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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605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Dreamer 讨论区 】
发信人: Dreamer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信区: Dreamer
标 题: 孙老师
发信站: The unknown SPACE (Fri Jul 19 18:01:58 2002) WWW-POST
苹果脸老师姓孙，刚从师范学校里出来，分到这个非重点中学初中部重点班作历史老师。
她看上去只似高中生，童发，亮眼睛，说话剪断，声音却异常甜美。她的到来是引起了一
些轰动的。
彼时，校长为了保护“熊猫”们的纯洁性，特意将重点班圈入校园东部新盖的教学楼里，
和”渣滓生”们以一带园林遥相阻隔。新楼窗明几净，书声朗朗，方块脸教导主任过往巡
视面带“统师天下”的得意。西面则是三不管地带，墙垣衰败，爬墙虎冷森森地包裹了叛
逆少年们骚动的青春。他们的书照例念得一塌糊涂，对男女之事却懂得比熊猫们早得多多
得多。宣怿等几个平行班的泼皮对苹果脸老师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每每借故溜到东
楼来“亲近亲近”，然终不敌重点班同学鄙薄的目光，悻悻地退回他们的领地去了。事情
就是这样的奇怪，这班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可以在校长教导主任面前放肆，受了同龄人
无声的鄙夷，居然自卑起来，可见无论如何地怪诞顽劣，终究还是一帮孩子。
这是我得出的结论，当时我自认比其他男生要成熟。班里的男生大多推崇我，余下的嫉妒
我。老师们统统对我宠爱有加。我每日晨起去田径队训练，回来早自习必写一篇散文或诗
歌，一挥而就，从不重复，然后语文老师花10分钟时间带着惊叹的口气给大家朗诵。诸如
此类。只是有一件，我并不与女生交往。由此，更受哥们的爱戴。
初中部年轻女教师颇多，苹果脸还是很出众的。国庆联欢会她笑眯眯的上台，唱了一首“
潇洒走一回”，原汁原味。几个三八一打听，才知道她是大学里通俗歌曲大奖赛的冠军得
主，怪道声音这样的好听。我于是上历史课有些心荡神移。
为了提高大家的兴趣，苹果脸每次上课先讲一段课文，然后开始讲写历史小故事。她讲的
故事全来自备课笔记旁夹带着一本闲书。不幸的是，该书就是《上下五千年》—一本已经
被我翻烂的书。一日上课讲到霍去病的事迹，课文完了之后，她问道：“同学们可知道霍
去病的故事。”她那时候是笑着的，白皙晶莹的面庞，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一排整齐的贝
齿。我望着她。嗯，她的短发长了些。嗯，她在问我知不知道霍去病。
我站起来说：“我知道。”声音清朗。
我几乎不在课堂上发言，然而这一次。
我说：“卫青有一个外甥，叫霍去病，那时候才十八岁，非常勇敢，又会骑马射箭，这次
也跟着卫青一道去打匈奴。”
是，他勇敢。
我说：“霍去病还是第一次出来打仗的小伙子，才做了个校尉。他带领了八百名壮士，组
成一个小队，去找匈奴部队。他们向北跑了一阵，一路上没瞧见匈奴兵士，一直赶了几百
里路，才远远望见匈奴兵的营帐。”
是，他还是个头次打仗的小伙子。
最后我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课堂里鸦雀无声。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在背诵那本书，我只是看她惊讶的抬头低头与那本书上对照我说的每个
字。
过了许久，她说：“你可以坐下了。”
我心还在突突的跳。这真是太唐突了。
过后的日子里，我上课几乎不看她，也不找她问问题。
并没有人说三道四。
我的历史还是每次都是满分。
我毕业了。
多年之后我回学校，东楼陈旧了很多。也有些爬墙虎，在夏日的阳光下郁郁葱葱的，随风
摇晃。
在走廊上遇见她。她顶着一头长发，穿着很随意的花确良连衣裙，很奇怪，不是我印象中
的她。
她走近我，叫出我的名字。
我说：“孙老师，您好。” 这多年，我还记得她姓孙。
她问了我的近况，说：“了不得，出国了。”
我赧颜。
她说：“当年你历史课上一字不漏的背诵那篇文章，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哦，我都忘了。
她说：“那时候，你才气逼人，是老师办公室里常谈论的学生。…你，给我们班同学做个
报告如何？”
我说：“不了，我还有事情。”
告别之后，我走出了东楼，走出了我中学时代的记忆。
如果我去做报告，我会说起当年那个小男生的心事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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