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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3737 | 1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7da9820100l564.html
一句承诺，十年奔走
◎李愚
一
巴基斯坦的喀喇昆仑山脉绵延100多公里，其间耸立着60多座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它们
仗恃无可企及的高度，恣意地绽放荒野的美丽。除了雪豹和羱羊，这片荒瘠的冰地少有
生物穿越。因此，直到20世纪，作为世界第二大高峰，乔戈里峰对外界来说仍然是个传
说。
1993年，为了纪念被病魔过早夺走生命的妹妹，35岁的美国人葛瑞格·摩顿森（Greg
Mortenson）决意攀登乔戈里峰。葛瑞格的妹妹克莉丝塔3岁时感染了急性脑膜炎，23岁
生日的当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葛瑞格拿了妹妹的念珠项链，用藏族的经幡包起来，随
身带到了巴基斯坦。他决定用对登山者来说最有意义的方式纪念妹妹——攀登这座被许
多登山者视为“世界上最难攀登的山峰”的乔戈里峰，把她的念珠项链留在海拔8611米
的峰顶。
葛瑞格1958年出生在美国明尼苏达州。他天生就对登山有着无比的狂热，但他本人没有
什么钱，平常他住在一辆旧车里，他租了一个储藏柜，所有家当都放在里面。他同时是
一名专业的男护士，他经常找一些大夜班或是假日班的急诊室工作，因为这样可以赚比
较多的钱。每积攒到一笔钱，他就去加入别人召集的登山队伍，到高山上去跟大自然搏
斗。葛瑞格过着在平常人看来很“艰苦”的生活，可对像他这样的“登山狂人”而言，
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
然而，因为救援同伴，葛瑞格攀登失败了。没能赶上其他同伴的葛瑞格，孤身一人流落
到了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境的偏远地区。他精疲力竭，饥渴交加，恍惚中又迷了路……
在离开乔戈里峰后的第七天，葛瑞格第一次看到了树。他来到了位于布劳渡河谷一个叫
做科尔飞的、在地图上没有标示的村子。他幸运地得到了当地的巴尔蒂人热心的搭救。
二
养病的过程中，急诊室值班护士出身的葛瑞格很快就发现：村里每户人家至少有一位成
员患甲状腺肿或白内障；孩子们那令人羡慕的姜黄色头发其实是恶性营养不良的结果；
离村子最近的医院远在斯卡都，至少得走上一星期的路才能到达。因此，村里有1/3的
新生儿活不过一周岁；村长的儿媳萝奇雅就是在生下唯一的女儿嘉涵时难产过世的。
葛瑞格开始用登山药箱里的药品治疗村民的开放性溃疡，将感染的伤口切开，然后挤出
脓汗。他所到的每户人家，屋内深处都有双恳求的眼睛望着他。葛瑞格的名声慢慢传开
，科尔飞周遭的村落也开始有病人派亲友来请“葛瑞格医生”——后来整个巴基斯坦北
部都这样称呼他——虽然他解释了很多次，自己只是护士，不是医生。
让葛瑞格最感意外的是，科尔飞村竟然没有学校，因为这个村子实在是太穷了，雇用教
师的费用是每天一美元，可他们付不起。没有课本、笔记本、铅笔，82个孩子——78名
男孩和4名勇敢的女孩，跪在户外霜冻的土地上，用小木棍在泥土上写字。“你能想象
在美国，一个小学四年级的班级，如果没有老师，孩子们会自己坐在那里安静地做功课
吗？我觉得心都碎了。他们热切地渴望学习，不管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有多么困难。这让
我想起克莉丝塔，我知道我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了。”葛瑞格后来在书里这样写道。
登上乔戈里峰，把妹妹克莉丝塔的项链放在峰顶，对葛瑞格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他要
用一种更有意义的方式来纪念妹妹——他对村长哈吉·阿里说：“我要给你们盖一所学
校。我保证。”
三
葛瑞格计划建一座有5间教室，可以容纳5个年级100名学生的学校。他请教过当地的专
家，如果使用当地材料和工匠，用12,000美元就能把学校建好。
然而，攀登乔戈里峰失败的葛瑞格已经一文不名了。为了筹到建科尔飞学校所需要的钱
，他寄出了580封信，这其中包括政治人物、新闻主播、好莱坞大明星，以及所有他认
为可能会给他提供帮助他的人。
寄出580封信后的第6个月，葛瑞格终于收到了第一封也是唯一的一封回信。他的校友、
NBC 新闻主播汤姆·布洛考给他寄了一张100美元的支票，以及一张祝他好运的短笺。
葛瑞格的母亲是一位小学校长，她邀请儿子到学校为600个孩子作一些幻灯片介绍。葛
瑞格费尽心力解释才能让成年人明白的事，孩子们马上就懂了，他们感到难以置信：巴
基斯坦的孩子们竟然跪在户外刺骨的寒风中，没有老师教，却努力学习。不久，葛瑞格
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一封信，学生们自动发起了“捐一分钱给巴基斯坦”的活动，成堆的
一分钱硬币装满了两个垃圾桶——他们总共募集了62345枚硬币。
葛瑞格的好友汤姆·佛汉医生长期在美国喜马拉雅基金会工作，他听说葛瑞格的募款成
果很不好，就写了篇短文报道葛瑞格攀登乔戈里峰的经历，以及他为科尔飞的孩子盖学
校所做的努力，这篇短文被刊登在基金会的全国新闻通讯刊物上。
登山家、美籍瑞士物理学家吉恩·霍尔尼博士从喜马拉雅基金会通讯上看到了关于葛瑞
格的报道，他打电话给佛汉，在确认葛瑞格不是“那种会浪费捐款的毒虫”之后，他说
愿意帮助葛瑞格和那些科尔飞孩子。一星期后，葛瑞格收到了霍尔尼的一张12,000美元
的支票以及一张短笺：“别搞砸，祝好。吉恩·霍尔尼。”
四
在等待这张支票期间，葛瑞格变卖了所有家产。变卖所得用来支付机票，还有他在巴基
斯坦的旅费。他告诉女友玛琳娜，自己将走完这条在他们相遇前就选择的路，直到他兑
现对科尔飞孩子们的承诺。
葛瑞格回到巴基斯坦，买齐建学校所需要的水泥、木板、屋顶用的波浪形铝板以及各种
工具，租了一辆卡车历尽艰险连夜赶到科儿飞的对岸。
村长哈吉·阿里的孙女嘉涵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很多登山者都对巴尔蒂人做过承诺
，但等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乡，就都把承诺忘了。祖父跟我们说过好多次，葛瑞格医生和
他们不一样，他会回来。但我们很惊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真的很神奇。”
可是，光有了这些材料还不行，因为要在山上盖学校，必须在布劳渡河上先建一座桥，
否则建材无法到达村里。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原定的返美行程因为这些棘手
的问题而一再延期，结果当他终于回到美国后，女友提出分手，急诊室的护士工作也丢
了。
好在葛瑞格的辛苦并没有白费，经过一番艰苦的奔波和努力，1995年8月下旬，在泥泞
地上破土动工10周后，一座长86.6米的钢索桥落成了。不久之后，历时三年之久的科尔
飞学校也终于建成了。一个人，一句承诺，一段辛苦漫长的旅程，许许多多人的爱心，
一个美丽的承诺，终于实现。
然而，这个从1993年开始的美丽的故事，至今还没有结束。因为在科尔飞学校建成后，
葛瑞格一发而不可收，他紧接着又开始张罗建造下一所学校了。
五
当葛瑞格把手放在村长哈吉·阿里的肩上，郑重地向他承诺“我要给你们盖一所学校”
的时候，他也许还不知道他的人生将从此转向，他更不会想到自己将要踏上的路，远比
从乔戈里峰下山时走错的任何一条路更蜿蜒艰辛。
然而，这个两手空空、普普通通的美国人在茫茫人海中从募款做起，16年间，他在巴基
斯坦和阿富汗先后建立了60多所学校，而且还在继续建，他让中亚偏远山区数以万计的
孩子有了接受教育的机会——特别是女孩子。
在此期间，葛瑞格遇到了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他曾在巴基斯坦荒凉的瓦济里
斯坦地区被极端军事力量绑架了8 天，他曾身陷贩毒团伙的激烈抢战，他遭到过部分穆
斯林村庄毛拉（宗教长官）的驱逐，他与妻子儿女关系破裂……然而，这些都都没能使
他退缩。如今，他成了该地区的传奇人物，一些驾驶员在后视镜上像护身符一样吊着他
的照片。
美国打击塔利班的行动刚结束，葛瑞格就深入战后混乱的喀布尔，寻找需要帮助的学校
。当他得知美国政府答应的战后拨款只有不到1/4到位，致使学校重建无期、在困难中
坚持的教师领不到政府发的薪水时，他先向教师发放薪水，到美国财政部去质问拨款事
宜，并在各种场合发表演说。他认为，如果改变该地区的教育现状，就不会有那么多孩
子进入极端宗教学校，极端恐怖主义的温床也将随之消失。看到在打击恐怖主义行动中
遭受到深重灾难的普通人以及他们对美国人仇恨的眼神，葛瑞格说：“一枚激光制导导
弹的造价是84万美元，同样这笔钱可以建造60多所学校，你们难道相信，向阿富汗扔一
枚导弹比在那建60所学校会使美国更安全吗？”
到目前为止，塔利班还没有找过这些学校的麻烦。有一次，一群反美暴民在阿富汗巴哈
拉克镇上街打砸援助机构，但在当地人刚刚与葛瑞格共同建好的学校前停了下来。“这
是我们的学校。”骚乱者的首领想了一会儿，最后这样说。学校于是毫发无损。
六
葛瑞格的行动在美国也引起很大共鸣，感动了许多美国人。一位成功的企业家成立了“
中亚基金会”，由葛瑞格负责运做，该基金资助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边远贫穷地区建
设学校及学校运行所需的费用。
2006 年，葛瑞格将他的兴学历程写成《三杯茶》（Three Cups of Tea）一书，书出版
时多数大报都不屑于作书评。然而，凭借着读者的口口相传，这本书创造了一个出版奇
迹：连续90周高居平装书最畅销榜，而且还不时跃上榜首。2007年，该书获得了第11届
“桐山环太平洋文学奖”非小说奖，获得小说奖的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超现实主义短
篇小说集《盲柳，睡女》。
葛瑞格的兴学经历也引起了影视制作机构极大的兴趣，很多人都希望能把他的故事拍成
电影。葛瑞格已经推掉了数十个拍电影的请求，他说：“我的顾虑是，拍成电影可能会
对学生的安全带来危险。”
“当我奉给你第一杯茶，你是一个陌生人；当我奉给你第二杯茶，你是我的朋友；当我
奉给你第三杯茶，你是我的家人，我将用生命保护你。”这是《三杯茶》中描述的巴尔
蒂人眼中茶的意义。
喝完村长哈吉·阿里奉上的三杯茶后，葛瑞格做出了一个伟大的承诺；为了这句承诺，
他历尽千辛万苦，却无怨无悔，至今仍奔走在兑现诺言的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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