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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World版 - 中国人的「俄罗斯情结」该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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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俄罗斯情结」该寿终正寝
——随笔·四千七百三十七
我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之谜与其解〉一文后,有位叫「神采」的网友,起句就
用「推理太弱……」诋毁。其实,大家都知道我是玩理论的……
随后,又说「世界大战,就是对全世界有重大影响的大战……」等等。这,不是偷
换概念吗?是人都知道:世界大战,就是群殴。
为释疑,我跟帖阐明观点。然,这「神采」却道,「那是老黄历了。现在中美俄都
可以单独构成一个阵营」等等。
无奈之下,我也只好罢战,说「俄美对打,就叫世界大战?你愿意这么定义,就自
己玩吧。」
正欲离去,才发现网友的提醒——有道,「神采诺娃是俄罗斯美女。别跟她一般见
识」;更有的指出,「她就是俄罗斯的一个浑身掉渣的老太婆……」
俄罗斯老太太?失敬、失敬!不过,这可能涉及「网军」。
如果不涉及到「网军」,如果不是俄罗斯老太太……最近,我一直在想:为何、会
有这么多的中国人、挺俄呢?
我以为:这,与中国人的「俄罗斯情结」相关,与「苏联老大哥」相关……这,就
像前些年(也包括现在)的、中国人的「美国情结」一样;我,是很能够理解的。
其实,我早年创作过一篇题为〈隐密〉的短篇小说,表现的就是「俄罗斯情结」(
见《顧曉軍小說【一】》之第十三篇、P98~102)。干脆,附本文后。
然而,问题是——苏联,早已解体了多年;而俄罗斯,也在衰败之中……至少,俄
罗斯的GDP与中国相必,那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吗?如此这般,中国人的「俄罗斯情结
」、难道还不应该寿终正寝吗?
一如小说〈隐密〉中的杨公样的遗小老遗少,正在一个一个地死去,且终究会退出
历史舞台。
羡慕,也从来都是——弱小羡慕强大、落后羡慕先进……而若反过来的话,那么,
这种情结、不是本木倒置吗?
顾晓军 2022-6-30
隐密(原载《顧曉軍小說【一】》,2015年10月出版)
昏死了两天两夜。
杨公,终于醒了过来;死神,没有能带走他。
浑身酸痛、没有力气、动弹不得。
整整两天两夜了,他没有吃一丁点儿东西。
不,他喝尽了杯子里的剩水,还有另一只杯子里的几滴剩奶。
摸摸索索,他摸到了野山枣木做的大烟斗。
杨公窃喜:能动弹了。
更让他高兴的是:有了对烟的感觉。
尽管,此时此刻,嘴里很苦、很苦,并不想要抽烟。
但,凭经验:能想到烟,就已经无大碍了。
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昏死中,又去了趟年轻时熟悉的地方。
莫斯科。红场。
红场的意思是:美丽的广场。
红场的西侧,是列宁山、克里姆林宫的红墙……
那时,夏日的周末,杨公和卡佳,整夜整夜地徜徉在红场上。
卡佳,穿着她爱穿的大花布的连衣裙,打着两条金色的大辫子、扎着两个蝴蝶结……
从“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上的炮声,到攻克冬宫;从康拜因,到集体农庄……从卓
娅、保尔、青年近卫军,到卫国战争、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朱可夫元帅,他们无所不谈。
兴起时,就亮开嗓子、高声诵咏普希金的诗;
有时,谈俄罗斯文学,谈托尔斯泰、屠格涅夫、契诃夫……
更多的时候,在歌唱,唱《红莓花儿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
《小路》、《三套车》……
有一次,杨公拉着手风琴,和卡佳,沿着莫斯科河、一路唱着走去,从天黑唱到天
亮……
当太阳升起时,他由衷地朗诵了毛主席关于青年的名句。
卡佳被感动了,向着东方、向毛主席致敬!
杨公,也向斯大林同志致敬!
两双年轻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杨公,是独生子。
她的妈妈,是这座江南小城里的名门之后。
日本鬼子杀来的那一年,杨公的爸爸,惨死在鬼子兵的刺刀下。
一同被戳死的,还有杨公的姨母、姨父。
安葬了已亡人之后,杨妈妈擦干眼泪、遣散了家中所有的仆人。
靠一点点地变卖家当,拉扯大了杨公和他的表妹。
培养他俩读书、读完了大学。
杨公大学毕业的那一年,被组织上选派去留苏。
行前,杨妈妈安排杨公与表妹完婚。
“好好读书!别忘了这个家!”临别时,杨妈妈反复叮嘱。
这个“家”,自然已不仅是原来意义上的家。
可,杨公没有特别在意。新婚的妻子,在他的心中依旧是一块长大的表妹。
那时,太年轻呵!
朦胧,又清晰。
那是一个秋日的晚上,杨公和卡佳一路向莫斯科的郊外走去。
走过用木楞子做围墙的村庄,走过康拜因收割过的、散发着金色的郁香的田野……
走在星空下、走在月色里。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与卡佳,就这么一直走到伏尔加河,再沿河一直走下去、走遍
整个俄罗斯。
累了,他俩就爬上了集体农庄的麦秸垛……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近中午时分。
太阳光,暖暖地照耀着他俩。
杨公,看见自己与卡佳衣衫不整的样子,有点后怕。
卡佳,却又一次、热烈地拥着他、吻着他……
每当,看着卡佳那蓝得像湖水一样的眼睛,他就不能自已。
直到如今,只要想起这些,杨公还是不能平静。
卡佳的父亲,是苏联红军将领,参加过卫国战争。
据说,战争期间,他的部队里有个中国营,不少都是延安去的干部子弟,特别能打
……
对中国人,他特别有感情。
卡佳,也许就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第一次到卡佳的家、第一次见卡佳的父亲,已是隆冬季节。
可,一进门,杨公就被热情融化了。
屋子里,温暖如春。
卡佳的父亲,身着半开领式的苏军衬衣,蓄着斯大林式的胡须,握着斯大林式的烟
斗……让杨公意外的是:他,会说汉语。
一个热烈的拥抱。
而后,就谈中国营、谈卫国战争。
再后来,就喝酒、大口大口地喝浓烈的伏特加……
两个男人,把卡佳撂在了一边。
渐渐,杨公参与到了战争的细节中:对部署、对配备、对进展……尽情地发表着自
己的见解。
“你,为什么读莫斯科大学?而不是读伏龙芝军事学院?你,应当成为一名军人、
成为中国最优秀的将军!我要报告、向上级报告……”
将军,醉了。
杨公,也醉了。
在卡佳的家里、在卡佳的床上,他度过了一个烂醉如泥的夜晚。
中苏关系破裂后,留学生们在民主生活会上,认真地帮助了他。
不久,杨公就被押送回国了。
据说:卡佳,痛不欲生。
据说:将军为自己的女儿说了几句,后来被弃而不用了。
杨公,被判了刑。
但,不是重婚罪……
听说:卡佳,生了个女儿。
当表妹领着儿子,去探监时……
杨公,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
等到刑满释放时,他的锋芒、楞角、锐气,已经全都被改造掉了。
回到江南小城,他做了一名代课教师。
以赎罪的心理,重新开始生活。
然而,厄运对他来说,才刚刚开始--
不久,他的儿子夭折了。
后来,他的表妹也病逝了。
最后,他的母亲也撒手去了。
杨公,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也决不敢少说一个字。
他,老老实实地,教着无关紧要的地理课。
退休前,杨公被转成了正式教师。
退休后,杨公深居简出,从不与他人往来。
小城里的人,都起得很早;4点钟,就有人出来晨练了。
杨公,就3点钟出门,去城外买菜;在晓露与晨雾中,晃动着那瘦弱的身子……
等到早起晨练的人出门,他已经到家了。
在家里,他每天拾掇拾掇院落;缺啥,就悄悄地到旧货市场上去淘。
一年、两年、三年……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他的院落,从外面看,依然是江南风味;而里面,却早已是俄罗斯风格了。
他的家里,除了母亲、表妹、儿子的三张照片,几乎看不到中国的物件。
卧室里,橱柜是俄式的、灯具是俄式的、床也是俄式的……席梦思,是软弹簧、一
睡人就陷下去的那种。
客厅里、餐厅里,都砌着俄式的壁炉,挂着俄国名画复制品……家具,也是那个年
代最流行的。
厨房里,有俄式的面包烤炉、古铜色的俄式茶炊……屋角,还放着一堆永远也用不
着的、白桦树段劈成的木袢子。
前院,有葡萄架、秋千……
后院,是一片银杏。
秋风吹落的黄叶,呈金黄色铺满小路。
路的尽头,是木楞子的栏栅,似漫不经心地守着后门。
门外,一条江南的小河……可,他总是想象:
门的外面,是莫斯科郊外秋日的田野、是横贯俄罗斯的伏尔加河……
真想去看看卡佳、看看女儿……杨公,扶着拐杖、撑着病体、来到后院,面对一片
秋色,内心有一种萌动。
转而,又想:去了又能咋样、见了又能咋样?说甚、说甚是好呢?
惭愧呵!此生,愧对卡佳、愧对女儿!
也愧对表妹、儿子、母亲……甚至,都愧对自己。
与死神,又擦肩而过了。
可,早早晚晚,总会被死神带走的。
握着烟斗,他想:那就让死神,把这隐密也一起带去吧!
……
以后的人,不再需要这些……
一丝苦笑,不经意、且不易察觉地滑过,他那沟壑纵横的嘴角。
顾晓军 2007-9-13~15 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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