的修行,同时也是一个态度,
宣示着如何在不杀生、不当坏人的情形下,把事情给办了。
「孙兄弟,我真是佩服你啊。」
袁晨锋鼓掌走近,后头自然有同盟会与慈航静殿的人员开始控制战场,救回
倒在地上的同志,同时也驱赶、制服那些还勉强撑着,没有倒在地上的敌人。在
远处还有许多江湖人、官兵,却都给孙武这一式震慑住,不敢贸然靠近,虽然没
有后退,却也没有前进动作,乱局总算是被控制住了。
「……听说朝廷也研制出类似的法宝,叫作落魂符。」袁晨锋道:「被这种
法宝沾着,就是全身气力全失,真气也提不上来,哪怕是一流高手,如果连续沾
上十几张,后果也是倒地不起,比较起来,可能比你的这招还厉害几分,你是从
那边得到灵感的吗?」
「呃!朝廷已经有类似的法宝了吗?」孙武遗憾道:「我还以为只有域外有
咧,我在呼伦法王那边看过这种东西,就学着自己开发看看。」
「那或许是上次技术交流的成果。落魂符伤人夺魄,中了落魂符的人,半天
也无力起身,难以发劲,如果是被打中头部,更还会有个几小时浑浑噩噩,脑里
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几小时?」孙武闻言,一下子笑得嚣张起来,「我研创的这个技巧,掌劲
入体之后,侵经锁脉,除非没有倒下,只要倒地,三个月内无法动用真气,肢体
僵硬,连指头也动不了一下,才不是只有几个小时。」
「三个月?」袁晨锋吓了一跳,这么长时间的锁脉手法,可真是闻所未闻,
普通的点穴截脉,通常十二时辰之后就会自动解开,内力深厚者下手当然能加重
效果,但截脉封穴,气血超过十二时辰不能流通,就会让血肉坏死,反而不是点
穴,变成单纯的伤人肢体了,以孙武的性情,照说不会创造让人伤残的武技,这
个技巧若能让人三个月不能运真气、不能动作,又不会导致伤残,那可真是了不
起。
「那当然,我这些天几乎连觉也没睡,就是在研创这一招,如果只能制住人
几小时,那我的苦功岂不是白费了?」孙武道:「这一式是大范围清场用的,我
还另外创了一式,短时间内密集出击,效果同样,专门用来冲锋开路的,肯定实
用。」
孙武对自己的努力成果非常满意,这两式看似没有实质杀伤力,不过三个月
时间不能动,形同废人,这就不是没有威胁性了,敌人对上自己之前,肯定要想
想,否则就算不死,后头也要瘫痪三个月,这代价不可谓不小。
想到自己创作成功,孙武有几分得意,但袁晨锋的脸却一下子白掉,「呃…
…三个月……问题是你这一招敌我不分,那被你打中的那些同志,他们……」
「这个我有想过,没关系,我可以替他们解开,花点时间推宫过血就成。」
「………你刚才起码打倒了近百名自己人……」
「这……我多花点时间,就只要多点时间就好,抱歉,真的抱歉。」
说到己方同志被打倒,孙武就只能歉然赔罪了,换作是普通人,要为近百人
推宫过血,解开束缚,所消耗的内力绝对不只是一点点,累也累个半死,孙武的
这个方法绝对是烂方法,但目前……谁也没法挑毛病了。
「对了,香菱和路叔叔到哪里去了?我们这边打得乒乒乓乓,他们怎么一直
没出现?这么早就吃消夜了?」
「路先生他……可能真的吃消夜去了,他一向神神秘秘,不出来也不奇怪,
但香菱小姐……刚才我请她回去内堂察看,谨防敌人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你是说敌人搞出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开,在里头搞
事?但……里面啥也没有,敌人引开我们是想干什么?他们该不会蠢到以为那里
有河图可以偷吧?」
孙武大惑不解,与袁晨锋对看一眼,都觉得后头宅内一片宁静,不像有什么
敌人侵入,这个顾虑可能是杞人忧天了。
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孙武与袁晨锋就听到一声尖叫,脸上变色,尽管声音很
小,但……那是小殇的尖叫声。
第三章 调虎离山.山中有虎
香菱接受袁晨锋委托,急急忙忙朝宅内赶去时,心里其实七上八下,不能肯
定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众人今晚所栖身之处,这所宅第是同盟会产业,地方不算大,以前开过丝绸
庄,作了一点小生意,这次是特别空出来,专供孙武等人经过使用,并不是什么
特殊的建筑,说得明白一点,就算是给人整个轰了,也算不上什么损失,香菱一
时想不出敌人目标会是什么。
「该不会……是……」
香菱最终想到了小殇,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想到,是因为一直以来,小殇在整
个团体里都是最强势的角色,自己对她实是畏惧,虽说她自慈航静殿一战后,好
像就不能使用高耗能的法宝,没有战力,但她身上的谜团太多,自己哪怕是在十
足力量的最佳状态,也不敢说能把她怎么样。
这样的一个存在,她不出去吃人就不错了,还用得着担心别人把她吃掉?
不过,深想一层,香菱仍是觉得自己大意了,什么事情小心一些总是不错,
所以她一冲回宅内,就先赶向小殇的房间,要先确保她的安全。
这个判断果然正确,香菱高速掠近,还没到小殇房间,就察觉到里头气息不
对,有高手在里面,实力相当强。有那么几秒钟,香菱以为是路飞扬在里面,因
为附近有这种实力的也就他一个,但很快就晓得不对,房里的那个人,整个气场
与路飞扬完全不合,是另有其人。
刚确认这个事实,香菱已推开房门,冲了进去。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一下
子没弄好,可能被屋里的高手瞬间杀掉,但香菱顾不得这些,因为她突然意识到
,小殇的重要性非同小可,她是太多谜团的关系者,很多事情解谜都要靠她,更
别说她与孙武的羁绊之深,若她有什么闪失,对孙武的影响无法估计。
进到房内,见到一个不在预期之内的人物,香菱甚至有种全身血液直冲脑门
的感觉,来人一身蓝衣,金属面具发着森森寒气,整个人的气质犹如一把锋锐剃
刀,仿佛有他存在,周围的温度就疯狂下降。
「银劫……」
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敌人的大头目亲自前来,这可不是普通的调虎离山,
银劫不是那种喜欢亲自出手的人,习惯地下工作的他,一向都是让手下执行命令
,减少风险,还非常重视这个原则,如果不是绝对必要,他是不可能亲自出来办
事的。
这也就说明,外头那么大的动静,甚至连日来这一大串事,都是不相干的烟
雾,银劫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但……为何要这样?他如果只是想要与小
殇接触,何必搞这么大的事?只要弄场小火灾,调虎离山,把所有人引开便足够
,需要搞到这样天下震动来当烟雾吗?
香菱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太多的困惑,令她在这个不该恍神的时候,多
愣了几秒,幸亏银劫没有对她出手,而小殇却是三人中第一个有反应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
小殇大声尖叫,小小的身体,喊出来的声音大得让人难以置信,香菱觉得自
己耳边像是几十个炸雷一起爆开,眼前为之一黑,就连银劫的身体都晃了晃,声
音直传出去,响彻云霄。
无法想像一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能够喊出这么大声音来,但也多亏了这声
尖叫,两方面的部署都被打乱,香菱一回过神来,立刻全神戒备,敌人实力在己
之上,若是给他先发制人,又或者使什么偷袭手段,那可万劫不复。
不过,整个情势还是完全控制在小殇手里,这样一声尖叫过后,小殇伸手往
银劫一指,扔来一句让人傻眼的话。
「他……这人变态的……他要强奸我!」
不得不说,尽管小殇泪眼盈盈,死命抓着衣服的模样,楚楚可怜,非常逼真
,但这实在是最没说服力的控诉,银劫就算再怎么急色,也没可能跑来这里猥亵
小女孩。
然而,银劫非常配合这个指控,听见小殇这样说,他眼神一变,竟是掉头就
走,用最高速从香菱身边掠过,飙飞冲出房门,香菱想要追,但看看小殇,还是
决定留下,省得又出了什么事,再说……小殇刚才那一下叫得这么大声,连屋子
外头都能听见,孙武、袁晨锋那边如果已经稳定局面,绝对会闻声往回赶。
香菱的这个判断完全正确,银劫飞掠出去,才刚离开屋子,就见到孙武、袁
晨锋连袂赶回,他们两人见到银劫,也是大吃一惊,如果是武沧澜亲自出马到此
,那虽然意外,却也还想得通,可是银劫跑来这里……又是为何?
短暂震惊过后,两人很快清醒,不管银劫是来这里做什么,都没理由就这么
放他走路,合两人之力,即使杀不了他,若能够创伤他,于此时都是大有助益,
至于什么停战协议……已经完全没人放在心上了。
两名新生代高手联手冲过去,杀着未出,已经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压力,银劫
却视若无睹,原地站定,全身门户大开,毫不防御,像个恭顺的臣子一样,对着
孙武弯腰一礼。
「参见皇子殿下,臣下有言相告。」
这一着比什么出手都管用,孙武、袁晨锋见对方先礼后兵,倒是不好动手,
又听银劫表明有话要说,总得先听听他要说些什么,便分左右双双站定,遥遥对
着银劫,成夹击之势。
两人都不是没有战斗经验的江湖新人,这一手应变攻守两宜,更默契十足,
只不过碰上银劫这样的一流人物,仍是显得逊色,就在他们两个由冲势变成站定
,停下出招,自身战意略微减弱的一瞬,银劫骤然出手,无视袁晨锋,一击直袭
向孙武。
银劫的偷袭,并不是太让孙武、袁晨锋意外,毕竟这种可能性他们也早就想
过,敌方的人品又不值得信赖,偷袭没啥好奇怪。真正让他们同感诧异的,则是
银劫的攻击目标,正常来说,最适合偷袭的首选目标,肯定是袁晨锋,孙武金钟
罩的抗击力太强,罩门又是未知,偷袭他就像偷袭一只乌龟、一个铁桶,难度太
高,可是银劫舍易取难,这就让人想不通其中道理了。
而且,当银劫出手,孙袁两人的脸色不由得又是一变,银劫没有使用什么兵
器或法宝,至少表面上看来,他没有操纵法宝的迹象,单纯空手出击,可是他的
一指刺出,整个手掌迅速变色,血肉之躯仿佛被镀上一层白银,闪耀着银灰色的
光泽,看来完全不似人体。
这不是唬人的噱头,首当其冲的孙武,很清楚感受到那种异常的危险讯息,
这古怪的一指,劲道看来不强,却肯定附加着别的属性攻击,可能是特别锋锐,
也有可能蕴含剧毒,摆明是专门针对护身硬功的特殊武技,想要纯靠金钟罩来硬
挡,后果相当危险。
也就在此时,孙武确认了银劫眼中一直隐藏的坚决杀意,他不是单纯的出手
袭击,这一击的目标就是要干掉自己,自己若不拼命,等一下就没命好拼了。
由于错判情势,孙武失了先机,又被敌人抓准时间出手,回气尚且不及,更
别说凝发神掌之类的猛招退敌,这一下险到极点,总算连日来的苦功显出成果,
孙武不提运真气,直接释放体内的舍利邪能,自十指爆冲而出,拼着经脉受创,
想要先以这股狂猛劲道退敌。
哪知,这一手似乎也在银劫预料之内,爆冲释放的舍利邪能虽然强大,但这
种未能集中运用的能量,对早已有备的银劫,并无法构成太大威胁,他硬受半招
,伸出的白银手指凌空画了个十字,指上锋锐异常的劲道,切割空气,发出奇异
声响,将孙武乱袭而来的指劲分割溃散,势如破竹地直刺过去。
「住手!」
袁晨锋见孙武遇险,没有半刻迟疑,立刻拔出腰间配剑,刺向银劫后心,希
望能够逼他回防,解孙武的危,但银劫也像是下定决心,对背后的敌袭理也不理
,眼中全无这位同盟会实质执掌者的存在,一心一意,就是攻向前头的孙武。
危机逼出潜力,孙武一击无效,也晓得问题出在哪里,这时更来不及变招,
眼看杀着逼近眼前,孙武意念无比集中,内息鼓荡,依照最近反覆练习的循环路
径,先高度压缩,跟着便由十指再次激射喷出。
第二次的指上发劲,释放出的能量不及刚刚,但气劲高度集中之下,整个威
力相差不能以道里计,刺穿空气时的「嗤嗤」劲响,令银劫闻声色变,认出了这
一记绝学。
「五、五绝神剑?」
认真来说,孙武发的这一式,未能成功激发属性,不能算真正的五绝神剑,
但剑气已然成形,被他以强得异乎寻常的内力推动,又是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
十指同发,乱射攻敌,威胁性之大,几近陆云樵亲自出手的一击,银劫错愕之余
,晓得自己若不撤招回防,结果有九成就是同归于尽。
这个代价太大,眼下大武王朝风雨飘摇,远远不是自己可以赴死的时候,银
劫心中喟叹,选择撤招,白银之手纵横翻飞,把乱射逼来的五绝剑气全数挡架、
卸开。
银劫接招的过程中,孙武、袁晨锋都留意到,他一直都只使用化为银光异色
的右手,左手则是紧紧贴在身边,动也不动一下,不知是没练成这技巧,还是有
什么伤害未愈,没法使用,否则双手同使,威力肯定不只如此。
孙武脱离险境,对于银劫的这一式奇招,心存忌惮,不敢轻试,翻身落地,
拉远距离,却又不敢拉得太远,要随时支持袁晨锋,这时袁晨锋的一剑已到,凌
厉剑光刺向银劫的背心,银劫冷哼一声,无惧长剑锐利,反手就是一撩。
内家真气练到一定程度,便能以真气覆盖掌上,硬碰铁器而无伤,这是硬气
功的原理之一,连袁晨锋都能做到,银劫自然更不在话下,袁晨锋不认为这一剑
会有太大效果,只想试出银劫这式武技的威力,剑势由刺变砍,与敌人硬碰。
两边对撞的瞬间,袁晨锋全神贯注,生怕看漏了什么细节,而白银之手亦像
先前所展露的那样,是一种极为锋锐的气劲,精钢锻造的剑刃,触之即断,像碰
着什么绝世神兵,但袁晨锋更发现这技巧的另一个特性。
渗透!
白银之手的气劲,与剑刃接触的刹那,在锋锐真气切开剑刃之前,一股异劲
就如泄地水银,沾附剑刃,更沿着剑刃迅速蔓延,所过之处,都被覆盖上那种邪
异的银色,仿佛涂抹了一层水银上去,不难想像,刚才孙武如果不是以剑气凌空
退敌,而是用金钟罩硬拼拆招,现在的后果肯定严重。
异劲蔓延的速度奇快,察觉后再要弃剑已然不及,幸亏袁晨锋一直以高度警
戒心,紧紧盯着每一分微小变化,这一下便为敌所趁,他猛地发劲,半柄残剑连
同掌中剑柄,一下子炸得粉碎,先阻止异劲蔓延,更化为一道无形剑气,攻射银
劫。
毁剑只能阻止异劲蔓延,要将之驱散,就只能发动强招,连消带打,反攻回
去,袁晨锋对白银之手忌惮甚深,毁剑反击的这一手,已用上五绝神剑。水银属
性偏寒,如果正面对攻,该用火属性的剑气,五绝神剑中不是没有火属性的阳极
剑气,但袁晨锋心知自己内力修为难及银劫,怕阳极剑气被对方反克,索性疾
走偏锋,奇招制敌。
「滋啦!」
耀眼紫光窜闪,袁晨锋无名指屈扣弹射,电流化剑,有若金蛇,将白银之手
的余劲尽数驱散,反过来直袭银劫。
银劫手臂一转、一圈,似要挡架,却出奇地用上了河洛剑派的卸劲手法,将
紫电剑气一带,绕身而过,居然回射袁晨锋,后者一击出手,便飞快倒退,想要
拉开距离,见到电剑回射,心知不妙,仓促间虽能鼓劲再发一剑,但蓄劲不足,
肯定拼不过银劫反射回来的这一剑。
换作是一般情形,挨一记自己的剑气,顶多就是受伤,不会危及性命,但这
剑气经过银劫的手,很可能已夹带白银之手的异劲,这样挨上一下,会是什么结
果就很难说了。
袁晨锋不及闪避,明知不敌,也只有选择硬拼,这时左侧劲风骤起,雄浑掌
劲击来,却是孙武发掌救援,一掌将袁晨锋硬生生击飞数米,避过了紫电剑气的
回射。
紫电剑气击空,打在地上,邪异的银色光芒迅速往周围扩散,延伸出近十米
,沿途经过之处的花草昆虫,全都被银芒覆盖、吞噬,失去生命与动力,变成好
似白银雕像一样的东西,动也不动一下,紧跟着,整个碎裂开来,仿佛冰块破碎
,掉落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如此狠辣的杀着,委实令人惊异,孙武与袁晨锋暗呼侥幸,庆幸开战以来的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果然没有做错,要不然给打中一下,现在即使不死,也要
残肢断体。
银劫眼神不善,尽管表情被遮住,但可以感觉出他的心情并不好,连续两下
杀着都徒劳无功,孙袁两人的武功,比日前的情报更有长进,两人之间配合得默
契十足,联手起来,机变百出,这才令自己连番出手都落空,现在……已经不适
合再动手了。
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搞刺杀,只是为了在皇城决战之前,先把
那件事情的答案弄清楚,多余的战斗毫无意义,能免则免,不过……这两个年轻
人的身分太过特殊,若能把他们两个除掉,甚至只干掉其中之一,都能对整体局
势大有帮助,这个诱惑实在让人心动,自己才破例出手,既然一击不中,那就不
该再继续下去……
不愿增添不必要的风险,银劫预备结束战斗,脱身离去,他前来此地的事极
为秘密,连武沧澜都不知道,事实上,之所以搞出那么大动静,很大程度是为了
瞒过武沧澜,不让这位皇帝陛下察觉到自己背着他所做的事。考虑到这点,银劫
已决定立即脱身,只是,他发现孙、袁两人忽然用非常奇怪的目光,朝自己这边
望来,这才醒悟不妙。
「说走就走,当这里是廉价旅馆吗?听说打死魔王就会掉宝,如果在这里宰
了你,不晓得会不会掉个超级法宝下来?青龙令你带在身上了吗?」
银劫的背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与他背对背地站着,看架势似乎是不想
占他便宜,但一股森寒的威迫气势,已将银劫完全笼罩,当然,假若这人一上来
就偷袭,银劫这时绝不可能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能够做到这一步,这个人当然只会是路飞扬,他一现身,局势就完全由他掌
握,银劫受他的气场所制,贸然动作,彼此气机牵引之下,立刻会招来雷霆一击
,甚至是杀身之祸,只得站定不动,开口与久违旧识打个招呼。
「你来了?你这时候才来,会不会晚了点?」
「放屁!你这时候才说这话,又会不会糗了点?」
路飞扬冷笑道:「你早就知道我在,还敢一个人过来,胆子不小,不过你一
向不会和人比胆识,敢就这么闯过来,应该有什么底牌没现吧,现在亮出来看看
,如果镇不住场面,那……我们就来验证看看,围殴中阶头目会掉宝贝的传闻,
有多少真实性吧?」
「……我武功不及你,和你硬拼自是有死无生,但你也不可能不付代价,算
算这个伤你要养上多久,三个月?五个月?一年半载?如果我说,我豁出去一拼
,能够伤得你在往后十年里,日日刻骨铭心,你信吗?这段时间……你若碰上强
敌,这风险你准备承担了?」
「哈,好笑,你想拿那场无聊的决斗来要胁我?我只是去看戏的,又不下场
,有没有伤在身有啥差别?是你们害怕这场决斗不能举行,可不是我,说来应该
是我拿来要胁你们才对。」
「明人何必说暗话?以魔门的作风,决斗之日你不来或避战,魔门必定大举
出动,屠杀无辜人士,或袭击同盟会各分舵,迫你出来面对,这些别人不知,你
肯定心里有数,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此……你武功再高,受了内伤,还能面对天
魔?甚至两大强者夹击?」
「哈……」
路飞扬笑了一声,「银劫就是银劫,这威胁确实有份量,但仍不足够让你今
天活着离开,还有什么吗?」
「拿一个身世秘密来换,如何?」
「哦?你知道他的生父是谁了?」
「………对你撒谎没多大意义,我只能确定,他的生父不是谁。」
「真是放屁,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也能拿来交易?你当我是凯子一样在敲吗
?」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谈判当然是完全破裂,背对背的两人,说话没有特别压
低声音,但他们的气场相互牴触、对峙,地上飞沙走石,动静不小,孙武与袁晨
锋只能断断续续听见一些,正感到困惑,一声炸响,地面翻掀,两人已经动上手
了。
银劫似乎没有带青龙令在身,即使有,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没有使用余裕
,路飞扬人未转身,姿势不动,剑气已破空而至,银劫在气机牵制下,完全处于
被动,别说取出法宝使用,连转身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要是直接这么挨上一剑,
纵然不死,缺手缺脚的机会也在六成以上……
「……你猜猜,她和我谈了什么合作?」
命悬一线,银劫终于打出了最后的王牌。对方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即使
扔出这句话,也不太可能扰其心神,让其攻势出现破绽,一切只能说是赌上一赌
,死马当成活马医……
剧烈的气劲对撞,尘沙漫天飞扬,视线不清,外围的孙武和袁晨锋都想往里
头抢进,又怕那边状况不明,自己贸然闯进战圈,反而被敌人利用,碍手碍脚。
就迟疑了这么一下,他们看到一道人影自沙尘中高速飞出,似是给轰击出来,还
在空中拉出一条淡淡的血线,明显受创。
「银劫!」
孙武认出人来,这也是最合理的战果,银劫先机尽失,出手时几乎已是陷入
绝境,这样子能够不败才有鬼,惨败是理所当然的收场,只不过……看来伤势也
不是太重。
朝廷与同盟会的停战合约,是彼此都心里有数的一纸空谈,能在这里干掉袁
晨锋,绝对可以重创同盟会,反过来说,要是银劫在这里死了,对朝廷也是极大
的损失,刚才只有袁晨锋与孙武两人,对上银劫风险极高,如今路飞扬现身,袁
晨锋一心一意,就是想让银劫死在这里,一见银劫被轰出,立即尖啸为号,让外
头的同盟会高手知晓此处有变,号令各方阻击,自己也追了上去。
「袁兄,当心!」
孙武很清楚银劫的价值,但他更在意风险,生怕鲁莽追击变成误中圈套,若
因此出事,那就得不偿失。
不过,孙武很快便注意到,路飞扬站在原地,没有拦下袁晨锋的打算,而银
劫迅速消失的一瞥残影,则让孙武醒悟袁晨锋敢大胆追击的理由。银劫的右手满
是鲜血,看来在短暂的对拼中,白银之手被破,他右手也给击伤,战斗力大幅锐
减。
白银之手,是非常难应付的偏门武技,但先天上的弱点,就是对上远距离攻
击,偏偏路飞扬的攻击就是如此,这一下给完全克制,力量上更差距甚远,败得
一点也不冤枉,能够保命离去已是万幸,虽然不是什么重伤,可要说还保有多少
战斗力,这个实在让人存疑,难怪袁晨锋敢追上去。
孙武慢了一步,要追已经迟了,尽管他不觉得路飞扬会受什么伤,但还是过
去看看状况。
「路叔叔,你刚才……好威啊!」
一如之前所料,路飞扬身上什么伤也没有,完全看不出刚动过手的样子,就
是表情有些古怪,好像在琢磨些什么。
孙武看他这副表情,反倒紧张起来,问道:「路叔叔,有什么问题吗?银劫
最后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不过,无论他说什么,反正不会是好话,你就全
部当作没听见吧。」
「哈,这句话倒是一点不错。」
路飞扬笑了一笑,但这笑容却只停在面上,眼中浓浓忧色,望向宅内,仿佛
里头有什么非常让他担忧的事。
袁晨锋率众追击银劫,最后无功而返,这点连他自己都不感意外,一切不过
是尽尽人事而已。这一晚的冲突,最后在没有造成太多死伤的情形下结束,但事
后的收拾花了不少功夫,不但有大批瘫痪人士要抬走安置,孙武更花了许多时间
与内力,将误伤的同盟会、慈航静殿高手给治疗复原,解去内力束缚。
「唷,孙大善人,你很了不起嘛,治了那么多人,怎么不干脆把所有人都治
了?」小殇在孙武肩上一拍,道:「这是所有好人的应尽责任啊。」
「别讽刺我啦,现在我也学到了,当好人可以,烂好人就不行了,别人都要
来杀我了,我还和他们手下留情,这得不到尊重,只会被人更看不起。」孙武握
拳道:「以后凡是欺负上门的,全部先打出去再说,没有别的话好讲了。」
这是孙武的衷心感言,近日来的连串事件,让他有了很多的感悟,包括同盟
会所遭逢的困境,还有自身的局限,都令他不住反思,虽然不敢说已经找到正确
的出路,但确实已在认真找寻新的路径,希望能够走出前人的失败经验。
努力不是没有成果,这晚之后,再没有人过来骚扰,困扰孙武多日的那些苍
蝇,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这固然是因为孙武的一掌奏功,所有来找麻烦的人不
得不评估风险,省得自己也变成植物人,瘫痪三个月,但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
,则是在背后操控的那只黑手不见了。
整件事情的起源,就是朝廷在幕后操控,但自从银劫受伤逃逸后,隔天朝廷
大军便调撤离开,一些混在江湖豪客队伍中的朝廷细作,也不声不响地消失,少
了这些人推波助澜,事情当然就少得多。
孙武与袁晨锋都注意到这一点,而从香菱的口中,他们也晓得银劫趁着外头
动乱,潜入宅内与小殇接触,换句话说,银劫的主要目的就是小殇,他甚至把这
件事看得比铲除袁晨锋还重要,这点实在令袁晨锋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因为不好
开口,他没法与孙武讨论这件事。
同样的困惑,孙武也有,在之后的旅程中,他反覆在想,银劫接触小殇究竟
是为了什么?
第四章 无敌一败.十年如梦
魔门总部的位置,一直是江湖上的一大谜团,当年魔门叱吒风云,整体势力
如天上乌云般覆盖中土时,不晓得有多少人穷心竭力,想要把魔门的总部给挖出
来,却始终未能如愿。
与魔门总部的相关传闻,从来就没有断过,有的说在海外孤岛,也有的说是
在一处宏伟的地下宫殿,其余像是什么深山老林,雪峰绝顶之类的,各种传说几
乎到了荒诞离奇的地步,还有人信誓旦旦,说曾在大漠黄沙的海市蜃楼中,见到
一座九十九层高的妖魔邪宫,周围阴魂飘飘,鬼哭神号,堪称世上至邪至凶之地
,那也就是魔门的总部。
这类的谣传,倍添魔门的神秘感,但听在魔门中人的耳里,就只有啼笑皆非
的感觉了。
「我们是魔门,不是妖魔门,什么九十九层的妖宫魔殿?这种东西人类盖得
出来吗?」
感觉就是这么荒唐,其实魔门的总部没有那么荒诞离奇,尽管也强调保密与
安全,但仍是很一般的建筑物,位于京师的闹区,外头开着绸缎庄作掩饰,看起
来没有一分杀伐之气,更别说像是邪派组织的总部了。
当初建立这座总部的魔门先人,理念相当简单,魔门是江湖上的邪派组织,
却不是军事革命组织,总部设立的首要重点该是秘密性,一切尽量低调,否则一
旦消息外泄,天下千门万派一起来攻,连朝廷都发兵围剿,那就算建设成铜墙铁
壁,也挡不住天下正派的一再攻击,所以,魔门总部的建设重点,就是保密,还
有一旦出事,能够迅速转移,绝不做无聊的硬拼与牺牲。
这个理念,为魔门后人所继承,一代一代传了下去,很大一个程度上影响了
魔门的中心宗旨。不过,那座流传久远,以绸缎庄作为掩饰的那座魔门总部,早
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天魔下令魔门进入蛰伏休眠状态的同时,一把火烧
了总部,以示决心,那场大火烧掉了魔门的总部,更埋葬了里头几十名魔门高手
,少了这批精英战力,魔门元气大伤,想不停止活动也不行了。
因为进入休眠状态,所有业务全部停顿,总部也没有用处,大可一把火烧个
干净,这是天魔任性而蛮横的命令,事实上,尽管休眠蛰伏,魔门还是有最低限
度的业务要办,需要一个办事、统合情报与指令的所在,这使得在一段颇长的时
间里,魔门总部被安设在一辆到处行走,难得固定位置的豪华大车上,那就是万
紫楼楼主的专用座车「凤凰辇」。
虽说是万紫楼之主的专用座车,可是凤凰夫人长年闭关修练,真正坐在车中
巡走四方,处理大小公务的,其实是身为少主人的羽宝簪。从这点说来,魔门与
同盟会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羽宝簪和袁晨锋这两名少主,都是在年纪还很小的时
候,就给人强逼着赶鸭上架,被迫开始独当一面,训练处理各种事务,渐渐上手
,还要同时修习文才武艺,虽说享受的资源众多,但承担的压力也不是普通大。
只是,那辆到处行走、踪迹飘忽的凤凰辇,固然取代了魔门总部的功能,但
在许多魔门中人的心里,所谓的魔门总部仍不是凤凰辇,而是一处更具精神象征
意义的所在,漂浮在万尺高空,千云之上,与天同在的那座岛屿,这才是真正的
魔门总部,能够踏上这座岛屿,并且久居其内,就是对个人实力的肯定,也是几
生修来的莫大荣幸………当然,九成五以上的梁山泊住民,打死也不会认可这句
话。
凤凰辇作为临时总部,这个事实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过,随着天魔重
出江湖,魔门的权力中心再度转移,凤凰夫人、羽宝簪交出了代管多年的魔门大
权,凤凰辇也失去了往昔的意义。
当结束蛰伏休眠的命令,传到各地的魔门干部手中,许多人都以为天魔必将
重建本部,作为雄霸天下的根据地,哪知道这个期望完全落空,天魔随意挑了一
间小客栈,让各地魔门干部轮流来见,还一反过去的行踪飘忽,完全待在那间小
客栈里,对各处魔门分部下令指挥。
魔门的新生代,对天魔了解有限,只知道这一位是绝对惹不起的人物,随着
各部的尊长上司,匍匐在天魔脚下,表示忠诚;至于年纪较长的中老生代,他们
也说不出天魔是否有什么变化、武功是强了还是弱了?反正十多年前,天魔还未
蛰伏时,他在魔门中就无人能敌,能在他手下走完十招的高手少之又少,今天他
复出,一样也是无人能敌,根本无从判断他武功是否进步了。
没有人知道天魔在想些什么,但魔门中人的那些心思,却都瞒不过天魔的眼
睛,对于他们的想法,天魔常常觉得好笑……
魔门总部的存在理念,除了秘密、低调,还有另一个重要意义,就是绝对强
大的自身实力。魔门不是善男信女的组织,身为魔门的领导人,要在各种挑战中
屹立不摇,只有凭靠自身的绝对实力与智能,除了这两样,什么别的天时地利人
和,都是虚妄,不可信赖。
这个信念,同样也是血的经验,历代天魔无不笃信这原则,一生的心力都用
在增强实力上,在这一点上,自己也是一样,从没有半分懈怠,并且成就远超前
人……综观历代天魔,自己就算不是里头最强的一人,也绝对位于三甲之列,早
在十多年前,自己便已傲视中土,除了完成阿鼻血劫最终段时的天妖,能够胜过
自己……甚至能与自己比肩的人,应该是没有了,自己所选择的这条道路,这条
贯彻一生信念的路,绝对是没错的……
………既然如此,为何自己还会战败?为何……还会有那一败?
「门主!朝廷已经撤军,袁晨锋等一干人,正全速朝京师赶来……」
属下报告最新的情报,但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银劫既然已经现身,接触
过他想接触的人,目的达成,所有的掩饰行动就不用继续,而就算之前武沧澜不
知他的真实意图,得知他出现在那里后,也肯定想通前因后果,用来掩饰的烟雾
动作失去意义,撤军、停止妨碍是一定的。
至于银劫为什么要作这些事,为什么要抢在决战爆发前去接触那个人,这世
上想得通的人不多,但天魔绝对是清楚的,这十余年来,花在这件玩具身上的心
血,可比在孙武身上要多得太多……
十多名魔门的高级干部,本身也都是雄霸一方势力的高手,现在却都用尴尬
的表情,挤在一张小桌旁边,聆听着局势的最新变化。这间客栈本身就不是什么
大地方,这房间更不是上房,仅是一个普通的小客房,天魔本人霸着一张床,其
他人只好围挤在那张唯一的小桌旁,一脸的无奈。
以魔门的一贯作风,用一座小客栈来当临时总部,这也不是不可能,但那肯
定是将整座客栈买下或杀光原本在内的所有人来强占,占领后,内内外外布满暗
哨,内部可能还要大改装,绝不是这么随便挑家小客栈,定个小房间,就来当本
部,连周围的其他房间都没有包下来,如果有人存心窃听,只要把耳朵贴在墙板
上,哪怕是不会武功的人,都能够听清楚大概。
这几天,大批魔门的高手,就在这小房间内进进出出,这不只是引人注目,
店小二不停地用古怪、质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些频繁出入的怪人。魔门潜伏多年
,各地的魔门干部多数都有表面身分作掩饰,虽然不是看起来都带着邪气,也有
不少人外表和善、谈吐斯文,但终究不可能个个如此,过半成员仍是满脸横肉,
身上有刺青,望之便知非是善类,换作是平时,被店小二用这种眼光看,随手一
掌便将之宰掉,现在却只能强忍,生怕小不忍乱大谋,坏了魔门大计……虽然也
没人知道那大计到底是什么。
也不是没人请示过天魔,这种诡异的情况是否恰当,可是天魔的回答,却让
他们哭笑不得。
「挂个牌子在房门口,或是直接放在店门口,就写魔门总部四个字,就不会
有人再来质疑什么了。」
这句话,魔门的众高手不知道该当真,还是当作单纯的嘲弄听,而有了上魔
三使的惨痛例子在先,已没有人敢再去向天魔要什么答案了。
看到这些人的表情,天魔时常觉得有趣。这些人如此在乎「魔门总部」的规
模与威仪,觉得一伙人塞在小客栈、小房间,就是没有威仪,但普天下又有什么
,比得上大剌剌亮出魔门总部的招牌,却没人敢上门来,还要具有威仪的?魔门
千载以来,只能存在暗影之中,不敢公开活动,无非是怕成为众矢之的,遭受围
攻,假若能够光明正大,无惧一切,这不是魔门千载以来最威风的时候?
实力才是一切的依归,拥有能够压倒所有敌人的强绝力量,什么霸气、威仪
,都会自然伴随而来,除此之外,再大的排场、再显赫的威仪,都只不过是一戳
即破的浮云幻象。辉煌豪华的建筑,或许能彰显神的荣光,却保障不了人世的变
幻无常,把精力花在追逐这种事物上,和追着自己影子跑的愚行没有两样。
能够被召集到这个小房间里的,全都不是普通人物,若非一方霸主,就是才
干超卓之士,但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为什么他们就像睁眼瞎子一样看不见?盲
点,真的就有那么大?
这么奇怪的事,倒真是让人想不通,不过,比起这个……为何自己会开始想
这些东西?过去,自己是不会花时间想这些无聊事的……
天魔躺靠在床上,没有作声,似乎对于刚刚报告的这些情报没有兴趣,也不
认为还需要作什么指示,良久,等不到进一步命令的众人,一起起身,像平常那
样向床上的领导人行礼,沉默着退出了房间。
就算从头至尾,魔门之主都只躺在床上,像是发呆一样不吭一声,却也绝不
会有人当他是没威胁性的失智老人,这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他们仍记得,当年随着
魔门总部一起烧掉的几十具尸体,很大的一个层面,也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手建
立当今魔门运作体系的人,正是眼前这位,他十多年前将魔门大权随手转给凤凰
夫人,十余年后一声令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大权取回,有能力作出这些部署的
人,不管怎样躺着扮僵尸,旁人都不该低估他的智能。
能力超卓的人,其作风往往特立独行,这一点在邪派组织里绝对会被发扬光
大,在场的魔门高手对于这类情形早已见怪不怪,即使是他们自己,平日在各自
的势力中,也是飞扬跋扈,从不把旁人的眼光、感受当回事,绝对当得上特立独
行四字,只不过没有眼前这位贯彻得如此彻底而已。
房内再次寂静下来,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在意,只是认真思索一些自身的情绪
问题。
重掌魔门大权……这个说法不太正确,魔门大权自始至终,一直就在自己手
上,只不过是从间接遥控,变回直接掌控而已,说起来应该不是那么陌生,但重
新接手魔门诸般事务后,那股始终缠绕在胸中的烦闷与不快,是怎么一回事?总
觉得……和这些人在一起,哪怕是命令他们、统驭他们,都让人非常烦躁,仿佛
管理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猪……更明确一点的说法,这些「生物」……不是
自己的同类。
这种非我族类的违和感,以前倒也不是没有,但从未像这次一样,如此强烈
、如此严重,这实在是非常奇怪的事……奇怪到让自己开始怀疑,身为魔门之主
的意义是什么?
过去,从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也从没觉得自己衰老,长年的艰苦修练,让肉
体机能始终维持在巅峰状态,而魔门的种种奇功秘法中,也不乏让人青春长驻,
维持肉体活力的功法,虽说不可能永生不死,但以目前来看,即使再过三五十年
,自己的身体仍能维持强健,犹胜少年,所以,真正变成一个衰弱无力的老人,
应该还是非常遥远的事。
那么,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不但有这些奇怪的感觉,就连感慨与
回忆都变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自己所选择的这条道路,对至高无上实力的追求,是不可能有错的,只要拥
有强绝力量,便能轻易粉碎一切,掌握一切,而追求实力的方法,就是全心全意
,舍弃所有别的诱惑、羁绊,一心专念于武道修行之上,行有余力时,顺手铲除
那些将来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不稳因子,拉开与竞争者之间的距离,长久下来,
人便能无敌,成为天下无双的存在。
这个信念与作法,几十年来扫平了无数强敌,太阳王、赤城子、天妖、大痴
和尚……这些人有的实力还在自己之上,曾一度是自己追赶的目标,最后终究被
超越过去,成为倒落黄沙的历史尘埃……
信念有实绩印证,便能更为稳固,多年来自己始终深信这是唯一的真理,要
不是遭遇那次的失败,自己绝不会有半分怀疑。
『……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你赢了,我就让开路,放你去送死?』
『赌诗词歌赋是浪费时间,既然都是魔门中人,就照弱肉强食的规矩解决,
你我打上一场,如果你赢了,照你的规矩来,要杀要宰都随你便,但若我侥幸胜
了……』
『我就让路,让你去继续那送死的愚行?』
『嘿,让我去送死,你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赌注如果只有这样,你占便宜占
太大了,加一条吧,十招为限,我能胜过你,你与魔门从此退隐十年,不干涉中
土事务。』
『十招?你还很年轻啊,脑子已经不行了吗?』
『我知道魔门之内,没有人能够接你十招,但我还是要说,今天我不但要打
破这记录,更要在十招之内胜你,这是我西门朱玉一生最想赢的一仗,爹,你敢
和儿子赌这一铺吗?』
『………赌了。』
那是西门朱玉一生中最想赢的战斗,却也是自己这辈子输得最离谱的一场战
斗。自艺成以来,纵横天下,未尝一败,那次战败的冲击实在很大,尽管西门朱
玉的胜利有些取巧,是他自身智略极限发挥的成果,但不可否认,他胜利了,胜
得实实在在,令自己这个作父亲的哑口无言。
西门朱玉赢了这一仗,扬长而去,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这一点在彼此的意
料之中,他收剑离去的那一刻,父子两人都晓得今生后会无期,这是他的选择,
谁也拦阻不住。
丧子之痛,比想像中要稍微重一点,魔门中人欲成大事,至亲亦可杀,连亲
弟弟都灭在自己手里,丧子居然还会有痛,这点也实在颇出自己意外。然而,比
起这份淡淡的悲伤,真正萦绕在心久久难去的,则是一个疑问。
为什么……他能练到那么强?
这世上的绝顶高手所在多有,两大圣宗的掌门、域外异族的领袖,都各自有
惊人技艺,但这些强人自己从没放在心上,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强,自己都有信心
去克服,最终他们也会败在自己的手上。
然而,就只有那么一个例外,让自己嚐了败绩,不管他怎样取巧,也无论自
己有多不服,败了就是败了,愿赌服输,这也让自己生出疑问。一直以来,自己
深信脚下所走的路没有偏差,这样的修练,能够维持天下无敌的最强实力,但儿
子走了别条路径,最后实力却超越自己,难道……他选择的那条路,比自己所深
信的这条,更有效果?
这个疑问沉淀在心里,缓缓发酵,最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这条路,真
的比较强吗?验证的唯一方法,就是实验,但自己可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亲自
跳下去。
最妥当的方法,当然是找一个人来实验,而且必须是一个尚未开始人生的孩
子,所以,当那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来,自己破例现身接见。
『……这是与他有直接血缘的孩子,你有责任庇护他,给他一个安全的成长
之地。』
『唔……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吗?这话有意思,答应妳了!』
一个巨大的计画,便在那时成形,为了要妥善实施,自己花费了极大心力,
甚至连倾注魔门所有资源,秘密建造完成的楼兰空中要塞都拿来使用,这才完成
了世上独一无二的良善之地,梁山泊。
舞台建造完成后,接着就是要招募适合的演员,如果直接找一群「好人」来
当演员,后头穿帮的机会应该小得多,无奈魔门之中要啥有啥,偏偏就是找不出
一群好人来,采用洗脑技术又太过麻烦,最后只得将就,弄一群穷凶极恶的罪人
来「改过向善」,反正,当好人或是当死人,二选其一,看他们整日战战兢兢的
模样,也不失为漫长等待过程中的一种娱乐。
演员与舞台都已齐备,接下来就是花十几年的时间,慢慢促成计画完成,若
是可能,西门朱玉当年所走过的道路,将会再次得到验证,当最后的考验时刻来
临,那场令自己一生遗憾的战斗,便会重现,两种人生道路的强与弱,就能分出
高下……如果一切都能照计画进行的话。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就算有相同的血缘,相似的
人生轨迹,也无法保证最后会走出一样的人生之路,这一点……别说是自己,就
算是让天上神仙来作,也多半就是这个结果。
早在孙武六七岁的时候,自己就晓得,整个计画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他有
天分,也很努力,但与当初的西门朱玉完全不是一类人,或许,这和生长的环境
关系很大,毕竟如果真要完全复制成长的轨迹,就不该让他在什么良善之地长大
,西门朱玉可是在天底下最险恶狡诈的环境下,一路勾心斗角竞争出来的……不
过,这是当初对那女人的承诺,换取她对魔门的技术支持,只要交易承诺仍在,
当然也没有反口的理由,一切只能说是自己思虑不周。
换作是以前,自己发现计画出错,不能照预期来实施,早就把孙武杀掉,重
新开始别的方案,绝不浪费时间,但这次……自己发现计画出现失误时,居然觉
得……这样也不错。
也不错?为何会有这种心情?
一心专念,这是一种境界,也是一个绝对的目标,有了方向,就贯彻执行,
集中所有的精神与精力,绝不作一丝多余的事,既然计画出了差错,就应该立刻
修正重来,非成即败,不是对就是错,哪有什么「也不错」?
但自己确实就觉得,这样……也不错,而且至今仍没改变心意。
如果是以前,这种作为就是消极怠惰,浪费自己的时间,事情也许不大,其
意义却是莫大的罪恶,但如今……这样的变化说明了什么?是否扮好人扮得忘乎
所以,扮到连自己也相信了?
「人性……真是很复杂啊,稍一不慎,就沾染上瘾了,这种堕落可比麻药厉
害得多。」
一心专念,是完成目标的最快道路,但有时候放慢脚步,也有无心插柳的意
外之喜。整个梁山泊计画是为了孙武,到了最后,这计画应该说是大失败,整个
偏离本来目标,不过,却有两个意外收获……
黄泉殇,这确实是个不请自来的惊喜,当初龙葵叛逃,银劫亲自率队追杀,
一追一逃,自己为了给后生小辈添点生活乐趣,派人暗中阻挠银劫,令他的追杀
屡屡无功,这只是单纯的捣乱行为,并没有打算凭此取得什么好处,想不到没过
多久,龙葵就遣人把这女孩送来,托付给凤婕,说是要她偿还当年欠下的人生债
务。
『人生债务?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没有欠过她什么啊?』
凤婕最初显得很吃惊,对这委托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当她从那小女孩手中接
过书信,整个阅读过一遍后,阵青阵白的诡异脸色,委实让人印象深刻,而自己
将信接过看完后,哈哈大笑,深深觉得世事无常,越是对本身能力自负的人,越
是会栽出这种大跟斗。
『哈哈哈,丫头,妳走运啦,爹爹妈妈不要妳,一点关系也没有,老爹收养
妳,从今天开始,妳就跟着老爹啦。』
自己依稀还记得,那丫头当时远远没有现在的城府,只是一个冷漠、拒绝打
开心扉的女童,比起同龄的孩子早熟得多,但也就是一个孩子,没学会成人的深
沉与计算,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会吃人的魔鬼一样……
坦白说,她还真是没有看错!
打开她紧闭的心扉,前前后后花了大概半年左右的时间,里头的每个脏器,
都被一一摘下、取出,毕竟这么特殊的研究素材,千载难逢,如果不是因为要以
保命为前提,凤婕又一再阻手阻脚,肯定在她到达梁山泊的当天晚上,就大卸开
来,逐根拆散全身骨头,保存作素材,用不着花上几年的时间,才把这些应该一
晚可以作完的程序,慢慢、慢慢地完成。
比较令人意外的,就是这样子过了几年,小小丫头脸上的笑容多了,人也健
谈了,又有礼貌又乖巧,完全不是刚到梁山泊时候,冷冰冰不理人的自闭样子,
果然在善良又健康的环境下,孩子能够平安成长,连封闭的心扉都顺利打开……
不过可能开关次数多了,后来就有点关不太上,类似接触不良之类的,导致气喘
……这是小问题,可以忽略……
黄泉殇,大武龙族数百年一遇的特殊血裔,之所以数百年一遇,是因为自有
大武龙族至今,存在历史不过数百年,除了龙族第一代的初祖,这种超高纯度的
纯血龙族就不曾再出现过,单纯以机率计算,只怕再过千年,才能再自然生出这
样的异类。
纯血血裔,这是指体内四灵之血的纯度,高达九十九点九九的特殊血裔,正
常情形下,根本不可能生得出来,而这种极其稀有的血裔,在行动上受到很大限
制,以龙族为例,纯血龙族必须生活在高空低氧的环境,在地面上活动太久,便
会缩短寿命。
天生受到特殊限制的生命体,当然会在别的方面有补偿,纯血龙族的天分、
资质,也是绝对惊人,比寻常的龙族要优异许多,更有其他的异能,成长起来,
绝对是恐怖的存在。
那个丫头……最初的存在价值,只是作为一件玩具来使用,但随着她的成长
,眼神渐渐变化,自己意外地察觉,或许……她比西门朱玉更像自己的继承人,
这也是无心插柳的成果了。
第五章 舞林高手.河马战神
如果说黄泉殇是个从玩具变成理想传人的意外收获,那么……那个自称路飞
扬的小子,就是意外惊喜了。
打从一开始,自己就对这小子很没有好感,他个性木讷、蠢笨,能力低微,
武功不成,智略也不成,完全是个无能之人,能够在这样的江湖存活下来,真是
奇事一件,若非西门朱玉一开始就挑选他为辅助对象,他早八辈子就没命了,哪
还有可能成为什么正道领袖?
同盟会的发展过程中,自己也曾默许魔门对他数度加害,倒不是刻意针对,
只是出于对无能者的嫌恶,觉得如果他这样就被干掉,那也是死得活该,而这小
子运道不错,在西门朱玉的护持与自身努力下,不但站稳了脚步,实力还越来越
强,不过……也仅是如此而已,他还远远未成气候,更别说形成威胁。
天妖死后,同盟会声势如日中天,击杀天妖让他骤然成了天下第一人,但事
实真相如何,明眼人全都心里有数,而西门朱玉一死,再无人可以斡旋同盟会的
内外冲突,长久以来被压下的所有问题全数爆开,同盟会在声势攀至顶峰的同时
,也是分崩离析的开始,被西门朱玉以各种手段统合过来的人才,大量离散、出
走,这对路飞扬而言,肯定是一个沉重打击。
其实,路飞扬大可不用那么难受,他们所走的大方向并没有错,西门朱玉不
是傻子,不管怎样使用小手段,大方向上头是不会搞错的,如若西门朱玉不死,
战争再打个几年,战后再过个几年,就能够形成足够的凝聚力,把这些各怀异心
的人真正聚合,齐心合力,届时,这股力量不但魔门难以对付,经过连横合纵之
后,甚至有改朝换代的能力,真正完成西门朱玉的理想。
……可惜,时间上的先天不利,让西门朱玉不能使用稳妥的手段来行事,而
路飞扬并没有足够的能力与眼光,继承他所遗下的蓝图,终于令西门朱玉生前的
努力,无数人奋斗牺牲的成果,付诸东流。
其实,也没什么差别,西门朱玉那种不切实际的理想,哪怕能够短暂成功,
最终也是要完蛋的,人类历史上从不曾有过大同之治,就连比较近似的时代,都
只是昙花一现,维持不了多久,自古以来从未有人能真正达成的事,他西门朱玉
何德何能可以例外?
比较意外的,倒是这个路飞扬。同盟会的旧有成员离散后,大受打击的他,
本有一蹶不振的迹象,开始避世隐居,不管同盟会的俗务,却不晓得有了什么奇
遇,武功突飞猛进,当他找到了前往梁山泊的方法,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周身
所散发的沉稳气势,说明他已经脱胎换骨,真正变成一个不可小觑的威胁了。
自己开始真正留心这个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不仅仅因为他那一身突如其
来的力量,更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给着自己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与西门朱玉相似的感觉。
说来确实可笑,以作风、理念来说,他与当初的西门朱玉完全是两个极端,
只是因为西门朱玉和稀泥的本事好,从头混到尾,两人这才没有过早翻脸,但路
飞扬肯定很不认同西门朱玉的作法,就算西门朱玉不死,他们最后也难免一战。
可笑的是……这家伙遭受打击,性情大变,开始自我放逐后,谈吐作风却与
他当年所反对的人越来越像。说刻意模仿,这个可能性很低,以他的个性,应该
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多半……是无意识之下,自然而然演变的结果。
路飞扬是个普通人,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甚至以一个普通人来说,他除了武
功卓绝,其他方面也并不是那么出众。人的能力毕竟有其极限,碰到了问题,解
决的方法无非就那么几种,能想出前无古人的绝妙新策,这种人千百年来也就只
出了一两个,路飞扬肯定不是那种人,所以……当事情不得不处理,而他又没有
更好的方法来解决时,他开始发现,过去他认为不对、不该妥协的事,居然就是
解决事情的最现实方法,他对西门朱玉的感觉一定很复杂。
可以说是自暴自弃,也可能是因为什么别的理由,近几年他的作风与言谈,
很有当年西门朱玉的感觉,伴随着那一身越来越高的武功,他在自己眼中的分量
也越来越重,引起了自己的兴趣。
西门朱玉已经不在了,特别培养的孙武也不可靠,但这一个与当年西门朱玉
走在相似路上的路飞扬……是因为走上这条路,所以才变得那么强吗?似乎不是
这样,这里头大有可玩味的地方,而要确认事实真相,唯一的方法就是实际出手
试试看。
因为这理由,所以自己甫出关,就直接约战他,为的不是什么权谋算计,只
是单纯寻找这个已困惑了十多年的答案……至于别人会怎么想,那就不是自己的
事了。
「路飞扬……好个后生小子,既然都多给你十年了,你不会让老人家太失望
吧?」
无意义的感慨到此为止,自己之所以一直躺在这里,并不是简单在这里纳凉
的,主要是在等一个消息,照理说,这消息起码三天前就该传来了,至今迟迟不
见,是自己的估计有误?还是当前魔门的情报能力太让自己失望了呢?
「门、门主!」
急急忙忙推门闯进来的,是一名新上任的护法,职位在魔门中不算低,但他
慌张的表情,让床上的老人开始怀疑,是否有降低他职位的必要,这么一点小事
就大呼小叫,实在很难相信这人日后才堪大用。
不过,对于其他跟着这家伙进来的一串人来说,这个刚刚传来的消息,绝不
是什么小事,相反的,这件事意义重大,甚至可能是魔门当前的一大危机。
「最新传回来的消息,凤凰夫人在离开中土的途中,被人截住,双方私下密
谈许久,截住她的……是三美神之一的凤婕。」
天魔休眠蛰伏的期间,魔门势力休整化为万紫楼,由凤凰夫人负责打理。尽
管是代理掌门的身分,但魔门中的高手、宿将,对她并不怎么服气,觉得她出身
低微,又是域外人士,要由这样的人来领导魔门,怎能服众?只不过她身后有天
魔撑腰,所有不服的人,一早就给消灭得干干净净,所以也没人会出来反抗。
凤凰夫人也知道自身的处境尴尬,所以行事低调,避免与魔门的旧人发生冲
突,在羽宝簪成长到能够独立理事后,她更把所有事务移交给羽宝簪打理,学起
陆云樵、虚河子那样长年闭关,所不同的是,陆云樵的闭关是自我放逐,虚河子
是跑到域外搞阴谋,而她……则是拼命修练,强化自身实力,用来建立信心,还
有消除心中的不安全感。
即使实力成长到足以位列一皇三宗之一,魔门中人也没有因此就比较看得起
这位代理掌门,凤凰夫人更从不敢安下心来,日夜苦练不辍,比较奇怪的是,不
管实力怎么强,凤凰夫人始终都小心翼翼,从不曾表露出野心,也从没试图培养
自己的势力班底,藉此来篡夺魔门大权,在这一点上,有人认为她知本分,不踰
矩,却也有许多人认为她只是隐藏得深,野心不露而已,毕竟……魔门中人以己
度人,能坐上魔门至尊之位,掌握过大权,怎么可能不生出长期占有的野心?
天魔复出后,凤凰夫人没有试图抵抗,反而像如释重负,以最快速度把大权
移交后,收拾好东西,只身离开万紫楼,据说是朝着域外而去。凤凰夫人走得如
此干脆,让很多长期以来都认为她心存不轨的人为之傻眼,但还是有不少人坚持
认为,她这是以退为进,肯定在暗中部署什么,伺机反扑,所以,当凤凰夫人与
人私下密会,对方还是凤婕这样的特殊人物,这就让他们绷紧了神经,最理所当
然的联想,就是凤凰夫人终于露馅,要取得外援,夺回魔门大权。
对于这些担忧,天魔倒是觉得挺有娱乐性,「……你们……见过凤婕吗?」
「没……没有……」
「你们知道凤婕长什么样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这个多少知道一些,凤婕当年号称中土第一美人,体型高瘦纤细,美
若天仙。」
「哦?这么说,你们没有一个人最近看过她?」
房内的魔门众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大概的印象就是这样,他们之
中有人当年见过凤婕,深深惊艳,尽管十余年不见,但那样的美人,照理说不会
那么容易就身材变形,变老变丑,应该还保持着当年的艳色。
「你们没人知道凤婕长什么样?那怎么知道去找她的是凤婕?」
「探子回报,凤婕找上去的时候,直接自报姓名,所以……」
「探子回报?呜呜呜,一个婆娘要回老家,你们还派了人一路跟踪尾行?我
们是魔门,不是色魔们啊,你们这样子搞,将来老夫这门主怎么有脸见人啊?呜
呜呜呜……老夫都一把年纪了……」
老人露出了像要哭泣一样的表情,在场众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根据以往经
验,当他躺在那里扮老人痴呆的时候,尽管气氛肃杀,但大体上还算安全,可是
现在这种一下哭脸,一下大笑的状态,那就非常危险,弄得不好,随时都要出人
命。
「不过,既然她们都接触了,将来肯定是要不利于我魔门,就这么放着不管
也不成,为了把危险因子早早排除,先发制人是绝对必要的,现在就定案,在皇
城决战之前,要先把这两个婆娘给铲除。」
天魔的这个决定,正合在座许多人的心意,他们频频点头,却又随即摇起头
来,因为这两个女人都不好对付。凤婕是三美神之一,更是当代机关学、机械学
的大师,相关方面的能力她若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一身稀奇古怪的法宝
层出不穷,实在不是好对付的。
凤婕尽管不好处理,但终究只是个法宝开发师,战力有限,而凤凰夫人却是
实实在在的武者,足以与当世绝顶高手并立的实力,不是用嘴巴吹出来的,当年
为了让她迅速上位并坐稳,魔门可以说倾注了所有资源,什么珍藏多年的灵丹妙
药与法宝,全都不要钱似的用在她身上,这些年来她闭关勤修苦练,把那些东西
全数「消化吸收」,实力再非当年可比,要收拾她……谈何容易?
想到其中的困难之处,众人的目光转向,瞥往天魔,觉得除非是他亲自出手
,否则想要用少少伤亡,把这两个目标或擒或杀,实在相当为难。
「大家的眼神……为何如此奇怪?老夫明白了,为了降低伤亡,这件事必须
老夫亲自出手,唉,身为魔门之主,确是责无旁贷,若非当年老夫意气用事,自
毁长城,大伤我魔门元气,今日何致本门人才凋零?又哪会被这两个婆娘给难住
?」
这番慨叹,真是说到每个人心眼里了,尤其是最后那一段,所有人平日嘴上
不敢说,背后与心里却都是这样认为,难得听到老家伙自承己过,所有人心里无
不称是,一些脑筋比较转不过来的,甚至还不自觉地猛点头。
「这两个外族婆娘实力不俗,更熟知我方内情,如果用普通的方法去围杀,
伤亡状况难料,确实得要老夫亲自出手,但纵是老夫亲征,除掉她们肯定要花相
当代价,若她们打定主意同归于尽,老夫还得受点伤,这些大家肯定心里有数,
皇城决战在即,一个带伤的天魔对上天下无敌陆云樵,再加一个暗中出手的武沧
澜……啧啧,顺利的话,这就是一箭三鵰,甚至一箭五鵰的妙计啊!」
在座众人原本连连点头,听到后半截,个个表情扭曲,背冒冷汗,更糟糕的
是,他们之中确实有部分人是这样想,还有部分人是听到这里才被点醒,发觉这
样确有驱虎吞狼、借刀杀人的妙效,但天魔既已抢先喊破,只怕……
幸好,老头子对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恍若未觉,自顾自地道:「不过,那两
个婆娘的价值很大,直接杀掉太可惜了,必须要先严刑拷打,逼出她们所知晓的
一切,然后嘛……嘿嘿……」
老人干笑了两声,笑声中满是淫邪意味,魔门不是吃素的宗教组织,对这两
声干笑所代表的意思,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凤凰夫人能生下羽宝簪这样的女儿,
本身自非庸脂俗粉,凤婕更是当年艳冠群芳的第一美人,魔门中的高手哪个不觊
觎?只不过没本事沾惹而已,现在听到有机会能为所欲为,任谁都是心头火热,
频频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将人擒到手。
「把两个婆娘擒回后,老夫先来享受,玩得差不多之后,就交给你们轮流使
用,总之,只要忠于本门,在座的大家人人有分,绝不落空!到时候千万别争风
吃醋,伤了我魔门的和气啊,哈哈哈,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好!好啊!」
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在场的魔门高手群起鼓噪,心情激动之下,连坐都坐
不住,站起来挥动手臂,气氛热络得像是在开庆功宴,全没发现炒起气氛的老人
静静坐在椅上,沉默地望向众人。
「………大伙都觉得很过瘾?」
「过瘾!太过瘾了!」
「一箭五鵰非常过瘾?」
「当然了……呃,不,不是……」
答得太快,现在才发现自己愉快地跳进了陷阱,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一名
脸上有刀疤的大汉,刚才喊得最是忘形,这时给老人一把抓住,老人一面摸着下
巴,一面对着他微笑。
「不是?但你刚刚喊得很过瘾啊。」
「那……那是……那是为了……那不是为了一箭五鵰啊!」
「真的不是?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可别对老人家说谎啊。」
所接触到的这双眼神,深邃得有若古潭,双瞳中的黑色,远比一般的眼瞳要
深得多,还似乎在往外扩散,将整个眼睛都染成墨色,对着这双眼睛,只要是个
人都会觉得恐怖,浑身发寒。
在场的人都不是无名小卒,知道在魔门中有一种名为血烙的特异功法,其原
理不明,据说异常难练,但练成之后,可以将真气注入目标体内,只要目标人物
撒谎,真气就会从内部引爆,让人粉身碎骨,最是厉害不过。魔门传承千载,练
成这技巧的不超过五人,很不巧……本代天魔就是其中之一。
听说在梁山泊上,经常有不幸牺牲者为此炸开,眼前的情况也让人人自危,
特别是那个给老头子逮着,面对面问话的汉子,虽然他现在还能呼吸,还能紧张
得满头大汗,但在众人眼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我不……不……其实我……」
「想清楚再回答,答错了的后果……哼哼!」
老人邪笑了两声,笑声中满是淫邪之意,在场众人无不一愣,刀疤汉子的脸
色更一下变得惨白,老人这才轻咳一声,补充道:「抱歉,笑错了,不是那个意
思,我们从头来过,大家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我说你……」
说话中,老人一掌拍在刀疤汉子的肩上,掌上不含内劲,只是随意一拍,但
刀疤汉子却两眼翻白,一下子晕死过去,从椅子上翻身倒地。这人平常在自己地
盘上,也是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人物,此刻却落得如此丑态,看起来实在丢脸
,但却没人敢多说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变成下一号牺牲者。
「唉,怎么心理素质那么低?如此不禁吓,说个两句就晕过去了,换作以前
在梁山泊,像你这样就死定啦……」
老人摇了摇头,似乎没有多少的杀意,笑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没用,我
都不晓得等一下你们怎么去打那只怪兽?」
「怪、怪兽?」
天魔的话,让在场众人心生不安,猜不透所谓的怪兽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到
底是个正常世界,虽然也有少数异兽,但对于一众习武多年的高手,威胁不大,
看天魔说得如此慎重其事,莫非……真的有怪兽?
「门、门主……你所谓的怪兽,是指……」
「唔,不太好比喻,勉强要说的话,应该是犀牛的变种吧。」
「犀……犀牛……」
「说犀牛又有些不妥,从吨位来看,说是河马会比较贴切。」
「河、河马?」
「差不多就是河马了,但不能掉以轻心,你们可以稍微发挥一下想像力,想
像成……一头穿戴重型盔甲,额顶犀牛角,力大无穷,还会扮成暴龙来横扫千军
的河马!这样就差不多了。」
「………那是什么怪物啊?」
诡异的一句话,听得所有人都心惊肉跳,有人待要再问,一股莫名波动却在
此时直传而来。
这股波动,很奇特……最初众人没什么深刻感觉,就是觉得脚下的楼板轻轻
晃了一晃,但这晃动连绵不绝,波动振幅越来越大,最后整个房间,甚至整间客
栈都在晃动,木板嘎嘎作响,店内的其他住客、伙计,惊惶失措,大声嚎叫,像
是碰上什么很可怕的天灾一样。
所有人一开始都以为是碰到地震,对于见过太多大风大浪的他们,地震没什
么了不起,但眼前的状况却越来越奇怪,不但震动幅度有增无减,房内的每件事
物,无论木桌木凳还是木板床,全都以本身为中心,发生大小不一的奇怪震动,
仿佛有无数个涟漪震波,同在这间客栈内发生,而最反常的一点,则是这些魔门
高手,不约而同地感到体内气血翻涌,烦恶欲呕,仿佛全身真气失去控制,这种
类似走火入魔的异常现象,让他们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超级法宝。
「大地神戟?」
域外不久前发生的连场激战,在中土知道的人不多,不过魔门占了便宜,高
阶干部都收到了一份详细战报,让他们开开眼界,其中关于大地神戟的部分,确
实令他们心惊胆颤,虽说大地神戟是一件号称绝对打不死人的佛心神兵,但考虑
到重伤之后,伤重而亡的情况,那可不是没威胁性,更别说敌人不是傻瓜,只要
趁伤下手,不死也死定了。
只要想到这件超级法宝在域外造成的破坏,众人纷纷为之色变,记录中曾说
明,大地震波打不着离地的目标,所以最佳策略莫过于跃起躲避,因此每个人的
第一反应都一样,就是离地跃起。
有起故有落,跳了上去总难免要落下,而大地震波仍持续作用,为了避免伤
害,就只好再次跃起,以策安全,结果,小小房间之内,一众魔门高手不停地跳
起、落下,此起彼落,成了一幕非常奇特的画面,整个房间里头,就只剩天魔一
人站在原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上窜下跳的众人。
「……好厉害的一只河马。」天魔斜睨了众人一眼,道:「我给你们神戟的
资料,不是为了让你们来这里开舞会的。」
大地神戟的奥秘,老人自是心中有数,大地震波打不着离开地面的物体,但
除非像羽宝簪、凤凰夫人那样,练成特殊功法,可以长时间浮空翱翔,普通人随
便跃起又落下,倒楣的话等于被大地震波连伤两次,本来不死都死了,像这种上
窜下跳的愚蠢方法,如果是碰上真正的大地神戟,这一下已经全灭了。
「女人确实不可小看啊,背后搞手脚,居然连大地神戟都仿制出来了,神之
名还真不是乱叫的……」
天魔曾经使用过大地神戟,对神戟的运作特色知之甚详,最开始感受到那股
波动时,便查觉有异,真正的大地震波,威力无俦,怎会只有如此而已?如果真
是大地震波,这群傻瓜早在第一时间便给创伤,全身骨头就算没碎一半,至少也
要趴在地上猛吐血,哪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跳上跳下,干脆开舞会算了。
况且,大地神戟在战后落入虚江子之手,虚江子不惜大耗内力,将之封印秘
藏,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又被取出,带到中土?
之前还觉得有些奇怪,梁山泊坠毁后,凤婕一路追到中土,没追上自己,而
皇城之战在即,以凤婕个性,必然会试图阻止,她找上凤凰夫人,便是为了查出
自己的下落,抢赶过来。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凤凰夫人的个性,那个女人尽管拥有了绝顶高手的实力
,心态上却仍与当年一样,只想找个安身立命之所,过点平安的日子,丝毫没有
野心,也不想卷入江湖斗争,或许是当年楼兰灭族之事,给她太过强烈的打击了
,总之,与魔门中大部分人的揣测相反,这女人是不可能搞什么野心夺权的,一
般情形下,她也不会泄漏魔门内情,但凤婕身分特殊,由她去问,凤凰夫人肯定
开口,凤婕追踪过来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凤婕又凭什么来这边搅事呢?
动之以情、说之以理、诱之以利……成功的可能性都不高,这点凤婕应该很
清楚,既然清楚,她没理由蠢得猛作多余的事,那么,她恃之「说服成功」的筹
码是什么?这点自己几天来一直感到好奇……
这个答案现在终于揭晓,三美神不愧是影响当年战局走向的天才人物,超级
法宝应该是不可能被仿制的,就连龙葵都曾亲口向自己确认,即使经过多年研究
,传自始祖之人的超级法宝,仍有太多谜团未解,更别说仿制量产了。
看来,龙葵没研究出来的东西,凤婕另辟蹊径,已经不声不响地进行到实用
阶段了,天才果然是一种贵重的资产,一个天才的女人更是不好得罪,不过,无
论三美神有多杰出,这里始终是魔门的地盘,如果让她继续威风下去,魔门颜面
何存?以后在人们的印象里,就当真只是一群爱跳舞的色魔们了。
老人没作什么动作,但一股暗劲自脚下传出,恍若激起涟漪,迅速朝四面八
方蔓延,所过之处,大地震波全数被抵销、中和,化为无形。这一手,正是虚谷
子提示孙武的波动之法,劲分阴阳,用震波抵销震波,道理简单,可除非内功修
为无比深厚,或是身具特殊技能之人,否则就算知道原理也使不出来。
撼动整间客栈的大地震波,迅速平复下来,显示了老人的绝世修为,魔门众
人也回复冷静,晓得在刚刚的短暂数秒内,出了大丑,什么脸都丢光了,正想开
口有所表示,一下轰然炸响,震撼着所有人的听觉。
炸响之声,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力,一下轰破了半间客栈,威力惊人,幸好实
质伤害不大,毕竟之前客栈摇晃成那样,大多数人以为是地震,早就跑出去了,
哪还会傻傻待在屋里头?也就只剩下这群跳舞的色魔们了。
第六章 天外飞碟.发在意先
半间客栈被一击轰开,这不是单纯凭个人武力能做到的,至少,除了自己,
天魔还真想不起来,当世还有哪个高手,可以不靠法宝打出这种效果。众人所在
的房间,也在爆破范围之内,但当这股破坏威力袭来,天魔潜运神功,张开无形
力场,将爆破力抵销,化于无形。
房间的左半侧,被爆破力炸毁,整个露在外头,微风吹入、清朗日光透射,
倒是一幕挺不错的光景,老人吸了一口气,一如自己所想,风中含有来人送出的
讯息。
仿制的大地神戟,效果与正品有不少距离,刚刚房子摇晃半天,吓跑了所有
住客,以清场来说是颇有效果,但在战斗上没有太大实质意义,而且还错失了最
佳伤敌机会,给了敌人警示,实在蠢得可以,以凤婕的智能,照说不该做这种傻
事,那么……
如果换个方法使用,牺牲大地震波的威力,加强它的特殊渗透力,先将某种
特殊震波打入人体,然后再用别的手法来诱发,虽然不能一击杀敌,但一举料理
掉大批敌人的效果却很好,至于具体的实行方略……
「姗拉朵?」老人笑了起来,「风中的气味如此清新,那洋妞配药的本事又
见长进了……」
大地神戟的异能,在对付魔狼的时候就已经用过,凤婕有样学样,调整出类
似的东西,丝毫不足为奇,先用大地震波,影响目标对象的气血,造成难以察觉
的暗伤,再用合成药物引发,就算无法重创,也足够干扰人一段时间,让人战力
大打折扣,比如说……
「呃!这是……」
「为何全身无力?」
「我……我看不见东西……」
身后连串的惊呼声,听在耳里,着实使老人想叹气,魔门潜伏十几年,怎么
门下尽出这种搞笑货色?这些家伙平常在各自领域里威风八面,也说得上是一方
人物,为何今日丑态频出?魔门十几年不浮出水面,门下弟子太过堕落,真该好
好调教一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十几年来,凤婕表面上合作服从,暗地里的对抗竞争
可没断过,她本就聪明,这些年来与自己斗智斗力,被自己磨练得非常出色,以
这角度来看,后头这群废柴斗得过她才有鬼,倒也不能说是他们的错,自己一手
调教出来的人才,岂同泛泛?
无视背后乱成一团的人们,天魔往前走了两步,清楚看到在客栈之外,大量
碎木破砖的前方,站着一个魁梧如山的雄壮身影。
这身影确实极有份量,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高吨位的身躯,看上去近似一
座肉山,仿佛跺脚便能让地面摇晃,特别是站在那一片大破坏的区域前,特别具
有威压感,仿佛是什么巨型猛兽站在那里,与第一美人这个称号完全不是一个概
念。
最不容忽视的,则是她手中所持的兵器,那件参考大地神戟而成的仿制神兵
,外形非戟非枪,却是一件俗气到不行的兵器,狼牙棒!长长的柄身,看不出是
什么金属所铸,最前端的部分,足足一米长,不但加重、加厚设计,表面还满是
尖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此威势,一棒打砸下去,别说轻易杀狮毙虎,就算
是一大块实心钢铁,都会给砸得扭曲变形。
「啧啧……好一头威猛的河马,碰上如此凶兽,连老夫都想脚底抹油了。」
天魔站在楼上,俯视楼下,与凤婕目光一碰,不由自主地想笑,感觉挺兴奋
的,多日以来的烦闷被一扫而空,虽然早知道这丫头会找来,但看她终于站在这
里,自己不知为何就是挺高兴的……这同样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情绪……
「天魔,下来!我不会让你去皇宫的!」
「哈哈哈~~~儿媳妇,几天时间不见,出落得更水灵啦,怎么连老爹都不
叫了?要阻止老人家,单凭妳手里这根通火棒,够用吗?」
老人长声一笑,缓步迈出,踩在空处,却像是踏在实地一样,慢慢一步步走
下来,直至来到凤婕的面前。
「凤丫头,老爹承认是小看妳了,现在补机会给妳,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
让老爹娱乐一下吧。」
「………老人家别太自负,你……不是没有弱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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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天魔这边的最新状况,孙武当然不可能知道,尽管他很想找到老爹,
在战前先与老爹接触,却没有任何线索去追踪找人。
假如他知道,凤婕之所以早一步回归中土,就是为了要拦截天魔,他肯定立
刻惊到跳起,变成热锅上的蚂蚁,连坐都坐不下去,不过,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
就是种幸福,孙武等人得以安稳赶路。
少了阻碍,上路的速度当然就快,没过多久,京城已然在望,这一路上,除
了练武,孙武也花了不少时间与小殇沟通,试图旁敲侧击,了解银劫为何找上门
来。
套话,其实就是彼此智能的火花摩擦,孙武要套小殇的话,理所当然的结果
,就是什么鬼都问不出来,不过,这番努力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在两人的沟通中
,孙武回忆起很多儿时往事,当时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回顾,到处都存在问
题。
在梁山泊之中,每天早上都有晨安广播,告知所有村民这一天的天气与风速
,或者是村长老爹在的时候,晨安广播告知村民一些预备举办的活动,可能是乡
亲恳谈,可能是烤肉大会,让村民们能够早作准备。
如今回顾过往,孙武怀疑这个晨安广播的真正用意,可能是一个「戏开锣了
」的讯号,告知村民又是新的一天开始,请大家做好准备,开始扮演自己所负责
的角色。
孙武把这个想法告诉小殇,想问问她的看法,但得到的答案却很令人泄气。
「戏开锣的讯号?怎么可能?老爹要折磨人还会分时间的吗?如果每天要听
到讯号才开始演好人,那晚上的时候怎么办?你记不记得有几次天一亮村里就少
了一户人?那些就是没通过抽插的。」
「抽插?抽插什么东西?」
「说错了,是抽查。」
「………不要用那么纯真善良的小孩脸孔说这种冷笑话。」
无视孙武的慎重警告,小殇又给了孙武一记精神重击,原来在夜色低垂之后
,身为一村之长的老爹有时兴致来了,会四出巡视,确保村子里的治安。
「整个村子浮在万尺高空,云路天梯又不是天天都有,哪会有小偷?要找小
偷强盗,还不是只有从自己村里人找。」
所谓的治安巡视,结果就变成了抽查突袭,看看村民有没有好好扮演分派角
色,或者因为「观众」不在面前就有了松懈。
这可不是学堂里的教师查违禁品,听到脚步声还可以急忙把东西收起来,老
爹进行抽查的时候并不是骑重型机车,而是徒步飞檐,村人们虽然都是一方好手
,却哪有人够本事与他抗衡,根本察觉不到他的靠近,往往都是骂得正爽快的时
候,整个房门连同墙壁一起崩塌,又或是屋顶突然穿破一个大洞,一个满面愁容
的泪眼老人就出现在面前,有时候还颇具情调地抱着乐器唱歌。
「为何~~~世间良缘每多波折~~~生离死别,呜呼噜噜~~」
「哇!村长大人,我们绝对没有背后咒您挫起来了!」
「YOU,YOU,AND YOU!YOU SHALL NOT PA
SS!」
村长大人像是个严厉的教授般宣告考核结果,测试不过的村人名符其实地被
「死」当,隔天早上晨安广播,凤姐用感伤的语调宣告某户村人因故迁离时,所
有村人心里暗骂着明白了事实。
听小殇这么解释,再次受到精神冲击的孙武险些又坐倒下去,隔了半晌才很
黯然地问说,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吗?
「你以为自己真有那么大面子?你只是老爹做事时候的一个理由,如果你不
在,老爹还是会找其他藉口来做同样的事,这点所有村人都知道,他根本就只是
自己想玩而已。」
「那……大家都这么压抑着过日子,压力不是很大吗?如果是我的话,可能
过没多久就疯掉了。」
「这一点你就不用替大家担心了,梁山泊里头不会有那种精神软弱的人,因
为早在进入梁山泊之前,他们就已经全都疯了。」
「疯、疯了?」
「丧心病狂与疯了不过是一体两面而已,习惯就好。」
回想起村人们所干下的那一长串案底,里头种种凶残暴戾的手法,孙武实在
没什么立场作反驳。不过想到这问题,另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掠过,简短考虑了几
十秒以后,孙武大着胆子把话问了出口。
「小殇,那妳在梁山泊里头是……」
「……整个梁山泊里头,只有一个观众,其他的……都是演员,只不过有些
身价高一点,有些只是跑龙套的群众演员。」
小殇的话,让孙武没由来地骤感一阵寒意,话的本身暗藏玄机,而小殇在说
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异常平静,没有半点笑意,这也让孙武感到很不寻常。
梁山泊之中只有一个观众,那就是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的自己了,小殇说
她也是演员,换个方向来理解,就是她所得的待遇与其他人一样,老爹对她并无
特别,而老爹是怎么对人的……想也想得到了。
「小殇啊,妳来梁山泊之前……」
「啊!老爹在开飞碟!」
小殇惊愕地望向半空,手指高举,孙武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结果什么也没
看到,天上空荡荡的一片,再转回头,理所当然的结果,小殇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很显然,是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不愿谈及自己的身世。
过去孙武一直认为,小殇对她自己的身世不太了解,所以没怎么去问,但日
前银劫找上门来,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就只是为了与小殇接触,于情于理都太怪
异,两人之间从无瓜葛,总不会是看上小殇专业能力强,特别跑来挖角的吧?自
己左想右想,只能归因于小殇的身世之谜,肯定是这里有什么问题,银劫才会找
来,换句话说,小殇的父母大有来头。
这个推论并不奇怪,虽说将相本无种,但小殇这样的人,她父母会是普通人
才怪,那肯定就是所有问题的根源,只是……这些事情小殇不愿说,自己又怎么
去弄清楚?
银劫会找上门来,当然不是小殇对他说了什么,而是人家脑筋好,分析出了
什么,但自己脑子迟钝,分析什么的都是弱项,这方法自己可用不来,周围左右
倒是有聪明人,自己想不出的事,他们未必想不出,求助朋友该是好办法。
(等等,这方法不妥,他们有什么事从来不对我说的,我找他们去问这个,
后果肯定是被当白痴,除了碰壁还能怎样?得要用智取!)
少年得出了这个正确性百分百的答案,问题是,本就是因为脑子不好,才去
求助这些比自己聪明的人,现在要反过来智取他们,这谈何容易?前后想了想,
好不容易才想到办法。
再怎么厉害的人物,都怕轻敌,只要犯了这个错误,什么绝顶高人都会完蛋
收场,这点孙武已经见证过多次,所以他就装做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看看镜
子,他发现不用装已经很像了,如果要进一步开始流口水……这个太过头了,反
而没人会相信。
准备妥当后,孙武选定了第一号牺牲者,目标就是袁晨锋,他来到袁晨锋的
面前,不经意地谈了点武术心得,两人讨论几句后,孙武突然道:「袁兄,送母
亲礼物要送什么比较好呢?小殇这次到京师,是为了和她母亲相认重聚,她问我
该准备什么当礼物比较好,你说呢?」
「呃,她母亲是谁?从没听过她母亲的……」袁晨锋明显一惊,但过人的自
制力很快让他镇定下来,微笑道:「不,你别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殇小姐不
是好惹的人物,与她的相关事,我不想接触太多,至于礼物……呵,这问题问我
不合适,你还是另问高明吧。」
孙武一愣,这才意识到,袁晨锋是被陆云樵收养的孤儿,自己的这个问题非
常不妥,差点就是挑衅了,不过,从他的反应,大概也可以看出他确实不知,算
是通过了「亲友忠诚度」的测试。
「等等……孙兄弟,你这……」袁晨锋皱眉道:「该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
如果是的话,你就弄错对象了,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呢?」
「哈……哈哈……当然不是啦,我对袁兄百分百信任的,怎么会试探你呢?
哈……哈哈……」
料想不到试探虽然成功,却给对方识破,孙武极为尴尬,只有用干笑来掩饰
,看得袁晨锋更是心知有异,幸好香菱在这时走来,为孙武送来刚煮好的茶,也
让孙武不用继续窘下去。
当香菱走近,察觉两人表情古怪,未及相询,袁晨锋已抢先开口,「香菱,
孙兄弟有点话要问妳,关于挑选礼物送母亲的,妳有什么好建议吗?」
香菱望向孙武,孙武硬着头皮道:「香菱,小殇说这次上京,要与她母亲相
认,想送点礼物,妳觉得……送什么比较好?」
「与她母亲相认?她们在域外不就已经……唔,也不能这么说,一切毕竟只
是我的推测,另有其人也不奇怪。」
小殇的存在份量感太重,与她相关的秘密,带给人的冲击感都过于强烈,香
菱在短暂失神后,露出深思的表情,直到她发现旁边的孙袁两人都维持沉默,这
才心叫不妙地低下头去。
再次抬起头,看到袁晨锋一脸的无奈表情,两手一摊,很遗憾居然有人就这
么中招了,而孙武摸着下巴,完全就是一副质疑的表情,香菱之前在万紫楼算是
接触得到核心的人,知道某些秘密不足为奇,更何况她自己似乎也不能肯定,只
不过是有所推测,倒也不能怪她,但……
「香菱,妳几时又去了域外?妳不是才跟我们出关不久,就受伤被救回去了
吗?」
少年的逼问,虽然眼瞳颜色不会变,但对于香菱而言,也是很有压迫感的,
她并不希望给他太差的印象,只是在心慌意乱之下,答得更是出错。
「……我……我刚刚有说我又去域外了吗?没有!我刚刚说的话里没有这破
绽!」
这句话一出,觉得快要看不下去的袁晨锋,伸手拍拍额头,而孙武的困惑更
深,不管在域外发生了什么,香菱知道域外的事都不奇怪,但刚才乱七八糟的这
一句,却让他肯定,香菱当时也在域外,绝不是那么单纯地在中土疗伤。
只是……为什么香菱在域外活动,这件事有需要瞒着自己呢?难道说,她在
域外所做的事,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香菱,妳……」
「有、有飞碟!」
「不要来这一套啦,小殇才刚刚用过不久,我如果再转头的话,不就是白痴
了吗?妳要嘛也用好一点的策略,我还能觉得受尊重点。」
孙武插腰站在香菱面前,虽然没再多说什么,却已让香菱很不好受,纵使不
是没有别的策略脱身,但在这种时候,怎么做似乎都不妥,万一让他觉得自己工
于心计,后头就真的惨了。
左思右想,只好一报还一报,把问题推还给始作俑者,那家伙赖皮成性,说
不定能够不中陷阱混过去。
「有些事,我不好说,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完整,很多属于个人推测,怎么好
乱讲?但路大侠一定知道始末,如果他愿意答你……」
香菱的话说到这里,一个声音就远远传过来。
「唷!怎么到得这么齐啊?三个人在一起干什么啊?饮茶还是打麻将?有好
事也不叫我一声,太过分了吧?」
碰巧经过的路飞扬,看见三人在庭院树下,举手打了个招呼,朝这边走过来
,心情似乎不错,一脸的兴高采烈,完全没有正往陷阱里头跳的觉悟。
「你们表情为何那么奇怪?昨晚没睡好?还是刚才晕车?总不会月经失调吧
?如果是在这里搞三角恋的话,就给我通通去死吧!」
一句惹人反感的笑语,就让香菱、袁晨锋脸色黑掉,也因为如此,当孙武提
出那个问题时,他们两人分别望向左右,刻意置身事外,装作什么也看不到,就
差没有吹起口哨。
「路叔叔,小殇刚刚对我说,这次去京师,她要和母亲相认,不知道准备什
么礼物比较好?」
「礼物?哈哈哈哈~~~~」
有别于香菱、袁晨锋的反应,路飞扬完全没有受到冲击的样子,闻言只是哈
哈大笑,笑到孙武开始心虚,觉得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自己这点小伎俩在他面前
一点也不管用。
「以她的个性,以龙葵对她的不负责任,她们母女相认哪可能送什么好礼?
不顺便拖个一万几千人陪葬,就算是很有良心了,你可千万别去凑这热闹,省得
也给卷进去,她们两个都没良心,不把人命当人命的,用的招数也都很大排场,
万一搞出什么超级生化兵器,你的金钟罩再猛也没用……咦?你们的表情都好奇
怪?晨锋,你为啥开始撞树?我没有要你练铁头功啊!」
路飞扬满脸诧异,不解地看着香菱两手一摊,孙武皱眉摸下巴,而袁晨锋则
是一反平时儒雅形象,走到旁边树下,抱着树干猛撞。
「呃……难道……我中计了?是这样吗?」
人无完人,中计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但中了孙武的计就另当别论,路飞扬
张大了口,显得非常震惊、非常难受,脚下踉跄后跌数步,直嚷道:「没、没可
能的……我怎么会被和浮游生物同等智力的小武给诈了,这个世界太黑暗了,连
小武都会诈人,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我……我不活了……」
「路叔叔!」
孙武冲上去,想要拦住正掩面奔逃的路飞扬,却见他扬手指天,喊了一句,
「天上有碟子在飞啊!」
「喂!」
孙武一把将人抓住,脸色不善,道:「来来去去,别老是用这招行不行?你
们不烦,我都烦死了。」
「啊!我们也很无奈啊,连最老实的人都开始使诈了,那感觉就像喝了黑心
果汁一样,冲击感那么大,脑里一片空白,除了用这招,哪还想得到别招?」
路飞扬一脸无奈,孙武则抓住他衣领,开始发泄不满。不远处的袁晨锋看了
,低声向香菱问话,「对于这些话,妳感觉如何?」
「脑里一片空白那部分,我也有同感,你那边呢?」
「…………我想改拜别的师父。」
这边的对话充满怨念,另外那边则是有了新状况,老江湖确实有着老江湖的
本事,路飞扬三言两语,已经开始让孙武觉得是自己多寻烦恼。
「……不是我不说,这完全是小殇的个人隐私,我又不是那么八卦的人,难
道要到处爆料,逢人就说她的身世怎样怎样?」
「既然是别人隐私,那你刚才又说?」
「……因为太好笑了,心里笑太爽,没了防备,就说出来了。谁想得到猴子
也会骗人……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喝到黑心果汁,这总不能说是我的错吧
?」
「你怎么知道小殇她……」
「哦,这个可不是她告诉我的,只不过我和小殇熟,我又认识她老母,凤姐
儿以前又说过一些,我就自己拼凑出来了,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她啊,这些
事她自己肯定知道,你怎么不问?」
「这……」
孙武被这句反问给卡住了,自己如果去问小殇这个,后果肯定是吃闭门羹,
搞不好还会变成大灾难,况且,这些确实是个人隐私,自己去查这个干啥?
「对不对?我就说嘛,这些都是小殇自己的事,你又不是要提亲,她老妈是
谁关你屁事?现在你也不想多问了吧?」
「我、我们想问!」
孙武本想放弃,袁晨锋与香菱一起出现在他身后,分别一手拍在他肩上,让
路飞扬承受三人份的压迫感,如此一来,整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啧,你们还真八卦……也好,反正我说溜嘴了,多告诉几个人,那丫头要
灭口也多拖几个人当垫背。」
路飞扬后头所说的东西,对孙武来说是第一次听到,但香菱、袁晨锋却都不
陌生,龙葵之名在太平军国时期非同小可,各方势力都有她的相关资料,而她后
来离奇叛逃与失踪,尽管朝廷刻意封锁消息,却也只能瞒住普通人,瞒不住同盟
会与魔门这样的组织。
香菱、袁晨锋,一听见龙葵之名,便想起当年旧事的相关资料,对整件事的
前因后果,心里也大致有了个轮廓,只是等着路飞扬说明,看看有没有什么更新
的情报。
「小武,听说你看过虚江子的记忆,那你肯定也看过年轻时候的龙葵,他们
当时都属于南方战区的……对啦,我差点忘了,这回还是她替你动手术的,不过
那时你应该没印象了,要是有,那就很恐怖啦……」
路飞扬了解的部分也有限,毕竟当时同盟会负责北方战区,虚江子、虚河子
等人的河洛剑派义军,在南方战区战斗,龙葵与银劫是奉派到南方战区去协助作
战,两帮人一南一北,根本就碰不上,哪可能熟悉?一切还是到武沧澜的势力日
渐茁壮后,与西门朱玉、同盟会的明争暗斗渐趋白热化,才把这两名强力帮手调
回来,但前后时间也不长,龙葵又是技术人员,不负责设计出点子,与路飞扬接
触的时间实在不多。
「龙葵,出身皇族,是大武龙族的一员,不过,在皇室的族谱里头,排得很
后面,很不起眼,是那种……不晓得算庶出还是怎样,反正血缘很淡,与嫡系关系
很远的那种亲戚,这种人……历朝皇家都很多。」
路飞扬摸摸下巴,道:「但以前西门提过一个八卦消息,说被编入这种等级
的皇亲,不一定就是关系很远的闲杂人,也有极少的一部分,与皇家嫡系血缘极
近,只是因为出身含有秘密,见不得人,所以才这样安置,掩人耳目。」
孙武奇道:「出身含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见不得人?这个我不太懂。」
「这个……简单来说,就是皇帝或皇族搞了某些绝对不能搞的人,如果让人
知道,结果可能连皇帝都没得做,所以只能秘密处理。」
「比如……皇帝搞了一头母猪,生下私生子,像这种情形?」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第七章 纯血龙族.真命天子
龙葵的出身,是个藏在不起眼地方的秘密,到底真相如何,路飞扬也不得而
知,因为这女人并不是那种打小开始便天才横溢、光芒万丈的人物,从出生到成
长,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龙葵表现得平庸无奇,丝毫不引人注目,这不晓得该
说是大器晚成?抑或是一开始就受到保护?
太平军国乱起,朝廷在太平军手上吃了大亏,不得已才公开法宝技术的相关
研究,成立了枱面上的研究组织,龙葵被安排进入,成为其中一员,最开始的表
现也算不上杰出,直到被抽调出来,与银劫一起以半官方身分前往南方战区,义
助河洛剑派后,这才一鸣惊人,展现被埋没多时的天分与努力……当然,这些都
只是官方说法。
路飞扬道:「有些东西,确实可以被长久埋没,一鸣惊人,但不管是哪方面
的实力,都是日积月累而成,绝对没有一觉起来或换个环境,就突然变成大匠师
这种事,三美神被人当成是天才中的天才,但她们在这方面的学习与研究……都
很久了。」
十年磨一剑,只待今朝!
路飞扬不敢肯定,龙葵是不是等这个跃上舞台的机会等很久了,因为从侧面
了解,龙葵的个性异常低调,若不是因为协助河洛剑派作战时,身分不高,手边
可用资源有限,以龙葵的性情与作风,大有可能推出一个傀儡人物来当表面天才
,自己继续躲在幕后。
「好奇怪。」孙武皱眉道:「小殇的妈妈,怎么和银劫那么类似?他们两个
人好像都很厌恶在人前活动,都喜欢在不被关注的情形下做事,是不是这样真的
比较方便啊?」
「见仁见智了,钟鼎山林,各有天性啊。」路飞扬道:「不过,银劫那边我
不好说,毕竟人家是搞地下工作的,总不好天天上街张扬自己爱戴铁手套斗藏獒
,但龙葵……她低调单纯是因为个性太讨人厌,说什么作什么都得罪人,不低调
的话,连武沧澜都保不住她。」
「个性讨人厌?」孙武侧头想想,道:「虚江子前辈的记忆中,我对小殇妈
妈有点印象,就是冷漠了点,好像也还说不上很讨人厌啊。」
「对虚江子那种忠厚个性,龙葵还算有节制,但碰到稍微有点攻击性的,她
要命的那一面就会出来了。」路飞扬笑道:「你们就姑且想像一下,今天有个女
人,威胁性是小殇的一半,个性……和小殇差不多……」
路飞扬说话同时,三人也尝试想像,只要一想到那个样子,三人的表情都扭
曲起来,感觉相当不好。
「……说话的讨厌程度,比小殇多三倍!」
「唔!」
不约而同的反应,袁晨锋和香菱都握起了拳头,孙武甚至双拳都紧握起来,
骨节凸出,难以克制。
「现在,你们知道龙葵为什么要低调了吧?」路飞扬看了看三人的尴尬表情
,特别是孙武,不禁哑然失笑,「小武,你的积怨很深啊……」
「……这个……自然反应,我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幸好小殇不在,哈……
哈哈哈……」
孙武干笑两声,听路飞扬继续把话说下去。龙葵生性孤僻,与别人都没什么
交情,更是谁的帐都不卖,唯独就是与武沧澜、银劫走得近,当时天下大势混乱
,大武王朝虽早已立下太子,但太子能力、德行不足以压倒同辈,在时局动荡中
,谁也知道太子之位不稳,早晚是有能者居之,所以诸皇子各分派系,斗得异常
激烈。
现在稳坐皇帝宝座的武沧澜,当时并不是什么备受期待的热门人选,他这一
系完全不受注意,因此在别人斗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能稳妥地隐藏住自己,渐
渐增强茁壮,暗中干掉各路竞争者,等到他改以强势姿态走上枱面,已经没有人
能与他相抗衡了。
武沧澜是以黑马姿态脱颖而出,最初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当然更别说在
他身上下注,打从一开始就跟随他展开霸业的,就是银劫、龙葵两人,这份情谊
可不同一般。
「很多人是说,龙葵慧眼识英雄,一开始就看准武沧澜的潜力,认定他日后
必将为王,这个说法……应该是过头了。」
路飞扬道:「龙葵这个人,对权力斗争没什么兴趣,是个很单纯的技术与研
究人员,说她会看重别人政治潜力,提早下投资,这种事情打死我也不信,根据
我们自己的观察,她只是单纯因为崇拜武沧澜,所以打从一开始就跟在他后头跑
。」
「崇拜武沧澜?」
不只是孙武失声怪叫,就连香菱、袁晨锋都面面相觑,他们过往所读过的档
案中,确实有记载龙葵一早便跟随武沧澜,但却从没有提过理由,路飞扬所说的
这点还是首次听闻,但……有人会崇拜武沧澜?
「你们别一副这种表情嘛,青菜萝卜,各人所好,有人喜欢走路有风,有人
喜欢霸气外露,还有人喜欢戴上铁手套单挑藏獒,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路飞
扬笑道:「我们看武沧澜,觉得他残暴、嗜杀,穷兵黩武,野心勃勃,但说不定
也有人觉得这样才是真男人,有男子气概,豪气干云啊!」
孙武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路飞扬,道:「所以,照这么说,如果小殇妈妈觉
得路叔叔你是小孬孬,没有男子气概,你也不会受到打击啰?」
「这个……伟大的天上神明啊,请你宽恕这个低能儿的罪吧,满嘴胡言乱问
,并不是他的错,一切都怪他早上黑心果汁喝多了。」
路飞扬作势祈祷,孙武答不出话来,袁晨锋和香菱在旁忍笑,不敢插话。
总之,龙葵认同武沧澜的理念,自始至终都跟随在后,协助他成就霸业,这
份持续了十几年的忠诚,曾经矢志不移,就连试图离间、策反、挖角的西门朱玉
,都在几次尝试碰壁后,气得回来破口大骂,觉得自己碰上了一层没有温度的厚
厚冰壁,全然没有可下手的地方。
对于这份忠诚与功劳,武沧澜功成名就后,给予了非常丰厚的报酬,数不尽
的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各种对研究的补助、支持,应有尽有,当然,这些也都
是因为龙葵本身的实力,毕竟这位皇帝陛下虽说赏罚分明,却不是个念旧情的人
物,今天赏完明天论罪,这种例子屡见不鲜,如果龙葵没有保住地位的实力,早
八辈子就给淘汰掉了。
龙葵本身对争权夺利没有兴趣,对武沧澜更是忠心耿耿,平常又没和什么人
有冲突,关在研究所里搞研究,像这样的一个人,照理说是不会也不该有什么问
题的,任谁都有可能叛变,唯独龙葵,她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忠诚问题,这点可以
说是敌我双方的共识。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不可能会出事的女人,最后出了大事……
路飞扬道:「那一年……我得到消息,说是龙葵叛逃,银劫带人秘密追杀,
这消息把我吓了一跳,我就立刻赶过去,路上收到情报……」
「等一下!」孙武质疑道:「你赶过去干什么?你要救小殇妈妈?可是你们
关系不是不好吗?难、难道……」
「打住!停止你那些无聊的八卦遐想,我和龙葵可没什么往来。」路飞扬挖
着鼻孔,十足嚣张道:「那家伙当年和我算不上友好,我是打算赶去看看热闹,
如果她被银劫给毙了,我就出来拍拍手,鼓励兼道贺,如果时间许可,我还打算
对她说:想不到妳也有今天啊,哇哈哈哈哈~~~」
路飞扬落井下石的黑心肠,让孙武听了之后一脸的冏字,但香菱和袁晨锋却
不作如是想,他们两人分别掌握魔门、同盟会的情报系统,知道当年龙葵叛逃一
事,表面上没太多人知晓,实际却是各大势力均为之震动,纷纷采取行动。
追杀龙葵是由银劫负责,胆敢阻挠此事,就是与朝廷作对,形同反叛,所以
大部分的人就算知晓此事,也只能密切关注,如同两大圣宗,当时都选择坐壁上
观,避免与银劫冲突,惹来无穷后患。然而,也并不是什么人都会畏惧银劫与朝
廷,朝廷势力再大,照样有人不放在眼里,眼前这位就是最好例子。
当年,龙葵逃亡途中,天魔与眼前这位都曾数度相助,或明或暗,这才令银
劫的杀阵一再落空,最终令龙葵逃亡成功,从此消失了踪迹,再难查探,直至龟
兹出事,她露了形迹,这才为人所知。说起来,是河洛剑派捡了个大便宜,但香
菱如今回想,却觉得这说不定是天魔有意促成……毕竟,朝廷在域外的势力之所
以难伸展,是因为那边早已被心眼宗、魔门所垄断,而假若天魔有那个意思,在
龙葵逃亡的途中,有太多机会把她「请」到魔门了。
孙武不像香菱、袁晨锋一样想那么多,听到这里,只是关注那个最核心的问
题,「小殇妈妈叛逃的理由,是因为小殇吗?」
「嗯,那时我得到情报,龙葵在研究院里忽然怀孕生子,只不过父不详,还
有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别人也不知道……」
「等一下!」这次出声打断的是袁晨锋,他表情很是尴尬,似乎不知道该不
该问出口,但几经犹豫,还是问了,「路先生的情报源头,应该是我同盟会,但
为何这条消息我当时完全不知道?」
「呃,我被你们同盟会包养了吗?为啥我得到消息,就非得是从你们同盟会
得到的?我有手有嘴,想知道什么就不能自己去问吗?」
「这……这又不是迷路问方向,怎么问得出来?你找谁问啊?」
「银劫的手下啰。」路飞扬道:「他追杀人又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要不然
追杀随时会被人反过来暗杀,那个队伍长长一串,要摸走银劫我没这本事,摸走
他手下这个总不难吧?我前前后后摸了几个,带下去严刑拷打,东拼西凑,最后
就拼出那些情报了。」
路飞扬说得简单,但其中的难处,袁晨锋一听就知道。银劫不可能让手下人
知道所有的情报,可即使只是知道部分真相,那些人也不会是普通小兵,肯定是
银劫身边的重要属下,要嘛本身武功高强,要嘛就有大批护卫团团保护,说要把
这样的人物神不知、鬼不觉地俘虏摸走,真是谈何容易?
不过,这也只是对普通人而言,换作眼前这位出手,随便摸走几个人,银劫
也只有摸摸鼻子认了,假如还有同盟会的配合,就算把银劫本人摸走,都不见得
做不到。
「武沧澜就因为小殇妈妈有了小殇,就要杀她?」孙武总觉得很怪异,像武
沧澜这样的君王,虽说残暴不仁,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他唯才是用,对人品私德
之类的问题并不重视,以龙葵的重要性,别说与人私通怀孕,就算是大开后宫,
招来成群壮男寻欢作乐,他大概也是一笑置之,没理由会为了这个逼杀龙葵。
「小武,不错啊,看事情看得挺清楚的,武沧澜与龙葵的反目,不在龙葵怀
孕生产,而在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孩子刚生下来,武沧澜就有感应,大武龙族数
百年未遇的纯血龙族诞生了……」
路飞扬随口解释了纯血龙族所代表的意义,别人听了也还好,孙武却是一阵
心惊肉跳,依稀记得在楼兰遗迹之内,自己也被守护系统鉴定出凤血纯度高到不
可思议,换句话说,自己就是纯血凤族?但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从不
觉得呼吸困难,活动也很正常,总不会有什么自己所未知的暗病吧?
同时,孙武也如梦初醒,难怪小殇离开梁山泊不久后,身体似乎就出现问题
,后来连使用法宝都受到限制,要不然,以前她周身数十米都环绕着窃听虫,动
不动还会拿出强力法宝来轰人,哪会像现在这样安分?原来……是纯血龙族的体
质出了问题。
以小殇的个性,绝不轻易示弱人前,即使身体出了问题,也不会让别人知道
,所以从不对人提起此事,一点也不意外,问题是……她身体都变成那样了,平
常活动应该很吃力,甚至很痛苦吧?都这么长时间了,她忍着一句话也不说,这
也未免太……
孙武沉思的同时,香菱也在思索另一个问题,她一直记得,许久之前亲眼目
睹的一幕,在暗夜的小园中,路飞扬闪电出手,一招砍下小殇的人头,无头的身
体倒落地面,手脚还微微抽搐,怎么看都是一幕当场毙命的恐怖画面,但第二天
小殇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出现,前一晚所发生的事,仿佛不曾存在。
这件怪事,香菱从未忘记过,而且百思不得其解,始终不能肯定,到底自己
亲眼看见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样发生过?现在,答案似乎出来了,小殇体质特
殊,纯血龙族在汙浊的地面长时间活动,若发生排斥反应,绝不只是仅仅呼吸困
难、四肢无力而已,情况若严重,呼吸的空气就是剧毒,分分秒秒会致命。
小殇能够在大地上撑了那么久,肯定是开发出某种技术,换血……甚至有可
能是替换备用身体,虽说砍头换身体这种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考虑到小殇
的特殊性,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那晚,路飞扬先是坚持小殇不能继续待在大地,力劝她回去,小殇坚决不从
,情绪失控,路飞扬最终出手,闪电一击破颈断头,还把人头抓在手上……这看
似恐怖的画面,其实应该是更换备用身体的动作……
更换身体……虽然已经有了这样的推论,香菱仍是感到难以置信,自己也算
见多识广,在万紫楼的时候,亲自督导技术团队的每一项研发,至于对朝廷方面
的技术情报,也是花大血本派出间谍刺探,可以说现今中土各方面的巅峰技术,
自己都有所了解,可从没听说能砍头换身体这种鬼事。
换作是别人说这种事,自己只会嗤之以鼻,可是和小殇相关,自己就只能举
手投降,她出身的地方,位阶远比自己要高,万紫楼所有的研发资料,每隔数日
就要从自己这边往上呈报,但梁山泊那边有了什么新成果,可是不会通知自己,
那边的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根本就无法估计……更别说,小殇是由凤婕抚养长
大,楼兰一族的科技,可能都传给了她……
大武龙血、楼兰文明,这两者看似毫不相干,但谁也不能否认,这两者一旦
结合,所代表的意义非同小可。
「原来如此……」袁晨锋缓缓道:「武沧澜所忌讳的,并不只是纯血龙族的
潜能,他是怕龙族内的世代交替因此发生,过早出现能取代他的人。」
孙武奇道:「世代交替?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就算是龙血的皇帝,也不
是长生不死的,不然也轮不到他当皇帝了,我看他人虽然疯,脑子还算清楚,怎
么也搞起这一套来?他不是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干皇帝干下去吧?」
「倒不是这样,武沧澜只是狂人,还不至于成了狂信者。大武皇族历来都有
一个传说,就是每一个世代之中,只有一人继承了真龙之血,而此人就是真命天
子……」
袁晨锋笑道:「乍听起来,无非就是君权天授那一类的老调,但理性去分析
,可以这样理解,就是大武龙族每一个世代,会有一个人继承真龙之血,这个所
谓的真龙之血,可能是潜质特别高,也可能是纯度特别纯,能运使天赋异能,总
之,就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到这里为止,应该没有问题……」
但接下来的部分,问题就不小了,因为真龙之血也可能隐而不现,成为某种
特殊的潜能,终其一生都未被引动,特别是在和平时代,如果碰上皇帝生得多,
龙族开枝散叶,新世代子弟多达百人,就曾出现过找不到真龙之血继承人的尴尬
时候。
再者,实力不是一切,也不是武功高就能天下无敌了,即使继承了真龙之血
,勇冠三军,仍有可能败死在层层阴谋诡计、明枪暗箭之下,只不过这种事都是
知情人心里有数,枱面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毕竟,如果皇帝、真命天子、真
龙之血,这三者不能画上等号,大武皇族肯定颜面无光,更会造成臣民的信任危
机,所以哪怕得位不正,皇帝登基之后,仍要想尽办法弄虚造假,务必要让全体
臣民相信,自己是拥有真龙之血的正统天子。
这种不光彩的黑历史,朝廷绝不会承认,但确实成了大武龙族每个世代都要
头痛一次的大问题。
「测验真龙之血的方法有几种,据说只有真命天子,才能真正发动大武龙族
的血裔异能,化天地能量为自身内力,无穷无尽,内力永不枯竭。」袁晨锋道:
「除此之外,真命天子能持青龙令召唤出真龙,这亦是一种检验方法,也因此,
青龙令三不五时就会失落,朝廷得派遣高手组团寻回,常常十几年都大海捞针,
找不到下落,不过……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
这种事听起来很神奇,仿佛神器有灵,其实深想一层便知可笑,青龙令能够
检验真命天子的身分,碰上一个得位手法不正,正统性不堪被检验的皇帝,被要
求当众检验,那场面就尴尬到爆炸了,偏偏青龙令非同寻常法宝,既难以损毁,
其重要性也绝不允许被损毁,所以……就只能「失踪」了,反正做贼的喊捉贼,
真正需要的时候,总还是得拿出来的。
「武沧澜能够使用接引自然能量的异能,照理说,他应该是真龙之血无疑,
不过……我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并没有这个能力,而当时被立为皇太子的那位,
据说是被确认过有真龙之血的……」
袁晨锋苦笑起来,大武王朝传了数百年,为了皇位的正统性,各种作假手法
也玩了几百年,虽说非真龙之血不能以青龙令召唤真龙,不能使用天赋异能,但
可以透过种种手法,看起来好像召唤出了真龙、看起来好像用了天赋异能。历代
得位不正的人实在太多,有皇子干掉所有竞争者,抢来皇位坐上;有皇帝干掉真
龙之血的拥有者,让自己宠爱的皇子继位……不同人为了不同需要,前仆后继地
进行开发,令相关造假技术精益求精,现在一切都无可凭判,说不定,那个皇太
子的真龙之血就是造假,武沧澜确是真命天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袁晨锋朝路飞扬看了一眼,事关当年的传闻,他是最有资
格确认真伪的人,但路飞扬不做任何表示,就像没看到一样,不予回应。
「呃,抱歉,这些与小殇的关系是……」孙武的脑子一下转不过来,想不通
其中关联,「小殇……继承了真龙之血,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除了小殇小姐自己,别人大概都不会知道吧。」袁晨锋道:「但
可以肯定,武沧澜就是这么认为的,他……」
「他的个性,你们并不了解……」路飞扬终于开口,「武沧澜不是那种认为
自己可以千秋万代的傻子,他追求挑战,也愿赌服输,虽然他在争夺皇位的过程
中,把他所有血缘相近的兄弟全杀光了,但世代交替这种事,相信他是有心理准
备的,只不过……他个性中的一个特点,就是他看不起女人。」
孙武道:「这……有什么问题吗?像他这样的人,看不起人很正常吧?」
香菱「啊」的一声,眼中闪过光彩,道:「我懂了,武沧澜期待足以威胁他
的对手,如果龙葵生的是个儿子,他可能还会培养那个孩子,成为将来的继承人
或强力对手,但生的是女儿,以他个性,无法容忍真龙之血出现在女人身上,必
然震怒,非要斩草除根。」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些都只能算是我的事后推测,毕竟在
当时,龙葵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问到的人都说不知道。」路飞扬解释,武沧澜的
格杀令一下,立刻与龙葵反目,素来忠诚执行武沧澜每一道命令的龙葵,非但抗
命,还私自叛逃。
龙葵叛逃时,作下许多布置,拖慢被发现的时间,最后东窗事发时,她早已
跑出好远,连那个出生不久的孩子,都不晓得藏到哪里去了,若非银劫亲自率队
追踪,根本不可能找到逃亡中的她,形成追杀,早就被她逃得无影无踪。
任谁也没有想到,龙葵没有把孩子带在身边,而是交托在外,最后更辗转送
至梁山泊,交由凤婕抚养。
「我是后来摸上梁山泊,见到小殇,才从凤姐儿的口中知道此事,梁山泊确
实是一个最好的庇护地。」路飞扬道:「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几年之后,听
说这消息终于被银劫知晓,只是出于对梁山泊的顾忌,银劫不敢贸然来犯,怕惹
上不该惹的人物,此事才就这么搁下。」
前尘往事,都是孙武首次听闻的秘密,忽然之间,他觉得小殇变得很陌生,
不过,有些过去百思不得其解的部分,终于清晰了。小殇与自己一起长大,应该
说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但自己对她所知真的太少,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是直
到今天才从路飞扬口中得知。
「这个……这个……其实小殇妈妈还是很爱她的啊,为了她,和武沧澜反目
,叛逃出来,不然直接照武沧澜的意思,把小殇处决掉,她现在还荣华富贵过得
好好的。」
孙武试着提出这样的观点,来让沉重的气氛和缓一些,不过,旁边三个人的
表情都很古怪,似乎不能认同。
「荣华富贵不好说,龙葵本来就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她连人事交际都讨厌
,更别说掌握大权了,她在研究机构那边担任领导人,平常也都是躲在实验室里
,行政工作扔给别人作,权力……她没多大兴趣的,扔了就扔了,说不上甚么牺
牲。」
路飞扬道:「至于说母爱……我很怀疑那个冷血女人有这种东西,姗拉朵有
母爱我信,但龙葵……她要是有母爱,就不会把孩子送到魔门去啦。」
孙武道:「也不能这么武断啊,就算是很爱很爱自己孩子,也可能因为外在
的客观因素不能在一起,必须和孩子忍痛分别,这种母亲不是没有啊……」
声音越说越小,因为连孙武自己都感到心虚,如果真的为孩子着想,即使不
得不把孩子送走,似乎也有更好的地方可安置,大可不必送往梁山泊,虽说……
就自己来看,小殇在梁山泊也过得不错,有姊姊和自己一直陪着,从没受过什么
虐待,没人会伤害她……她伤害别人的时间倒是比较多……
第八章 百转千回.终须一战
孙武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心虚,当他望向香菱,香菱也苦笑着望向他,道:「
我承认,这世上确实有些母亲,为了不得已的理由,哪怕心如刀割,还是忍痛与
孩子分离,但……龙葵女士应该不是那种人。」
一句话让孙武放弃努力,他没有母亲,现在知道小殇的亲生母亲出现,却又
是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冷血之人,根本就配不上母亲这两个字,心中一股怒气渐
渐增长。
「其实说到这个,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通。」路飞扬道:「龙葵既然不是母
爱泛滥,有什么必要为此与武沧澜翻脸?以她的个性,直接把孩子生出后解剖来
研究,这还比较正常,我最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这孩子是她为了研究,
卯起来以自己为实验体而生的咧。」
这事着实奇怪,但除了路飞扬,别人都不了解龙葵,自然也无从插话,倒是
孙武想了想,惊道:「那……那该不会……是为了小殇的爸爸而叛逃的吧?虽然
她没母爱,不过为了掩护小殇的爸爸,她还是背叛武沧澜了……呃,说了半天,
小殇的爸爸是谁啊?」
香菱、袁晨锋在旁点头,他门两人可不相信龙葵会为了什么爱情,与武沧澜
反目,那个女人绝不是这种人,但小殇的父亲是谁,此事关系重大,毕竟……纯
血龙族不可能是龙葵和普通人类所能生下,这个与龙葵生子的男人,身分肯定不
简单,偏偏两人都没有立场去问,只能等孙武开口。
「哦,这个问题啊,那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普天之下,知道这个真相的人还
真没有几个,刚巧我就是其中之一,那次我连拷问带洗脑,把好几个人弄得不成
人形,终于被我问出了答案。」
路飞扬的表情,一时无比阴沉,旁边三人都感到一种非比寻常的凝重,「我
告诉你们,与龙葵勾搭上的那个男人,其实就是……银劫啊!」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这个事实真相的冲击力太大,袁晨锋、香菱相顾失色,惊叫出声,孙武更是
一瞬间整个呆掉,差点成了一座石像。
「难道不是吗?你们想想,小殇冷冷的气质、眼神,与银劫难道不像?这正
是他们父女关系的铁证啊!」路飞扬正色道:「银劫本是皇族的远亲,十八代祖
宗之前也有继承龙血,那年在实验室里,偶然的酒后糊涂、实验失误,这两个家
伙发生一段孽缘,事后,龙葵当作被狗咬了一口,不要银劫负责,银劫却心中不
安,想要杀人灭口,后来武沧澜感应到孩子出生,要银劫去处理掉孩子,银劫就
趁机斩草除根,想连龙葵一起干掉,龙葵被迫逃亡,她跑银劫也亲自追……唉,
真是人间伦理悲剧……」
香菱瞪大眼睛,即使以她这样的精明,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银劫他怎
会……怎会……」
「觉得奇怪吗?我当时也和妳一样吃惊,但妳想想就知道合理了,他们两个
如果不是酒后糊涂,难道还有可能是真心相爱吗?银劫那个龟儿子,看起来就像
是这辈子没搞过女人,一失足成千古恨,想要杀人灭口是正常反应,这种事你们
这些人生成功组的不懂啦。」路飞扬道:「再说了,你们想想,如果银劫不是小
殇老爸,他搞出这些大动静做什么?障眼法是为了障谁的眼?就是为了瞒住武沧
澜啊!」
孙武一呆,道:「那……那……他之所以来见小殇……是因为……」
路飞扬斩钉截铁道:「当然是为了斩草除根啊,像银劫这样的人,哪还会有
什么父女亲情,肯定是来铲除后患,不然你还真以为他好色到专程跑来这里,强
奸小女孩吗?他是变态没错,但不是这种变态啊!」
一番话先是听得孙武呆若木鸡,在原地愣了半晌,大叫一声,就朝房里冲去
,「不好了!小殇随时都会有危险,我不能离开她!」
心里着急,孙武跑得飞快,一转眼就不见踪影,香菱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真不愧是小殇小姐,只有她有这样的分量了……」
「呜……呜……呜哇哈哈哈哈哈哈,忍不住啦,哇哈哈哈哈,笑死我啦!」
孙武的背影才消失,这边就有人笑倒在地,香菱有些吃惊,袁晨锋却毫不意
外地望向路飞扬,后者已经笑到滚倒在地,完全没有形象可言,看到这一幕,香
菱也心中有数了。
「你……你是骗他的吗?」
「开玩笑,什么叫做我骗他?」路飞扬大笑道:「这么蠢的八卦谎言,骗骗
三姑六婆就差不多,怎么会有人真的相信?如果真有人信,妳应该去怪那个人,
不该怪我。」
「这个……」香菱尴尬地举起手,「在你倒地狂笑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说
认真的。」
「是吗?我是被小武耍了,想要报一箭之仇,就在最后给他来个大惊吓,证
明人类的智能还是胜一筹,谁知道我的谎话还没说完,他就大叫着跑了。」路飞
扬笑道:「哈哈,猴子真是好骗。」
「你……后头还打算说些什么?」
「我本来打算胡扯,说银劫来这里,是打算采阴补阳,增强自身力量,只要
把他亲生女儿给……」
「打住!后头的话别说了。」香菱紧急喊停,没让路飞扬再说,要是真让刚
才跑走的孙武听见这些,又信以为真,真不敢想像会有什么后果。
「晨锋,怎么你一点反应也没有?」路飞扬望向袁晨锋,不怀好意的眼神,
似在寻找下一个受害者,「刚才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话不实?」
「没有,我完全没发现。」袁晨锋耸耸肩,一脸漠然,「反正你说什么就是
什么,我不想做无谓的反抗,你要是觉得不满意,打我一顿都可以。」
「……我怎么觉得这些话很怪呢?」
「……反正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两人没意义的对话讲了几句,一下震耳欲聋的爆响,打断了他们的话,爆响
源头来自后堂,正是刚才孙武跑去的方向,听起来……那边闹得很厉害。
「小殇的反应挺大啊,真不愧是纯血龙族,被碰到逆鳞时候的反应果然激烈
。」路飞扬沉吟道:「小武那边不晓得怎么样了?金钟罩练得那么高段,应该不
会就这么被宰了吧?」
这话招来旁边两名晚辈的白眼,不过孙武所碰到的倒楣处境,就只有他自己
最清楚了。
相信路飞扬的谎言,孙武跑到小殇面前,神情紧张地乱说一通,包括什么亲
生父亲、亲生母亲之类的,一面说着这些话,他看到小殇绽放了一个很天真纯洁
的笑靥,然后,火山就爆发了。
纯血龙族在地面上的体能,肯定是受到很大限制的,不过,龙之怒自古以来
就很恐怖,哪怕受到限制也一样。孙武不知道小殇是怎么做的,整栋楼房就在瞬
间爆炸,爆炸威力把孙武给轰抛了出去,虽未受伤,但一阵灰头土脸、气血翻腾
是免不了的,而小殇……爆炸后好端端的出现,仿佛在爆炸之前就已离开屋子,
孙武想像不出这是什么技术?或是什么速度?
孙武挨了一下爆炸,照理说,始作俑者的路飞扬,应该受到更大的报复,不
过,小殇却没有找上路飞扬,这一点不只孙武意外,连路飞扬都大为惊奇,最后
忍不住自己跑来,询问小殇不发作的理由。
「为什么要和你计较?你好事多为,现在已经离死不远,我为啥要浪费力气
和一个快断气的人计较?你在我眼里,只差没有盖上棺材板而已。」
小殇冷冷扔了一句过来,头也不回地走掉,路飞扬站在原地,用独臂抓抓头
发,脸上表情又是尴尬,又是无奈,孙武不忍,从旁安慰道:「想开一点,这样
其实也不错,小殇她平常不是这样的,该算帐的时候,别说人家快死了,就算已
经死了,都要把尸体拖出来再杀一次,现在能对你轻轻放过,这种优待普通人想
都别想的。」
「所以,照你这么说,我应该要很感谢小殇大人给我面子?」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孙武忍着笑,就这么回答着。尽管不喜欢被人作弄,但不能不承认,路飞扬
的地位特殊,换作是普通人,小殇发了那么大的脾气,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刻意被拖延的旅程,最后还是到了终点,当众人终于抵达京师,首次踏入这
座大城市的孙武,对它的繁华风貌深有所感,却没有太多心思去细看欣赏,他并
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目的,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实行而已。
抢在决战之前,见老爹一面,与他谈一谈,若可以,甚至希望能阻止这场没
意义的战斗……不过,想想是容易,做起来就困难,孙武也不晓得自己要上哪里
去找人。
老爹是魔门之主,行踪诡秘难测,照理说不会轻易给人找到,想要查找他的
位置,没有强大的情报网协助,是万万做不到的,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情
报网可用?如果求助袁晨锋,以同盟会的力量去搜寻,找到老爹的机会非常高,
问题是……考虑到同盟会与魔门的敌对关系,几次孙武话到嘴边,终究是不好出
口。
该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直至抵达京师,眼看决战在即
,孙武对自己相当恼火,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笨蛋,只不过,进城不久,他就觉
得自己比想像中还要笨得多,因为京师的主干道上,居然贴满各式各样的横幅。
一般情形下,能够大量贴在这种地方的横幅,无非都是忠君报国之类的政治
思想,其他的东西肯定不够份量,即使是重要的紧急命令,也会透过别的方法来
传递,毕竟这种贴横幅的方法,醒目却说不上有效率。
但这一次,成百上千道横幅,有大有小,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全都
写着同样的一个讯息,从字面意义上来看,这就是挑战书,其中的一方与孙武有
关,或者说……就是他自己。
「慈航静殿掌门孙武,约战魔门天魔,卫道除魔,为民除害!」
类似的标语,写成横幅,挂满京城的几条主要干道,五颜六色,看得人眼都
花了,孙武尤其看得傻眼,「呃,为……为什么会变成由我去挑大魔王了呢?我
没有下挑战书啊?」
「嗯,别担这个心,只要是个人,走路不会流口水的,就知道你没有那个种
。」路飞扬道:「这个挑战书是我……呃,是晨锋他替你下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孙武斜眼望向路飞扬,他才不信这件事是袁晨锋的
主张,袁晨锋守礼重义,不会做这种让人不快的安排,九成九是路飞扬的主意,
只不过踢给袁晨锋扛责任。
「这还用得着说吗?就是看你一直说不出口,帮着你踢一脚啊。」路飞扬道
:「要找到天魔可不容易,就算你找了上门,他也有可能躲开,找着了也没用,
难道你追得上他?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找他,是让他来找你……普通人用污言秽语
大骂,肯定没法把他骂出来,但你用慈航静殿掌门的身分,堂堂正正挑战,他就
无法置之不理,即使他想,他底下人也会给他压力……」
「压力?前次上魔三使来闹,你不是说敢给他压力的人,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吗?」
「没错啊,但那些人死得难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不花什么力气,就让
魔门里头一票人死得难看,这是一举两得之计啊。」路飞扬道:「不管怎么说,
慈航静殿掌门人这个招牌,比你所想像的更有用得多,魔门也有魔门的传统,当
你把这招牌亮出来,他就算不想理你,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肯定会有反应……
更何况,这件事连武沧澜都乐观其成,晨锋他只写信提出申请,实际派人贴这些
东西的可是大武。」
路飞扬说得肯定,孙武纵然心中存疑,也只有姑且信之,虽说这个挑战书一
出,老爹会有反应,但应该还不至于上门来要杀自己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孙武开始了等待,与众人一起进入落脚的客栈。
落脚地点选择客栈而非同盟会分部,当初也有过一番争执,自从揭竿举义,
同盟会在京师的人马就化明为暗,躲避搜捕,或是潜伏工作,但银劫是何等样人
?在他亲自主持之下,京师的潜伏人员几乎都已经被逮出落网,所剩无几,只是
因为皇城决战发生,事出突然,朝廷转而释出善意,把被捕的这些同盟会人马放
出,并赠予大宅,让他们重新整建同盟会的京师分部。
路飞扬明确表示,打死也不住朝廷安排的陷阱屋,不管已经检查过多少遍,
但双方技术力量有落差,搞不好每处砖瓦缝隙中,都有监控设备存在,自己可不
想成为偷拍的目标。
袁晨锋认为,同盟会人马不入住同盟会分部,在外住宿,有损同盟会威仪,
实在不好看,更何况……以己方众人如今的状况,保证是走到哪里,风波就到哪
里,随便挑家客栈住,只怕发生什么事情,随时都会牵连到旁人。
「牵连?如果打烂东西,让同盟会来赔吧,反正同盟会有钱,如果打死人了
,就当替他们店里打广告了,这种时代就这样了,乱世之中,本就是天天都在死
人,老子马上就要去单挑了,一堆人拿老子下注,赔率也乱开,他们也没问我高
不高兴被牵连啊?」
「师……路老师,您这话一点仁侠风范都没有,会让很多人理想破灭的。」
「唷!这应该怪我吗?难道是我求他们当我是理想的?你小时候我有教你要
做大侠吗?没有吧?我一直都是要你勇敢做自己,不要违背自己良心就好了,哪
有要你搞什么仁侠?」
「……………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把期望加在我身上,这很没道理吧?」
只要不是太迟钝,任谁都可以听出来,袁晨锋压抑得快要炸开了,他所承受
的责任与压力,让他满肚子都是苦水,幸好,一个意外插曲转移了众人注意力。
孙武等待着魔门的反应,本以为要等很久,结果众人才刚刚落脚,魔门的使
者就找了上来,彼此还相当面熟,正是前次大家碰过面的上魔三使之一……也是
目前仅剩的唯一。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到众人的落脚处,这点看似显示魔门非凡的情报能力
,其实也没啥了不起,毕竟这一行人目标太大,打从他们进入京城百里范围后,
虽然刻意低调,但各方人马一直都在后盯着,他们今天才踏进京师的城门,这消
息别说几大主要势力知道,就连城中各商铺的小贩,还有扫大街的阿婆,都晓得
同盟会少主、慈航静殿掌门入城了。
上魔三使仅剩的一个,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头,前次铩羽而归,他两名同伴
都折在路飞扬手里,令他对路飞扬忌惮甚深,这次态度客气得多,将一封书信交
给孙武,自始至终没多说一句。
孙武伸手接信,路飞扬拦住,自己出手把信接过,潜运神功,信封化作无数
碎纸片飘散,露出内中信纸,旁人不知他此举何意,但袁晨锋与孙武都看得明白
,他这是以绝顶内功把整封信从里到外扫一次,消除可能存在的毒素或潜劲,防
止敌人暗算,而从表情看来,这封信应该没有被作下什么手脚。
没了信封,信纸上只简单写着几个墨黑大字,字迹潦草,却含着一股霸气,
仿佛一条黑龙在白纸上张牙舞爪。
『你算什么东西!』
这是天魔的回函,算是对挑战书的回应,孙武看了一愣,虽不是太意外,但
老爹这样也算把态度表明,在决战之前,他并不想见自己,也等于让自己死心,
不要妄图阻止决战。
只是……如果真要做得彻底,老爹应该亲自到来,几句狠话就能交代清楚,
如今却派人送信来,莫非老爹也怕见了面之后,心意会动摇?
想到这个,孙武心中一阵紧张,但那名使者早在众人阅信时便已走掉,自己
就算想问他点什么,现在也已经太迟了。
「别想太多,该来的东西始终会来。」
路飞扬的这句安慰,也就只能是安慰作用了,众人眼前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得
顾。
皇城决战的日期在后天,时间已是迫在眉睫,即使是再蠢笨的人,都能想到
朝廷方面必然有所布置。朝廷与同盟会之前打得头破血流,就连一个假惺惺的短
期停战都搞得火药味十足,双方摩擦不断,皇城决战结束之后,不论谁胜谁败,
如果朝廷会放陆云樵、袁晨锋生离京城,那就真的有鬼了。
京城是险地中的险地,照理说,同盟会的高阶干部不应该踏入此地,省得皇
城之战还没打完,朝廷就翻脸,关门打狗,甚至把人擒下来,威胁陆云樵,试图
令其分心,这些都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有鉴于此,袁晨锋一早下令,同盟会中掌握实权的各方将领,一个也不许入
京,重要干部更是得离得远远,省得出了什么事,导致组织功能一夕崩溃。不过
,他自己可以说是当前同盟会最重要的人,却义无反顾地踏入险地。
「为人弟子,应该与师父共患难,哪有躲在安全地方的道理?无论如何,我
也必须亲自到京城。」
袁晨锋的宣誓掷地有声,小殇与香菱听了面无表情,孙武与同盟会的随行干
部则是反应激烈,认为这样子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后果太过严重。
「这话现在才说,已经太晚了吧。」袁晨锋苦笑道:「之前我们一路赶来,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此行目的,怎么现在才注意到危险?」
「这个……当初不知道你没安排啊……」
孙武也满腔无奈,自己不擅长动脑筋,这些什么计略安排之类的事,都是交
给别人去烦,特别是和袁晨锋走一道的时候,袁晨锋事事安排周详,自己只要卷
起袖子冲上去战斗就好,别的事情通通不用愁,当初想说前来京师如此大事,袁
晨锋必定指挥同盟会,计画周详,哪想到进了京师,这个素来讲究规划的男人居
然两手一摊,说进入京师的人马一共就这些,具体计画没有,撤退的方略也没有
,孙武当时一听就傻眼了。
只是,袁晨锋又何尝不是满肚苦水,为了皇城之战,他岂会没有准备?由于
路飞扬一路上大搞机会教育,搞得这一路上根本低调不下去,各方人马环伺左右
,日夜窥探,就差没有敲锣打鼓了,在这种情形下,袁晨锋本事再大,也没法搞
什么地下工作。
当然袁晨锋并没有就此放弃,为了要支持师父,这个青年煞费苦心,他反过
来利用这边广受各方瞩目的情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藉着这边吸引住各方势
力的目光,另外派遣同盟会的高手、死士,组成精英部队,秘密潜入京城,进行
各种部署,本来事情进展倒也顺利,哪想到就在入城之前不久,官兵发动袭击,
配合军方高手,把潜入城中的几路同盟会人马,全数逮着,各处据点也给打掉。
虽说为了避免破坏双方和气,朝廷的袭击行动留下余地,同盟会被擒的人员
只有轻重伤,没有残废或死者,朝廷事后立即将所有被捕获的同盟会人员交还,
交涉使者满面和气,说是追捕江洋大盗时,误闯了那几处据点,因为与盗匪战斗
,难免误伤,一切绝非有意。
外交辞令说得这么好,加上大战在即,袁晨锋也无法发作,只是这么一来,
所有安排好的部署尽皆作废,还得要想办法安排这些伤者尽早撤退,免得成为人
质拖累,这个打击实在不小,而且距离皇城之战仅剩两天,仓促间哪来得及另作
安排,问起袁晨锋的打算,他也只有两手一摊,把烂摊子扔出来了。
「银劫果然厉害,整个扫荡行动他没有出面,却全都是他操作的气息,我们
事前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还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真是输得颜面尽失,彼
此水平差太多了。」
袁晨锋摇头苦笑,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不过,这差距不是不能弥补
的,经验差终究能追得上,将来总有一天,我们会追上他的。」
乍听之下,这像是一个宣示,但孙武却在里头感受到一股信心,只是想不通
这股自信由何而来,眼下大家同乘一条船,他有自信是很好,万一是自我感觉良
好,那就真要完蛋了。
「袁兄,三思,你是有为之身,身系同盟会……不,是当今中土的气数,你
如果有失,那个影响太大了,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啊。」
这些是能够说得出口的话,孙武其实想说,皇城之战,明着是双雄对决,实
则三强对垒,但无论是双雄或三强,一打起来,袁晨锋的武功根本就插不上手,
如果后头有同盟会的团队力量支持,情况自是不同,可如今他孤掌难鸣,就凭他
与身边这点人手……如果不快走,那还不如早点洗洗睡了,反正留在这里,到时
候也没他们什么事。
「天下大势就由得天下吧,家师对我的教导,反正也只是教我勇敢做自己,
不愧良心就好,没教我非成大事、当大侠不可。」袁晨锋笑着朝某人的背影看了
一眼,回过头道:「现在我就是照自己的良心来作事,不管后果是什么,我都清
楚自己在作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孙武也不好再劝什么了,只能毛遂自荐。眼前情势明显
,人手不够用,脚下是人家的地盘,想要做点什么只有走精锐战力的路线,如果
袁晨锋能有点计画,自己全力配合,不是没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事不宜迟,袁兄,告诉我你的计画,我们来研究看看吧……」
孙武和袁晨锋进行讨论,他们的声音,站在窗边的路飞扬听见了,却完全没
有听进去,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阴霾的天色,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快要下雨了。」
那件事……也是发生在一个大雨天,自己迄今都无法忘记,在那个雨天里,
有个女人颤抖着手,接过自己递去的一套衣服。
『对不起,我能带回来的只有这个……对不起……』
『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他说过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对不起!』
自己这一辈子,不是没有向人道歉过,但却从没有哪一声道歉,说得这样心
痛、这么屈辱,至今思及,胸口都还隐隐作痛。 |
b*********e 发帖数: 2642 | 2 这书我已经完全看不动了,前几集都懒得看了。写了这么长,感觉还刚是个开头。
【在 p**n 的大作中提到】 : 出来好几天了,搜了下发现还没有人发 : 东方云梦谭三九集 : 第一章 罗网密布.泥沼深陷 : 堂堂上魔三使,当年确实曾经威风过,但如今……完全成了令人失望的存在 : ,其实他们并非如此不堪,论个人武力,在魔门中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这些 : 年潜伏于黑暗中,也从没搁下功夫,苦心修练,没有半分懈怠,正因如此,所以 : 明明情报失误,跑出了一个不应在此的强敌,他们也敢现身出来,没有样衰地掉 : 头就跑。 : 不过,事态的演变完全超出他们预料,敌人实力远在预期之上,怎么也没料 : 到,多年不见,这人的武功练到这等境界,随手就杀掉他们当中的一人,事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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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0 发帖数: 2400 | 3 顶起。
【在 p**n 的大作中提到】 : 出来好几天了,搜了下发现还没有人发 : 东方云梦谭三九集 : 第一章 罗网密布.泥沼深陷 : 堂堂上魔三使,当年确实曾经威风过,但如今……完全成了令人失望的存在 : ,其实他们并非如此不堪,论个人武力,在魔门中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这些 : 年潜伏于黑暗中,也从没搁下功夫,苦心修练,没有半分懈怠,正因如此,所以 : 明明情报失误,跑出了一个不应在此的强敌,他们也敢现身出来,没有样衰地掉 : 头就跑。 : 不过,事态的演变完全超出他们预料,敌人实力远在预期之上,怎么也没料 : 到,多年不见,这人的武功练到这等境界,随手就杀掉他们当中的一人,事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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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 发帖数: 14458 | 4 赞
多谢
【在 p**n 的大作中提到】 : 出来好几天了,搜了下发现还没有人发 : 东方云梦谭三九集 : 第一章 罗网密布.泥沼深陷 : 堂堂上魔三使,当年确实曾经威风过,但如今……完全成了令人失望的存在 : ,其实他们并非如此不堪,论个人武力,在魔门中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这些 : 年潜伏于黑暗中,也从没搁下功夫,苦心修练,没有半分懈怠,正因如此,所以 : 明明情报失误,跑出了一个不应在此的强敌,他们也敢现身出来,没有样衰地掉 : 头就跑。 : 不过,事态的演变完全超出他们预料,敌人实力远在预期之上,怎么也没料 : 到,多年不见,这人的武功练到这等境界,随手就杀掉他们当中的一人,事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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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s 发帖数: 3246 | |
t*n 发帖数: 14458 | 6 看起来真的快完本了
身世之谜渐渐解开了
小武居然只是西门的儿子,还以为是转世呢 |
S**I 发帖数: 15689 | 7 不好说,上一集里小殇说“小武他不是西门朱玉的儿子喔”。
【在 t*n 的大作中提到】 : 看起来真的快完本了 : 身世之谜渐渐解开了 : 小武居然只是西门的儿子,还以为是转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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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 发帖数: 14458 | 8 这里是老爹的回忆
应该也是靠谱的吧
两个矛盾啊
难道老爹其实被自己儿子最终还是摆了一道?
不好说,上一集里小殇说“小武他不是西门朱玉的儿子喔”。
【在 S**I 的大作中提到】 : 不好说,上一集里小殇说“小武他不是西门朱玉的儿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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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发帖数: 37612 | 9
i think it is correct
【在 t*n 的大作中提到】 : 这里是老爹的回忆 : 应该也是靠谱的吧 : 两个矛盾啊 : 难道老爹其实被自己儿子最终还是摆了一道? : : 不好说,上一集里小殇说“小武他不是西门朱玉的儿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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