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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1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Military 讨论区 】
发信人: cccpwx (flg政庇小学生), 信区: Military
标 题: 吴军：科学家无祖国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Sep 20 20:14:54 2018, 美东)
前一阵网上又开始打了一场和科技有关的口水仗，不知道你关注了没有——杨振宁和丘
成桐就超级加速器之争。看热闹的人评论道，这狗血程度只比王宝强多出100个郭德纲
，争论的议题是中国是否应该花200亿美元修建一个世界一流的超级加速器（超级对撞
机）。那么超级加速器是什么东西，以至于让两个世界级的大师争得如此狗血呢？
加速器简单地讲就是利用电磁感应的原理将带电的粒子束，比如质子束（带正电）或者
电子束（带负电），加速到非常快的速度，撞击一个金属靶，或者相互撞击，看看是否
能发现基本粒子的结构，或者新的粒子。在历史上，很多物理学的重大发现都是靠加速
器做出来的。
这些基本粒子虽然小，静态的质量轻，但是如果被加速到接近光速时，根据爱因斯坦相
对论原理，它们的质量会非常大，因此加速它们需要非常大、能量非常高的加速器。这
些加速器也被称为超级加速器。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是欧洲的核子加速器CERN和美国的费
米加速器，后者由于能量依然不够大，虽然先开始了验证希格斯场和玻色子的实验，但
是实验还是失败了。前者由于更大更强，实验成功了。中国要想进一步超过欧洲，有新
的发现，可能就得建设一个比CERN更大的超级加速器了。
他们两个人的观点网上都可以查到，我这里就不再赘述了。不过，我不知道围观的人有
多少细想过他们二人观点中的合理成分，他们虽然争得厉害，而且看似狗血，但是见识
却不浅，而他们的观点当然和各自的资历背景有关。
先讲讲杨振宁老爷子，虽然他在今天的名气大，但是中国人知道他可能只有两件事，早
期的诺贝尔奖和后来续弦小54岁的翁帆。至于他的诺贝尔奖的成就——宇称不守恒，大
部分人也搞不懂。其实杨振宁在物理学界的名气可比人们想象的大得多。他一生够得上
得诺贝尔奖的成就有三个，第一个当然是他和李政道获得诺贝尔奖的宇称不守恒，这个
贡献是很多人知道的。
除此之外，杨振宁还提出了杨－米尔斯理论——这是物理学基本模型的基础，以及杨－
巴克斯特（Yang-Baxter）方程。至于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以及里面的细节大家不必太
关心，总之这些说明老爷子非常牛。这么和你说吧，物理学界公认，如果把过去得过诺
贝尔奖的人再筛一次，选出10%的人重新发奖，杨振宁仍在其中。
当然，科学家们也都是些凡人不是神，大家看到杨振宁的时候，他已经不做科研了，跑
到中国来养老了，于是风言风语就很多。凭良心而论，杨振宁回中国养老，对他，对中
国都是双赢。对他本人来讲就不用说了，美国每年获得1/3的诺贝尔奖，有些地方简直
扎堆，波士顿地区（因为有哈佛和MIT），每10万个居民就有一个诺贝尔奖获得者，加
州湾区，伯克利附近有20多名，斯坦福校园里在职的教授就有20名诺贝尔奖获得者（最
近英国有个大学排名讲清华超过了伯克利，我不知道凭什么）。
在诺贝尔奖获得者扎堆的美国，还真没多少人把杨振宁当回事，我在美国接触过四个诺
贝尔奖获得者，发现他们都是凡人，我们要操心的生活琐事他们都要操心。但是对于中
国，杨振宁却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他给中国，特别是给清华划拉钱和引进人，图灵奖获
得者姚期智就是他给劝回来的。清华有一栋陈－赛蒙斯楼，也是杨振宁让他的老同事赛
蒙斯捐的（至于赛蒙斯为什么那么有钱，以后再给你讲，总之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数学
家），当然，赛蒙斯出于对他老师陈省身的感谢，把老师的名字放在了前面。
丘成桐作为华裔第一个菲尔兹奖（破解了卡拉比猜想）得主，名气自不用说，要知道菲
尔兹奖四年才评一次，难度比诺贝尔奖更大。除此之外，丘成桐还获得了沃尔夫奖和克
拉福德奖（专发诺贝尔奖没有设置的学科）。
不过刚才讲过，科学家们都是凡人，因此爱争论吵架的毛病他们其实常常也有，杨振宁
当年和他的合作伙伴李政道争得不亦乐乎，丘成桐不仅和长辈科学家争，还和小辈争。
这样两个人，对同一件事意见不同，争起来是很自然的事情。
至于中国该不该建超级加速器，国内支持的观点，以高能所所长王贻芳院士为代表，认
为现在没有超级武器，无法在物理学上突破，现在欧美都没钱了，就咱中国有钱，是弯
道超车的好时候。他的另一个重要理由是，如果欧洲没有那个核子中心CERN，就不可能
证实希格斯理论（一个诺贝尔奖的成就）。王院士的理由让我觉得缺乏说服力。
首先，卖瓜的没有不说瓜甜的，搞高能物理的，一定要说加速器的重要性，搞水利的要
说建大坝的好处，搞生物的则要说转基因的好处，否则大家吃喝靠什么。科学家本身是
一种职业，不是神。因此，科学家可以建议，出钱的纳税人可以批，可以不批。我参加
过一些国内的项目评审，每个科学家都在讲，如果国家不支持我的项目，恨不能就要亡
党亡国，其实哪有那么严重。
其次，在自然科学界混的人都知道，诺贝尔奖重理论，不重实验验证的人。李政道－杨
振宁当年提出了理论，如果没有吴健雄的实验来证实，是无法获得诺贝尔奖的，但是诺
贝尔奖委员会把奖只给了提出理论的李政道和杨振宁，却没有给做实验的吴健雄。
对希格斯理论的授奖也是类似，作出重大贡献的一共有五个人，两个研究理论的，三个
领导实验的。CERN验证之后是第二年而不是第一年授的奖。至于为什么这么大的发明第
一年没有直接授奖，据杨振宁的学生张首晟教授说，诺贝尔奖委员会先得根据惯例，把
五人降到三人。但是三个做实验的科学家选出谁做代表都不合适，最后诺奖干脆把三个
人都抛除在外。类似地，生物医学奖，化学奖也是如此。
因此，杨振宁认为中国的超级加速器如果只能像CERN一样验证理论，恐怕出不了什么诺
奖。相反，获得诺贝尔奖的希格斯，反而只是个理论物理学家，不需要什么实验工具。
最后，杨振宁认为，希格斯玻色子被称为上帝的粒子，也就是说它是物理学基本模型中
最后一个重要的粒子了，既然是最后一个，再想重复CERN的奇迹，就很困难了。
讲到这里，你是否同意给杨振宁老先生点个赞呢？当然，如果争论仅仅在这里，我们今
天聊的就文不对题了。接下来，我们不妨看看丘成桐教授的观点。
丘成桐比王院士视野高的地方在于，他提出了一个格局很大的考虑——通过建立这个超
级加速器，吸引全世界5000名顶级科学家来工作。至于为什么是5000，是根据欧洲CERN
的规模和人数推算出来的，如果这件事做成了，真是将中国的科技水平提升了一大截。
读到这里，我们应该给丘成桐点两个赞。当然，杨振宁并不同意这个观点，认为有这个
钱，中国自己也能培养5000名一流的物理学家。
我接下来讲讲我的理由。虽然爱国人士一直讲，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是有祖国的。
据说原话是法国大科学家巴斯德讲的，你可以做做功课查一查真伪。我自己做的研究的
结果是这样，巴斯德只说了前半句，根本没有说过后半句。是否有另外的大科学家讲过
后半句“科学家是有祖国的”呢？整个互联网上只有简体中文能查到这样的结果。即便
有哪个著名的科学家过去说过这话，但是讲这句话的时代和今天早就不一样了。
普法战争后，德国和法国仇恨很深，当时法国科学家恨不能是德国人赞同的，我们就一
定要反对，这样一种心态。这也导致了后来法国科学家在N射线上闹笑话（这件事我们
之前讲过）。今天，一个真正的科技大国的心态应该是聚天下精英为我所用，而不是以
国界国籍来隔离科学家们。事实上美国一半科学家来自国外，搞曼哈顿计划的、研制计
算机的，大量是从纳粹占领的欧洲跑来的，90年代搞理论物理的、数学的，很多是从前
苏联和东欧跑来的。如果美国仅仅依靠那98%占领华尔街的人，今天一定混得比希腊还
惨。
中国现在已经是一个经济大国了，养活5000个顶级科学家不是问题，大国要有大国的气
度，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其他国家的，只要是顶级人才，我们都欢迎。日本在80年代经
济最好的时期，出资兴办了开发人工智能技术的ATR研究所，里面绝大部分科学家都来
自国外，这让日本一下子在人工智能技术上有了长足的飞跃。直到今天，日本在这个领
域上拿得出手的一点成果，还是靠当年ATR攒下的老底。
我向不少高层领导，包括中组部和侨办的领导呼吁，引进人才不要盯着那一点点海归，
中国已经有了56个民族，不在乎再多个印度族，犹太族或者欧洲什么民族，如果向全世
界精英发1000万张绿卡，中国的科技水平和国力一定能够稳稳超越美国。不仅科学家没
有国界，很多行业的精英都是如此。
朋友，你读了我对中国建造超级加速器的评论，是否该给我点三个赞呢？
https://www.guancha.cn/Science/2016_09_04_373357.shtml
http://www.ihep.cas.cn/xwdt/cmsm/2016/201610/t20161019_468192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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