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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032 | 1 巫山神女
第三章 投奔雪城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出国热风靡全国。追其原因，是当时的中国很穷，当时的知识分子
的待遇不高。社会上流传着“农民哭，工人笑，知识分子脱着裤子坐花轿”，便是当时
社会的写照。当知识分子看到美国留学可以改变他们捉襟见肘的生活，心中充满了对国
外的神往，找到了一条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途径。人人都憋住一股劲，日日
夜夜地苦战托福，GRE。字典翻破了，托福书翻乱了，吃饭背诵单词，睡觉听托福带子
。考完托福，再备战GRE，递交申请材料，求人写推荐信，日日夜夜地等待I20。
社会上也积极响应与配合着一出国疯。新东方培训学校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从借教室开
始，迅速发达为上市公司，终究把那些在校的学生或者走进社会，但想出国的知识青年
培训成了考试机器，让他们在出国灵修的殿堂里圆满了。女人们有了新的如意郎君，那
些托福，GRE得了高分的新时代的范进，成为他们追捧的对象。只有乘上他们的船，她
们可以驶到太平洋的彼岸。东北有四大怪：面包象锅盖、窗户纸糊在外、大姑娘叼着大
烟袋、黄瓜当肉卖。却远比不上江城大学的一大怪，那就是，丈母娘与女婿谈恋爱。那
些师母们，通过她们的关系网，监视着托福，GRE成绩，为自己女儿物色那些托福，GRE
得了高分的新时代的范进。并代替自己女儿，先见未来的女婿第一面，这便是有了江城
大学的一大怪，丈母娘与女婿谈恋爱。
朱大龙是一个幸运的人。由于他的英语口语好，当来自雪城大学的托米教授来江城大学
访问时，系里派他接待托米教授。托米教授在系里作了一次报告，就由朱大龙陪同去三
峡游玩。三峡的秀丽风光，深深地吸引了托米教授，也使他对中国的这位小伙有了好感
。朱大龙也爱上了三峡的秀美，更为巫山神女的传说而感动。那一夜，他在床上翻来覆
去地睡不着，梦见了他站在神女峰前，看到神女翩翩地从天上下来，微笑地向他招手，
并告诉朱大龙，去了美国，可不要把她忘了。朱大龙被神女的美貌征服了，他结结巴巴
地回答道：“不…不会的，不会。”
送走了托米教授，朱大龙从书摊上买回了几本托福书，苦战了十个月，托福刚过了550
，已经过了托米教授要求的最低分数线。不久朱大龙拿到了I20表，朱大龙把这一特好
的消息告诉了在韶城大学的妻子，夫妻小两口都很兴奋。朱大龙一夜未眠。当他第二天
打电话给妻子时，听到了妻子的声音沙哑。问起原因，妻子告诉他一夜在床上翻腾着，
高兴得睡不着。
朱大龙在周末，用自己几年的积蓄，买了二瓶茅台，决定去分管青年教师工作的余主任
家坐一坐，先沟通一下感情，也想借此机会感谢余主任对他的关心与照顾。余主任曾去
伯克利进修一年，他总在人前提起伯克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这段经历。余主任和朱
大龙东扯西拉，不知不觉把话题转到了出国上。余主任立刻眉飞色舞，讲叙他如何如何
与伯克利的威廉院士合作，解决了一个在微分几何上一个猜想，他们的共同的成果发表
在《数学评论》上，在数学界引起了震动。余主任勉励朱大龙道：
“小朱，你这样的年轻，应该去伯克利看看，我与威廉院士很熟，可以推荐你到威廉院
士那儿去念博士。”
趁着余主任高兴，朱大龙不由地把自己出国的事在余主任的面前提了出来。余主任马上
改变了口气，对朱把龙说道：
“小朱呀，你才到江城大学没几年，还是应该安心工作。你是知道的，数学系很多青年
教师都出国了，现在教学任务都完成不了。上次黎校长对我讲，江城大学要上档次，基
础教育和研究这一块非常重要，而你系青年教师整天忙出国，没人安心教学和科研，也
没见人发表有影响的学术论文，你这个作系主任的应该好好地抓一抓。”
朱大龙感到情况不妙，他立即转攻为守，心平气和地附和道：
“余主任，你是知道的，我是非常安心教学。前年我得了教学质量三等奖，去年，在全
校青年教师讲课比赛中得了二等奖。可惜我现在是一个硕士，深感自己的基础不够。这
几年，想写文章，却不知从何处着手？我想出国攻读博士，给自己找一个方向。学成后
回国，为数学系做更多的贡献。”
余主任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道：
“小朱，我能够理解你们年青人想出国，求上进，这都是好事。你出国事，我需要与周
主任商量。周主任是正主任，最后的决定权是他。”
朱大龙明白了该离开了，他微笑地站起来，谦卑地说道：
“余主任，我不打搅你了，那就有劳余主任为我费心。”
余主任提起二瓶茅台，严肃地说道：
“小朱，你到我家来玩，带二瓶茅台酒干什么？把它们带回去吧！”
朱大龙立即不安起来，他笑嘻嘻地说道：
“余主任，这二瓶茅台，是学生的家长送给我的。他父亲是茅台酒厂的车间主任，因他
儿子常叨念着我，所以当他出差来看儿子，顺便捎给我二瓶茅台。我是滴酒不沾，搁在
我那儿，就是放在地窖，你就收下吧！”
朱大龙把话说到这份上，余主任也不好推辞。于是改口说道：
“这酒吗我收下。不过，小朱，你出国的事，还是按学校的规矩办，对青年教师的政策
，你是清楚的。你来校时，已经签订了合同，需在系里服务五年。”
朱大龙深知江城大学的政策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但在这个时候，他是绝不能辩解
，哪怕他知道余主任的亲戚只在系里服务了二年，就出国了。他绝不能接过余主任的话
。他的脸上仍堆满了笑，把希望的眼神寄托在余主任的身上，很诚恳的说道：
“还劳余主任尽力帮组我，朱大龙将来在数学领域有所成就，我一定不会忘记余主任的
帮助。”
余主任想起了他与威廉院士的合作的那篇论文。出国一年，他做出了比国内二十几年还
要大的成就，这是他出国前没有想到的。他自己也不明白，和尚还是那个和尚，只是换
了个庙，就大不同了。如果不是那段经历，那篇文章，他也不会在主任这个位置上，朱
大龙也不会到家里来求我。想到这里，他的心也软了，于是有些客气的说道：
“小朱，以后常来家坐坐。另外，你也找周主任谈谈。”
朱大龙从余主任的话中，察觉到了余主任的态度的改变。他应该留些时间让余主任权衡
利弊。他心里有了希望，语气也轻松些，他笑嘻嘻的望着余主任，真心地回答道：
“一定，我一定抽空来看望余主任。”
尽管朱大龙也会去找周主任，但他是一个明白人，不会接着余主任的话往下说。
提起周主任，朱大龙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想起了来江城大学一段曲折经历。这是一个荒
唐的故事，但荒唐在朱大龙的身上。这是一位鳏夫教授与一位剩女硕士的恋爱故事，无
论如何也不会把朱大龙扯进去。说起来也巧，这位老教授和女硕士来自石头城大学，但
朱大龙在石头城大学求学时，并不认识他们。当朱大龙从韶城大学临近毕业时，这两位
登门拜访，请朱大龙上餐馆吃饭，一叙同校之谊，并告诉朱大龙那位女硕士也临近毕业
，将分配到江城大学。韶城大学研究生院为朱大龙和女硕士发了联合派遣证，让他们去
江城大学报到。朱大龙当然心里高兴，他联系了江城大学，也去江城大学试讲过。商调
函发到了韶城大学研究生院，但韶城大学想让他留校，所以把商调函压着，没有通知朱
大龙。
朱大龙高高兴兴地去江城大学报到，去见了周主任，可周主任说不打算引进朱大龙，让
他一周后再来找他。朱大龙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懵了，他夜走樊城。好在那时硕士走
俏，他第二天在樊城大学拿到了一个录用通知。当他在家待了几天，再赶到江城大学时
，周主任告诉他，系里正式同意接受朱大龙，让他回韶城大学改派遣证，一定要与那位
女硕士分开。
事后朱大龙才知道。江城大学数学系派人去韶城大学了解过朱大龙，早已决定引进朱大
龙。而那位女硕士，老教授所在的系要她，但人事处不同意。老教授的领导是周主任的
弟弟，于是他们一起导演了一场捆绑夫妻的戏。故事情节是，如果引进朱大龙，也得引
进女硕士，否则，二人都不引进。朱大龙竟这样唏哩糊涂被人当了一回托，有惊无险地
来到了江城大学。然而朱大龙对周主任没有一丝的恨，常怀感激之心。
那天上完了课，朱大龙决定去系主任办公室。周主任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看报纸。朱大龙
轻轻地敲门，周主任抬起头，看见朱大龙站在门口。还未等周主任开口，朱大龙很有礼
貌的问道：
“周主任，您现在有时间吗？”
周主任微笑地回答：
“朱大龙，你有事吗？”
朱大龙站在那儿，点了点头，周主任招了招手，
“请进来谈。”
朱大龙走到周主任的办公桌，在周主任的对面坐下来。还未坐下，朱大龙感到自己像一
个小学生坐在老师的面前。他胆怯地抬起头，正碰上周主任自信的目光。他顿时萎缩起
来，有点结结巴巴地说：
“周主任，您…您还记得上次来系里访问的托…米教授吗?”
周主任点了点头，
“托米教授是我邀请来的。他怎么哪？”
“他…他很好,只是我…我最近收到了他的邀请函，让我去他…他那念博士。”
朱大龙一下子露出了谜底。周主任也一下子切入正题，望了一眼朱大龙，
“朱大龙，我与托米教授很熟，他的研究方向与我接近。我很高兴托米教授接受你作他
的学生。不过，青年教师管理是余主任的事，我要与余主任商量。”
像打乒乓球，周主任和朱大龙都采用了短平快的打法。朱大龙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如
何把周主任推过来的换挡回去。他当然不能告诉周主任他去过周主任的家，更不能告诉
周主任是余主任让他来找周主任。但朱大龙知道与领导谈话最忌冷场，朱大龙决定把短
平快改成拉弧线球。于是朱大龙回答：
“这事不急。但我真希望有一个出国机会，把自己的基础夯实。学成回国后，像周主任
那样，在偏微分方程领域做些贡献。”
周主任最喜欢偏微分方程，这是他的研究领域。他常在系里疾呼，要加强偏微分方程的
研究。他正在从兰州大学挖人，准备在数学系建一个偏微分方程研究中心。他就要从系
主任位置上退下，希望在退下前促成这件事，自己可以转任偏微分方程研究中心主任。
没有想到，朱大龙放弃计算数学，转而对偏微分方程感兴趣，这让周主任感到非常高兴
，这说明自己在德国爱丁堡大学进修时，选定偏微分方程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很正确。
不过，最近些年，计算数学非常红火，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资助。系里的黄教授，拿
了几个自然科学基金和一些横向的项目，常在周主任的面前炫耀。俗话说，人是英雄钱
是胆，没有钱，周主任硬不起来。甚至托米教授的访问的一切费用，都是黄教授报销的
。所有的这一切，让周主任感到坐了冷板凳，非常的不爽。今天，他似乎从朱大龙身上
找回了点自信，他怀疑地看了一眼朱大龙，好奇地问：
“朱大龙，你不是在黄教授手下干的好好的，为什么对偏微分方程感兴趣呢？”
朱大龙终于找到了机会讨好周主任。他认真地回答：
“计算数学不就是找一个计算方法，哪有偏微分方程那样的高深，完美，自成一统。只
有最牛的人，才能这一研究领域。”
周主任脸上笑开了花，但嘴里却说道：
“朱大龙，可不能重偏微分方程，轻计算数学。都是数学分支，都有很多东西值得研究
。不过，朱大龙，你从计算数学转到偏微分方程，你有优势。”
朱大龙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终于他冷场热起来了，是时候该撤下。于是诚恳地对周主
任说道：
“朱主任，您很忙，我不打扰了。请周主任多考虑我的请求。”
周主任冲朱大龙笑了笑。
几个星期后，朱大龙得到了周主任的回答。经系领导研究决定，同意他出国的请求。但
必须交违约费。朱大龙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就通过了，这也是他最好的结果。他最近练习
气功，每次闭上眼睛，总感到一颗大树在他的背后，总感到一座大山在他背后的背后。
是真神在帮助他，会不会是巫山神女呢？
二个月后，朱大龙办理好了一切出国手续。他回家看望了年迈的母亲，把母亲的泥巴房
子推了，建成了红砖瓦房。元旦刚过，朱大龙从江城启程，向亲人告别，向同事挥别，
飞往雪城。 | 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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