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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
发帖数: 1086 | 1 （我家祖籍胶东， 伯父一生怀念家乡。去世前几年写了些小文， 小揩书誊写，复印了
寄给我）。
家世
小时候， 最爱听祖母讲故事。她不识字， 但善于说故事。 冬日， 天短夜长， 晚饭
后到街上玩一会儿， 很快天就黑了。回家坐在热炕上， 没有睡意， 便要祖母说故事
， 她也高兴讲。故事内容很广， 有戏文， 什么唐僧取经啦， 包黑子铡陈世美， 打
龙袍啦，以及白蛇传，六月雪斩窦娥，梁山伯与祝英台等等。祖母讲时都是绘声绘色，
有时甚至拉长腔唱着。此外， 说一些村里的真人真事，再就是所谓瞎话。
当然也讲家中的事。 “我们的老太爷子在北京开水上买卖， 挣就一份家业。” 祖母
曾经常这样对我说。老太爷子即我的上祖，水上买卖当时不知是干什么的， 后来知道
就是卖水的。 那时没有自来水， 人们吃水须要买， 由卖水的推着水车往各家送，就
象现在送牛奶一样。可想这是微利的小买卖。但优点是收入比较稳定， 没有什么风险
。这样， 上祖辛劳一生， 置了一份家产， 盖了十几间房，买了二十几亩地， 在村里
成为富户。
富户都各有名号，小时记得村里有“南楼上”，“高台子”， “东大园”等， 我家名
号是“槐树底下”。后来家道虽已中落，名号依然沿用。 童年，到外面玩， 街上坐着
一些老人， 有的问， 这都是谁家的孩子？ 知道的便指着说， 这是谁家的， 那是谁
家的，指到我时， 总是说“这是槐树底下谁谁”。 家门口确有一槐树，不知有多少年
了，粗细是两人合抱尚有余， 中心已朽， 后来怕大风刮倒打坏房屋， 砍掉了。父亲
现在的名字也是以槐树起的。 父亲原名居钧， 在邻村小学教书，后参加革命。 那时
地下工作者为了掩蔽身份都改名， 甚至改姓。父亲改名槐南， 意即家居槐树之南。
上祖晚年回家， 下一代似乎没继续经营水上买卖。 高祖兄弟五人， 现存三支， 有二
人无后代。 高祖是秀才，一生教书。曾祖兄弟二人， 曾祖早逝， 大概三十岁左右就
故去。 不几年后高祖母也去世，大约五十岁左右。由于高祖与曾祖母翁媳间不和睦，
高祖便离家去了北京， 在某府上当塾师。
其时曾叔祖已成年， 但他不大务正业， 好赌钱， 没几年就把田产输光了， 只剩下一
块南园没卖，大概觉得多少总得给嫂侄留点。但他还想卖房。 农村房屋都是四合院，
卖就是整个院落。如果卖了， 曾祖母与祖父就没住的地方。到这地步， 就管不了许多
， 曾祖母便扬言：谁买这房， 我就到谁家大门上吊死。果然无人敢买，曾叔祖也没办
法。最后， 他到海边坐上风船， 去了东北， 应该是大连，营口，东安（今丹东）一
带， 也可能继续北上吉林黑龙江等地，那时统称‘下关东’。他走后一直无音信。不
知这位曾叔祖在哪里繁衍生息。
祖父小时跟随高祖到学校念书， 念了几年书不知道，大致能看信写信。祖父成年后，
到北京便宜坊学徒。便宜坊是我村孙子久先生开的， 村里很多人在那里。 祖父学的是
面案手艺，出徒后干了几年，攒了一笔钱， 又向别人借了一部分， 到张家口自己开了
个饭馆。 小时听村里一位老人讲， 饭馆名字叫‘龙泉居’，雇有三，四十人。看来有
中等规模。 开业不久， 甲午战争爆发， 日军在我家附近海岸登陆， 周围村庄都驻了
兵。 祖父得知， 放心不下，便把店里事情托付给账房先生， 所谓二掌柜的， 自己回
家了。 等消停了， 回去一看， 人去店空，二掌柜的卷钱跑了。祖父无奈只得仍回便
宜坊吃劳金。
高祖晚年失明， 从北京回家。他自己住西厢房，与曾祖母仍不和睦。 幸而祖母孝顺，
每天做好饭按时送去。 高祖还有喝茶习惯，饭后还要烧水泡茶。对祖母，高祖心存感
激，间暇总愿与祖母唠家常， 祖母的故事多是听高祖讲的。高祖活到八十多去世。后
来抗战时期， 日军经常下乡，如从家中搜出书籍，即被指为罪名。于是祖母从西厢天
棚上拿下一堆高祖的木版书， 泡在水缸里， 做成打斗的材料。我记得有毛诗，公羊，
大学什么的。五几年我回家， 在杂物里还发现一本诗经， 应是高祖留下的， 可惜回
来时忘记带着。
祖父在便宜坊挣钱， 慢慢把欠债还上， 然后又买了几亩地， 同时还供独子父亲上学
。 祖父在便宜坊干到近六十岁回家。全家耘着十几亩地， 一年收成尚可自给， 生活
也算安逸。祖父七十岁去世。祖母去世时是八十多岁。
父亲是高小毕业， 这在当时村里很稀少，因为每县只有一两处学校， 离家较远， 必
须在学校食宿， 每月伙食费需五，六元，加上学杂费，需十多元。那时十元大洋不是
小数目， 所以每村不过一，二人上得起学。父亲毕业后在邻村小学教书。抗日战争爆
发后加入地下党组织， 投身革命，八零年去世， 享年七十岁。 | t**********g
发帖数: 2791 | | M*********s
发帖数: 1086 | 3 谢谢！
【在 t**********g 的大作中提到】
: 写得真好，楼主打这么多字辛苦了。
| s***r
发帖数: 112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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