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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p 发帖数: 474 | 1 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最简单,最直接的区分就是外貌,古时美人可以沉鱼落雁,
可以闭月羞花,不光有目共睹,物亦有感,其美可知。可是,美不光光仅仅是外貌,还
有内心,外秀易见,内秀就较隐蔽多了。且往往有这样的情况,貌美而心丑,貌丑而心
美,这样美与丑,将怎样界定?是按外表,还是按内心?
王鼎钧有篇《最美与最丑》让我深思,好几天在想,作者说的最美是什么,最丑又
是什么,可能我想到的是另的东西。我一度怀疑这是个故事,王鼎钧许多文章都像故事
,可我又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我找不到虚构的理由,就像他说的,若是怀疑故事的真实
,请看他太太手上的珍珠戒指,那是物证,曾戴在一位娘娘的手上。
这是一个“看的故事”,抗日胜利,伪满皇帝成了阶下囚,他的一个娘娘带着一盒
首饰,逃回北京。租了间小房子住下,房子又小又黑又脏,娘娘整天坐在床沿上,一动
不动,不理外面发生什么,甚至不理房里发生什么,她一早发誓,什么时候首饰吃完,
就什么时候上吊。娘娘很美,”我们“一群人就常常去看娘娘,先是挤在房里看,后来
就买来啤酒牛肉,在娘娘的桌子上边看边吃喝,旁若无人。娘娘也是视若无睹。还有另
一个看的故事。有个老太监每天一早会来伺奉娘娘,给娘娘买菜做饭,打扫洗涮,还帮
娘娘出售首饰,每次出卖了首饰回来,老太监都会跪地痛哭,四邻闻之凄然。这首饰是
娘娘的命呀,每少一枚,娘娘命就短一。老太监从不在娘娘处吃饭,帮娘娘做好一切,
就回到自己更简陋的住处,啃冷馒头。娘娘美,身份又高贵,所以吸引大家去看,太监
低贱畸人一样引起好奇,于是他们也常去看太监,老想知道太监是怎样成为太监的,老
太监不想提往事“先生,何必提过去的事情呢,那连一点意思也没有”,可别人觉得很
有意思。有天,他们又去看太监,见有人领着三个人也来看太监,老太监把那三人让进
房,关上门。他们和那个“向导”聊了起来,才知道这三个人是真的来“看”太监的:
花钱看太监的残缺。好奇心谁都有,太监太稀罕了。正如那向导说,现在不看,以后花
多少钱也看不到了,看了你会觉得花得值。原来老太监就是靠让人“看”来糊口的。不
是有娘娘,他已生无可恋,既然要生,日子总要过下去。“这实在是太丑恶了,这是我
一生之中所知道的最丑陋的故事。”
很显然,在“我”的眼中心中,娘娘代表的是美,太监代表的是丑。可说实在的,
娘娘固然是美,因为“我“之后几十年,到过不少地方,见少无数少女,没一个能像娘
娘这么漂亮的,我读了只是觉得娘娘非常凄凉,让人同情,她的美在现实中仿佛一碰就
碎,处境实不逊于那老太监。娘娘是美,可是她那样的人生有意义吗,像正常的人生吗
?你看“她的态度是不招待任何人,也不拒绝任何人进门,她只是端端正正坐在床沿上
,双目下垂,一只手压在木柜上,不看,不听,不说,不动”这是活人的状态么,这是
比金丝雀更可怜,徒留美丽的外表而已。戚有所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腊美人,木美人
?人生经历是一,所受教肓是二,她失去了生存的能力,或许还有身份的负担(她有家
人,可以作为娘娘,她自己和家人,都觉得她应独住)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她,不过是
等死的弱女人,彷徨无助,色能悦人,只能以色悦人,充其量不过是添色的花瓶,当不
需要或无法增色时,她的命运比失去鸟笼的鸟还要悲哀。
老太监在“我”的眼里,是最丑陋的,可是娘娘除了外表又美在何处?太监为了生
存,用自己的残缺,出卖了尊严,毕竟还是能活下去,还有自理能力,娘娘的美只是成
了给人欣赏的摆设。她能自己活下去吗?太监让人看是丑陋,还是最丑陋。娘娘像符号
一样让人看,就美了么,尽管看的情形实在不能相提并论,但本质,不也是供人看吗?
她只能用不招待人保持自己的一点可怜的尊严,不必像太监去逢迎而已,可是她也一样
不能拒绝任何人进门,别说保护自己,她连自己也不属于,太监有可能拒绝让人看,她
甚至连这个权利也没有。不能拒绝,随便让人登堂入屋,让人象是看货物一样看,在这
被看者来说绝对不是荣光,可能是羞耻,我认为。
对于最美和最丑,我有着自己的不同见解。在我看来,太监的行为固然是丑陋,可
情有可原,这和女性为生活所逼出卖肉体,本无太大的区别,是悲哀甚于丑陋。说他最
可怜还行,说他最丑陋即不然。也不是那些出钱看太监的人,他们的行为当然不见得高
尚,但毕竟他们是付出了代价,最最丑陋的是那群“高尚”的看客,他们去看娘娘,以
为是追求美,却对娘娘悲惨处境无动于衷(可能是有的,只是也无能为力,“我”不是
帮着买了一枚戒指么,可能比市价更公道),他们看得兴高采烈,看得赏心悦目,甚至
还在那里大吃大喝,他们有想过:今天娘娘吃饱了吗?他们其实是把快乐,筑在别人的
痛苦之上,他们自以为是高尚,其实骨子里满是冷漠:看已不堪,还能大吃大喝。他们
的作用甚至还不如那些出钱看太监者,至少太监因此能糊口。他们只是一群看客,一群
自以为是的看客而已,难怪丑陋的太监也看不起他们:“他(太监)不让我们看见他的
悲痛,在他眼里,我们不配,尽管我们能够出钱看见他的残缺”,就是太监看出他们只
是看客,只是好奇,不是真正的尊重和关怀,所以,太监不会对这样一些人敞开自己的
痛苦,让他们增加看点。我觉得太监看人与事,其实是很透彻的,他不会满足这些高尚
者的看。每逢帮娘娘出售首饰回来,太监必大恸,“只有娘娘看到他的悲恸,虽然娘娘
并不一定真正明白他的悲恸有多大,有多深。”,娘娘不知,那些看客更不知。太监的
悲恸,我觉得是对人生苦难最真切的感到身受,最最深切的同情和关怀。娘娘能看到,
因为他们实在是同病相怜。
最美是什么,我还拿不准,但最丑陋,我认为是那群看客,那些看客心理。我有时
想,娘娘看着他们挤里屋里看,甚至据案大嚼,是不是也觉得他们非常的讨厌,象一群
嗡嗡的苍蝇?后来,“我”离开了北平,这最美和最丑陋的故事,也就有没了下文。可
“我”忘不了,“他们的重量夜夜压在我的胸口上,使我在梦中狂叫”,遇上北平来的
人,都要打听他们的消息,竟无人知道他们,太不可思议了,竟然连看客也没了。可能
,“我”最想听到他们能自立,扭转困境。我有时会怀疑,作者说的最美,是不是指老
太监对娘娘的无偿照顾?最美与最丑,集于一身,像雨果笔下那个卡西莫多。娘娘美在
外表,老太监美是内心?
鲁迅好像曾批判过看客心理,某种意义上,我们都是看客,重要是我们应以什样的
心态去“看”。《徒然草》有一句话:“要在无罪之时,遥想于流放之地赏玩夜色。”
再进一步,就是看到别人,想到自己。小说些主义,多干些实事,我欣赏胡适的态度,
任何时候,实干都比主义有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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