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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m
发帖数: 213 | 1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是闻一多的《死水》，我忍住内心的凄凉，耐心的从头到尾的听完。那些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不留痕迹的刺穿我的耳膜，只是，却无法让我那颗死寂而皱缩的心，有任何轻微的震动。我小心翼翼的趴在最后的那个窗户上，看着教室里的女儿全神贯注的上课，潸然泪下。
我悄悄地离开窗户，就近的把头无力的抵在墙壁上，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又紧紧的贴在胸口，一声声沉重无助的叹息从我的嘴里如呻吟般飘出，空气，此时，如此的让人感觉到窒息和压抑，我不知道该如何逃离。
刚刚的那一幕，又在我的眼前闪现，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女儿，还这么小，我该怎么跟她说她爸爸因为贪污，而踉跄入狱？我该怎么跟她说她的爸爸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恐惧、迷茫、无助···一时间，一股脑儿昏天暗地的袭来，我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一切？
我是一个喧宾夺主的人，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了两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或许，当初，我不该为他生下女儿，不该让他为我离婚，不该让他为我另置一个家。我只是个不喑世事的金丝雀，娇生惯养，总是以为把他哄得欢喜了，就可以长久的相安无事，最终忘了，这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用金钱来做载体，无限量的金钱，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何能长久的相安无事？
生活的骤变，让我有些应接不暇。此时，心，仍在沉沦，那样的一片死寂，深处，却是垂死的挣扎。那个安乐窝，曾经那样幸福，而今，又让我如此惊心。
我擦干眼泪，头也不回的离开女儿的学校，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一阵恶臭的气味扑鼻而来，我抬头扫视了一下，原来是一条臭水沟，污浊的水面，“清风”真的“吹不起半点漪沦”，闻一多的《死水》，还在继续···
那笑，那么冷，那么无力，悬在嘴角，若被人看去，定然是种讽刺。
这与闻一多的《死水》隔年代的遥相呼应的臭水沟，是某厂长的化工厂的“杰作”，当初，为了这项“成果”，某厂长那么“虔诚”的给他送去了二十万，说是“通融通融”，说是“以后还得多多仰仗您”，说是“以后一定会处理干净”···
他的话，当时，让我好一阵恶心，只是，看着那巨量诱人的金钱，我忍了。
而今···
我随地的坐了下来，任由那刺鼻的气味肆意的侵入我的五脏六腑，眼泪，酝酿了许久，终于，流了下来。
一步错，步步错，再回头，已末路。
钱，来得那么容易，如同吸毒，容易让人上瘾，欲罢不能。他，为了那些人，确切的说，是为了那些钱，只手遮天，把什么廉洁，什么腐败，什么贪污，什么受贿···统统的，都抛之脑后，以致，络绎不绝的人，送来了难以数计的金钱···
阵阵的恶臭让我不停的反胃，我把腿靠拢，双手环抱，然后把头朝向一侧趴在腿上，眼泪顺着脸颊流在清晨新换的崭新的裤子上。
结婚以来，一直，都是如此，每周，他都会给我买一套新衣服，他总是会说，年轻，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十八岁那年，高考失败，一个人背井离乡，打工时，遇见不惑之年的他，然后，与他有了女儿，他说，两个女人，他注定要对不起一个，她没有给他生下一儿半女，既然我跟他有了孩子，他会为我和女儿离婚，会给我和女儿一个完整的家，他说他不会辜负我的青春，他要给我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爱情，要让我做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跟我说的那些，都做到了。只是，以前，我总是会想：喧宾夺主的胜利，是由于女儿还是我，或许，二者兼有吧。
日头，不像刚才那般毒了，那恶臭的气味，渐渐的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浓郁。
我把额头离开膝盖，看着那沟死水发呆。
这死水，应该是极有营养的，依稀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学过，里面含有大量的有机物，才能提供给那些微生物的赖以生存的有机元素。
那些微生物···我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死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自己何尝不是那死水里的微生物？更确切的说是寄生物，那金钱，何尝不是那肮脏的死水？而发生在我身上的这滔天不幸，何尝不过只是金钱这汪死水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涟漪！
我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设想着实的吓了一跳，想站起身来，竟然一个趔趄栽倒了，最后，我连滚带爬的朝“家”奔去。
房子、家产···所有的一切，都被没收了，一贫如洗了，站在家门口，看着那贴在门上的封条，我的嘴角又扬起那一丝难掩凄凉的冷笑。
以前，他得势，外人由于畏惧他的权势，不会嚼舌根子，而今，他失势了，喧宾夺主的我该怎么办？众人的流言蜚语，青眼白眼，冷嘲热讽，指手画脚···所有的一切都将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我该如何面对？我的女儿又将会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她又要面对怎样的人情世故？她该怎样在这个世界生存？
歇斯底里的痛苦把我的心撕得粉碎，而今的我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他却去了哪里？他说过要让我一辈子都幸福，一辈子都快乐，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会替我抗，都会替我承担，而今，这漫无边际的恐惧、痛苦眼看着就要把我撕得片甲不留，他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就是他给的爱吗？爱一个人，就是给她一时的荣华富贵，最后冷漠无情的把她置于穷途末路吗？
我突然发疯似的撕干净门上的封条，在泪眼里熟练的把门上的锁打开，跑了进去。
院子里的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唯一改变的或许只是那空气的味道，多了一重凝滞的腐臭，我放慢脚步，像就要离别一样无限留恋的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进了卧室，我从他最近给我新买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些钱。头，在一瞬间有些眩晕，我顺势把手搭在身边的雕花桌子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脸色异常凝重的出了家门。
一路上，路人的种种神情都让我无端的感到恐惧，仿佛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我的家庭变故，“鄙夷”二字那么明显的挂在每个路人的脸上，唾沫星子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如狂风骤雨般降临，脸上的凝重很快的变成了愁云。我步履匆匆的闪进了一家卖农药的店铺，然后神色慌张的买了几瓶农药，付了钱，又低着头步履匆匆的赶回家去。
回到家中半晌，我仍旧喘息未定，“只能这样了。”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此时，墙上的镶金大挂钟敲响了下午五点的通告，时间快来不及了，容不得我片刻迟疑，我该给女儿准备“晚饭”了。
“妈妈，我回来了。”半个多小时后，女儿那稚嫩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我僵硬的脸上立刻堆满笑，我也不知道那笑容是不是生硬，只得在心中不停的祈求着希望女儿不要看出来。
“妈妈， 爸爸怎么不在家？今天我们学了新课文，是闻一多的《死水》，我还想让他检查我的背诵呢？”
“爸爸他···”我的目光飘忽不定的躲闪着，“爸爸他今天工作忙，咱们，先吃饭吧。”
“不行，”女儿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妈妈，你是不是哭过了？”
“没···没，”我用手擦了擦眼角，然后说：“可能是做饭的时候熏的。”
我看着女儿那无辜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忍，不得不强忍着眼泪，说：“乖，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带着你去找···”此时，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嗯，妈妈不哭，我吃饭，不惹妈妈生气。”女儿拿起汤匙喝起了那掺了大量农药的稀饭，我开心的含泪笑了，然后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的那份稀饭喝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或许，只不过是金钱那汪死水里涤荡的微小波澜，仅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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