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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发帖数: 392 | 1 接到程枫的电话,是在深夜12点,我吓得以为是午夜凶铃,若不是因为这次现实所迫,
谁会低声下气去受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折磨。我是X大学心理系的准毕业生,临近毕业论
文还毫无头绪。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所以当其他同学都草草交掉论文混毕业证书的
时候,我还在为没有病例而寝食难安。认识程枫是因为我的男朋友林勇,林勇比我大三
届,现在已经在建筑行业里小有名气了。以前去过林勇宿舍一次,我那时才大一,他把
我介绍给他的室友,就这样认识了程枫。其实所谓的认识,只不过是依稀记得林勇有过
这么一个室友,似乎长得还挺好看的,当时他全身散发出一种让人敬畏但又让人想靠近
的气息,矛盾而和谐的感觉,听林勇说,因为程枫有神经衰弱,所以只偶尔在宿舍看看
书,并不住在宿舍。最近因为忙于找论文资料,我几乎梦里都在精神病人中挣扎。午饭
时林勇忽然提到程枫,说他神经衰弱似乎更严重了,连心理医生都束手无策。我听到这
里忽然“啪”地一声咬断了筷子,兴奋地跳起来,林勇后来说我像猛兽看到猎物一样看
着他。于是,就有了刚刚的午夜凶铃,约我明天见面。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骑着那小破
自行车出发了。阳光很好,我很远就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我有些近视,又为了美坚决
不戴眼镜,直到很近我才看到这个人影就是我的论文——程枫。不得不说,就算有精神
病,程枫还是长得很招女生喜欢。今天他穿着灰色的休闲服,奶白色绒裤,看上去既年
轻又生机勃勃。我不由得摇了摇头,可惜这个大好青年居然精神……程枫似了然地轻浅
笑了笑,没有说话,直接走回院子里。我这才回过神来,这样可怜一个为了我论文而接
受自己是精神病的人,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之前向林勇打听过程枫,知道他从来不认为
自己精神方面有问题,也不肯接受任何治疗,而且为人高傲冷漠,虽然不明白林勇是怎
么说服他给我做病例的,但是很明显他帮了我一把。我急忙跟上他的步伐,解释道:“
谢谢你愿意让我做些调查,其实我并没有认为你有什么不同,只是为了论文不得不打扰
你了。”满心等着他的回答,结果他一声不吭,落座在屋前的石凳上。石桌上面有本书
《黑王子》,看来我没来之前他就在读这本书。程枫没有理我,自顾自地看书,我这才
意识到林勇说的“他什么都好,安安静静,就是显得有点冷漠”,有点冷漠,好吧,主
人没有让我进屋,也没端茶送水,我也就不敢要求太多,谁叫我有求于人。我轻咳一声
作为开场白的前奏,然后尽量温和地说:“你好,我是苏蕊,很高兴能和你见面。”其
实鬼都知道,我一点都不高兴和他见面。程枫又轻轻一笑,略显苍白的脸瞬间绽放出绚
烂的光彩,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撒在他身上,显得很不真实。他忽然抬起头来望着
我,眼神非常清晰沉澈,睿智得让我一惊。这个人的病,到底有多严重。程枫眯了眯眼
,就像猫一样狡黠而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我忽然有种所有思绪都被参透的恐慌感,这种
错觉从我进了这个院子就没有离开过。程枫不紧不慢地合上了书,然后我听到了今天他
说的第一句话,声音非常柔和,像棉花一样充满暖暖的阳光味,又像三月天的风,带着
淡淡的花香,我感动得快要落泪了,这可是今天见面这么久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啊,让
一个有精神问题的人说一句话是多么的困难,而且是一句语音清晰有思想有意义的话。
我忽然回神:他刚刚说什么了?怎么只想着比喻句了。我懊恼地看着他等待答案的脸,
有点尴尬,他似乎没有觉察到,只是说:“你跟林勇很配。”我很高兴,正想客套一下
,他接着用不带感情的语调说完:“一样平庸。”我深吸一口气,诚恳地点点头:“我
们都很普通,很正常。”“渺如沧海之一粟,生命须臾而尽。”程枫一点被刺激的反应
都没有,反而脸忽然忧郁地暗了一瞬。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不知道这对话怎么继续
下去,看到那本《黑王子》,转移了话题:“你喜欢这本书?”程枫没有接话,低了眉
等着我继续说下去,“这本书好是好,可惜看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事实究竟是什么,还是
迷雾一团,不像这阳光,虽然斑驳,但却清晰。”“你觉得你真是林勇的女朋友?”不
待我回答,程枫似自言自语,“如果所有认识你们的人都不见了或者都同时撒谎说你们
俩根本不认识,你用什么证明你是他女友?”如果一开始我还认为程枫只是略有不同而
怀疑他没有精神病,那么经过这近一小时的交流我完全相信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我不喜欢他的这个比喻,林勇和我的感情一直很好,他很体贴很温柔,对我百依百顺
,十分宠我,我相信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方设法给我摘下来。我一直觉得能遇
到林勇是我苏蕊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从没想过谁会胆大或者能够破坏我和林勇,等我
一毕业,我们就会立刻结婚。虽然林勇从来没有把结婚说出口,但我知道他肯定也是这
么想的。于是对于程枫这个假设,我嗤之以鼻,又敢怒不敢言,只好迂回回答:“就算
别人都否定,林勇也不会离开。”程枫看我信誓旦旦的样子,挑了挑眉:“你没理解我
的意思。”我说:“我自然是明白,可是我不喜欢你的比喻。你是想说每个人看到的同
一件事是不一样的,就像《黑王子》里,谁也不知道事实究竟是什么,就算每个人都说
得是真话,可是最后还是模糊一片。况且,还有撒谎的人”程枫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你倒是把这书读得透彻。”这时,屋里走出一个严肃的中年男子,和程枫眉眼间有些许
相似,那就是程枫的父亲了。程父看到我有点惊讶,可能是为儿子终于带朋友回家而高
兴吧,想来程枫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朋友的。程父严肃的面孔含笑略略一点头,算是打
过招呼,然后出门了。程父是有名的物理学家,发表过多篇轰动世界的论文,在国际上
很有名气,现在一边科研,一边在T大学任教。看着程枫目送父亲出门的尊崇眼神,我
有点出乎意料,本以为精神病人一般都会有不和睦的家庭,但至少此刻我可以确定程枫
和他父亲的关系就算不亲密,也绝对不是漠不关心或仇恨彼此。那么,程枫的母亲呢?
昨天晚上我已经查过程枫母亲,她出生书香门弟,自小耳濡目染,受中国古典文学熏陶
,现在是国内著名古典文学家,也是“红学”会员,发表过多篇著作,我以前就读过她
的《闻》,我自知心思愚钝,评判不出好坏,只知道是主要关于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声
音,但当时却轰动过中国,掀起一股“追闻风”。文字让人细腻也让人敏感,莫非是这
位和文字沾边的才女影响了程枫。程枫似看穿我的想法,淡淡地说:“我们家庭和睦,
也富足。”“富足”一词让我觉得很刺耳,我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从小我就缺衣少食,
父亲还是个酒鬼,母亲因为受不了父亲时不时的拳脚,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别的男人跑
了。我连艳羡别的孩子的眼神也不敢表露,不然父亲的巴掌就会落在我脸上,还骂我跟
母亲一样不要脸,见钱眼开。记得有一次,邻居阿姨见我可怜,给了我一旧衣服,我当
时还是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在父亲面前晃了一下,结果就被父亲纠住头发,将头重重地
撞向墙壁。我头部大出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忽然觉得好放松,终于结束了,人生
的悲苦就在这一刻终结吧,生活已经如此艰苦,何必再坚持。我没有哭,小时候的我已
经坚信魂魄神灵或者祈祷哭泣根本就是个屁,要么被人踩在脚底下,要么踩别人在脚下
,对于父母,以前是恨,在我感受到死亡那一刻,忽然觉得很可笑,我恨,是因为我在
意,而父母根本都不介意我是否在恨,恨还有什么意义呢。所有感情,就在那一刻灰飞
烟灭,我忽然什么感情都没有了,七情六欲都是云烟,我望着蓝蓝的天,明确知道没有
神灵天堂,也没有魂魄地狱,我开始怀疑我的存在,我真的存在过吗?这个世界没有留
下我的一丝痕迹,也没有人记得我,尸体消散之后会腐烂,直到化作尘土,真是一点存
在的迹象都没有。我真的存在过吗?
程枫若有若无的笑在眼睛里打转,他惬意地盯着我极力掩饰的痛苦。我忽然很肯定,他
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过往,我经历的所有不幸。我忽然想到我的生物学教授研究转
基因老鼠交配的眼神,那么专心致志渴望自己的猜测得到证明。程枫就用这种渴望的亮
晶晶的眼神盯着我,甚至还随着我紊乱的呼吸打着节拍,就像在欣赏一出高雅的歌剧,
直到我把回忆压抑下去,脸色恢复平静。“很好!”程枫忽然站起来,似自言自语,“
非常好。”风微凉,我打了个寒战。程枫忽然提到我的论文:“你的论文我会帮你的,
不用担心,现在,我们去一个地方。”程枫去开车,我站在院子门口,背心凉飕飕的。
程枫怪异的言行足以证明他异于常人,但他的精神病不属于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类,为什
么他父母不让他接受治疗,他的病到底有多严重,他为什么会对我说很好,为什么用那
种眼神看我,他会带我去哪里?T大学物理实验楼,这是程父搞研究的地方,因为程父
对人类的巨大贡献,世界物理协会直接拨款为他建造了这座大楼,满足他的所有需要,
这是多少物理学家梦想的待遇。“我父亲现在在上课,实验室里没人,我们进去吧。”
程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情,白皙的脸因为兴奋而蒙上一层红晕,我忽然有点害怕他会
对我做什么,推门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程枫忽然嗤笑一声,鄙夷地从上到下看看我:“
就你这种货色,我毫无兴趣,而且我现在还不想惹上林勇这个麻烦,虽然他未必真的会
为你与我为难。”我羞愤难当又无言以对,站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程枫没有过问我的
情绪,开了门直接把我拉进去,然后上了三楼。又是一道门,这道门很厚,打开后看到
一排不知名的白色大型机器,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程枫轻车路熟,绕过机器来到一个圆
柱形空间,在这么拥挤的实验室里居然有一个这么宽敞空旷的圆柱形空间,周围还有一
些奇怪的沟通向这个圆柱形,不知是何用意?“这是什么?”我虽然对物理不感兴趣,
但看到这个奇异的空间还是很好奇,早就忘了刚刚程枫的出言不逊。在人类智慧极限面
前,什么都显得渺小。“进去试试就知道了。”程枫忽然把我推进了圆柱形,然后指挥
我站到中央。此时的情形已经由不得我做主,我很后悔跟一个不了解得精神病来到这个
闭塞的地方,就算呼救,那扇门也必然不透声,他会不会用极其残忍的方法让我丧命于
此。我忐忑不安地站到圆柱形空间中央,程枫走到一旁的机器前熟练地摆弄一阵,然后
冲我一笑,手点了回车键。我忽然又生出一种濒死的感觉,毫无恐惧,毫无眷恋,毫无
怨恨,然而,我只听到了一段音乐,确切地说,是一段声音。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忽
锐忽钝,程枫注视着我的表情,手打着节拍,我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节拍呼吸,慢慢适应
了那种声音,心也安静下来,死亡的气息围绕在我周围,可我一点也不怕,我好像回到
了那天,我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天空还是很蓝,有人围了上来,惊恐的、同情的、不
忍的、冷漠的眼神遮住了那片蓝天,我仿佛听到很多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模模糊糊
听不清楚,我感到生命随着头上的血液渗入地下,也许不多久就会有蚂蚁爬进我破掉的
脑袋,然后从里到外慢慢啃噬,心脏、肝脏、肾脏直到躯壳也不剩下。我安静地等着死
亡的到来,领略整个死亡的过程。然后,有人打破了这种安静,我感觉天摇地晃,然后
被放到了车上。我醒来已经是半年后,父亲进了监狱,终身监禁,我几乎成了一个孤儿
。我去看父亲,5岁的我还没有探监的桌子高,我爬上椅子,看着父亲,就像看一个陌
生人,没有怨恨,也没有同情。父亲戒酒了,整个人显得比平常有精神,他悔恨地看着
我,想伸手抱我又不敢,然后他噙着泪花问:“小蕊,对不起,你原谅我吗?”我笑了
笑:“我不恨你。”父亲的脸色有点奇怪,可能是从一个5岁小孩脸上看到那种笑容不
太合适,他低下头说:“我抱抱你可以吗?”我点点头,因为父亲从来没有抱过我,我
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毕竟小孩子都很好奇。父亲抱起我,有点发抖。真是失望,被
父亲抱一点也不舒服,他的骨头恪得我很痛,我的耳朵恰好贴在他的心脏上,我听着扑
通扑通的声音很兴奋,很想知道如果血液从心脏流出来死亡的感觉会不会不一样。这时
父亲把我放下来,我看着他,真是很可惜,没有带刀,不然就可以看看父亲的血从心脏
流出来,然后问他死亡的感觉了。我惋惜地看着父亲。忽然,耳朵里的声音消失了,我
竖起耳朵寻找,隐隐约约听到极其低钝的声音,只要一松开紧张的神经,这种声音就听
不到了。我紧绷着神经,慢慢追寻着,直到那低钝的声音清晰,越来越清晰,甚至可以
听到节奏,我的呼吸慢慢跟上,慢慢放松神经,声音依然清晰。我看向程枫,他斜靠在
机器旁,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赞许与得意。他又忙碌一阵,然后
“啪”地一声关掉机器,示意我出来。出了实验楼,天已经黑了,我吓了一跳,进去的
时候才上午10点,现在竟然是晚上8点,我究竟在那里面呆了多久。我本来想问的,可
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程枫心情很好:“走,请你吃饭。”我受宠若惊地上了车
,和程枫这样的人打交道,对你说话客气已经很难得,居然还请吃饭,太阳从西边出来
了。我们进了一家很安静的高级饭店,看着精致的摆设,精美的装潢,服务员标准的微
笑,我有点自惭形秽,我不知所措地跟着程枫进去坐下。别说这样的高级饭店,就算重
庆鸡公堡、四川麻辣烫那样的小商店我也很少去,因为学校的饭菜便宜多了。记得有次
林勇带我去重庆鸡公堡吃饭,我居然不会点菜,还问服务员有没有开水,因为我渴得要
命,结果服务员给了我一个很鄙视的眼神。我很惭愧地看着林勇,无声地道歉,我真是
丢林勇的脸。林勇先是诧异,然后很快笑笑安慰我没事,然后给我点了杯饮料。服务员
呈上菜单,站在一旁等我们点菜,我忽然很害怕程枫会客气地让我先点菜,因为我实在
不会点。还好,程枫就是程枫,从来不客气,拿过菜单头也不抬:“我们慢慢点,好了
叫你。”服务员标准地笑笑,然后礼貌地离开。程枫忽然凑到我旁边的位置坐下,说:
“看你今天表现不错,就教你怎么点菜吧,反正以后你也用得上。”我自认为今天什么
都没做,但既然程枫都这样说了,我就欣欣然听着,以后不要再在林勇面前出丑。这时
饭店的人很少,按理说应该很安静才正常,可是我却老是听见有一种低钝的声音盘旋,
一种描述不出来的烦躁让我心神不宁,我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定定地瞪着餐馆里仅有
的另外一位客人。这声音不会是服务员故意制造出来的,也不是程枫,那么就只可能是
另外一位客人了。但是,我们这里离那位客人至少20米远,看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并不
会制造出什么噪音。我直愣愣的目光引起了那位客人的注意,他眉头微皱,干脆换个位
置背对着我。我想他这是做贼心虚,于是干脆站起来,就要冲过去看他在捣什么鬼。好
不容易在这么高级的地方吃饭,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声音。程枫拉住我的手,沉声说:
“干什么,坐下。”严肃起来的程枫特别恐怖,我不敢违抗,只能诉苦:“我听到一种
让人恶心的声音,可能是那边那位客人制造出来的。”我的头也晕起来,心跳加快,我
猜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程枫眯着眼看着我的脸色:“忍忍就会好的。”我此刻真想把
程枫踹到街上去,可惜我眼睛发花,口喘粗气,全身无力,完全瘫软在椅子里,程枫在
我身边支撑着我的身体不让我下滑,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好难受,一直在我耳朵里盘旋,我忍住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对抗眩
晕中了。服务员经过我们桌边的时候,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
这位小姐需要帮助吗?”程枫冷冰冰地看了眼服务员:“多事。”然后我闭上了眼睛,
绝望地听到服务员离开的脚步声。
我连生气地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地靠在程枫身上,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撑得不耐烦了
,直接让我倒下去,枕在他腿上。我依然和眩晕恶心作抗争,程枫却开始吃饭,细嚼慢
咽好像吃得很欢。我多希望我能睡过去或晕过去,这样这种令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就可以
随之消散。我意识渐渐模糊。孤零零一个人挣扎,逃跑,又被这声音抓住,逃不掉,躲
不开。父亲转身走回监狱,我站在椅子上看着他,到底心脏流血的死亡和脑袋流血的死
亡有什么不同呢?我像个好奇宝宝,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到孤儿院后,我一直很安静,
院长很可怜我,也很喜欢我,我从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打架哭闹,我觉得那样对提高生命
质量毫无意义,别人打我我也不哭,我知道哭没有用,强者称霸,可惜我不强,我早就
知道逆来顺受,反抗毫无意义。12岁的阿南是个高个子男孩,我自然不敢惹他,他却老
是欺负我,经常把我打得全身青紫。有次院长视察的时候我正被阿南踩在脚下,我早就
习惯了被阿南踩,只要忍耐半小时左右他没力气就自然会松了,我趴在地上,正巧有一
只油亮的甲壳虫腹部朝天翻不过身,就躺在我眼皮底下,于是我开始数甲壳虫的脚有几
只。数完之后又开始数脚有几节,然后又开始数胡须有几节,正当我认认真真地掰着指
头数得正高兴的时候,院长把我拉了起来。拍拍我身上的灰尘,院长训斥着阿南。我却
有点不高兴,正高高兴兴趴在地上观察虫子,却被打扰了,于是我很不高兴地说:“院
长,我很开心被阿南踩在脚下。”院长惊呆了,向来都是被打的孩子哭哭啼啼向他告状
的,而此刻的我却像在为阿南求情,我不理会院长,伸手去抓那只虫子,我想抓回去之
后慢慢观察,结果我刚抓在手里,虫子的腿扎了我一下,我手一松,虫子飞走了,我望
着它飞走的方向发呆:究竟还是没有数清楚。院长对身边管我们的阿姨说:“对伤害过
自己的人,甚至小虫子,这孩子的心地都如此宽容善良,明天你就带她去见领养孩子的
那对夫妇吧。”阿姨点点头,然后他们走开了。“哇”地一声,我没忍住那强悍的恶心
感,吐出了酸水。我痛苦地睁开眼睛,程枫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我吐在他身上的脏物
。我看到他厌恶的表情,吐得越发起劲,可惜一天没吃东西,吐着吐着就成了胆汁,程
枫仍然只皱着眉头没有送我去医院的意思。忽然,我感到一阵甜腥味,然后吐了口血。
我知道,我已经胃溃疡,这身子真经不起折腾,也就一天没吃饭,以前胃不好也没这么
脆弱的。我心一惊,莫非是今天在实验室程枫对我作了什么手脚,他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背对我的那位客人不什么时候来到我旁边,几位服务员也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反正我
本来就没什么形象,破罐子破摔,我正正经经向程枫衣服上吐了口血,还报复性地在他
衣服上擦了擦,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看你还不赶快送我去医院。那位不认识的客人带着
眼镜,没有看我,对着程枫说:“她胃溃疡,快去医院,不然胃穿孔就麻烦了。”程枫
显然没想到我这么严重,只听他说:“服务员,请把窗口花盆上的那只蝴蝶翅膀摘下来
,太吵了。”服务员一愣,陌生客人也一脸不敢置信。程枫很不耐烦:“小费500,去
不去?”服务员张开一个塑料手套做成网状,然后捕到了蝴蝶,刷刷两下摘掉了翅膀。
我看到飘落的翅膀上飘落的金粉,感觉世界骤然安静,眩晕和恶心感忽然消失,我趴着
不敢动,怕他们说我是装病。程枫更加不耐烦,把我一推:“别装了,蝴蝶已经赶走了
。”我已经被程枫推起来坐好了,不可能再装病,可是刚刚我真的是生病了,还有,我
吐血了,这不可能假,我看看程枫已经被染红的灰色上衣,没错,还有证据。我向陌生
客人和服务员解释:“我刚刚真的病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摘掉蝴蝶翅膀我就奇迹般的
好了。”很明显我的话没有说服力,他们都嫌恶地看着我,我补充:“你们看,他衣服
上还有我吐的血。”可是程枫这时候很生气地说:“你撒娇也不看场合,这种地方适合
你这么胡闹么?真是平时把你惯坏了。”服务员不敢对顾客说什么,可是陌生客人却显
然不是一个好脾气,恶狠狠地训斥我:“没事不要装病,医生拿你们病人当父母,你们
这种人却把医生当猴耍。”我有口说不清,再多解释也会被程枫这个精神病搞乱,我忽
然气愤地脱口而出:“其实他是个精神病。”然后手指着程枫,你不仁,不能怪我不义
,本来不想拆穿你的,是你逼我的。我气势汹汹地说:“我是他的精神病医生。”虽然
撒了点谎,但大部分还是真实的。服务员显然已经不想再掺和我们的事,早早离开了,
陌生客人本已走开,听到我的声音回头:“先生,我看你确实应该带你女朋友去看看精
神科医生,我有认识的朋友,可以帮你联系。”我瞟了一眼递过来的名片,“R医院心
外科主任医师——吴书墨”。程枫慢条斯理拉着我站起来,并没有接过名片,只淡淡说
:“谢谢。”然后程枫恶狠狠地盯着我,声音却很温柔:“走吧,宝贝,叫你不要胡闹
的。”我打了个哆嗦,这眼神,是不满与愤怒,我身体如此难受凭程枫的本事怎么可能
觉察不到,此刻我没有质问他他反而眼睛里压抑着一团怒火,程枫莫非是精神分裂症?
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阵阵寒意从脚下冒上来,出了饭店,我害怕得走不动路,程枫
几乎是架着我的胳膊把拖进车里。我想起了林勇,哆嗦着拿出手机,准备拨号拨号。手
机这时响了起来,是林勇,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林勇总是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他,我幸
福地接起电话。“小蕊,你知道吗?我进决赛了,哈哈,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的付出终
于有所成效,你等着我拿大奖吧,我有惊喜给你,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林勇属
于多做事少说话的人,今天居然这样失态,语速很快,语气浓烈,和他平时无论什么事
都慢慢吞吞蜗牛似的磨蹭和面对一切永远不动声色的深沉形成鲜明对比,我有点不习惯
。林勇兀自在那边滔滔不绝,我实在难以想象一贯温文尔雅的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手舞
足蹈眉飞色舞,还笑得很没形象。林勇很少对我笑,总是一副深沉的样子,我跟他在一
起3年了还是无法捉摸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确定他对我的爱就足够了。我在电话这
头安静地听着,我最爱这时候的自己,每当林勇把他向外人掩饰起来的情绪展现在我面
前时,我会觉得靠他很近很近。我跟他差距太大,包括家境、成绩、长相、才艺等等,
我在他面前只能以仰望的姿态存在,虽然林勇一直对我非常好,可是我总有一种自卑感
。每当有漂亮女孩子对他示好时我总是更加自自惭形秽,我觉得我一个如此普通的人霸
占了这么好的资源实在是罪过。林勇似乎能洞穿我的心思,总是拍拍我的头:“傻丫头
,你有的东西她们永远就不会有,也不曾有过。”我会很默契地佯装骄傲,然后一个人
慢慢心酸心痛。林勇今天很反常,不仅话多起来,还不停地大笑,我怎么忍心用自己的
烦恼去打扰他,于是在他问我论文进行得怎么样时,我故作轻松地说:“小菜一碟,难
不倒苏小姐我。”林勇现在处于极端兴奋状态中,察觉不到我的异样,于是在一通狂喜
后挂掉了电话。我知道,接下来的一切疑问,只有眼前这个危险的精神病患者可以解答
。程枫平静地开车,似乎料到我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林勇。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可怕
,就像不声不响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最好的时机扑向猎物。车里很压抑,我甚至不
敢开口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感觉到一股寒冷,我不自主地打个寒颤,此时的程枫
极端阴沉,两条极黑的眉毛将苍白的脸截然分开,像一张制作精良的面具,精雕细琢美
得让人不敢逼视。我听到他的呼吸尾音,像一个完美的句号,一次呼吸一个句号,就像
一个圆,从开始到结尾完整不可突破。
我猛然一惊,我怎么会用完整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人的呼吸,不过,只有这个词才能准
确表达我此时听到得声音。我开始听自己的呼吸,声音从大到小,逐步变轻变细,忽然
中间的一处声音戛然而止,听起来就像一张瀑布被中断隔开,声音很杂很乱,只有边缘
的一些声音还依稀存在。此情此景不能用世间任何一个词来形容我的感受,我是被程枫
传染了吗?居然也开始听呼吸,甚至想随着呼吸打节拍。我怕得什么都不敢怕,我又开
始听程枫的呼吸,完美,实在完美,不由赞叹出声:“完美得像个圆。”程枫胸腔低低
笑了一声,闷闷的声音很沙哑:“孺子可教。”鬼魅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回去好好
领悟一下,有什么疑问明天再说,7:00我来接你。”程枫的车已经开到看女生宿舍楼
下,我行尸走肉般下了车,不由分说就被程枫安排了明天。不是一夜无眠,我这一夜睡
得非常沉,连室友大唱着《毕业快乐》回宿舍都不知道。今天真的是太累了。二“苏蕊
,你手机吵死了!”“苏蕊,你睡死啦?手机快接啊!大周六的还让不让人休息。”我
迷迷糊糊摸到手机,看了一眼,瞬间弹跳起来,床晃个不停,睡下铺的韩紫清怒吼:“
苏蕊,你去死,再动我杀了你。”我现在毫无心情理会这帮夜猫子,昨晚又不知道她们
熬到什么时候。其实我们宿舍关系还算和谐,大一就住在一起了,四年下来少说也有感
情了,彼此之间也知根知底,脾气也相互掌握了八成。我们四个人来自五湖四海,但大
家都喜欢赖床睡懒觉,这也算是人类的共性了吧。把手机调成静音,我蹑手蹑脚地下了
床,不敢在宿舍洗漱,怕那帮夜猫子将我撕碎。草草穿了衣服,我脸都没洗就下楼了。
程枫的车在楼下,我十分犹豫今天要不要再跟他出去,我站在宿舍楼门口张望徘徊,既
好奇又恐惧,手机又亮起来,我没接,还在门口忐忑不安。程枫很明显已经不耐烦,干
脆直接按起了喇叭,杀猪一样凄厉的声音响彻云霄,宿舍楼顿时一片喧哗,什么叫骂声
都有,我第一次见识大学生完全返璞归真的素质,平时的高雅可爱形象轰然崩塌,我似
乎还听到坍塌成碎片落地的声音。这么好的车居然发出这样的惨叫,看来不止程枫这个
人很怪异,连车也被带得怪异起来。再也不敢犹豫,我跑到程枫车前,怒视他。程枫没
有做声,明显等着我自己乖乖上车。我犹犹豫豫,这时车里传来一阵低顿的声音,很干
燥,我瞬间有点恍惚,熟悉的眩晕感再次传来,我觉得浑身无力,就要软倒。我全神贯
注地对抗眩晕,冷汗淋漓。程枫恶狠狠地盯着我,下车拖着我的衣服把我扔进车里,下
手毫不留情,我额头碰到了车门,“嘭”的一声像天边的巨雷,我痛苦地睁开眼睛,正
巧看到韩紫清眯缝着眼走过阳台去上厕所,她也看到我了,但是明显真相掩盖了事实,
从她惊愕的眼神和张大的圆嘴我知道她看到的是一个温文尔雅英俊帅气的年轻公子将我
抱上了一辆豪华轿车。这样的画面我们曾经卧谈过,不过那时女主角是和我们毫不相干
的人,我们还嬉笑着辩论就这样的女人太幸福还是太悲哀。看来今天的女主角会是我,
可是事实和我们卧谈想象的情景完全不同。本来想开口求救的,可是韩紫清一副祝你好
运的样子肯定不会相信我说的事实,其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两天到底是做梦还是现
实,小时候的事情尘封了那么久为什么忽然被打开,我身体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上了
车,程枫拿出一个精致小黑盒子,轻轻一按,眩晕感突然消失,声音也不见了。程枫把
盒子递给我,“给你练习用。”然后发动了车。我把玩着这小盒子,很像MP3,上面有
两个简单的按钮,一个是开关,另外一个做什么用就不得而知了。程枫斜我一眼:“试
试不就知道了。”我打开开关,盒子里先发一段出悦耳的声音,然后我旋转那个不知什
么用途的按钮,声音慢慢低顿,越来越低,熟悉的眩晕感涌上来,我忍住这种感觉带来
的恶心,一口气把旋钮旋到最低,“哇”地一声,我呕吐出一阵酸水,车里顿时弥漫起
一股恶心的味道。本来平稳开着的车来了个急刹,程枫径自下了车,猛地甩上车门,嫌
恶得看都懒得看我。我立刻按下开关键,躺在座位上喘气。缓过来后,整理好车上的污
秽,打开车门透气,然后我只能跟着下了车,我们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秋天满山的枫
叶红彤彤的,如梦似幻,山路下面有一条静静的河流沿着山路迂回盘旋,今天程枫上身
一件白色衬衣,,碎碎的刘海被风吹起来,露出眯缝仰望天空的眼,整个风景让靠在树
旁的他看起来像漫画里的王子,我觉得路旁普通的梧桐树是世界上最有气质,最高雅的
树。我痴痴的,在那一瞬间什么都忘记了。程枫惬意地眯缝着眼睛看着满山的红叶,深
吸口气,缓缓吐出,舒缓的节奏演绎得如此完美,而我的呼吸就在这一刻忽然一窒,凌
乱的瞬间我已经意识到,这一刻,我彻底被这美好的十全十美征服。恨一个人需要一个
时间过程,然后可以在转瞬间让恨意消失殆尽;而爱一个人是在一个时刻点,然后用尽
一生也无法抹去。沦陷的心,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程枫凌厉的一记眼神扫过来,我吓
得抖了抖,车已经被我弄脏,别说程枫,就连我自己都受不了那股隔夜菜的味道。反正
车是不能开了,我干脆壮起胆儿走向程枫,梧桐下的毕竟不是王子,他眼神太过犀利,
神情过于清冷。“这是怎么回事?”我展开手,小黑盒在斑驳的阳光下闪耀着诡谲的光
。程枫依然仰望着天空,淡淡地说:“你听听这里有什么声音。”我凝神一听,除了我
和程枫两个活人发出的声音,鬼的声音都没有一个。程枫皱皱眉头,厉声说:“仔细听
!”我很气愤,程枫总是莫名其妙,前一刻还平淡如水的语气下一刻就立即变得凶狠恶
劣,脾气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是还是耐不住好奇屏住呼吸排除干扰仔细听。穿过脚下的
山路,有鱼鳍扇动的声音,越过成片的枫林,有野鸭眨眼的声音,在拐弯处那颗梧桐树
上,有蝴蝶拍打翅膀的声音,而在程枫身后那棵树下,有蘑菇破土一刹那的声音……我
惊呆了,我怎么可能听到震动在20HZ以下的声音,人类的听觉范围是在20HZ到20000HZ
,可是我听到的明显在20HZ以下,这种低顿的声音以前从来不曾感觉到,我出现幻觉了
?我疑惑地望向程枫,我知道,答案就要揭晓。程枫满意地点点头:“你是第七个,天
赋不错,假以时日,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我听着莫名其妙的话,露出疑问的表情。
程枫摘下几片大的梧桐叶垫在树下,慵懒地坐下,朝我招招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
?”这么亲密像召唤他家的猫一样的动作让我毫无抵抗力,我欢欢喜喜地小跑过去,学
着程枫摘下几片梧桐叶坐下,不安地等待疑团解开。这时山路上急速驶来一辆红色跑车
,车上一卷着大波浪的红衣女郎从我们面前飞驰而过,然后倒退回来,看着我和程枫“
咦”了一声。很明显,我是不认识这位红红火火开着跑车带着墨镜的性感女郎的,但是
在她面前还是不得不自惭形秽一下,女人跟女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枫,好久不见
。”甜甜的声音随便怎么听都像在撒娇,女郎摘下墨镜,天使脸蛋,踏下跑车,魔鬼身
材,火红色的紧身短裙裹出迷人的凹凸曲线,我不禁站起来后退了一步,尽量让自己和
这两个人的天差地别不那么惹眼。程枫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没听见一样没有搭理她。女
郎也许没有感受到程枫的冷漠,也许是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坐在我刚刚坐的树叶上。程
枫这才看了女郎一眼:“不是说好已经结束么,你怎么又来了。”女郎娇滴滴委屈地说
:“人家好想你,又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天可怜见居然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了。”早就知
道程枫从来不缺女人,而且个个都是美女中的极品,但是这样主动投怀送抱别人三生三
世都求不来的美女还碰钉子也着实让我大吃一惊,我心里居然暗暗高兴,程枫莫非喜欢
我这种朴素不施粉黛的良家妇女,他为什么会带我到这里来,为什么独独对我一个人与
众不同,我在饭店那天吐了他一身他也没有将我扔出窗外……我努力寻找程枫可能对我
有一丝好感的证据,直到女郎的声音把我拉回来,“你是程枫朋友吧,真幸运。”我向
来不擅长与人交际,况且现在莫不清楚状况,女郎到底是想与我交好还是交恶。我只能
微微颔首略略一笑。
女郎随即大笑起来:“枫,你口味换得太快了吧,什么时候喜欢,”她指指我,“这样
的天真小女孩了。”我急忙辩解:“你误会了,程枫是我男朋友的朋友。”其实我心里
满是狂喜,女郎的话是恭维也罢是嘲讽也罢我都希望是真的,我掩饰得脸滚烫,换做别
人可能认为我在害羞,可是程枫肯定能知道我是多么激动多么欢喜。女郎仍旧不依不饶
:“怎么可能呢,以前不都是浓妆艳抹惹人眼球的****吗?”程枫无所谓地挑挑眉毛:
,“我还是没变,不过我从来不喜欢穿已经扔掉的衣服。”女郎脸刷白,什么话也说不
出来。同为女人,我能理解女郎的心情,放下了自尊依然得不到珍惜只有践踏。程枫说
话从不留余地,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留,女郎忽然甩甩头发哈哈一笑:“你扔掉那么多
衣服,就怕冷的时候连内裤都没了。”不再让程枫有说话的机会,直接登车而去,可能
是怕程枫再说出什么伤自尊的话。除了隐隐留下的香水味,刚刚一幕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我心微微发酸,程枫到底有过多少女人,他到底最后会留什么样的人在身边。“什么
人都是多余的,你更是绝对不可能。”程枫的话像冰块一样砸得我的心生疼。我越安慰
自己“我不喜欢他”就越难受,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自嘲:“苏蕊啊苏蕊,看来
你也是个见色眼开的俗人。林勇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可以在心里背叛他。”程枫已经站
起来向车走去,看来红衣女郎打消了他告诉我事实的兴致,可怜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
知道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我坐在车里闷闷不乐,程枫斜我一眼:“不错,学会了
有情绪。”情绪?是呀,已经很久没有情绪了。跟那对中年夫妇回家后,看到宽敞明亮
的大房子,开满鲜花的花园,还有一个干净的人工池塘,养母笑着说:“孩子,喜欢这
里吗?你要听话,不然把你送回孤儿院去。”然后做了一个吓唬我的夸张表情,我老老
实实地回答:“我会听话的。”然后养母就笑了。我时时刻刻提防他们把我送回去,所
以总是小心翼翼,看他们开心笑我就跟着笑,看他们脸色不好我就离得远远的,连话也
不敢大声说,对他们惟命是从,我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是这些年过去,
却养成了没有自己情绪的习惯,外界的任何人都会轻易影响我的情绪,至少是影响我外
在表现出来的情绪,而我自己又缺乏自身情绪,所以就下个空壳子,很假。大一下学期
我正在上医学心理学,手机震动了。然后知道养父母出车祸了,除了家里的那条贵宾犬
,还留下了那栋大房子和一大笔保险赔偿金。我松了口气,假期终于不用再伪装很喜欢
他们的样子了。其实养父母对我很好,可是我对亲身父母都没什么感觉,更不用说对养
父母了。也就是在我养父母去世那段时间里,我觉得心情理所当然应当低落一段时间,
所以就有了正常人失去双亲的悲痛样子,其实我内心还是波澜不惊的。林勇,就在那时
走进我的生活。程枫发动了车,轻快地向前飘去。“去哪里?”“嗯。”就不该问这个
答案确定而我偏偏不知道的问题。原来是程枫的家。这次他终于让我进屋了,程母温柔
娴静让我想到了娇花照水的林黛玉,程枫的眼睛和她的形似神不似,她双目顾盼生情,
水汪汪的像浸泡在水里的黑葡萄,吹弹得破的脸颊荡起两个酒窝,轻声吩咐佣人端上茶
,然后笑盈盈地说:“你们聊,我去看看花。”真不敢相信这是程枫的母亲,像小姑娘
一样羞涩,,完全没有作为名人的虚伪客套,年轻得让我自叹不如,像18岁的姑娘,看
到我和程枫进来时居然脸红了,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羞赧,难道是后妈?我狐疑地看向
程枫。程枫端起茶浅尝一口:“你若是15岁嫁人,说不定儿子的女人会比你更大,她有
点怕生人。”这个母亲,确实与众不同。程枫的女人有比她大的么,15岁也不是没有可
能,不过看样子,程枫对他母亲还算客气,也有尊敬。看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程
父取得老婆这么年轻漂亮,程枫看得上的人也不会太差,不由又一阵失落。察觉到我的
胡思乱想,程枫又是一记寒冷的眼神射来,我回看他,没什么好掩饰的,反正他知道我
在想什么,我反而更加坦然。“海豚可以通过超声波传播信号,地震来临前很多动物都
会烦躁不安,警犬可以嗅出很微弱的气味,信鸽可以准确地判断方向,作为常识,这些
你该都清楚。”程枫顿了顿,“既然人和动物都是同源的,那么人也是具备接受发出这
些信号基因的。可是在进化过程中,逐渐退化了,比如听觉,绝大多数人可以听到20到
20000HZ频率的声音,有少数人只能听到10000到20000HZ的声音,就是所谓的听障,我
父亲研究的就是这个方向。还有极少数人,可以听到20HZ以下的声音。”程枫停下来,
深深地看着我,就像老师看着爱徒一样的神情。我略一思索:“我和你?”程枫点点头
:“不错。”我很奇怪:“为什么以前我听不见?”“不是所有人都天生可以听到,需
要启发,就像人的智力一样,本来是无限的,可惜没有合适的机遇被引导,就会局限在
同一个思维里,纠缠一生。其实我父亲之所以小有成就,就是曾经受到过启发。”程枫
微微一笑,得意的神色让他的眸子熠熠生辉。我知道程枫所谓的小有成就不是自谦,是
他眼中绝对的事实,如果他父亲都仅仅是小成就,那么,那个启发他的人究竟如何?我
被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震惊地望着程枫。程枫嘴角微扬,勾起好看的弧度,
“不错,是我。”我只觉得远处似乎轰隆隆的雷声滚过天边,一道闪电击中我的额头。
在程枫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觉得匪夷所思,在他这里,什么都是可能的。我毫
不怀疑程枫所说的,略一估算,还是忍不住惊叫起来:“可是,你父亲成名之际,是在
20年前,你那时才7岁。”程枫轻松清浅一笑:“他不是我培养的第一个学生。”除了
呼吸,我想不出还能做什么来缓解我此时的震惊。程枫,恐怕已经超越人类这种生物了
。我静静望着程枫,在山上的画面与现在的画面重合,自动合成另一幅别有韵味的画面
,我似乎看到他完全放松靠在树干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一角,也许那里,又是一个
新发现。停在这里不敢动弹,我还没有整理好我的心思,只是迷恋地看着程枫,贪婪地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温柔,冷不丁程枫猛然回头,刚刚露出的片刻温柔立刻毫无踪迹,取
而代之的是一脸戾气,他冷冷地说:“有很多东西都是多余的,特别是愚蠢可笑的爱情
。”初出茅庐的我,怎么可能是浸淫多年次声波的程枫的对手,况且,我还没有学会如
何运用次声波,只是隐约感觉人的呼吸尾音会随着思想的改变而改变,而具体的改变方
式和形式,我还一无所知。很明显,程枫已经察觉到我的心思,在这样一个超人类面前
,连羞愧都节省了。在他面前,整个人就是透明的,仅次声波就可以让他察觉出一个人
的思想,而他其它我还不曾涉及到得领域呢,我想到他说的“海豚可以通过超声波传播
信号,地震来临前很多动物都会烦躁不安,警犬可以嗅出很微弱的气味,信鸽可以准确
地判断方向”,他到底还有哪些异能,实在难以想象。我知道程枫从来不缺女人,以前
林勇就经常戏谑我:“别看程枫这人不声不响,追女人可很有一套,每个女友都漂亮异
常,还是世界各地的。哪像我,就你一个,还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脾气还超
级坏,哎,别打别打,我还是心甘情愿爱着你呢。世界上再多美女,有你一个就够折腾
了,哎哟,苏蕊!你再打我试试?”以前我每次回忆和林勇打闹的情景都会很幸福,现
在却别有一番滋味,酸酸涩涩的。难道我也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才和程枫相处两天,
就这么彻头彻尾地把自己陷进去了。程枫蹙眉看着我,明显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看着他
坦白地说:“女人都喜欢强者,我也一样。我可能真的爱上你了。”程枫厌烦地别开头
:“随你,只要不妨碍我。”心有点难过,可是程枫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
,也许不是人类吧。
我深吸口气,软软地靠着沙发:“为什么选择我?”我一直很奇怪,我如此平凡,为什
么程枫会选择我“开发”。“同类的人才会相互吸引,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
你是一个好人选。”程枫喝了口茶。我第一次见程枫,不就是昨天吗?他怎么像在回忆
啊。程枫淡淡一笑:“林勇第一次带你来宿舍的时候。”原来如此,可是我当时就说了
一句“你好”,没什么特别的,我怀疑地看着程枫。程枫说:“你当时看林勇其他两个
室友跟看我有什么不同?”“你让我又害怕,又想靠近。”这种感觉我记得很清楚,因
为很怪异,以前从来没有过。程枫说:“这就是原因,只有当你有潜质的时候,才会有
这种感觉。而这种人,一般童年会和常人不太一样,昨天我试探了你一下,还不错,比
我父亲优秀。”我心咯噔一下,我居然比程教授那种物理泰斗还优秀,程枫这人的精神
病……事情难道又回到起点。程枫瞥我一眼:“你还是不信。”我赶忙点头:“信,信
,然后呢?”难怪他会对着我回忆时痛苦表情兴奋不已,还说“很好。”和聪明人说话
就是好,旁人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他也能好好解答,程枫知道我问他为什么要培养学生
:“我不希望百年之后世界上没有我程枫的一点痕迹。”我接道:“所以你不断培养诱
导学生,让他们传承发扬你的特殊能力。”我顿了顿又道:“你尊敬你父母就是因为他
们给了你生命,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你敬畏的,也只有生命了吧。”程枫笑了,我
从来没见过他的笑原来这么单纯无害,像漫天枫叶干燥清楚,来自灵魂深处的欢乐让我
的心澎湃不已,“苏蕊,你真的很有天赋,”他盯着我道,“看你是我爱徒的份上,奉
劝你一句,不要幻想从我这里得到除此之外的感情。”我盯着他,想把他整个人映在心
底,他毫不在意随我看,然后大赦似的说:“看够了就接着学习,我告诉你如何运用次
声波,你掌握了这一点,让你屹立于心理学界绰绰有余。”整个过程不过七八个小时,
可是我的生命却从那一刻才开始,世界的门从另一个角度向我开放。次声波仅仅是人类
异能的一种,可以听到呼吸音只是一个开端,熟练运用后还可以听到脑电波,听到记忆
,听到思维,几乎所有心理活动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跟透视别人思想一样。每
个储存不同东西的细胞的电位不同,发出的电波也不同,甚至可以透过脑电波听到被本
人已经遗忘的事情,梦境,****。只要人的大脑细胞在活动,就可以听到他们彼此的声
音,再转换成图片声音就可以让人身临其境,完全摸透别人的思绪。程枫送我回学校,
心情也很好:“回去好好熟悉一下,多多运用。你天赋确实不错。”看来找到我这样一
个悟性高的学生也很不容易。不知道程枫的那些异能是不是因为程母15岁这么年轻就生
下他导致的变异,爱因斯坦的染色体不就非人类吗,孔子不是父亲年老才诞下的吗?极
端的后果要么被淘汰,要么就超越凡人。我回到宿舍后倒头就睡,今天太累了。三第二
天,是林勇的电话叫醒我的,他语气不善,让我立刻去见他。W咖啡厅,里面只有稀稀
拉拉的三四人,时隔两天看到林勇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疏离感。我推开咖啡厅门的那一
刻,看到坐在他隔壁桌上的女孩背影,林勇和她遥遥的呼吸音彼此交互,隐约传来的嘈
杂的脑电波让我一切都明了了,原来如此。林勇看到我,熟练地摆出一副皇帝正襟危坐
的模样,我“嗤”一不小心笑了出来,以前也没有发现他对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
啊,不过,这才是他对我的真实感觉吧。我在林勇对面坐下,既然进门一刻就知道他要
说什么,就不急。我慢悠悠地点了一杯咖啡,慢慢搅动着,咖啡很香。林勇显然对此时
的苏蕊有些微的不了解,微微疑惑了一阵,他还是开口了:“小蕊,我听韩紫清说……
”林勇故意停在此处,他既想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又想成功把我甩了,所以只等着我
接话。我配合表演:“韩紫清!她……她说什么了?”我真想给自己鼓掌,此时的我肯
定看上去又恐慌又羞愤,我偷偷看着玻璃里我的影子,不错,恰到好处。林勇叹了口气
,悲伤欲绝,泫然欲泣,“苏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不得不打断他的话,不然
我真会笑出来,“你知道什么了吗?”我绝对是故意的,这个问句本身就恰好符合林勇
的心意。林勇大概没想到他的计划实施地这么顺利,趁机道:“小蕊,韩紫清都跟我说
了,程枫的确比我优秀。”我心里暗道:“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林勇做出挣扎的痛
苦模样,以前的苏蕊必然相信,天啊,苏蕊可真是傻得要命,难怪程枫会说:“你跟林
勇很配,一样平庸。”可是林勇的呼吸音调分明是压抑不住的快乐,脑子里不断欢呼,
就是这种效果。看来林勇是要坐实我移情别恋之罪了,而且爱上的是高富帅程枫,是以
他才会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作为铺垫。可惜,他大概没有料到我确实移情别恋了,
而他的心思,完全被我看穿。林勇痛苦地看着我,看来在等着我气急败坏的解释呢,然
后他必然不信,最后以爱的名义放手让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哎,可惜就凭我,怎么可
能得到程枫。程枫……程枫……我想到程枫,内心就一阵刺痛,眼眶忍不住发热。但是
看在林勇眼中,明显是另一番风味,他又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脑子里想着
“苏蕊,可惜你配不上我,你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现在,旁边这个女孩才有利用价
值。对于这次参赛得奖,我势在必得。”思想张牙舞爪的他还用余光和邻座的女孩彼此
交流了一下。我回过神,欣赏着林勇表现出来的痛苦,幸灾乐祸地想:“看你能支撑多
久,我偏偏不解释,看你如何。”不知何时,我继承了程枫的怪癖,也许对于虚伪的人
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让他们继续演戏,考验一下他们的演技也不错。林勇假装出来的痛
苦眼看就要掩饰不住,我还是低着头不发一语,林勇终于忍不住:“小蕊……”表演得
真入戏,连声音都在颤抖。我猛地抬头,看着林勇做作的痛苦,再也忍不住“哈哈哈”
我狂笑起来,止都止不住,我眼泪都笑出来了,肚子隐隐作痛,我擦擦眼角的眼泪,好
不容易忍住笑,看到林勇呆呆愣愣看我的模样,我又一个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我才
停下来。我暗自高兴:“怪不得程枫夸我天赋不错,居然第一个练习就做的这么成功。
”我得意极了,然后看到林勇,才想到此次来的目的并非只做个练习,熟悉熟悉运用次
声波,也要处理好这件事本身,虽然目前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于是我叹了口
气:“林勇,你何必这么麻烦,你就不能光明正大一次吗。演戏很累的不是么。”咖啡
真的很香,我喝了一口,盯着林勇说:“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吧。”虽然结果一样,但
过程和林勇想的大不一样,他一脸震惊疑惑,缓缓开口:“小蕊……”我看看表,不想
再浪费时间,迅速说道:“林勇,你虽然每个方面看似都出类拔萃,可是你哥哥无论哪
一方面是不是更高你一大截呢。你的自卑是从小就有的,这不怪你,谁让你父母每次都
当你面夸你哥哥呢。与生俱来的自卑从你哥哥出生就注定了。你接近我无非就是满足你
那可笑的自尊心罢了,你说我拥有的东西别人从来不曾有过,也永远不会拥有,刚刚我
才看出来,就是我对你的盲目崇拜,以及我的卑微,你只是需要一个比你更自卑的人来
衬托出你的不自卑。苏蕊就是最好的一个人选。”我看着林勇的脸色由惊愕转为羞惭,
慢慢变为愤恨,我惬意地说:“可是你大概不知道,苏蕊本身就是没心的人,她的情绪
只是应外界需要而变化,而她的内心从来没有过任何涟漪,永远波澜不惊,你所认为的
她的自卑,只是她觉得按常理应该自卑一下而已。现在,你知道了,这几年你皇帝般的
高高在上的感觉对苏蕊来说只是无所谓罢了。”邻桌的女孩也吃惊地看着我,我朝她笑
笑:“王委员的女儿是吧,看来林勇这次参赛得奖势在必得了。”我站起来,才不想过
问林勇怎么和王姑娘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离开之前对林勇笑笑:“你还不知道吧
,我确实爱上了程枫,这是我此生第一次心潮澎湃。”程枫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林勇只是
看上我可怜的自卑罢了,是以才会有前天的“虽然林勇未必见得会为了你与我为难”。
我推开咖啡店门时猛然听到圆润完美无瑕的呼吸音,只有他才会如此完美,我回头,看
见角落里的白衬衣,程枫浅浅一笑,我知道他是在赞扬我这个练习做得不错,看来我真
的得到真传,我得意地歪歪头,这就是悟性!他显然知道我所想,挑挑眉毛,不再看我
。我回走几步,盯着程枫说:“你是不是要离开了?会回来吗?”程枫放下咖啡,欣赏
地看着我笑:“苏蕊,你的进步真让我吃惊,能感觉到我的想法的,你还是第一个。”
然后我和程枫一起离开了咖啡厅。至于林勇,从此在我生活中消失。“你打算去哪里?
”我问程枫。白茫茫的一片噪音,原来程枫还没有想好,只是单纯的想要离开。我说:
“你那么害怕自己存在的痕迹消失,为什么不在这里留下点纪念?”程枫用眼神示意我
继续,我说:“百年之后,没人会知道曾经有个程枫存在,他就像虚幻世界里的人,而
不像眼前这条江,千百年来,它依然存在,你看。”我指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江,
像哈达一样蜿蜒洁白。程枫轻轻吐出几个字:“虚幻恐惧症。”对啊,“没有什么证明
你曾经存在过,所以,你才会诱导学生,让这个世界不断继承你的能力,你才会对生命
如此敬畏,一切都因为你怕消失。”我一字一句道。我知道程枫不会留下来,如果同一
个地方出现的顶尖人才太多,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程枫不屑于解释。我听着他的
思想叹口气:“你不会回来了。”程枫说:“你是我目前最满意的学生。”我知道程枫
是要我把他的精神能力传承下去,诱导新人,对他的爱就是我继续下去的动力,我点点
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程枫淡淡地道:“无所谓,我本来对你的就不是
希望,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相见,不过,我可能会见到你的继承人。”“希望你见到的
时候能想起我。”我卑微却固执地说。程枫点点头:“也许会想起你。”然后耸了耸肩
,“无所谓。”他转身打开车门:“回头说:”你的办公室在XX路XXX号,第一个学生
明天会来,你认识的。”顿了顿又交代:“以后你就自己选择人吧。”我猛地扑过去,
哀求:“让我抱抱你,仅此一次!”程枫无言,只是任由我抱着,我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程枫别开脸,冷冷地说:“苏蕊,不要让我在最后一刻对你产生厌恶的感觉。”我低
声道:“厌恶也比没感觉好。”但还是松开了手。程枫说:“对你的记忆,到此为止。
”我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全身被抽空的感觉,连眼泪也随着他的离去而离去。听着程枫
的想法由白茫茫一片逐渐清晰起来,他去的是一个水上之城,可惜声音越来越微弱,我
没能听到具体去的哪个地方。商店里传来歌声:“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
春无悔不死永远的恋人。”我没有一点力气,慢慢蹲下去。你的心愿我一定完成,然后
,我会走遍所有建在水上的城市,追寻你的痕迹。就是我的心愿!四阳光从百叶窗透进
来,砸在空空荡荡的办公桌上,将办公桌分成一块一块的。我坐在新办公室里,敲打着
键盘,这是我写的第一篇论文,我几乎可以预见本年度最大心理学奖获得者就是我,报
纸头版或电视都是我获奖的新闻,可是我依然毫无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不过现
在我不需要故意做出正常人的反应了。清脆的敲门声传来。“请进。”来人进来,我抬
头,礼貌性地笑了笑:“吴书墨?”吴书墨有些吃惊:“是你?”然后,我听到了他的
童年,手指随着他的呼吸敲打着节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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