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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6689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innervision 俱乐部 】
发信人: dude2010 (冒泡潜水艇), 信区: innervision
标 题: 嗑药的Goodfellas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Fri Mar 22 17:49:22 2013, 美东)
Goodfellas (Martin Scorsese, 1990)，我忍不住要罗嗦几句这部老马头儿的盛年之作
。作为一部典型的mob 片，其骨子里除了残暴就是黑暗，当然还有最后结尾处的绝望落
魄。但老马头儿在影片中前段的背景音里添加了许多不无轻浮的pop music，大量外景
取自纽约街头黑夜，内景则多集中在烟雾缭绕的酒吧，这些都让整部作品弥散着某种光
怪陆离的调调：你既能一清二楚地看到那帮七八十年代纽约黑帮人物究竟怎样度过他们
的日与夜，你又觉得自己也像个穷途末路的混混，跟着Robert De Niro、Joe Pesci还
有Paul Sorvino这帮意大利裔的老混帐们狠狠地嗑上一回迷幻药。
1
好吧，让我们感受一下这剂兑上迷幻药的暴力：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owunN9Y5yE
The fantastic sequence from “Jimmy'd rather whack 'em”.
用棒球互相打闹的男孩子们，在街头垃圾堆里翻滚的尸体，冷藏车里吊着的冻成肉冰坨
的黑手党成员，Jimmy在餐馆里开心的笑声……montage和男主角的旁白调度起这一连串
平行交错的sequence，毫无阻滞，暴力像河一样奔腾流动。当然，比这更流畅更神奇的
是那段背景音乐。
2
暴力在前一秒是戏谑的假发，后一秒就转为安静，那种午后邻居在修剪草坪式的安静。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CN6fFPlXF8
"Dont touch my Girl"
3
暴力更可以是君子动嘴不动手的——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84VqqCPI7w
"I'm funny how, I mean funny like I'm a clown?"
我以为这一段换成别的导演很可能会给Joe Pesci（Tommy）和Ray Liotta（Henry）面
部特写。可是老马头儿没有。他选择了中近景。很显然，这段戏已然张力十足，实在无
需再用特写来渲染。而且，谁又能割舍得下Joe Pesci和Ray Liotta旁边那几张混混的
脸？
酒精，金钱，嗜血成性 ……这些衣着庸俗而考究的混混是一群活着的尸体。然而这样
的批判却是在酒吧里 没完没了的下流段子中传递出来的。
4
如何在数分钟之内表现出一个饱受毒瘾和条子折磨的混混的崩溃与绝望？看看这段神奇
的快速剪切与拼贴吧。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Cg7rxK2FuQ
注意每一小段搭配的背景音乐的不同。Henry毒瘾积重难返，脸上惨白，他的这一天在
徒劳中奔忙，并以加速度的节奏走向崩溃：最后等待他的不是家里煮好的意大利面，而
是条子的警车。
5
So, what is my favorite scene?
“Late supper with Tommy’s mummy”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xGxk0y5aVA
Tommy, Jimmy还有Henry哥儿仨把一个刚出狱的黑手党小头目搞个血肉模糊半死不活，
然后塞进了车后备箱。哥儿仨把车开上了高速，他们意识到他们需要尖刀和铁锹，用来
肢解并掩埋那个倒霉的黑手党小头目。他们掉转车头，下了高速，来到Tommy的妈妈家
里。老太太盛情难却，折腾了大半夜的哥儿仨不但得以小憩，还顺便吃了顿正宗的意大
利家常饭。他们的车停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后备箱里是那个要被埋进土里的黑手党小头
目。他们在餐桌上告诉Tommy的妈妈，他们在高速上撞了头蠢鹿；Tommy的妈妈不但满脸
慈笑，还给他们出示了自己新创作的一幅画……怎么样，假若是换成你坐在那个餐桌旁
，会不会也像Henry那样沉默无语？
意大利人喜欢用亲吻打招呼，喜欢喋喋不休地讲下流段子，连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都不例
外。他们还喜欢在街头拉帮结派，还喜欢和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他们是个地气十足的
民族。
6
最后，是那个被奉为经典的The HOLLY long tak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JEEVtqXdK8
影片进行到中前段，彼时的Henry可谓春风得意，牵着女友Karen的小手dating。先注意
背景音乐的调调和歌词，既搭配当时Karen那种充满好奇并夹杂了被满足的虚荣感的快
乐小心情，对他们日后可怕的婚姻生活也不啻是种反讽（这个梦幻式的反讽在wedding
那一节发展到了高潮）。
街头排队的行人和出租车，后门狼吞虎咽三明治的大块头打手，拐角处调情的男女，穿
梭奔忙于厨房的中国人，前台特意安置出的小桌，街区大哥们送来的香槟，某位日薄西
山的爵士乐歌手的荤段子……Henry和Karen两人在这一夜手牵手坐上了飞旋的木马。不
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长镜头就是了街头混混在走向灭亡之前迷醉的一生。
7
作为黑帮片，Goodfellas既没有God Father这样的大家气象，更没能像Pulp Fiction那
般肆意谐谑。假若非要概括我对其的感受，那就是一个high，那种迷幻剂式的high。这
就是我喜欢它的原因。说到底，Goodfellas是百分之百的马丁西科塞斯，起兴时张扬跋
扈，中间是颓靡的盛极，收笔处落尽凄凉。其后的Casino可看作Goodfellas一个更疯狂
的姊妹篇，是百分之二百的马丁西科塞斯。也正因为太过疯狂，Casino在后半部彻底失
去了平衡，连老马头儿他老人家自己都hold不住了。
假若再比较一下Taxi Driver和Raging Bull，我们会发现，老马头儿最好的叙事，往往
是经过精心处理的人物传记体。而且这些人物都无一例外地落魄于纽约街头。贾樟柯曾
在他的小册子《假想》提到过这样一件事。他在纽约拜访马丁西科塞斯。老头儿在他的
工作室告诉这位当时还算年轻的中国导演他喜欢《小武》。他问贾樟柯知不知道他为什
么喜欢《小武》。贾樟柯答不出个所以然。老马头儿告诉他：小武很像他小时候的一个
舅舅。或许，老马头儿在创作上最宝贵的那笔财富，就是他年轻时在纽约居住过的穷街
陋巷。
8
最后再附加一段侯孝贤长镜头下的黑帮人物（《南国再见，南国》，1996）：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tNwBGALLq4
灰蒙的天，花衬衫，嚼槟榔，重型哈雷，台南乡间小路边上的亚热带植林，还有空幻的
背景音乐（by雷光夏）……没了马丁西科塞斯的美国式的狂幻，却不乏东方的乡愁与迷
茫。据说侯孝贤一向推崇小津安二郎的长镜头。有位喜欢小津安二郎的朋友说：侯孝贤
学到了小津的入神，却没学到小津的出神。我至今还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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