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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 发帖数: 1086 | 1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对过年已没有什么感觉。前两天电视播放京剧“打渔杀家”,教
师爷到肖恩家催讨渔税银子,肖恩说:“天旱水浅鱼不上网,待有了银子,亲自送到府
上。”教师爷说:“话倒是两句好话,往日别人来,你用这两句话就打发走了。今天教
师爷我来了,你是非拿银子来不可,不然我就要(举手状)打!”肖恩说:“年轻时听
说打架,就像过新年穿新衣戴新帽一样高兴,如今么,老了……”这使我又想起了小时候
过年的情景。
确实,小时候没有什么比过年更高兴了,穿的吃的都比平时好,伙伴们有时间在一块,
尽情地玩,所以日夜盼过年。但对大人们来说,情况可就千差万别,富人家有钱,需要
什么买什么,置办得丰丰满满,等着欢欢乐乐过大年。贫困人家且有欠债者,则如坐针
毡,因惯例是年前必须将欠债还清,但又是无力还清,因此,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凄
苦万状,谈不上欢乐。
过年也称三十晚上,书面语为除夕,可知其高潮时刻在夜晚。然而过年的准备则远在以
前,甚
至是几月前,当然,主要还是在腊月。在农村里先是准备吃的,要把各种粮食磨成面,
就是推磨。原来家中与别人合喂一头驴,推磨用驴,后来饲草缺乏,不喂了,便得人推
。记得一到腊月,母亲便把各种粮食收拾好,捡出砂子和杂物,就一天到晚的推磨,我们
也帮助,但主要是母亲推。大约需要十天左右推完。接着是针线活,虽然不能每人都做新
衣,但旧衣也要洗洗补补,而每人必定做一双鞋。白天要干一些零活,针线活都是晚上
灯下做,每天都是大半夜,这也得十天八天才干完。
到了腊月二十一后便是扫尘,做豆腐。豆腐是农村正月里主要的副食品。接着是蒸馒头。
先蒸上供的枣馒头,然后蒸各种吃的。到腊月二十九,将养的公鸡杀了,准备“摆碗儿”
上供用。三十那天吃完早饭,祖母和母亲便忙着摆上供的碗菜,母亲在锅上做,祖母在
下面烧火,到午间基本办完。下午稍休息一会,便开始做一顿一年中最丰盛的晚饭。
吃完丰盛的晚饭,夜幕即降临了。先给祖先烧香烧纸,磕头拜年,然后各家各户互相拜
年,
家家门上都挂着灯笼,街上灯火通明。人们虽然天天相见,此时遇见必拱起双手,高声祝
贺:“过年好!”“发财!”鞭炮声铛铛,临近午夜渐渐静下来,人们都回家吃饺子,吃
饺子前鞭炮声又响一阵,是祭天、地、财神、福神。吃完饺子已是凌晨一点多。第二天是
大年初一,吃完饭还是互相拜年。各家门前街道都扫得干干净净,门上都贴了对联,微风
拂动,真有一元复始,万物更新之气。
初三以后是到亲戚家拜年。习惯是初三给姥娘拜年。每年吃完早饭,拿着母亲准备好的
一个包,到姥娘家。她很热情,问这问那。外公是船工,过年也不在家,还有大老爷、
二老爷,二老爷住得远,大老爷住同院,因此还去大老爷家。午后吃完饭回家。
接着一次到姑妈、大姑、小姑家。姑妈在西南十二里的王家山村。称为山村,确是名副其
实。四面都是重重叠叠的山,山后面仍有很多村子。抗战时,政府机关、军队都驻此,因
为鬼子不常去,偶尔去,也容易转移。姑父是农民,两个表姐都已出嫁,表兄长我三四
岁,
表弟与我同年,但生日比我小。因路远,当天不能回家,多住一两天。表兄便带我们出
去玩,多是到家庙院里。院子很大,因两座家庙连在一起,东面为王姓,坐地户,西面
董姓,据说为明末遗民,从南方来,看此处山清水秀,便隐居下来,亦务农为业,但仍
时代行医。院里满满的人,多是儿童,不同年龄玩着不同的游戏。表兄年龄较大,玩跌
铜钱,就是那种中间有方孔的铜钱。两人各出同数,轮流摆在手上,向下跌,有字的一
面朝上,反过来的归自己,直到没有了重新开始。这种铜钱是华夏历朝的货币形式,作
废大约不多年,因为一九一一年推翻清朝后,还流通了很长时间。其时还有一种没有孔
的铜钱,仍在流通,记得是三十枚合一角钱。铜钱通用时,单位是吊,五百枚为一吊。
所以有贬义语,称“半吊子”,亦有直呼为二百五的,此语今仍沿之。表兄四六年参军,
不久在莱阳城战斗中牺牲,表弟一直在农村。
大姑家在南面十里的小岭村。也是当天不回来,在那里住几天。她还有叔伯兄弟多人,
我们便在一起玩。姑父兄弟三人,他居中,已分家。其兄小名五十二,我叫二大爷,他
与几个人在俚岛镇开一店铺,他是记账先生,戴一副近视眼镜,很和善,颇有儒者风。
其弟为小学教师。姑父已参加革命,在区上作财粮工作,后调到石岛贸易公司,南下时
到江苏南京。大姑、表妹后来均前往。他们兄弟虽分居,住的很近,只一街之隔,相处
也和睦,谁家有事大家都帮忙,所以仍像一家人一样。记得有一次不知有什么事需找二
大爷回来,我们便一同到俚岛去送信,五里路不一会就到了。镇在山下的海边,山坡上
有鬼子的碉堡,近路口有几个拿枪的鬼子哨兵,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鬼子,心里恐怖不敢
正视。山下有一条通海的水渠,上面有拱形桥,桥下有小木船往来,站在桥上往下看,
宛如小桥流水景象,过桥到街里,虽无高楼,但一排排店铺鳞次栉比,与农村大不一样
,不一会到了盛记,见到二大爷说明来意,他很高兴,从柜台里给我们每人抓了一把糖
块,揣在兜里,觉得很珍贵。到街上又逛了一会便往回走。
大姑虽不识字,但考虑事情周到,记得那时家中一有什么事请,祖母就叫我去找大姑回
来商量决定。小姑家较近,在村南四里的苍耳崖村,姑父是农民,表弟妹们很小,吃完
午饭便回家。
在村北山坡上有一单独的院落,住着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小时母亲常常带我去,我叫姑
姥,那时不知姑姥是什么关系,后来知道是母亲的姑妈。去年到太原与母亲闲话,母亲
说他与父亲结婚是姑姥做的媒,她跟外公说:“我看这家人家也好,人也好。”外公说
:“那就给他呗!”姑姥早年孀居,有一女儿,我们称为姨妈,嫁到马道河村,姨父早
年参加革命,为地下工作者,大约四四年在青岛被捕,后来不知什么途径释放了。那时
的规定,凡被捕释放的工作者,与组织上一切关系便终止了,因此姨父便回家务农。姑
姥晚年到女儿家养老,不幸女儿先她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想见姑姥晚年心情是被悲
凉的。幸而姨父、表姐、表弟对她都挺好。姨父参加革命,由于被捕,一生默默无闻。
父亲说那时被捕牺牲时经常发生的。
父亲也有几次遇险,记忆深的一次是:一次父亲回家,赶上鬼子下乡,知时已晚。鬼子
已从北、西、南围近村子,只有东面一条路,而东面不远就是海,没有办法,也得先往
外跑,跑到距海边只有几百米的地方,父亲看见山坡下鬼子还在往前来,考虑在往前跑
亦无益,便扒开土,将文件包埋了。找了一条小地沟趴了下来。不一会鬼子过来了,都
担着枪,仰面前视,还有一条警犬,父亲半闭上眼等待要发生的事情到来。过了一会没
有动静,睁开眼看看鬼子竟奇迹般的从旁边过去了。其时人们都传说:“XXX抓去了!
”后来知道没有,村里老太太们都说:“啊呀!这是槐树底下祖上积的德呀!”
父亲还说过一件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处理的事情。掖县县长于朗,家是地主,抗战爆发
,卖掉家产,组织队伍打鬼子。由于纪律严明,英勇善战,鬼子闻名丧胆,称之为“于
狼”,简称“狼”。八路军建立政权时,任命他为掖县县长。掖县距离海也很近,一天他
到海边,岸边有几只帆船,都是往来于大连、安东、营口等地运货的。人们都认识他,
便打招呼说:“于县长,到船上坐会儿。”他便上了船,言谈间知道船就要起航到大连
,他说:“我也去大连逛逛。”大家当然欢迎。到了大连,扮成船工,下地逛了大连街
,不几天船歇完货,又装上了货,返回来了。他并未把这当成一回事,仍上班工作,并
讲说大连见闻。很快上级部门—东海专署也知道了,而且认为这是种非组织行为到敌占
区去,是重大事件,但那时候是不可能调查核实的,然而谁也不能保证,既不能保证无
事,也不能保证有事,最后,领导决定,在他晚上睡着时枪杀了。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暗
箱操作。五九年我回家,一个在县文化馆工作的同学说,于郎的女儿也在文化馆工作。
他平反了,子女都在县里安排了工作。
话说远了,还是说过年。一晃到了正月十五,十五习称灯节。看书看戏,知道也有元宵
节的说法,但是元宵什么样,没见过。家乡的习俗是蒸灯儿,就是一个大馒头,上面坐
上每人的书香,一人一个。晚上吃完饭摆在桌上,用菠萝或地瓜切成段,在中间挖一个
窟窿,倒上都有,插上捻子,点着,每个灯儿前一个,名为“算灯儿”。完后,到街上
看村剧团演出,开始多加一出“瞎子观灯”,不过是插科打诨,增添节日气氛而已。
过完十五,年味逐渐淡漠,但最后结束是在二月二,二月二的仪式是,早晨起来领着香
纸供品,到土地庙祭拜土地也。土地庙虽称庙,但并无雕梁画栋的建筑,只是一个用砖
石砌成的一米多高的方块,前面有近两尺的一个方口,算是门。必须弯下腰才能看到里
面的东西,我好奇,便弯腰看,里面无塑像,只有两个用石头雕成的人形模样的东西。
听大人说,一个是土地爷,一个是土地奶奶。这使我对土地爷的敬意大打折扣,因为印
象里好像为神者都无家室,既有家室,也就跟凡人差不多了。庙前还有一道砖的影壁,
两边各有一根高的旗杆,不清楚是什么规制。至于为什么二月二祭拜土地爷也不知道,
也没问。现在想来大概是,民间有二月二龙抬头的说法,意思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土地爷是管土地上下的事情,该请他出来当班值事了。
二月二过后,一天比一天暖和,人们一年辛勤的劳动也开始了,先是整整地边地堰,接
着,翻地播种,那时农村人们就是这样生活着,年复一年已千余年了。 | t**********g 发帖数: 2791 | 2 虽然离我们很远,但读着还是很亲切。浓浓的乡情啊。。。。。。 | w******d 发帖数: 675 | 3 冲着码的这些字也得赞一个。
时候
【在 M*********s 的大作中提到】 :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对过年已没有什么感觉。前两天电视播放京剧“打渔杀家”,教 : 师爷到肖恩家催讨渔税银子,肖恩说:“天旱水浅鱼不上网,待有了银子,亲自送到府 : 上。”教师爷说:“话倒是两句好话,往日别人来,你用这两句话就打发走了。今天教 : 师爷我来了,你是非拿银子来不可,不然我就要(举手状)打!”肖恩说:“年轻时听 : 说打架,就像过新年穿新衣戴新帽一样高兴,如今么,老了……”这使我又想起了小时候 : 过年的情景。 : 确实,小时候没有什么比过年更高兴了,穿的吃的都比平时好,伙伴们有时间在一块, : 尽情地玩,所以日夜盼过年。但对大人们来说,情况可就千差万别,富人家有钱,需要 : 什么买什么,置办得丰丰满满,等着欢欢乐乐过大年。贫困人家且有欠债者,则如坐针 : 毡,因惯例是年前必须将欠债还清,但又是无力还清,因此,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凄
| j******u 发帖数: 28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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