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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315 | 1 一、实质性争议
平民派和贵族派（共和派）的实质性争议，在于平民派希望分得土地，而贵族派（
共和派）实际上占用（租用）着国有土地。
平心而论，平民派的要求，从法理上，介乎于“19世纪林肯的宅地法”和“20世纪
一些国家进行的土改”之间。这个很明显：林肯的宅地法所分发的，是无人占用的公地
；而20世纪一些国家进行的土改，针对的是私人土地。
表面上看，贵族派（共和派）过分的地方在于：随着罗马共和国的扩张，政府在海
外可以获得大量土地。贵族派（共和派）守着自己已经占用的土地不分也就罢了，为什
么要阻挠海外殖民地的建立？
然而，这个问题其实也不好说。因为罗马平民还是更喜欢留在本土，而不是去海外。
这就如同当年唐高祖本想把秦王封到河北当行台，管理太原以东地区，以此结束太
子和秦王的争执；结果太子、秦王双方都反对，只能作罢。随便你站在哪方立场上，大
略都有理由指责是对方在激化矛盾。
二、兴亡之道
导致事态走向的，既不是法理依据，也不是实力对比。
从法理依据上讲，这个事比较难说。贵族占用国有土地，表面上看，是不合理的；
实际上贵族阶级对罗马共和国的功劳很大，得到重赏也不奇怪。除了纯市场经济体制以
外，人类社会经常会出现这种“所有权混乱”的现象，我们并不能贸然否定实际占用者
的权力。
举个中国大陆人最熟悉的现象：过去的福利分房，一开始，产权都是属于国家的；
而到了后来，国家会以微不足道的金额，把产权让渡给原租住人。
至于实力对比。
罗马共和国的制度明显对贵族派（共和派）有利，但在罗马共和国弱小的时候，如
果平民拒绝服役，甚至哪怕仅仅是消极作战，都足以让国家灭亡，所以双方仍能实现某
种平衡。
随着罗马共和国日渐强大，这种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贵族派（共和派）居于绝对
优势。这种实力对比与冲突的最后结果不符。
导致事态走向的，是贵族派（共和派）的统治效率急剧下降。
如果要类比的话：苏联解体既不是因为法理依据如何（从法理上，即便苏联不合法
，它存在的时间越长，合法的程度就越高，苏联解体前的1980年代肯定是苏联人权状况
最好，合法性也最强的年代），也不是因为共产党没有垄断一切。而是因为共产党统治
下，国家的经济效率严重落后。这导致了戈尔巴乔夫改革，而改革引发的一系列阴差阳
错，导致苏联解体。
三、共和国灭亡的开始：马略改制
人们一般公认，马略改制是共和国灭亡的开始，但是具体的切入点却未必相同。
马略改制前夕，由于贫富差距的扩大，大多数人的财产已经无法达到服兵役的财产
下限；而贵族派（共和派）竟然以“降低服兵役的财产下限”为解决问题的方法。
严格而论，这种方法并非不合法。在此前，甚至解放奴隶并将其武装为士兵的事也
是有过的。而把赤贫者征召入伍的预案则是从来都有的（好像只执行过一两次）。降低
财产标准，自不在话下。
然而，此前动用这些非常规方案，当然只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马略改制之前，罗
马已经成为其周边地区的超级强国，根本没有生死存亡之说。
贵族派（共和派）以“降低服兵役的财产下限”为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完全不拿民
众当回事的体现。
于是乎，这才轮到马略上场，改制。
这里要强调的是：马略虽然是名将，但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如果不是因
为建制派太差劲，根本就轮不到他上场。
四、马略的影响
套用中国史，马略改制是由府兵制，转为募兵制。募兵制容易导致什么坏处，人所
共知，而实际上，则是根本没必要论。
因为作为一个大国，是很难坚守府兵制的。
注：中国各大朝代在理论上坚守府兵制的有一些，例如西汉初年，初唐，但以儒、
道思想治国的统治者是会变通的。而即便如此，府兵制维持得也不久。
硬要从字面意义上维持府兵制，那就等陈胜吴广呗。
注：法家以坚持其原则决不变通为美德，而真正导致陈胜吴广起义的，就是府兵制。
不转为募兵制，罗马共和国肯定早就完蛋了，还谈什么募兵制的坏处？
除了不必论的募兵制，马略的影响仍然极大：
１、马略在屡次政治斗争失败以后，最后一次掌权时，曾在罗马对政敌进行了大屠
杀。虽然此前此后，贵族派（共和派）都进行过杀戮，而在马略病逝后不久掌权的苏拉
，更以屠杀规模之大闻名。但平心而论，马略确实把政治屠杀的规模提高了一个档次。
马略是第一个真正完全掌权的平民派政治家。
２、马略是凯撒的姑父，马略的执政官同僚秦纳是凯撒的老丈人。从后来凯撒仍曾
高调纪念马略来看，马略的名声似乎没有因为屠杀而受损。这当然也不奇怪，当时屠杀
的对象，一般都是有头有脸有钱的精英。马略作为平民派，杀精英，平民不会觉得他有
什么问题；苏拉作为贵族派（共和派），杀了不少贵族、精英，这就很容易两头不是人。
五、苏拉体制
苏拉以大屠杀恢复了元老院的统治，并在他确认这种统治可以顺利运行以后，就主
动退休了。在共和国末年-帝国初年发生的三次大屠杀中，苏拉（共和派）这次是规模
最大的，而另两次则都可以算是平民派（马略/秦纳，安东尼/屋大维）搞出来的。
尽管最后一次有“给凯撒报仇”作为较为合理的理由，但斗争双方在这个问题上，
也很难分什么高下。
而这里面，马略/秦纳是失败者（虽然他们是自己先因故死了，然后才失败的），
安东尼也是失败者，屋大维是“独裁者/皇帝”，都好评价。
苏拉怎么评价呢？
贵族派（共和派）在当时就不太乐意恭维苏拉，苏拉杀掉那么多贵族/精英，难免
让贵族派（共和派）胆寒，但苏拉以后，贵族派（共和派）的统治却完全是拜苏拉所赐。
共和主义之灯枯油尽，可见一斑。
六、苏拉体制的垮台
苏拉体制在逻辑上有严重缺陷，即：如果一人独裁好，那苏拉为什么要恢复元老院
的统治？如果一人统治不好，苏拉自己的统治算干嘛的？
当然，我们也可以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就像那个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大乱，高才疾足者先得之。”等得之以后，天下安
定，就可以恢复君臣的秩序。等到下次天下大乱，体制再次被打破，就是百年甚至更久
以后了。
然而，苏拉体制垮台来得太快，基本上没有“天下安定”这个阶段，这就凸显出苏
拉设计的制度有问题了。苏拉是前79年辞职，前78年去世，到前67年就发生了“庞培剿
灭海盗事件”。注意，这期间也非太平盛世，很多战争，诸如剿灭平民派叛军和斯巴达
克斯奴隶起义，都在此间发生。
“庞培剿灭海盗事件”既是苏拉体制垮台的标志，也是共和国灭亡的开始。
海盗问题已经威胁到首都的粮食安全，元老院不得不破格启用庞培，并授予其大权
。海盗问题有独特性。那些远比海盗更严重更直接的军事威胁，反倒可以通过调集一些
军团，打一次决定性的胜仗就简单的予以化解。解决海盗问题必须海陆兼顾、剿抚并用
，这就使授权力度变得极大。
这种力度，加上庞培的年龄和官场资历不足，导致对他的授权，完全打破了苏拉体
制的限定。
庞培能迅速剿灭海盗，和他给海盗开出了宽宏大量的安置条件有直接关系。
注意：这种宽宏大量的安置条件，高度类似于前面元老院所不乐意施予平民的恩惠。
既然海盗都可以被妥善安置，庞培为了激励士气，给自己的士兵做出更优厚一些的
承诺，也很自然。
注：仅从剿灭海盗一事上看，庞培的军队没有承担太重的战斗任务，但庞培自从自
行招募军团响应苏拉以来，其军队经历过多次战斗，给予优厚补偿，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元老院却拒绝兑现庞培给其军队做出的承诺。从元老院的立场上看，破格启
用庞培已经是重大让步了，既然海盗问题解决，接下来就应该尽可能少的造成后续影响。
庞培是一个敢于向苏拉本人强求破格进行凯旋式的人，如果再让他兑现承诺，深得
军心，那还怎么制得住他？
元老院的这种逻辑，比当今要defund警察的美国建制派政客，也强不到哪里去了。
庞培是铁杆贵族派，能私自招募一个军团响应苏拉的巨富。这种巨富，就如同华盛
顿和川普一样，往往是荣誉感（虚荣心）过剩并无真正野心的人。
如果这么个人都能威胁到共和制的生存，那只能说共和制已经注定要灭亡了。元老
院只能在两种情况下进行选择：要么是（在政治上）死，要么是（在政治上）死得很难
看。
元老院毅然决定要侮辱庞培，让庞培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名声扫地，这就是铁了心要
死得很难看了。
七、后面的事大家就比较熟悉了
我以前也讲过的。
庞培为了兑现承诺，不得不联合苏拉和凯撒，结果让凯撒这个铁杆平民派得到了崛
起的机会，最后搞垮了共和国。
这里只讲一条：凯撒不仅是马略和秦纳的姻亲，而且还因为拒绝与秦纳的女儿离婚
而直接得罪了苏拉，并为此出逃在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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