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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6 发帖数: 177 | 1 故事一
霍许和佟慕云篇:让我们彼此将就一下
她是总医院的妇产科医生,有一段维持七年的初恋;他是帅气才华横溢的华裔建筑师,
也有深爱过的女孩。阴错阳差,他们背负着相同的伤结合在一起。他对她说:让我们彼
此将就一下。
婚姻登记处在湖北路12号,白色的三层小楼,仿佛是即将埋葬我的坟墓。
和吴主任请了一下午假,急匆匆换下白大褂走出产科大楼。这是一座三层楼高的老旧欧
式建筑,沧桑中带着那么一点洋气,楼身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和周围新启用的几幢水
泥大楼形成鲜明对比。
要是换作平时,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早就被气地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踩油门滚蛋,我让
他足足干等了一个小时。他从来守时,我故意迟到。
穿过后院琐碎的月季花田,看见他的蓝色跑车停在车阵里格外扎眼。车子只能容纳两个
人,我猜他是故意开这辆车让我难堪,之前曾多次拒绝坐在他车里副驾驶的位置,让他
下不来台。
他看见我过来,无奈地盯着我讽刺:“你就不能穿得漂亮点?正式点?今天我们可是要
拍结婚照!”
经他一提醒,这才注意我们身上的行头。他穿得很隆重,一身修身黑色正装,穿在他身
上说不出得好看,脖子前挂着一个白色蝴蝶结,锃光瓦亮的皮鞋,手里捧着一大束特扎
眼的红玫瑰,搞得像个新郎官。而我呢,下面随便套了条短裙子,上面搭一件松松垮垮
的浅色T恤,头发烂糟糟的挽起个髻,脚上是双散漫的鞋托,如果搭个袋子和逛菜市场
的家庭妇女没什么区别。就我们这身装束一对比,难怪他沉闷的脸,随时都会刮风下雨
。
“对不起,我这方面没经验,不过等二婚的时候就有经验了!”我故意气他,他越生气
我就越兴奋。
他愤怒地瞪我一眼,把墨镜戴上懒得再看我,狠狠把玫瑰丢给我:“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赶快给我上车!”
他习惯帮我拉开车门,遭到我的拒绝,看他那快拧到一团的眉毛,我居然找到一丝报复
快感。
“迟到了一个小时还这么理直气壮,你是不是应该向你的准先生道歉?”
“对不起,一个产妇刚下手术台,母子平安”,我敷衍着。
“关我屁事!”显然他不买账。
“托你的福!没冲进手术室绑架我!所以,对不起,我真诚地道歉。”
他总算闭上嘴。刚才那两条因愤怒扭曲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他的眼,我看不到,藏在
一副墨镜后面,深邃如井。
我撒谎,其实从他的车开进医院公共停车场,就发现他的行踪。我躲在三楼办公室,看
窗外云卷云舒,仿佛那云的起伏能随时决定一个人地命运,对于这个影响终身的下午,
弄得整个人神情恍惚。
这个举手投足都带着点邪气的男人,一共吸了三根烟,他的烟瘾可真大。
他跳下车,朝我的办公室方向张望,期间也拿出手机,我猜是他想要打给我,可又忍不
住放下,我曾经跟他说上班时间拨电话多是徒劳,因为我的手机很少放在身上。不知道
他是否已经看到窗户后的女人,在为要不要签那个“契约”犹豫不决,可笑的是,这一
切都是我能掌控又无法操控的了的。
看看腕上的手表,这是医生必备的,已经超过一个小时,眼前的这个男人估计等到极限
。我的心底不由地滋生出些许怜悯,因为我最了解等待的滋味。拖到此刻,闭上眼睛一
秒钟,即下定决心,和这个愿意干等我一个多小时的男人,和这个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就
愿意娶我的男人,赴约一个冰冷的婚姻游戏,因为此刻,他温暖了我的心。
车子没有驶上湖北路,从距离不远的杭州道拐弯了,我急忙问:“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他冷冷地回答。
我思索了两秒钟,然后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他的回答坚定仍然没有温度:“从不!”
“那你。。。。。。”这就让我好生奇怪了。
“给你改头换面!”
我低头看玫瑰,无语。
想起半年前那场婚礼,和他因抢新娘手捧花认识,这短短半年,改变的不不只一人,我
们都在接受命运的安排。从前视镜看了他一眼,不免叹息:佟慕云,这本不是我们应该
走的路,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但愿这只是你我人生的一个交叉点而已。
维多利亚大酒店,T市最好的六星级酒店,一场盛大的婚礼即将举行。
可惜,新娘不是我,而我,只是一个伴娘,而且,第一次扮演这个角色。
我坐在豪华的敞篷婚车里,坐在身穿洁白婚纱的新娘旁边,感觉如梦如幻,此情此景,
好像在梦中出现过,也许,每个女孩子都经历过如此浪漫而奢华的梦境吧!
即将步入红毯的这对新人是凌战的大学同学,新娘颇有一番灰姑娘的境遇,刚在车里她
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结巴了一声,轻声告诉她,快了。
是的,快了,于是我陷入遐想。
车子刚在酒店门口停稳,一群年轻人凑上前,疯狂地按住新郎头鞠躬。随后,新娘被新
郎抱下车,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从天而降。
伴郎田鸡狠狠敲了一下我的头,我如梦方醒,赶紧从车上下来,拖着白色伴娘裙裙角,
踩着三寸高跟鞋,小心翼翼紧跟其后。
忘了交代,刚才那群年轻人中,瘦高白净的那位是我男友凌战。其实,关系交待起来复
杂也简单,伴郎是我的高中同学田致礼,外号叫“田鸡”,他是我们的月下老人,因为
他,认识了凌战,和他们这帮同学。
新娘我认识,因为不是本地人,这里女方朋友不多,所以在田鸡的力荐下,由我充当伴
娘。
这个婚礼,除了新娘是全场的焦点,化了淡妆的我出尽风头。凌战的眼神是骄傲的,那
里有我能读懂的男人的虚荣。
典礼即将结束,双方父母致词,无非说些什么勤俭治家、孝敬老人、早生贵子之类的俗
套话。一对新人泪光点点,这样的场面感人至深,搞得我偷空从人群里看看凌战,他也
刚巧看到我。
最后一个环节:司仪让新娘转过身去,对着后面的人群抛手捧花,下面宾客人头攒动,
等着争抢幸运之花。
新娘朝我打个暗号,因为事先我们有君子协定,手捧花一定抛给我。所以那束香槟玫瑰
从她那一脱手,在空中做抛物线,几经曲折,径直朝我的方向飞来。
随着花距离我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众多狼爪齐刷刷朝我这边伸过来,不禁暗想,这就是
一束花罢了,要是一颗陨石坠地,你们早逃得无影无踪。
这花我是铁了心要拿到。上个月和同事逛街,同事好心拉着我到一个很旺的算命先生前
求姻缘,算命的装神弄鬼掐算半天,闭上眼睛神秘兮兮地交代,姑娘我姻缘线太浅,一
年之内红鸾星不动,恐怕要再等五年方可嫁出去。
说得我毛骨悚然,和凌战在一起快七年了,早就做好了结婚的心里准备,可是他那边,
给我的感觉总是在躲避或者还没准备好。我明白他的家境比较特殊,可是我也没那么看
重物质,否则怎么会在一起七年。每次想问他结婚的问题,一看他苦大仇深、捉襟见肘
的样子,都于心不忍。凌战的口头禅,我们现在恋爱不是挺好的吗?你看那些刚结婚的
,没几天就闹离婚,瞎折腾,还不如咱们这样呢!咱们再谈个两三年,等我准备好了,
买个大房子,你当女主人。到时候再把我妈接来,凌风也和我们住一起,一家人就可以
享受天伦之乐了。
他的安慰就像望梅止渴,当时管用,事后就完了。再说了,你也没问过我的想法就自作
主张,结婚后要把你妈接来呀!现在的儿媳妇,谁愿意和婆婆小姑子一起过?我是脾气
好,和你妈过应该没问题,可我也想过二人世界。
再遇见结婚的,我的心还是痒痒,就不明白领个结婚证那么简单的事,到他那就那么难
。算了,一想起来这茬,就满脑地官司。这不碰见算命先生,本来我一个学医的,都逃
不过他的忽悠,乖乖从口袋掏出五十块钱,求个破解之法。算命先生收钱后给个纸包,
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一定要拿回家再打开,否则就会失灵。我们诚心诚意地回到家,
打开一看,差点笑死,纸条上说:尽快参加一个婚礼,在婚礼上抢都新娘的手捧花,接
下来结婚的就是你了。去死吧,臭算命的,这个五岁孩子都知道。
可是既然都他都这么说了,我就信奉一回吧!谁让咱心虚让人家猜中了呢!这就是前因
经过,也是为什么我要那么卖命地抢这束手捧花。
本人碍于身高局限,想从众多狼爪中抢到“绣球”,只能铤而走险。我拼命地借助高跟
鞋的力量往上一跳,在花落到别人手里前做最后一搏。
花是抢到了,可是抓住花的还有另外一只手。而我,刚才那一蹦,身体偏偏失去重心,
朝后跌倒,靠在和我抢花的这人怀里。因为这个意外的亲密接触,第一次闻到陌生男人
身上一股淡雅而干净的味道,这让我的嗅觉神经瞬间敏感,耳根子红了。除了凌战,还
没和别的男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至于田鸡,摸摸手撞撞肩,家常便饭,问题是我也
根本没把他当男人。
这场面弄得我暂时发懵,刚才气焰嚣张的劲头消失了,只记得把那束花抢过来,要不就
嫁不出去。
“小姐,高抬贵脚”,陌生人哀求道,他表情痛苦,眉头紧蹙,手似乎不打算放弃抢到
的花。
我从刚才那份恍惚当中逃脱出来,神智恢复正常:“哦,对不起,踩到你脚了!你没事
吧?”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说不清,明明已经有男友了,按理说应该有免疫力,可是,这
小子长得的确还不赖,看看似乎不吃亏。那帮爱咋呼的小护士曾经说过:男人好色其实
女人更好色,所以我也不例外,这样解释就顺理成章了。
可是刚才那一瞬间,我的确心猿意马了。低头看他的脚,他光亮的皮鞋上还留有罪证。
“没事,不过这花你可不可以松开手啊!”他缓过点劲来,盯着伴娘还死死抓住手捧花
的手。
“哦,不行,这花我必须拿到,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严肃起来。
“不是吧!小姐,明明是我先抢到的,要不是你的高跟鞋踩到我,让我疼的猫腰,否则
怎么会让你抓住花!”
我有点急了,小声哀求他:“对不起先生,实话告诉你吧!这花本来就是事先和新娘说
好要留给我的,你看我都一把年纪还没嫁出去,你就忍心看着当剩女吗?”
“小姐,你当不当剩女和我没关系,我只知道这花是我先抢到的,你也明白抢到手捧花
的含义,所以不能拱手相让,拜托你,把花给我吧,你这么漂亮,不愁嫁不出去!”陌
生人也会耍无赖。
俩人争持起来,一人一只手抓着手捧花,互不相让,这时,田鸡过来了,他正准备抓霍
许去帮新娘换礼服。
“怎么回事?”田鸡问。
霍许努努嘴示意。
他明白了,准备转头修理高他半头的这个小气鬼,正要开口,一打量对方这副皮囊,暗
自嗟叹,怎么都是爹娘养的,我就长成这样,人家就长得和大明星似的,这么一气短,
口气随和了些。
“这位先生,好男不跟女斗,你把花让给我妹子,待会我好好敬你一杯酒。你没看她想
出嫁眼珠子都红得和兔子似的!”田鸡最后一句话是双关,他明白我执拗于一个手捧花
的意义所在,所以一半说给对方听,一半奚落我。
我白了他一眼,真是多嘴。
“这位老兄是个痛快人,实不相瞒,我也是被我**的无处藏身,到处安排相亲。所以希
望抢到手捧花,沾点喜气!”小气鬼道出缘由。
“呵呵,你们俩还真是有缘,既然这样,不如一人一半,如何?”田鸡竟会出馊主意。
“好啊,这个主意不错!我就拿一只,剩下的给你吧!”说完,他从花里抽出一只玫瑰
,把剩下的递给我。
我接过来,小气地说声:“谢谢!”
今天这都是怎么闹的,好在凌战没在跟前,要是他在,会让我窘的无处藏身。
田鸡拉我走了,我在他后面嘱咐他别多嘴,他回我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差点把我气
死:哎,刚才我把你许配给那小子得了,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你胡说什么,死田鸡,当心我揍你”,这小子真是活腻味了。
赶紧钻进化妆室,帮新娘子换装。真麻烦,一场婚礼下来,要换好多次衣服:婚纱,晚
礼服、旗袍等等,好像新娘开服装发表会。
这时司仪用话筒在大堂招呼,让大家归位,要开席了,服务员陆续端菜上桌,大家的注
意力都转移到吃喝上。
这回新娘脱掉白纱,换上一套湖蓝的短款抹胸晚礼,穿在她身上很提色。化妆师给她换
了一种发髻,发尾并排插了三朵火红的玫瑰,我觉得特别漂亮。女化妆师处理完新娘,
笑眯眯地对我说:“伴娘过来,我给你也换一下!”
我不好意思,推脱道:“不麻烦了,谢谢!”
化妆师继续鼓动我:“快过来,一点都不麻烦,放着这么漂亮的美女不让我露两手,岂
不浪费手艺了!”
“快去吧!”新娘也帮腔。
其实我心里是极其愿意的,就是觉得不好意思罢了。
坐到椅子上,让化妆师自由发挥。她简单帮我换了一个俏皮一点的发髻,在上面插了两
朵红色的扶郎,一撮白色的满天星和紫色的勿忘我。整理完让我直接招镜子,当时看到
镜子里另外一个霍许,自己都呆住了,没想到本小姐还有这等未被挖掘的资源。
田鸡敲门,被允许进来,他扒着门探头,看到我,瞪大眼珠子吐舌头:“呵,哪来的女
妖精,霍许,快和新娘出来吧!外面都催呢!”
我们马上出去,偷偷问田鸡好看吗?他直爽地回答让我今天晚上兴奋到高潮,他说,比
关之琳都好看!
我们跟在新人后面尽职尽责,我挎着新娘的红皮包包,帮她收红包挡酒,也就作作秀,
瓶子里是雪碧,新娘喝多少都不醉。田鸡主要帮新郎挡酒,这个要动真格的,所以让他
做伴郎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哥们酒量不错。几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包里有好多钞票,我
的手心痒痒,心想,管它是不是咱的,先收着过过瘾。
酒敬到凌战他们这桌,这帮臭小子竟出馊点子折磨新娘新郎。一会喝交杯酒,一会让他
们给点烟,一会让两人一块咬苹果,不亲到嘴绝不罢休,这帮变态。
随后众人矛头又指向我和凌战,居然有人想出变态招数让我们做婚前演练:拿来一个空
大可乐瓶,用点燃的香烟戳出十个洞,然后插上新的香烟,命令我点上。接着强迫凌战
对着可乐瓶猛吸,直到里面的白烟把他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全场目光都集中到这,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我顺道扫了一眼刚才那位。他嘴角上扬,似
笑非笑,一副不屑的神情,让人看了就别扭,越看他越不顺眼。除了他帅得有点过分,
在这群“凡夫俗子”里,显得与众不同,其他实在看不出什么优点,
大家继续起哄:“伴娘和凌战喝个交杯酒!”
田鸡不高兴了:“喂!我是伴郎,要喝也应该跟我喝呀!拉上凌战做什么?”
其中一个男生拉过他打趣:“田鸡,我陪你喝!谁叫咱俩都是光棍呢,呵呵!”
凌战和我被迫挎着胳膊,学新人喝交杯酒,大堂里好事人吹着流氓口哨,气氛达到高潮。
敬酒没分亲疏贵贱,就按照桌子顺序来,又过了几桌,刚好来到那个人这桌。
新郎父亲过来引荐,看来此人应该是上宾:“这位是我的朋友佟总,年轻有为,是建筑
领域的精英。”
“您过奖了,高主任,恭喜恭喜”,两个人笑着握手寒暄,标准的职场范。
他说话口音貌似常年旅居海外的归国华侨,不过我想,到处都有这种假洋鬼子,在外面
混了几年,披个马甲回来,说话故意咬着舌头装腔作势。还有一些三流歌手,明明是大
陆人,偏偏说话也这样,洋不洋土不土,让你鸡皮疙瘩落满地。
“来,你们两口子敬佟总一杯!不好意思佟总,我那边有点急事,你吃好喝好,”高主
任急忙脱身,去旁边处理忙不完的人际关系。
我给新娘杯里倒满雪碧,田鸡把酒瓶子递给新郎,新郎直接给这位佟总倒上。他朝我一
对眼,那意思等着看好戏吧,凭我对这小子的了解,一定没好事。
几个人一干杯,就看这位佟总猛地咳嗽,疑惑着皱眉,脸都绿了,痛苦不堪的样子让人
实在好笑。
他不好意思地问新郎:“请问这是什么酒?怎么味道这么这么特别!”
新郎看田鸡,他哪有功夫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别人正催着让他给点烟呢。
田鸡在后面不怀好意地笑,然后接茬:“哦,真不好意思,佟总,是我的疏忽,你喝的
是刚才我们同学桌上的那瓶二锅头,度数是大了点!”
我一听差点笑喷,这死田鸡果然记仇。
佟总撇撇嘴,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狠狠记住这小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味道是很特别
,谢谢你给我这个品尝的机会!”
他掏出红包递给我,低声道:“也谢谢你刚才脚下留情!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叫霍许
,对吧?”
我笑着应付:“是的佟总,我叫霍许!”
“那我们就算认识了!”
他低下头认真吃东西,喝饮料,嘴巴里火烧火燎的。刚才那口杯足有二两,一口气猛灌
下肚,遭罪的不仅是嘴巴,那脑袋也晕乎乎的,他对这个恶作剧表示抗议。
继续去别地桌子敬酒,我和田鸡一边走一边偷着乐,捉弄一下这个家伙可真痛快,“我
们就算认识了”,认识你个头,我才不怕你哪天来寻仇。
他的红包拿到手,掂掂特有分量,估计里面至少有2000。新郎父亲在市政部门工作,来
参加婚礼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给的红包都够撑场面。可是这都是债,拿多少,将
来可能还得更多,最无法理清的还有人情债。
终于挨到婚礼结束,这伴娘也不是好玩的,整场下来,我的脚都肿了。
按照凌战田鸡他们的惯例,洞房是一定要闹得,大家来到新房,各自寻找道具。好戏上
场前,我和新娘抓紧时间清点今天收的礼金,登记造册。这么多的钞票简直让人发狂,
结婚可是一桩赚钱的买卖,如果人这一辈子要结它十次八次婚就成暴发户了。
我最关心的是刚才那个家伙红包里有多少来头,点完以后傻了眼:整整5000块,崭新的
50张红色百元大钞,我和凌战交情最好的同学才给600块而已。
这帮人,和土匪没什么区别,把这两口子折腾得一再告饶,大家方坐一起喝水聊天。感
叹时光流逝之快,仿佛昨天还在学校操场一块打篮球,一转眼功夫四散东西,已经工作
四五年,个个成家立业,儿女绕膝。
田鸡今天喝得有点高,腮帮子胀得红通通的,像只战败的斗鸡,端起一杯酒非要敬凌战
,嘴里喋喋不休:“我说,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你小子计划什么时候办喜事,把霍许娶
回家?哥哥我敬你一杯酒,干了,谁不喝谁就不是爷们?错,纯爷们,哈哈!”
凌战笑呵呵地站起身扶住他,他对田致礼的酒品非常了解,所以今天又当他喝醉说胡话
,没往心里去,打趣道:“鸡兄,喝高了,这杯我们改日再喝,你先坐下休息休息。”
“别跟我来这套,我没醉,脑袋清醒得很。我记得当年吃散伙饭,当着大家的面发过誓
:如果霍许不结婚我就不结婚,我一定要看到她结婚才放心结婚。你看看,在座的各位
,还有几对没结婚的?就差你和霍许不见动静,怎么着?你小子最会攒钱,准备什么时
候买房?如果要贷款找我,哥哥我认识熟人多。。。”
田鸡喜欢我,是秃子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当年他组织同学联谊想跟我表白,却让
我和凌战互有感觉,后来我把心事告诉他,他二话没说帮我们牵线搭桥。这也就是田鸡
,潇洒起来让人心疼,也许我们太了解了,从小隔三差五的见面,后来上学又一路同学
,弄得我一直把他当无话不说的“姐妹”,如果偏要凑成一对情侣,恐怕也长远不了。
“好了,田鸡,你喝醉了,坐下休息会”,我急忙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把他用力按到在
沙发上,希望他能闭嘴。他似乎了解我的意图,也不再穷追猛打。
凌战坐到旁边,强颜欢笑,尴尬地僵持着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还装作没事人似的握
住酒杯,不喝也不放。一提到钱,一提到房子,又戳了他的脉门。
我开始埋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可田鸡就是田鸡,无论走到哪他都最了解我。知道他
是借酒装疯,帮我试探凌战,知道我碍于凌战的面子,舍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刨根问底
。
其它同学也十分好奇,忍不住问他:“是啊!凌战,你们在一起七年,都快赶上抗日战
争了,也是时候修成正果了。现在房价这么高,你小子要抓紧时间啊,看准形势就下手
,再等下去又不知道涨到哪去?”
“现在这社会,房子比老子还值钱,我女朋友说如果没有100平米以上的房子,坚决不
和我结婚!看我都少年愁白头喽!”
“我们刚在第六大道托人买了一套90平米的房子,每平米比市价便宜200块,凌战,你
们要意思,我和那哥们打个招呼。呵呵!空留霍许这个大美人,你也真够大胆的,当心
被人抢走,要是我早就娶回家放炕头上供着喽,哈哈!”
“行,有空我们去看看!在感情上我绝对相信霍许,这么多年在一起,足以证明我们经
受的起各种考验。其实最近看过几处房子,就是还没中意的。买房子最忌讳操之过急,
慢慢选适合的,毕竟要住一辈子嘛!”
我白了他一眼,别过脸去,懒得再看他一眼,也不再讲话。
因为扯谎,因为面子,他的眼神遮遮掩掩,不自然地看着旁边的茶几。
过了一小会,大家说要出去K歌,他找个借口拉我逃了出来。
不知道这次是为什么,没来由的别扭,我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楼道灯光不算亮,谁
也没先开口的意思。出了楼道,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仿佛心底被放大又缩
小的心事。
“霍许,是不是你暗示田鸡,跟我提结婚买房的事?你为什么不在背后问我,当着那么
多人在场,让我怎么下的来台?”一出门,他对我吼,认识以来第一次,估计憋了很久
。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难道田鸡说得有错吗?以前每次我问
你,你不是绕开话题或者扯东扯西,你给过我认真的回答吗?”
我被他无中生有的猜忌伤透了心,这么多年的迁就和委屈,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说完一转身,把他抛在后面,气势汹汹往大马路走去,这个小区挺深的。
他跟在后面喊,我不理不睬,直到他追上我,拉住胳膊道歉:“对不起,霍许,我刚才
失去理智,错怪你了,别生气了!”
我停下来,仍然余怒未消,但是比刚才冷静了些。在一起七年,我们也摸索出一些相处
之道,其中之一:如果当中有一人道歉,另一方绝不能不依不饶。
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道出苦衷,估计再逃避会伤感情,搞得我开始为刚才的话后悔:
“不是我不想结婚,能不能再等等!我。。。手上的钱离买房首付还差点。”
“哎,傻瓜,没有房子我就不嫁给你了?如果我是个看重物质的女人,我们会在一起七
年吗”?
“我知道,所以我很信任你!可是我想给你一个家,不想让你跟我一结婚,就出去租房
子住,让你跟我过苦日子,你也了解我,我对家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强烈!”他很认真。
“你总是把所有困难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又没有三头六臂,既然家是两个人的,那我也
要负担一部分责任。你还差多少钱?我也有点存款!况且我妈说会赞助我们些。”
这是我们第一次郑重其事地讨论结婚买房的问题,如果不是田鸡作祟,他也不会拉下脸
面和我谈这个问题。
“霍许,我不打算接受你父母的养老钱,何况在我们老家,买房娶亲本该是男方应该承
担的责任,我的原则是一定要用自己的钱买房子结婚”。
一提到接受别人的帮助,他的口气就变了,一口回绝了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呵呵!你多清高我多么渺小,那你就抱着原则过一辈子吧!”我嗤之以鼻,都什么年
代了,还死缠一条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不放。
怎么退让都不行,落个自讨没趣的下场,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血液里流动着焦躁不安
的气泡,我是女人,也很任性,也爱恐慌。
跑到路中央,以不要命的方式拦了一辆计程车扬尘而去,管他娘的,我想结婚,我就是
想结婚,今年就结,必须要结。总之谁愿意娶我,现在就可以结婚。
这个年头,城市这代年轻人成家立业,男女双方一起贷款买房还贷是普遍趋势。我也不
想当啃老族,可是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毕业时就二十好几,再工作几年基本上到了
适婚年龄,如果光靠自己的积蓄存钱买房,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再说你怎么就不理解
我的心,我宁愿马上要一张结婚证,也不愿再锒铛两年要一个房本。
以前他来家里吃饭,父母曾以房价又上涨了暗示过几次,见他没有明确响应,也就不提
了。考虑他可能是经济问题,也许还没凑够买房首付,羞于启齿,所以不好意思继续追
问。我妈甚至私下对我说,如果买房给我个存折,如果暂时不想买先结婚,住在娘家也
不错,等条件好了再买房子搬出去。有些话是不可能告诉凌战的,他是个大男子主义,
不能接受住在老丈人家的事实。他是个骄傲的人,如果我主动提出父母帮忙一定吓坏他
,在他的字典里,接受别人帮助如同接受施舍,他宁可割掉自己身上的肉还债也不欠别
人人情,他最怕别人同情!这是他一块心病,也是我的。
那晚以后,我们像条搁浅的船,前所未有的,陷入冷战。
他电话一概不想接,只回过一条短信,告诉他别来找我,想冷静几天。这次是交往以来
最严重的一次危机,以前小打小闹几分钟就过去了,可是有些问题终究要面对,他有原
则我也有原则,不能一味让我退让。
连我妈都看出苗头不对,吃晚饭的时候忍不住问:“怎么了?你和凌战闹别扭了?看那
张脸,拉的和驴脸一样长!”
“别这么说孩子,我闺女怎么能和驴相提并论呢,霍许,到底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
样子!”爸爸从黑框眼镜里透出关怀的目光,一下让我的心软下来。
我一手拖着饭碗,想忍住不说的,可最后还是开始吐槽,把原原本本的经过和他们唠叨
一遍。
妈的态度偏向我这边:“不是我说,这个凌战倔得像头牛,她爸,你说咱闺女哪点不好
。。。。。。”
妈妈未说完的话及时被爸爸打断:“算了,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别跟
着瞎掺合。闺女,你也别小家子气,闹闹别扭凌战一道歉过去就得了,毕竟在一起七年
了,好好珍惜这份缘分”。
我知道妈未说完的话,她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我和凌战来往,只是后来没有办法,看我们
两个如胶似漆,当妈的也只能认同。
我不想反驳,毕竟他们不是当事人,旁观者也清楚不到哪去,就是想冷静冷静。这段爱
情长跑了七年,从来没有喘息过,一停下来,发现自己很疲惫,冷静一下对我们都有好
处。
僵持到第四天下午,我在洗手间洗完头吹头发,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我的手机,小声
说:“是凌战,接吧,别再闹了,有话好好说,啊?”
我点头,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几天没见,生疏了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轻声地道:
“喂,有事吗?”
凌战听见应声,才松了口气:“我的大小姐,你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拜托你下次再生
我气,直接捅我一刀子,千万别再来这手,对我不理不睬。哎,霍许,这几天,你可把
我吓坏了,我想了很多,有些事是我有问题,我想和你认真的谈谈。可是我妈突然身体
不太好,我已经和公司请假,现在准备坐车回老家,有什么事等我周日回来再谈好吗?
”
听见他这么一说,我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伯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也不太清楚,下午邻居去我家,发现她气色不对,躺在床上半天没起来。明天回家
带她去县医院检查一下,不跟你说了,车来了,等我回来,不许再生我的气!”他挂断
电话。
我又和没事人似的,哼着小曲从洗手间出来,妈白了我一眼。
田鸡说我是爱情世界里荒诞不经的唐吉坷德,就喜欢追逐荒唐的梦,骑上战马,横冲直
撞,结果头破血流,落人嗤笑。有时候不禁问自己,为了这个梦,值得去拼吗?当然,
因为那个梦是我的未来,关于爱情的虔诚信仰。
这个星期六运气真好,早上八点先和同事交接,然后跟在吴主任后面查房,一大堆人像
羊群一样涌进病房,这里多是待产的孕妇,一看她们圆鼓鼓的肚子,我的精神头就来了
。
查完房,看他和颜悦色,没有要抓人小尾巴的意思。我像一溜青烟,飞速钻进更衣室,
脱下身上的白袍,按时下班,已经好久没赶上周末休息。
最主要的是凌战说今天回来,刚才查房时我的手机一个劲的在口袋里震动,趁头儿不注
意,偷看了一眼短信,他说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他依旧在那棵老苹果树下,苹果树前是一大片玫瑰花田,花在池子里疯狂地怒放。要说
我们医院可真会烧钱,医院里里外外,绿化在全省搞得是最好的。春天来了,苹果树上
缀满白色的蓓蕾,蜜蜂在花上嗡嗡打转,我的小心情,也像蜜蜂的翅膀愉快的颤动。
他今天穿一身白衬衣加牛仔裤,和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玉树临风,一下把我的魂
儿都勾没了。我偏爱大个头的男生,这样的高度给女人足够的安全感,女人应该像藤一
样依附在他男人身边,天塌下来还可以有他罩着。
“等久了吧!”我一上来就拉住他的手。
都说小别胜新婚,大吵过后,再见他感觉只比以前更浓,他笑着搂着我的肩,眼神里止
不住的忧郁。
“没,刚来一会,一下车就来这里报道,怕你还不依不饶!”他半是打趣。
“哪有!”我羞得耳根子快红了,看他那脸色,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伯母没事吧?
”
“唉,霍许,你问起也好,刚好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不如我们到医院门口的麦当劳坐
下来再聊!”他异常凝重地跟我说,弄得我也紧张兮兮的。
在麦当劳坐定,一人点了一杯饮料,我还要了一个草莓圣代,一包薯条。
他从包里拿出他妈看病的所有资料,我看了看,符合早期的冠心病症状。但毕竟不是心
脏方面的专家,究竟该怎样治也不敢下结论,只是以我的角度告诉凌展:“伯母的心脏
是有问题,医生开的药基本对症。这样吧,你要是不放心,周一我找心内科的主任给看
看好吗?”
“好啊,那会不会很麻烦?”他握住我的手。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举手之劳,朝廷有人好做官,医院有人不为难,呵呵!别不开心
了,喝饮料,瞧你额头都是汗了!”我帮他擦拭。
他索性把我的手放到他得脸颊上,深情地看着我:“霍许,你知道吗,前几天你对我不
理不睬真得把我吓坏了。这次回家我妈把我骂个狗血喷头,好多问题我现在已经想通了
,不过我有个打算,想和你商量一下!”
“好啊!说说看!”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拨开乌云见月亮。
“我想还是争取自己买房子,你别瞪我,听我把话说完。我仔细算了算,下半年我的钱
存的就差不多够房子首付了,事先声明,是二手房的首付,新房我还买不起。到时候如
果房价又涨了钱不够,就用你的积蓄。如果再不够就和伯母伯父借点,我必须强调一下
,是借用,以后连本带息都要还的。我想,下半年刚好是我的生日,我们就在我生日那
天领证,买好房子怎么样?”
他认真地说,我仔细地听,这回说得比较靠谱,所以本小姐像鸡吃米一样不住地点头,
心里暗想,闹一次别扭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他的花岗岩脑袋开窍了。
我激动地说:“一切听你的安排!”
从麦当劳出来,我们拖手逛街,他裤口袋有什么东西搁了我一下。
“这是什么”,我顺手牵羊,从里面摸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样子很别致,有点旧。
“打开看看”,他鼓动我。
打开盒盖,一只翠玉手镯映入眼帘,它通身白色,色泽柔润,有一缕烟一样的翠绿色,
摸起来丝滑如肤,是块有年头的老玉。虽然没能继承老爸的衣钵,但这二十年来耳濡目
染学来的鉴宝本事也不是白混。
“依我看,不敢说这只手镯价值连城,但也绝非池中之物,凌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
我挖空心思想着它的出处,总觉得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妈说,这只镯子是当年姥姥留给她的嫁妆,现在她让我把它给你,我现在就把你给
套牢,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魔掌”,他不由分说地把镯子套上我的手腕。
“等等,等等,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是在求婚呢?”我被他的甜言蜜语灌了迷魂汤,麻酥
酥地失去理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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