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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iFiction版 - 转载:河图洛书 第一部 BY 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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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李栋话题: 冯夷话题: 小马话题: f4话题: 伏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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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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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转载注:爱情,友情,亲情。青少年向的玄幻剧。作者的考据功夫很牛。帅哥有,美女
有,穿越有。老作品了(大概8年前完结的?)。谢谢观看
第一章 上海博物馆的怪人
如果一个英雄失败了,他可能还是英雄,或者他被人称做流匪;如果一个神袛失败
了,他会怎么样呢?
第一种可能,他会失去姓名,就如撒旦;
第二种可能,他会成为恶魔,就像《失乐园》中的维纳斯和阿都尼;
第三种可能,他会失去性格,如同中国的远古神袛??
绿色的江水中,青年的身体慢慢下坠。他的头发散开在水中,从前胸被利箭刺破的
伤口处,红色的血丝沿着水波上升。水波被打碎了,一头黑发的少女在水中滑过一道弧
形,她伸出雪白的双臂,想要抓住坠落的青年。但是青年的手臂无力地从少女的指尖滑
脱。少女试了好几次,直到她明白她无法抓住他了。
少女扑向青年,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血丝逐渐沾染少女身上那闪闪发光的银白色
鳞片。红色不断扩大,就像水墨画那般,默默延伸到少女巨大的龙尾全部染上血红色。
“哇啊~~”少女抱着青年的身体,痛哭起来。
从噩梦中惊醒的少女,望着天花板发呆。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紧绷的神经松
弛下来,同时她感到从胸口传来的紧迫压力。
“F4娇娇,你快压死我了。”
“对不起,小马,害你做噩梦。”“罪魁祸首”惺忪着眼睛,摇晃着头说。即使这
样,她那头绸缎般的红色长发以及端正的容貌,依然十分美丽。
小马笑了笑,说:“如果每次道歉就能改正,你就不是F4娇娇了。”
“小马好过分!”
小马摸了摸她的头发,果然手感也和绸缎一样滑爽,“好了,你不是说今天要早点
去冯夷家的吧?”将她推进盥洗室时,小马忽然在背后问,“F4娇娇,你以前是黑头发
对吧?”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小马笑着摇摇头,F4娇娇疑惑地关上门。
果然梦到的是F4娇娇的过去。小马对自己的这种体质钦佩不已,昨天F4娇娇缠着李
栋,随口说的一句话,小马就在梦中变成了事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夸张了点
吧。
“李栋啊,那时候你狠心地将我封印在江里呢。”说的时候,F4娇娇故意瞅着青着
脸的李栋,李栋则扭头当作没听到。F4娇娇见状,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李栋大喊
着: “我要窒息了~放开,你这个暴力女。”话题就这么转移了。为什么小马偏偏记
住了这句话,又在梦中寻找答案了呢?
从盥洗室中传来的巨响,打断了小马的思索。“不会吧??”她连忙打开门,烟雾朝
她涌来,她捂住鼻子嘴巴,问:“你又变身了?”
烟雾逐渐散去,在瓷砖的碎片中,一条巨大的龙尾出现在小马面前。龙尾的那头,
F4娇娇惊讶地望着这一切。她看到小马的痛苦表情,无奈地指了指一边的淋浴头开关,
说: “我只是想洗手,谁知道??”
小马,你要冷静。没办法,谁叫F4娇娇不是人类。人类不会因为身上洒了水就变身
,也不会把浴室里的瓷砖打落一地。
“天太热了??”F4娇娇放低声音,可怜巴巴地望着小马,“不然我也不会因为这点
水就变身的。”
小马叹了口气,说:“我家的浴室可比不上冯夷家,放不下一条龙。”
是的,谁叫F4娇娇不是人类,是一条龙呢?“所以,你一大清早就把小马家的浴室
弄成这样?”被勒令立即赶来的古铜色皮肤的青年,望着F4娇娇说。他比她要高出近一
个头,但是她毫不畏惧地仰头回答:“没错。拜托你了。”她把粘合剂和瓷砖交到青年
手上,青年的额头冒出几条青筋。“你以为我是谁?帮你洗衣服做饭还附带修浴室?”
“讨厌,人家没要你洗衣服做饭。”
“你还想让我洗衣服做饭?!”
无视两人一如往常的吵闹,小马望着浴室发呆。有着一头银色短发的青年走到她身
边,她瞥了他一眼,叹气说:“真好,冯夷家的浴室那么大。”
“再大也装不下一整条龙。”
“小马,你评评理,他居然说让我一个人修浴室。”
“你自己做的坏事,自己负责。”
“可是人家是女生??”
“你不是人。”
“李栋好过分。”
看到F4娇娇假哭的样子,李栋“哼”了一声。
“李栋,你就帮她一下嘛。”银发青年笑着圆场。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今天帮了她,明天她又不知道惹出什么是非来。我有多少条
命都不够。”
银发青年上前将胳膊勾在李栋脖子上,说:“算了吧,如果你不肯动手,她又要来
了。”他指了指身后,简直就像安排好的一样,F4娇娇忽然红着脸说:“当年,如果不
是你封印我,我现在??”
“啊~我知道了!我修,我修还不行吗?我上辈子欠着你,这辈子还你总行了吧?
”李栋拿起粘合剂,蹲进浴室。将瓷砖粘上去时,李栋轻声嘀咕:“怎么我身边都是这
种人?”
“李栋,你对我不满吗?我当年可是??”冯夷做出“俺与你当年穿一条裤子长大”
的表情说。
“差点替你在岷江里淹死??”李栋接着银发青年的话,无奈地嘟囔,“冯夷,这句
话从高一开始你就在我耳边说,现在都大一快大二了,你还没说完?”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李栋,你们小学老师没有好好教你吗?”
“你的小学老师一定充分教会你了,”李栋扭头看着冯夷,“榨干所有能利用的人
。”
“李栋,你的童年一定很灰暗。”
“我的人生是遇到你之后变得灰暗的!”
小马看了下表。看她迟疑的样子,冯夷问,“怎么了?”
“没什么。”小马摇摇头,一边的F4娇娇想起来了,“小马你今天不是要去上博看
展览吗?今天是最后一天吧?”
小马瞅瞅F4娇娇,再看看蹲在浴室的李栋,苦笑着皱起眉头。
“你去吧,小马。”李栋在浴室里,一边粘瓷砖一边说。
“可是??”
“你回来的时候,浴室就修好了。只要那家伙没有再对浴室下手??”背对着众人的
李栋,用拿着粘合剂的手指了指一边的F4娇娇。
“我不会再变身了!”无视F4娇娇的抗议,他继续说,“当然,还要你放心,我和
冯夷不会把你家的东西搬走。”
“没关系,冯夷搬走的话,李栋还会搬回来的。”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小马脸上
灿烂的笑容,李栋的嘴巴抽搐了一下。
和众人告别之后,小马离开了家。李栋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咕哝说:“反正我在你
们心目中和乡下来的人差不多。”
“李栋,放心,我会好好监视你完成工作的。”冯夷双臂交叉,站在他身后。
“你好好监视她不要再炸坏什么东西就好了!”李栋气呼呼地指着F4娇娇说。她正
想将一个金属盒子放进去——她想热早饭——冯夷微笑着上前,拿下了她手中的盒子,
意味深长地说:“F4娇娇,你一定能将李栋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丈夫。”
“为什么?”
“没什么。”看到冯夷身后升起的黑影,F4娇娇慢悠悠地说:“李栋,你拿那个打
下来,冯夷会死的哦~啊呀??”
“那些家伙,不会把我家拆了吧。”走进地铁车厢,小马歪着头想,“神仙保佑,
千万不要发生这件事情??等等,在我家的,不就是神仙吗?!”
地铁开动了,小马忧郁的表情一闪而过。
算了,如果这点事情都要担心,那么这五年我早就得心脏病死了。
原来和冯夷他们认识,已经五年了??
小马既不姓马,也不属马。五年前,她和朋友去四川都江堰游玩不幸溺水,是冯夷
救了她。为了这,不善游泳的冯夷差点淹死。去医院探病的时候,冯夷随口取了这个绰
号“小马”,大家觉得好玩就跟着叫了。至于冯夷为什么要这么叫,他忘了。救小马的
时候,冯夷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黑色的头发变成了银发,一只眼睛的视力降到0.
03,不得不戴起眼镜。大家赌觉得冯夷成为了另一个人,其实他们说得没错。站在他们
面前的这个俊美过分的青年,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一学生,而是有五千年记忆的黄河
水神——河伯。
冯夷自五千年前在黄河里淹死之后,记性一直不好。李栋说大概是被黄河的淤泥进
到鼻孔里,堵塞了大脑的结果。当年天帝和太阳神伏羲吵架,伏羲说他是个花瓶天帝,
连自己的子民有多少都不知道。天帝就一赌气,查遍了整个天地,谁知这位上天下地的
主宰也很无聊,总和人数的时候,觉得不太好听,就抓了些死掉的人充数。往前推N代
的冯夷就是在这个时候死掉的,为什么死掉,冯夷果然还是忘了。总之,天帝让他继任
做了黄河的水神。之后伏羲的小女儿宓妃在洛河边被天帝的第十个儿子追赶,不慎失足
落水而死,伏羲找天帝拼命,天帝只好封宓妃为洛水水神。好不容易好听的人口总和数
又变得难听了,天帝很伤心。一般人都是从西门豹的事情知道冯夷的,大家都叫他河伯
。其实河伯是封号,冯夷才是他的名字。
李栋据说在这之前的N辈子是四川留守李冰的儿子,和父亲一起修建了都江堰,造
福万民。当年他和都江堰下的小龙女白玉娇——就是现在正在追赶李栋的少女F4娇娇—
—发生了一段感人肺腑又哀伤幽怨的爱情悲剧(引F4娇娇语),害得白玉娇被封在都江
堰下近二千三百年,五年前才因为重修都江堰逃了出来。不过,白玉娇对李栋的怨恨在
经历五年前的那场洪水风暴时,被冲洗得干干净净,目前算是原谅了李栋。
白玉娇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现代,上了网才发现大家也真是什么肉麻叫什么,
因为一度沉迷F4,取名叫F4娇娇。她白日变成人形闲逛,晚上住在冯夷家的大鱼缸里(
MINI龙形)。当然她保证过冯夷家鱼缸那50条小命的安全。偶尔她会抱怨,那些鱼都不
敢靠近她,一点不好玩。
这群人真的是神吗?神话里的那些神是那么道德,那么端庄,那么执著,执著到没
有疑问,没有痛苦。至少我知道的神不是这样的。我所知道的神,是一些“总是忘记很
多事情”的家伙。冯夷也好,李栋也好,总是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难道说神真的都
是忘事大王?还是说,有一些东西让他们不得不去忘记呢?
带着疑问走进上海博物馆,小马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她听媒体介绍说,这次
神话的主题是“梦想家园的回归”,没想到一走进一楼展厅,迎接她的就是如此的梦想?
一棵高大的黄金树就在小马面前,她抬起头,巨大的金色躯干足有五层楼那么高,
接近顶上的玻璃窗。正当早晨,玻璃窗在白日的照耀下,化作一团白色的光芒,给人一
种错觉这棵就这么长啊,长啊,一直长到天上去了。这就是中国的杰克的豆梗吗?现在
,天上的神仙在做什么呢?在下棋吗?
巨大的金色枝干伸出九个触角,每一个触角上各站着一只乌鸦。它们挺着前胸,像
在关注什么。小马急忙拿出展览说明书,上面说这棵树是仿照四川三星堆博物馆的太阳
树建造的。神话中东方的太阳神鸟一共有十个兄弟,每天早上让妈妈羲和洗澡完毕后,
十兄弟会一个轮着一个站在枝头。这样一天又一天,直到某一天,十兄弟乘妈妈不在,
齐刷刷站在枝头,被后羿射掉了九只。
所有的出土太阳树,因为保存等原因,都只有九只太阳鸟,对于顶端的那只太阳鸟
,学术界有各种说法,这一次,上博用一种浪漫的方法来解释学术上的疑问。是的,最
顶端的太阳鸟,正是站在天上的太阳本身。
穿过太阳树,两幅巨大的仿制伏羲女娲像成为主题展厅入口。展厅很大,却没有任
何支柱,从入口望去,八角形的展厅一览无余。不过这么一看,展厅里还真人丁寥落。
就观赏价值而言,神话文物展自然比不上故宫国宝展——即使不知道文物身后的故事,
历史课本上耳熟能详的名字出现在眼前足以让参观者挤破上海博物馆的大门,但是这样
少的人,小马还是没有料到。早知道就拉着冯夷他们过来了,让他做一个现场导游也好
。小马一边想,一边开始看起展品。第一个是入口伏羲女娲像的原图。小马望着眼前五
彩缤纷的帛画,心口一跳:不会吧,真的是长沙马王堆的帛画?
这次的负责人应该是那个人吧。除了那个人不会这么认真,不会有这样的能力将这
些国宝级的文物集合在一起。望着帛画中女娲的兄长和丈夫伏羲的脸,一张熟悉的面孔
浮现在眼前。记忆中那头灿烂的金发以及温柔的琥珀色眼睛,可要比帛画美丽多了。
不过由那张美丽的脸发出的冷漠的声音颇让小马汗颜。这张脸的主人就是风太昊。
每次风太昊遇到她的那两位男性人,一顿恶吵必不可少,可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将三人莫
名其妙地联系在一起。风太昊是传说中的太阳神伏羲的转世,在神话时代,他曾是河伯
神的岳父。然而冯夷和妻子宓妃的婚姻失败,让深爱着女儿的伏羲大神即使在五千年后
重见这位前女婿,依旧恶语相向。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孽缘”吧。
打破小马沉思的,是身边一群女孩子的惊叹声。隐约中可以听到“杨戬,二郎神”
之类的话。
“什么李二郎?是不是写错了?”
“对哦,中国的二郎神应该是杨戬才对吗?”
望着拿着日本漫画《封神演义》比对着展品的女孩子,小马好奇地探头过去看。在
黑色丝绒上,横放着一柄古代兵器。长刀的柄足有一米五长,三个剑刃。
传说中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小马再看标示:“1998年出土于四川都江堰工地”,
也就是说这应该是李二郎的三尖两刃刀——是李栋的刀。
“帮助四川太守李冰建造都江堰的黑龙??什么啊~”
“没听说过。”
虽然知道女孩子是无心的,小马还是觉得胸口很闷。她想上前告诉她们,杨戬是后
来传说出来的人物,中国神话最早的二郎神是蜀地李二郎。不过想到要花费更多的口舌
去解释为什么中国的神仙随着人类的历史的发展而越来越多,小马还是忍住不提了。
“二郎神应该是杨戬才对。是呀,杨戬好可爱,他的师傅太乙真人??”女孩子的叽
叽喳喳声,不断刺激小马的耳朵,她想去看其他的展品,这时在女孩子们身后传出一个
声音:“杨戬是谁?”
那个声音让小马停下脚步。她扭头望去,发现一个高个外国人不知何时站在女孩子
们身后。
原来是外国人,难怪不知道,但是他真的好高,小马猜测这个青年比“电线杆”李
栋都要高,可能有一米九。相比一般的外国人,青年没有一点粗糙的痕迹。灯光在柔软
的黑发反射下溅出点点光晕,沿着优雅的颈部曲线,滑过紧身衬衫勾勒出的后背弧形。
为了行动方便,青年的袖管被随意地卷起。这个外国人真的很帅,只是颇为奇怪??一般
人在观看玻璃橱窗里的展品时会戴着墨镜吗?
“杨戬是谁?”仿佛怕女孩子们没有听清楚,老外重复了一声。非常好听的国语。
为了向老外说明,一个女孩子拿起漫画封面,说:“是这个!”封面上一个小个子
蓝色头发的男孩子,站在一只苏格兰牧羊犬旁边。
“杨戬是中国的二郎神。他是太乙真人的学生??其实他是妖魔。”
外国人没听懂她们的话,他端详了画面一会说:“我不认识他。”
“当然不可能认识他,他是神仙啦,现实中没有的。”女孩子笑笑说,外国人很善
意地笑笑,于是她们围着他说了一大堆关于漫画的事情。外国人的疑惑越来越深。小马
叹了一口气,见她们离开三尖两刃刀的展台,她走过去看。
这次展出最贵重的展品之一就是这把来自都江堰的三尖两刃刀,目前它的主人正在
小马家修浴室。不过说了那群女孩子也不相信吧。
“神是存在的。”外国人忽然说,小马一惊。他的声音那么认真,让女孩子的声音
轻下来。“不过他们都变成了人类。”
“有吗?”
“他们转生了。”
小马转回头。女孩子们笑起来,她们一定不相信这些事情吧,即使她们相信漫画,
她们也不相信这些会在现实中出现。如果小马没有和冯夷他们相遇,她也不会相信。外
国人的目光从女孩子们那边转移到小马身上,“他们转生成为了人类。”看上去他故意
说给小马听。
“神仙为什么要成为人类呢?做神仙不好吗?做人多累。”
思忖了一会儿,外国人笑着说,“其实,神和人的区别就像大型猫科动物和兔子。”
啊?小马愣住了,女孩子们也愣住了。
“狮子和兔子的区别,除了个头和大小,就没了吧?神和人也一样,除了寿命和神
力,神和人根本一样。会生气吵架,会兴奋开心,当然也会悲伤痛苦。
狮子是肉食动物??小马扭转脸,虽然想说他说得很对,小马还是想驳斥他。
“神和人类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外国人发现新大陆一样地说。
“什么。”
“人会忘记事情,神不会。”
“神当然不会忘记事情,不然怎么是神。”女孩子们笑话他,外国人并不介意。
“你们觉得这会是神想做人类的原因吗?”“怎么可能,只为了想忘记事情成为人
类呢。神一定有更加伟大的事情要去做,拯救人类所所以转生为人什么的。”女孩子说。
“想做人类不伟大吗?”
“一点都不。人类有什么伟大的。”不知道为什么心虚,女孩子加了一句,“人类
有很多??”
外国人没有继续问下去,女孩子们相继离开了。小马独白留在那里。一个讨厌的问
题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那个问题五年前曾出现在她心里,一直挥之不去。
“神为什么要成为人类呢?”
人会忘记事情,神不会。你们觉得这会是神想做人类的原因吗?怎么可能为了遗忘
成为人类呢?可是小马也不明白,冯夷他们为什么要成为人类。五年前,他们正逢那场
洪水而苏醒。但是真正拯救了世界的是人类本身,并不是什么神祇。而五年后的现在,
冯夷他们仍然活着。为什么?
“神为什么要成为人类呢?”被大声的说出心事,小马吓了一跳,一抬头,外国人
居然就站在眼前。
不会吧,我可不想和你谈什么神转生的事情。
“我”
“去问神不就知道了。”外国人摘下了墨镜。看到青年的脸,小马怔住了。之前她一直
以为自己对于美感已经麻木了,初次见到李栋等人时的惊愕,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变得
坦然。在习惯了F4娇娇的亮丽、冯夷和风太吴乖张的漂亮、李栋的帅气之后,小马觉
得自己的审美情趣提升到凛然的高度,然而看到眼前的青年,小马还是怔住了。一刹那
青年的脸给了小马的那种感觉——那种浸润小马全身,让她毛发倒竖的美感。
“问本人什么的??什么意思?”小马装作不知道。
奇怪的是,摘掉墨镜之后,青年不再像外国人,也不太像中国人。他有一种游离世
界的美貌。
“神为什么要成为人类?这个问题要神本人回答才有意义吧。”青年说着,指了指
展台里的三尖两刃刀。是幻觉吗?三尖两刃刀上散发出一阵金色的光纹,倏地消失了。
“但是,神很小气,你不去逼问他们,他们永远不会告诉你答案。”
头顶的白炽灯忽然闪烁了几下,倏地熄灭了。这时,从展区外传来叫喊声,小马吃
惊地朝展区外望去,她发现烟零像个怪兽也像条恐怖的龙冲入展厅,她连忙捂住鼻子,
但是眼睛仍被熏出了眼泪。到底是怎么回事?
“起火了!起火了!”有人喊起来。不会吧,没有在四川淹死,却在上侮博物馆—
—自己的家里被烧死?没这么倒霉吧。小马转身想呼唤青年一起逃走,青年却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看来小马只好独自与命运搏斗了,就在她大彻大悟时,冷不防被一个下坠
物狠狠砸了脑袋。
“好痛!”她伸手去摸头,摸到一个长长圆圆的棍形物体。“拉不下来?枯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救命啊~”小马忍不住高喊起来。
“今天下午2时,上海博物馆发生火警,及时赶到的消防队员在博物馆工作人员的
帮助下,已经扑灭大火,幸无人员伤亡。火灾原因正在调查中。”
总算修完了浴室,李栋坐在沙发里,闭目休息。
“上海博物馆居然发生火灾?我还以为上海是比较安全的城市呢!”F4娇娇拿出冰
箱里的西瓜,大却八块。忽然她娇娇尖叫一声,拿起菜刀扑向李栋。
不顾李栋大喊着“杀人哪~”她抓住李栋的肩膀,叫起来:“小马不是去上博了吗
?”
门铃响了,冯夷连忙去开门,小马一脸颓丧地出现在门口。
“小马,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烧坏掉?”
“笨蛋,如果她被烧坏掉,你只能在医院看到她了。”李栋的话立刻收到一个拖鞋
的回礼。
“我今天真是太倒霉了,不仅在展会遇到怪人,还被这个砸到,我花了很长时间才
把它从头上拔下来。如果留在脑袋上就难看死了。”小马把手上一直紧抓不放的棍子伸
给众人看,F4娇娇立刻眼睛一亮。
“三尖两刃刀!——李栋你不要逃!!”
正想乘乱溜走的李栋被冯夷一把抓住衣领。“李栋,东西不要乱扔,还扔到女孩子
!”
“我乱扔东西?你脑袋抽筋了,我会要那个东西?!”
冯夷这才注意到小马手上的东西。为了让眼睛近视的冯夷看情楚,小马特地走了上
来。李栋则像被猛兽靠近的猫那样缩起脖子。
“你不要这也是你的东西!”F4娇娇跟了上来,眼睛发光地盯着三尖两刃刀。
“这不是应该在风太昊那边的吗?怎么在你手上?”李栋垂死挣扎。
冯夷反应过来,“对了,这次的展出是风太昊策划的。这小子,居然把这个东西拿
出来,也不怕上博被水淹掉?不过,这东西怎么会到你手上?”
“她刚才在上博遇到火灾,然后就被这个砸到了??”F4娇娇接口道。
“开始枯在我的头上,我在车上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弄下来,别人都把我当怪人看
。”小马很激动地插嘴。
这时三人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嘴巴张得大大地转向小马,异口同声地大喊:“
你就这么拿回来了?!”
“可是它一直粘在我的头上。我想回家,就带回来了。”
“天,当时一定很多人在场,有很多证人!”
“律师,要找好一点的律师!!”
“冯夷你平时老是没事做,不会去考一个律师证,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我怎么知道,有空我不会去上网?”
“小心年纪轻轻得关节炎!”李栋和冯夷吵得开心,突然醒悟说道,“对了,我们
给伏羲打个电话叫他来拿不就好了。”
一边冯夷已经拨好电话号码,就等着讯号音了。F4娇娇对李栋冷嘲热讽:“要等
你开窍,世界早完蛋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还不快回你四川老家去!”
“要回去,也要你一起回去!”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F4娇娇脸一红,扭头看窗外。
“我干嘛要和你一起回去?”
“??没人接。”冯夷挂下电话。“谁有风太昊的手机号码?”他转向李栋,李栋
歪着嘴傻笑,“他是说要给我,但是我没要!”
“娇娇,你把这个人拖到都江堰下面去!”
“是!河伯大人!”F4娇娇一乐,头顶上的青角立刻出现了。
“哇,关我什么事!”
“想那么多干嘛,我们直接去上博把东西还掉,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不就好了!”李
栋4
大声说。
“话是没错,你去?”冯夷瞥了李栋一眼。
“大哥,你的镜术就是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我可不会隐身。”
“有隐身吗?我也去!”F4娇娇兴奋不已。小马看看大家,也举起了手:“如果
可以的话,我也??”
“使用镜术很麻烦的,谁帮我背蒸馏水?”冯夷大喊着反对。
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李栋。
“开玩笑!我不是义工!”
“要隐藏一个人最起码一桶,你背四桶吧!”冯夷把手按在李栋肩上,一副这是党
交给你的使命模样。“谁叫自来水不干净,做镜术质量不好呢。”
“我不干,我绝对不干!”
所谓镜术就是利用法术,将各种水的特性实体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水变成冰柱
,或是水刃。也有将水泡扩大到身边一平方米甚至几平方公里的地方,制造世界,使普
通人类无法看到水泡内的景象。冯夷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神话时代,他的前岳
父伏羲赐予他治水神器——水玉的缘故,和宓妃离婚后,冯夷也不曾交还回去。这也是
两人交恶的原因之一。
说到类似的能力,既然是神多少还是有一点的。比如说风太昊(伏羲)一个人在家
的时候,从来不开火,直接用眼睛烤鱼吃,烤三条大鱼不用一分钟。他还有一个超能力
是算命。基本上要看五行风水什么的,找他是绝对不会错的。风太昊说现在他的能力大
部分不在自己的体内,而是分给了自己的八个属下。如果凑齐八个人,力量可以撬动地
球。尽管如此,这个人除了每年计划公费出去旅游外,没看到他有找八个人的计划。
除了镜术,冯夷还有的超能力是一直待在水里不出来,也会不憋死。据说只要不怕
迷路,可以通过海底从上海走到洛杉矶。F4娇娇只要是龙会的她都会,下雨海啸跳草裙
舞??李栋没什么超能力,因为他几乎没有前世的记忆。就算有,大家也想不出来他会
有什么能力。
李栋奋斗了整整一个高三,总算考进了上海大学土木工程系。虽然之前做水利工程
的老爸一直有意无意地暗示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但是这个儿子一直到志愿书上交的时
候,才匆匆把第一志愿填好(别的志愿倒是和老爸彻夜奋斗思索良久才确定好的)。“
毕竟当年李栋是因为治水而死的,说不定他还有一点点前世的记忆吧。”风太昊这么说
。“这小子那时候就不干脆。”F4娇娇没事会漏一点上辈子的消息,但是具体发生了
什么,一直三缄其口。李栋上辈子看来真的发生过什么,所以即使小马都觉得他不肯拿
三尖两刃刀有点任性,大家也都由着他。
据说只要拿了那刀,李栋前世的记忆就会恢复。
李栋就是那种遇到什么事都大喊大叫,最后还会去做的人。一个小时后四人变装来
到上博正门口时,他正扛着一大桶蒸馏水。面对着四个神兽,冯夷很怀念地说,“想当
年我的府第门口也有两根大龙柱。”
“不要想当初了,大叔!现在正在戒严,我们怎么进去?”
冯夷点点头,微笑着说:“利用上博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
“上博七大不可思议?”
“第一不可思议就是在上博建筑顶端的烟零了,你们看现在也有。”
众人望向那个大圆盖,果然有袅袅烟零出现。
“这会不会是火灾之后的?”
“小马,是上海人都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李栋最讨厌冯夷假正经的模样,急忙把他拖到和烟零比较接近
的地方。
“有烟然后怎么办?”
“有烟就一定有通风口,我们从那里进去不就好了?虽然不太想浪费水,不过我们
必须现在就使用镜术了。”
冯夷抬起头,观察天上的烈日。他吸了一口气,接过李栋从水桶中倒出来的水,那
些原本应该落到地上的水居然在冯夷手中团结起来,幻化出一个类似水泡的物体,水泡
越来越大,将四个人吸入里面。
“现在外面的人就看不到我们了。
“很凉爽啊~”小马好奇地用手去碰外壁。
“最好不要乱碰,你的手会吸收水分。”
“接下去是爬墙吗?”李栋摩拳擦掌。
“没错,不过你要负责把两位小姐帝上去。”
“你叫我背她们爬上去?!你为什么不做?”
“你以为用镜术不花力气,我能自己上去就不错了。而且你只要碰了那把刀,这些
应该都不成问题吧。”冯夷坏坏地说。
“你以为那把刀是直升飞机,碰了就能上去?”
“算了,我自己飞上去好了。”虽然很想欺负李栋,只是时机不对,F4娇娇好心地
说。
“不早说,我们都踩着你的背上去。”李栋那模样还真想踩着F4娇娇的身体腾云
驾零。F4娇娇狠狠地用手里的包打他。
“杀了他,不要给我面子。”冯夷拉着小马,一把跳了上去。F4娇娇也腾地跃到了
屋顶。
“啊!等等我,刚才还说累,我看你们的精力一个比一个好!”
果然,烟零的出处是一个通风口,李栋拆开上面的栅栏,大家依次爬了进去。
黑暗中小马一边抱着三尖两刃刀爬,一边问冯夷,“另外的六大不可思议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
“小马,那家伙是白痴,你不要问他!”
“你还要命吗?”
四人磕磕碰碰,总算爬到了四楼的厕所里。
“嘘,虽然摄像机捕捉不到我们的影像,声音还是有的,你们要小心。”冯夷从厕
所中走出来,慢慢向楼梯移动。博物馆里只有一些留下来察看损失的警察和博物馆人员
。李栋他们没有看到风太昊本人。
“要是风太昊在的话,我们直接给他不就好了?”李栋嘀咕着。
“你不要说话!”F4娇娇扭了他一把,李栋正想大叫,被冯夷捂住了嘴,三人奇怪
的姿势走下楼梯,走进一楼《中国神话文物展》的展厅。冯夷这才松了手。
“你们要杀死我啊?”李栋面红耳赤地低声叫。走进展厅后,F4娇娇的脸色变了
。“你们没感觉到吗?很奇怪。”
冯夷抬起头,环顾四周。“是很奇怪,地灵不在。”
“不只这个,从我们一进来就有一股很强大的气。”F4娇娇觉得不太舒服,捂住嘴。
李栋看着她:“看来你果然没用!”
“你说什么?”F4娇娇想骂他,只见李栋把小马叫过来,说:“这把刀不是驱魔的
吗?你抓住它就没事的。”
F4娇娇想了一下,抓住了三尖两刃刀。当她抓住刀的时候,夹然小声叫起来:“不
对!”
“怎么了?”冯夷和李栋回过头问她。她脸色发青,说:“这把刀是假的。”
这下大家吃惊不小。
“不会是小马拿了个仿制品回来吧?”
“如果是普通的仿制品我们应该都能一眼看出来吧。”
“大家那个时候都没想到摸一下。”
“怪谁,你摸一下不就万事OK了吗?”
李栋上前抓过三尖两刃刀,长长的刀柄上泛着寒光。“这把刀,应该是真品。”
“咦?”
“只是被偷走了重要的东西。”
“什么?”
李栋用手指向展厅深处。
“记忆。”
巨大的黑影从展厅的深处蔓延过来,嘲笑般地围住了众人。
“大家小心!”冯夷只来得及叫一声,人影已经消失在黑暗里了。小马眼睁睁看着
三人从眼前消失,正想大叫,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果然这个对普通人是无效的。”
小马转回身,看到一个青年男子站在身后。金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虽然看上去
很温和,但是严厉起来依旧很可怕,更何况他现在正冷冰冰地望着小马。
“风太昊?”
但是和平时的风太昊不一样,感觉好阴森,简直??不像人类。
“冯夷,回来!好可怕??”小马慢慢向后退去。风太昊如同鬼魅漂移过来,眼睛
发着光。
“不要,救命啊~~”
冯夷觉察脚下一空,连忙后退一步。四周亮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正站行悬崖边上。
“这里是??黄河?”
两岸漫无边际的森林间一条黄色的纽带蜿蜒而去,在冯夷体内唤起了熟悉的记忆。
“没错,是黄河,但是不是现在的黄河,是很久很久以前,被称为母亲河的黄河。
我记得那边,应该是洛水。”冯夷转向一侧,一条宁谧的河流缓缓地流入黄河,仿佛一
个端淑的女子挽住丈夫的肩头。
“宓妃”
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这是冯夷再熟悉不过的了。每当这个时候,冯夷都会很
兴奋,可惜上海的小雨不能满足冯夷,冯夷真正渴望的还是暴风骤雨。然而有一点不太
妙,黄河边上的涧水因为起风而高涨,万马奔腾,似乎要吞并一边的洛水。冯夷慌张起
来,他无意识地使用了力量。
“不对!这不是!”
冯夷清醒过来,收起了力量。
“这只是幻影。”他低声嘀咕。一会儿,他抬起头,怒目望向天空,“不管你是谁
,再不打开结界,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呵呵,让你看到了不想看到的景象吗?河伯??我的女婿。”
风太昊出现在空中。冯夷冷笑了一声说:“你假装得未免太次了!假伏羲!”
“什么?”
“伏羲绝对不会叫我女婿的!”
冯夷使出力量,黄河夹然沸腾起来,巨大的浪花淹没了涧水,逼着涧水改道。河水
溅到冯夷脸上,有一丝悲壮之气。
“原来你很讨厌回忆过去,因为她是你的前妻?!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救她呢?让
涧水龙神娶了她不就好了?”
“我不记得自己有要求婚姻调解,大叔,你还是快点滚开,免得我真的下手。”
假风太昊笑笑,四周的景色仿佛玻璃碎裂一般落到了地上。他又回到了展厅。
“被偷走的记忆回来了?”
听到小马的声音,冯夷抬起头。只见她笑容可掬地坐在一边和假风太昊讲话。冯夷
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已经发现假风太昊的真面目,只好忍住气蹲在一边。
“小马,你知道吗?河伯以前在天上界有个很有趣的名声。”
“什么什么?”
“惧内。”
“真的?”
“你可以去问他自己,是他在伏羲的900岁寿辰的那天当众说的。”
小马看看假风太昊,再去望望冯夷,他依旧赌气蹲在一边。虽然刚才气氛很紧张,
其实只是假风太昊在和她开玩笑而已。后来两个人就聊起来,假风太昊说了很多有关于
冯夷的事情。跌落黄河而死,被封为河伯,继承河伯家族。娶伏羲的小女儿宓妃为妻,
好景不长,双方都有了第三者,终致离婚。据说河伯为了和后羿争夺宓妃,被后羿射掉
了一只眼睛,至今没有找到。
“那是只非常漂亮的银青色眼珠,把他当时的感清全部收容在里面了。所以一开始
很多人找。”
“大家都想要那只眼珠吗?(好恶心)”
“不是,因为大家都想知道真相。河伯和后羿争夺宓妃之前绝对没有对宓妃放手,
失掉了眼睛后完全变了一个人,非常痛快地同意离婚了,连天帝都问不出理由。”
然后发生了刚才那件事,河伯的侄子涧水龙神想要强占宓妃,结果被愤怒的河伯阻
止。即使没有了婚姻,河伯还是保护了以前的妻子。
“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到底在保护什么?”假风太昊望向小马。“绝对不是
简单的喜不喜欢的问题。”
“你还是那么多管闲事!”冯夷忍不住站起来,走向假风太昊。“李栋呢?”
“在他该在的地方。”
“这些事情根本与你无关!”
“有关的。”
冯夷握紧了拳头。
假风太昊笑笑,说:“因为我喜欢伏羲,所以希望他能够完成八卦。你应该很情楚
吧。”
“什么八卦?”小马好奇地问。
“现在的八卦是未完成品。当年伏羲一时心血来潮创造了八卦,他仅仅用两个符号
阳爻、阴爻就代表了世界上一切的力量,说真的我很妒忌。他把自己的力量分成八份,
分别代表八个卦象: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坎(水)、离(火)
、艮(山)、兑(泽)。八卦相互配合而成六十四卦,也就是六十四种力量。甚至他将
自己划入八卦,作为[乾]。他舍弃了作为太一的自己,成就了一个更加伟大的未知世
界,不知道还有多少从来没有看到的事物、变化会在八卦中产生,然后那个白痴,居然
做了一半不做了??你知道我的痛苦吗?我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他却对我说自己没兴趣
了。真是恶劣!”
“那是因为有些人太闲了,别人都有事情做,只有他没有。”冯夷在一边赌气道。
“坎,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不要拿那个怪名字叫我!”
“不过你为什么要假冒风太昊呢?”小马问假风太昊。
“如果不假目风太昊,就看不到冯夷痛苦扭曲的表清了。”
冯夷正想发作,假风太昊望着眼前,说,“来了。”
空间被撕开一个很大的口子,李栋握着三尖两刃刀,神清严肃地走了出来。他看看
眼前的三人,反手握刀劈开空间,F4娇娇呕吐着从里面跌到地上。
冯夷紧皱着眉头。“记忆??恢复了?”
“累死了,下次我绝对不来了,死也不来!”李栋扔下宝刀,坐到地上。
“为什么?不是说握了宝刀就能恢复记忆吗?”冯夷责难地望向假风太昊。
“奇怪,难道说伏羲是这么告诉你们的吗?还是说你们相信记忆可以封在什么东西
里面吗?记忆,只有想要想起来的时候才能被想起来。不过有一个例外,河伯,你
的那只眼睛到底在哪里?我和你交换情报,拿那个人转世的情报和你换!”
“那个人?”小马正想问个明白,冯夷不耐烦地大喊一声,“啰嗦的老头!东西送
到了,我们走吧!”
见冯夷头也不回地离开,大伙看了假风太昊一眼,转身跟了上去。看小马站起来,
假风太昊对她说:“我们一定再见面的。”
“我们还会再见?”
假风太昊竖起两只手指,“我们见过两次面,一定会有第三次的。”
“两次?我认识你吗?”
那边已经在叫了,小马恋恋不舍地离开。假风太昊站在展馆中间,金色的头发慢慢
变成了黑色。随着一道风吹过。他变成了小马见过的那个外国人。
“讨厌,我衣服全脏了。怎么回去?”F4娇娇使劲地拍自己的衣服。
“到街上买一件不就好了。”
“可是我没钱,难道你借我钱?”
“好。”
“冯夷,西边出太阳了,李栋居然借我钱?”
“你这死丫头,我借你钱你还怪叫!你变成MIMI龙回去好了。”
“借啦借啦!不要这么小气么~”
“对了,娇娇,你在那个地方看到了什么?听说可以看到以前的景象。”
“是啊,我看到了很多很多??小孩子不可以看的景象哦。”F4娇娇摸摸小马的头。
可是明明出来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还呕吐,为什么却会觉得很辛福昵?大人果然很
奇怪。小马心想。
“对了,冯夷,我想起了上博七大不可思议之二:博物馆的怪人。”小马突然拍手
说。小孩子的脑子转得也真快。
“怪人?”冯夷眯着眼,歪着嘴重复。
“不是吗?”
如果怪人指的是刚才那位假风太昊的话,他的真面目是被称为帝俊,出现在良渚玉
器上的猛兽,狡猊(原形是狮子)之帝王。更多的时候人们称之为“天帝”,不过这个
就不用告诉他们了。冯夷看看身边这群没有危机感的人,耸了耸肩。冯夷回想起李栋之
前的举动,他居然能够劈开空间,不过与其说是恢复了记忆不如说是被感动了。李栋这
个人就是容易被感动。上次也是一感动,就报考了以前死也不要考的土木工程。这次让
李栋感动的是他在三尖两刃刀柄上看到的字,冯夷曾经距离很近地看到这把刀,所以知
道。
那把刀是李栋前世亲手将白玉娇打入都江堰深处的封印,刀柄上刻着:
“吾妻白玉娇安眠之所,闲人避退——蜀地李二郎”。
慢慢来吧,也许记忆真的在想要恢复的时候就会恢复了。冯夷抬起头,望向一望无
际的天空。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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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夏夜的上海依旧炎热,在不得不靠着空调米驱散热气的前半夜,李栋却浑身颤抖,
27层的墙面外沿,艰难地向上爬行,在他上面的那个银白色身影是他的死党加损友冯夷。
“我说,我们干嘛要从外面爬上去,我们偷偷溜进去不就好了?隐身??”
冯夷的嘀咕声被北风吹了下来,“现在门都锁了,隐身有什么用?你想撞墙吗?”
“哦。”李栋颤抖了一下,继续向上爬行,大概为了防止被冻死,李栋继续发动自
己的脑筋,“??不过88层外面会有门吗?如果我们爬到了88层却发现是全封闭的,那
我们再爬回去?我会死的!”
“我说你笨不笨,到了88层,我们不会撞破玻璃进去?警卫不可能每一层都巡逻,
我用镜术仿制玻璃的假象,摄像机也看不出来。”
“是这样???等一等,请问那个撞玻璃的人是谁?你怎么不说话?……我要回去了
!”
“李栋,我们已经爬了68层,你难道就这样回去了吗?不如我们再爬20层,从里面
乘电梯下去吧。”
李栋扭头望着脚下如同蛾蚁的车辆和行人,打了个寒噤,“如果不得不再爬上去,
我就把你扔下去!”
“一定不会爬下去的,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
“反正跟着你就没好事,之前就被狠狠击中额头??”李栋指了指头上的红色痕迹。
“算你命大,普通人被这个一下早去上殿阎罗那里报到了,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你才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会想起晚10:10点来爬金茂大厦的!”
“我们是来救人,不然你以为我会跟你半夜三更来这里?”马夷想起放在口袋里的
那封信,恨得咬牙切齿。
今天一早,李栋照例来冯夷家报到,照例被猛地从鱼缸里冒出的F4娇娇沾满水藻的
头颅吓得半死,不过不待F4娇娇实行更为惊人的消暑活动——制造恐怖画面,她突然发
出一声惨叫栽进鱼缸,隔着鱼缸的玻璃,李栋看到F4娇娇噙着泪水,额头上顶着一个异
物沉了下去。击中F4娇娇额头的是一个普通信封,只是鸿雁传书的主人稍微加了点不为
人知的神力,就在李栋赶上阳台目测信封的来源时,冯夷打开信封里的信,信主人好意
邀请李栋和冯夷去金茂大厦88层参加活动,然而当冯夷留意落款时,他看到的是一个类
似动物脚爪的印痕。
“是那个家伙??”冯夷怨恨地说。不待玛夷解释主人的来龙去脉,从信封里掉出两
张门票,看来信主人连这一点都极为周到地考虑到了。不过冯夷是绝对不会去的,李栋
因为搞不清楚状况也决定不去。只有F4娇娇睁着两只大眼睛围着票子直转,冯夷就问:
“你没去过金茂大厦吧?那给你好了,你和小马一起去吧口。”现在冯夷真是恨死了当
时的轻率。如果不将票子送给F4娇娇,自己和李栋就不会大半夜来爬金茂大厦了。
原本晚饭时间必然会赶回家的F4娇娇居然近22点都没回家,小马的母亲也来打电话
询问和小马一起出去的“冯夷的妹妹”有没有回来。李栋也正是这个时候被从窗外飞来
的信封击中额头的,他惨叫一声倒地。眼见一米八四的大高个就这样倒在玛夷家的地板
上,额头上还插着一封信,冯夷强忍脾性,拆开“额头传书”。
“哇,我流血了。”
烦死了,男人流血不就和流汗一样正常?平时没见你少流汗,流点血算什么。”冯
夷数落完李栋,开始念信:
“我现在正在和两个很可爱的妹妹聊天,她们开心得不想回家,你们要不要也来参
加?地点是金茂大厦88层。”冯夷最后几个字是握着拳头念出来的。
“什么,”李栋抹掉额关的鲜血,抢回信封,“PS:我手上只有两张门票,你们既
然送给了那两位妹妹,就麻烦自己想办法了。似乎金茂大厦晚上不开门,你们要怎么进
来呢?”写信的这个白痴是谁?
不管写信的白痴是谁,看来他确实绑架了F4娇娇和小马,为了避免成为“失去爱女
的母亲疯狂报复的对象”,冯夷连夜和李栋赶到金茂大厦,因为金茂大厦的参观活动早
已结束,冯夷只好带领李栋沿着金茂大厦的墙面爬上88层。
至今两人已经爬了75层。
“加油,还有13层。”
听着冯夷越来越兴奋的声音,李栋越来越怀疑这个人让自己爬墙的初衷,想要混进
去的为法很多。为什么要爬墙?更何况要用镜术的话,从第一层就可以用,何必爬到88
层。
“我上当了!”李栋从身下发出一声惨呼,冯夷喃喃自语:“他终于发现了吗?”
“别生气,别生气,平常我们难得有机会爬金茂大厦,而且我们又
没有爬完88层,你看我们75层就进来了,接下去我们走楼梯吧口。”被李栋发现阴
险居心的冯夷只好使用镜术让两人走进75层的内部,因为李栋不肯撞墙,所以冯夷不得
不将玻璃的分子分解,看到冯夷施展神力,李栋对他的不信任越加深了。“我觉得你一
直在耍我。”
“李栋,我们还要走13层的楼梯,不如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
“就算我不想听你也会讲的吧。”
“从前有两只小兔子?”
“两只,为什么不是一只?”
“李栋,你听说过四只小猪或者两只小猪吗?童话就是童话,我高兴两只你管得着
吗?”
“两只会让我有不好的联想。”
“我又没说我俩。从前有两只小兔子??”冯夷开始讲敌事,李栋在一边嘟囔:“谁
知道你是不是在说我俩。”
“两只兔子原本都很胆小,但是当他们相遇之后,两只兔子中较为胆大的兔子觉得
自己必须担负起保护两人的责任,于是变得越来越大胆;而较为胆小的那只,因为有大
胆兔子的保护就越加胆小。故事最后,你猜发生了什么?”
“肯定没好事,格林童话的结尾都很不正常。”
“那只大胆兔子自以为天下无敌,去向狼挑战,被狼吃掉了。而胆小兔子因为依赖
惯了大胆兔子,完全无法适应外界的生活,最后躲在洞里活活饿死了。这个故事告诉我
们,人还是独自一人的好。”
“对,那你就一个人去救他们吧,我回去睡觉了。”
“李栋,被抓走的人中有一个是你的恋人?”
“什么我的恋人?跟我八棍子打不到一块的人!”
正当两人扭打在一起时,冯夷说:“88层到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幕后指使人是谁。”
“我俩的仇人。”
“风太昊?”
“比风太昊麻烦一万倍的家伙。”
“那是谁?”
“上大下地最无聊,最惟恐他人过得太平的家伙——帝俊!”
两人走进88层观光厅的一瞬间,就像踩动了感应器,四周忽然亮堂起来。各种只有
在游乐场才会出现的娱乐设施在两人周围发出各种诱惑。
“冯夷,我们上次来时好像还不是这样。”李栋小声对冯夷说。
“小心,我们现在在帝俊的世界里,他的结界力量很强。不过,既然在他的结界里
就不怕砸坏东西要赔偿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带点家伙来。”
“你想要什么家伙?是金家伙、银家伙,还是铁家伙?”从正前方传来的略带讥讽
的声音,冯夷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前两周刚刚在上海博物馆里听过的声音,冯夷正想着
那家伙又要拿风太昊的脸出来骗人,李栋却指着正前方说:“狮子……狮子会说话。”
就在两人的正前方,一只白金色的狮子蹲坐在一座喷泉边,和喷泉中的狮子雕像相
映成趣,所以一开始两人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李栋说得没错,那些阴森的语言就是从狮子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欢迎光临帝俊的世界,我是引导者狮子。”
“帝俊?”
“我会带领你们游览这个世界,你们想看什么,想玩什么,一定要告诉。”
“帝俊?!”
“比如说这个旋转木马,我早就觉得很好玩,可惜狮子不能玩。”
“帝俊!”冯夷终于爆发了,“如果你想玩,请找一个好的时间、好的地点,我们
都是要睡觉的!”
“你是说我以后随时可以找你们玩了?”狮子的眼睛眯起,得意地笑了。李栋瞅瞅
抽筋的冯夷,眼神似乎在说:“你完了。”
“不,我是说‘一个好的时问、好的地点’……”自掘坟墓的冯夷脸上出现了一阵青汗。
“那你几乎没说嘛,不管,我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
“狮子的脾气还这么别扭。”冯夷嘟嚷了一声。
看到狮子似乎生气了,李栋踹了冯夷一脚,“你说话不会好好说吗?谁知道这只狮
子会不会恼羞成怒,将小马她们分尸吞吃掉,就算它不吃也可以带回家给朋友们吃,或
是分给孩子们吃……总之,都会吃掉的。”
遭遇到李栋如此气魄,冯夷假笑着问:“李栋,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没有。我只是希望事情早点了结,好回去吃夜宵。”
“果然还是饿了。”
“怪谁,你说怪谁,爬金茂大厦88层不累吗?”
“是75层,最后13层是走上来的。”
“请不要无视我的存在??”狮子微笑着打断了两人。两人争得发红的双眼齐刷刷地
望向狮子。
“不知道狮子好不好吃,红烧狮爪……”
“大腿要留着炖汤。”
“那头留给我。”
“没问题,我讨厌它那张脸。”
“你们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清,我有人质。”狮子解释道。
“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幻想一下总可以吧。”玛夷气呼呼地走到狮子面前,“人
呢?”
狮子用狮爪拍拍地板,从喷泉一边升起一座南瓜马车,一位白雪公主端坐在车子里。
“南瓜马车里不应该是灰姑娘的吗?李栋凑近冯夷说,当他看清马车里面的白雪公
主时,他喊了一声“小马?”
小马正微笑着和他们招手。
“我说她们玩得太开心不愿意回家了吧,狮子从来不说谎。”
“F4娇娇呢?”李栋跑上前间。
“李栋,我在这里!”个声音从左侧传来,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F4娇娇穿着人鱼
服装快乐地扑腾尾巴。
“原来做人鱼这么开心,我也想做人鱼。”
“对用那条尾巴洗澡实在很开心,最开心的就是晒日光浴。”
冯夷又开始回想自己美好的神话时代,在神话时代这位河伯转世可是一位标准的人
鱼王子。
“冯夷,你是傻子吗?男人晒日光浴多可怕,而且还长着人鱼尾巴。”
“你对我有意见吗?”
“你知道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两个东西是什么吗?变态和自恋狂。”
“那不是一个东西吗?”
“李栋也来玩。”F4娇娇从鱼缸里向李栋招手,李栋走近她,骂道:“还玩,不知
道现在几点了吗?”就在李栋将手放在鱼缸玻璃上时,冯夷也走到小马面前,这时他们
发现了同一件事。
两个人都无法接触到想要拯救的对象。四人明明无限接近,但是都无法靠近对方。
冯夷和李栋连忙转向狮子,狮子微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一起来玩吧。”
“游戏很简单,是智力问答,我问你们答。题目分为选择题和问答题,请谨慎回答
,你们的答案关系到那两位小女孩能否回家。”
“果然这个臭老头还没有死心。”冯夷心想。
“问题有相应的询问对象,你们每个人都只能回答白己的问题。
如果抢答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好的事情?”李栋摸摸头。
“对,我的亲戚很多,它们也想吃夜宵。”狮子用爪子拍拍地板,从游乐场四周围
聚过来无数只大小不一的野生狮子,金黄色的鬃毛在灯光下发出灿烂的光芒。它们走到
众人身边或仰或躺,有些小狮子还和母亲玩耍。
“别浪费时间了,开始问吧。”冯夷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说。
“好,第一个问题,冯夷回答。”
“我是谁?对,就是我啦,是我。我是谁?”狮子问,“这道是选择题。A,我是
狮子;B,我是帝俊;C,我是天帝。冯夷,你有一分钟时问考虑。”
“这道是多选题吗?”
“回答错误!”一个巨大的招牌出现在冯夷头顶,招牌上醒目地画着一个叉。
“下题!”
“喂,就算回答错了,也该公布正确答案吧,是多选题吗?”
“不是,所有的选择题都是单选题。既然你问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回答一下,这道
题的正确答案是没有正确答案,名宁和地位只是符号,我随时可以变更名字和地位。如
果要间本质的话,我的本质……我不告诉你们!”
“臭狮子。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帝俊。”
“帝俊是什么?”李栋问。
“不许互相交谈!第二题:有什么生物早上是两根,中午是一根,晚上是两根,因
为太容易了,所以冯夷这道是问答题,请在一分钟内回答。”
“你想我宰了你吗?”
“回答错误!”随着狮子——帝俊的话,只听头顶传来“砰”一声巨响,那个招牌
开始往下降落一格,离冯夷越来越近了。难道说如果回答不正确,冯夷最后会被掉下来
的招牌劈死吗?
“正确答案是冯夷,就是你。这次的答案免费赠送。”
“为什么是冯夷?”李栋问。
“冯夷在五千年前是人类,有两只脚,所以是两根;他死后变成河伯,人身鱼尾,
所以是一根;现在他转世为人类,就又变成两根了。”
“原来如此。”
“什么叫做原来如此?这么无聊的问题。”
“你觉得很无聊吗?”狮子帝俊问李栋,李栋傻笑着摇头,“很有趣。”
“你看。”
“李栋,你不想活了吗?”
“我不知道你原来还有一尾的时候。”
“什么不知道,你是文盲吗?河伯当然是人身鱼尾。”
“禁止吵闹!现在请李栋回答。”李栋摊摊手,脸上的表情是“尽管问,我可没有
什么丢脸的事情。”
“李栋,你是谁?问答题。”
“爸爸妈妈的儿子。”
李栋自信满满地问答,狮子帝俊想了想,“这样回答似乎没有错。”
“对吧对吧。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儿子,难道是冯夷的儿子?”
“李栋,你离死不远了。”
“你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吗?”
“不记得。”
“一点都不记得?”
“一点都不记得。”李栋加重了“一点”的发音。
“你记得上辈子和她相遇的事睛吗?”狮子帝俊指了指一边的F4娇娇,F娇娇正趴
在玻璃上望着李栋,李栋原本想轻松地回答,但是当他看到F4娇娇的表情,他侧过头说
:“不记得。”
现在F4娇娇脸上的失望表情,李栋不看也明白。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一点都不知道’,还是‘知道大部分’
或是‘知道小部分’?”
“一点??不,知道一点点,她认识我。”
“只是认识你?”
“……”
“李栋笨死了!”F4娇娇大喊一声,沉到了水里。
“那么你想不想知道?”狮子帝俊问。
“我?”
“喂,帝俊,你已经问他七个问题了,是不是该问我了?”冯夷接过话题。
“冯夷,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我知道了,我认真回答你。”
“认真还不够,我们必须增加一点刺激。”狮子帝俊说。
“刺激?”
“你们看到小姐们头顶的东西了吗?小马的头上是一个水龙头,而小白龙头顶是一
个沙漏,如果你们答错一道问题,就会有东西流到她们身上,如果你们一直错下去……”
“为什么我头上是沙漏不是水龙头?”F4娇娇抗议道。
“你是龙,给你水你不乐死?”
“……”
“够了,要问就快问吧!”李栋大喝一声,制止了帝俊的话题。
“好,不过你不要急,现在是冯夷回答时间。为了制造和她们的生命匹配的问题,
现在全部改为问答题。请在提问后一分钟内回答。”
四周变得十分安静,众人屏息以待帝俊的问题。
“冯夷,你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吗?”
“……记得。”
“那么请如实回答。五千年前,你为什么会死?”
“我们的家乡遭遇了水灾,我是被淹死的。”
“不是你不小心跌进黄河淹死的?”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你为什么会成为河伯?”
“因为有个家伙希望我继承河伯家族。”
“这个家伙是谁?”
“前一代的河伯。”
“为什么找你?”
“因为他没有孩子,而他快死了。”
“所以你成为了河伯?”
“是的。”
“你知道河伯家的诅咒吗?”
“知道。”
“是什么?”
“如果河伯有了后代,他就必须被后代吃掉,让后代继承自己的相貌和神力。”
“也就是说,现在站在这里的你,继承了河伯家的相貌和神力?”
“是的。”
“那么,你也继承了河伯家的记忆吗?”
“……是的。”
“那么,站在这里的人,到底是谁?是河伯,还是冯夷?”
“当然是冯夷,他现在又没有鱼尾巴。”李栋在一边忍不住插嘴,狮子帝俊瞅瞅他
,扭头望向自己的亲友,“有谁肚子饿了吗?”
“哇!”
“它们现在似乎还不饿,暂时放过你。”
李栋松了一口气。
“现在你来回答问题。”
“随便问。”
“如果我告诉你前世发生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
“为什么?”
“因为大家说起前世都不怎么开心,所以我不想知道。”
“为什么不开心?”
“似乎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会影响到现在?”
“当然会。就像你以前跟别人狠打了一架,你会和他做朋友吗?”
“你觉得你和白玉娇上辈子打一架?”
“她似乎是被我封印的。”
“那就是你的责任喽?”
“那是上辈子的我。”
“不是你?”
“……不是。”
“那么你是谁?”
“爸爸妈妈的儿子。”
“我怎么觉得你比冯夷狡猾?”
“不是我比他狡猾,而是我比他幸运,我不需要为一些过去烦恼。”
“你觉得那是烦恼吗?”
“当然!”
李栋听到F4娇娇在一边的水中吐唾沫,他停顿片刻,用一种很舒缓的声音回答:“
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即使没有前世,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呢?难道我们只因为前世才会在
一起吗?难道不是因为大家彼此了解,彼此在一起感到很舒服吗?如果真的有前世的话
.那只能说我们很幸运,从前世到现世,我们都彼此了解,并且在一起感到很舒服。如
果不能做到这些,就算是前世在一起或是恋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说不定还会彼此怨
恨!……不是吗?”
“李栋……我没想到,你能说这么多话。”冯夷在一边愣住了。
“白痴,你以为我说话不累?”李栋坐到地上,转向狮子帝俊,“下面该轮到他了
吧,我要松一口气,累死了。”
“冯夷,请继续回答。你前世是怎么认识宓妃的?”
“她跌落在洛水里,我救了她。”
“所以强迫她嫁给你?”
“是她强迫我娶她!”
“为什么?”
“……因为,”冯夷的脸上露出难得的诡笑,说,“她不想嫁给你的儿子九隆。”
“咦,狮子有儿子?狮子的儿子也是狮子了?”李栋笑着问。
“他的儿子是龙。”
“狮子的儿子为什么是龙?”
“狮子的形体只是他的变化,他可以变出无数模样。他的本体其实是……”
“然后呢,你们在一起的婚姻得到祝福了吗?”狮子帝俊打断了冯夷的话。
“没有,伏羲并不高兴我和宓妃结合。”
“为什么?”
“因为他只剩下这一个女儿还没有被帝俊的儿子抢走。他还想多和女儿待一段时问
。”
“他到底有多少儿子?”李栋继续插嘴。
“十个。”
“这么多?”
“宓妃为什么会离开你,转向后羿?”
“……因为她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幸福。怎么可能幸福呢?既没有得到父亲的祝福,又
被天界的人嘲弄,对方可是野蛮的河伯家族,说不定会被吃掉。”
“所以你对她放手了?如果放手,为什么要去和后羿决斗,那只眼睛就是那个时候
失明的吧?”
冯夷的眼睛下,左眼的眼色比右眼更淡然,自从冯夷在都江堰溺水复活之后,他的
左眼就几乎看不见了。大概因为他现在的身体是河伯的,河伯的左眼是被后羿射瞎的。
“因为,”冯夷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也是男人,我有男人的骄傲。”
“离婚后之所以会去救宓妃,也是因为男人的骄傲吗?”
“是的。”
狮子眯着眼,用冰冷的声音说:“你撒谎。”
在小马头顶的水龙头突然喷出水来,溅了小马一身。
“小马!”众人不由大叫起来,冯夷扭头瞪着帝俊说:“我没有撒谎。”
“你撒谎了。你明明和宓妃分手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冯夷的脸色刷地青了。
“你忘了宓妃当时说的话吗?你们分手的时候,我们……”
“我忘了!”冯夷大喝一声,想要阻止帝俊的话语。不过帝俊依旧用那冰冷的、彻
人心骨的声音继续他的话题:“我们重新来过。”
“你们根本不是因为感情不和而分手的。”
“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因为感隋不和而分手的,你又不是我们,如果感情和睦,我
们为什么要分手?如果我们不是在一起感到痛苦,我们为什么要分手?”
“是啊,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和后羿有关吧?被封印的后羿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
这个做父亲的很想知道。”
冯夷突然意识到后羿是帝俊的私生子,但是这对父子的关系又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为什么,你还在痛恨他拐走你的妻子,想借此嘲笑他吗?”
“他没有拐走常仪。”
“那么是你送给他的?将自己的妻子送人?”
游乐场骤然如同冰柜一样寒冷,帝俊的眼睛发出星辰般的光芒。
“现在要回答问题的是你。”
“是,所以你就逃避问题,随便你,反止这是你的私事。”
“我觉得你们之问的关系还真是复杂。你是伏羲的女婿,帝俊的儿子又抢走你的老
婆。”李栋在一边听得头昏眼花。
“一点都不复杂,我现在和他俩都没有关系。”
“冯夷,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当时,你为什么和宓妃分手?请认真回答。”
小马身边的水越来越高了,在她四周的圆形结界成为一个密闭的角缸,随着水面上
升,总有一刻会将小马淹没。小马站了起来,水已经到了她的膝盖。
“我……”
“他说他忘记了,”从圆形鱼缸里传来的声音让众人转过头。小马站在那里,笑眯
眯地说:“就算想起来,回忆这种东西也不可信。因为失去宓妃,冯夷也许会觉得当时
的场景颇为让人怀念,说不定会产生其实很爱宓妃的错觉。人类的记忆就是这种东西,
我想神祗也不例外。冯夷如果觉得现在还爱着宓妃,一定是记忆在作怪。”
“……没错,我忘了,就算想起来,也和当时的场景不符。你有本事的话,就去问
当时的我吧。”冯夷接过话题,正义凛然地说。
帝俊瞅瞅小马,再看看冯夷,说:“果然还是要找到那只眼睛,你才肯说真活。”
“这个世界是讲究证据的,回忆不能作为证据”李栋在一边欢快地说。帝俊瞪了他
一眼,“最后一个问题,李栋你来回答。”
“咦,已经最后一个问题了吗?好,我来over game。
“从前有两只兔子,原本都很胆小……”
“这个故事怎么听来这么耳熟?”
“当他们相遇之后,两只兔子中较为胆大的兔子觉得自己必须担负起保护两人的责任
,变得越来越大胆;而较为犯小的那只,因为有大胆兔子的保护就越加胆小。故事最后
……”
“那只大胆兔子被狼吃掉了,胆小兔子躲在洞里活活饿死了,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李栋没好气地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不要太相信自己,要相信朋友并且和朋友一起渡过难关,这个世界上有朋友是最
好的。”
冯夷望着李栋,看着李栋得意的笑容,他叹了门气。对啊,他的这位朋友在第一次
看到金茂大厦的时候,和自己的感想完全不同。在冯夷眼里像《女超人》里魔女城堡的
金茂大厦,在李栋看来——“你不觉得它很像圣诞节的礼物盒吗?一层叠一层”李栋当
时就是这么告诉冯夷的。
“其实设计者是做成雨后春笋的样子,你看一节一节的。”冯夷不认输地说,不过
冯夷第二次再看金茂大厦,果然那个灿烂的屋顶,很像礼物盒上的蝴蝶结。李栋这种人
大概就是到了世界末日也不会死的吧。
的确他和上辈子的李栋不是一个人。
“Bingo!虽然不是标准答案,不过也算回答得不错,我就送份大奖给你们好了。
”狮子突然从一边拿出一个圆形物体,对李栋说,“你来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李栋凑上前,冯夷暗叫不好,帝俊已经对李栋轻声耳语:“你是龙
,一条大黑龙。”
李栋只觉头重脚轻,整个人晕了过去,就在他晕过去的一瞬,一阵烟雾喷出,他的手
脚开始变化。骨感的手指变成利爪,背脊变成蛇形,烟雾中发出一声狂啸,一条巨大的黑
龙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失去意识了!”冯夷喊道。
“白玉娇,这是我答应给你的礼物,我把真正的李栋给你了。”在烟雾中帝俊的身
形时隐时现。
“不对,我要的不是这样的李栋!”F4娇娇扯去人鱼的服装,喊道。
“不是吗?你不是要成为神龙的李栋吗?”
“我想要的,不是他现在的样子!”
黑龙在夜空中摇头摆尾,似乎找不到力向,就在它飞出结界的时候,F4娇娇立刻化
作龙体飞了出去。
“我想要的是自由自在的李栋!”
红色的神龙在夜空中追上了黑龙,和黑龙纠缠在一起。黑龙对着红龙张开血盆人口
,红龙无言地望着黑龙。
“这一次,不会让你一个人。”红龙轻声说。红龙用身体缠住黑龙,黑龙发出痛苦
的呐喊,显然它刚刚变化,还不知道如何使用力量。
红龙虽然强势,却很温柔。它缓缓地绑住黑龙的身体,直到它精疲力竭。黑龙被绑
得没办法,渐渐变回人形。红龙围成一个圈,将李栋包在身上。
“干得好,F4娇娇!”冯夷握紧拳头,人喊一声。
“咦,白玉娇不是白龙吗?为什么是红色的?”小马走到冯夷身边,问。
“那是李栋的血染成的颜色。”
“李栋的血?”
“是上上上上上上辈子的李栋,你想听吗?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好,反止现在回去,妈妈一定也骂死我了。”
“等等,帝俊去哪里了?”
果然,环顾四周,帝俊的世界已经消失了,观光厅里只剩卜冯夷和小马。
“那个死老头,是什么时候溜走的?”
“大概就是刚才混乱的时候。”
“下次抓住他一定骂死他!”
看冯夷气成这样,小马心想那个很长的故事今天肯定是听不到了,不过总有一天,
她会知道那个故事吧,窗外红龙包裹着李栋的样子是如此温馨,让小马也忍不住想知道
,那个“上上上上上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大家都
很幸福,这不很好吗?
“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李栋,你终于醒了?”
“让我下去!”
“你真的要下去?”
“哇!不要放我下去!”
“就是嘛,我就这样送你回家吧。”
“F4娇娇,不要忘记我们!”
“不要,这里是李栋的专座。”
“就是就是,那家伙害我爬了整整75层,让他自己走回去。”
“李栋,你这个没良心的!”
“到底是谁阴险?”
“呵呵……”
“小马,不要笑,现在车也没了,地铁也没了,我们怎么回去?”
“走回去喽,反正你家离这里还不算远。”
“你们为什么总这么乐观?”
“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走路呀。”
“是是,我走回去。嗯?天快亮了。”
帝俊乘众人不备逃离后,在走廊的另一头变成人形,正是小马在上海博物馆看到的
北欧怪人。只是小马的感觉有一点点失误,帝俊带着东方的清爽和西方的俊朗,更像个
混血儿而不是纯粹的北欧人。
一变成人形的帝俊赤身裸休,正准备逃离金茂人厦。自己上次乘某人不注意,假冒
风太昊来偷会李栋等人的事情,已经引起某人的强烈不满,这次在金茂大厦制造的事件
如果被某人发现,定少不了一顿讥讽的。一定要赶在太阳出来前回家。
然而顺着玻璃窗照射进走廊的阳光告诉帝俊,他已经没有那么幸运了。
就像是在阳光中变化出来一样,一个金发琥珀色眼睛的青年站到帝俊面前。和帝俊
变化的风太昊不一样,真止的风太昊没有帝俊的魄力,也没有他的冷酷,风太昊给人的
感觉是清爽的夏日晒在阳台上的白色被单,那是连袖口都干干净净的青年独有的风情。
“被你发现了。”
风太昊面无表情地看着帝俊,随手将带来的衣物扔给他,“如果我不提醒你,你永
远都想不起人类是要穿衣服的吧。”
帝俊穿好衣服,站在风太昊面前。“谢谢,我刚才见到你的女婿了。”
“前女婿。”
“你想知道我和他们玩了什么吗?”
“没兴趣。”
“我特地问了冯夷为什么要和宓妃分手,不过被他骗过去了。这群小子们从神话时
代就不好对付。”
“不是因为某人太清闲了吗?”
“哪有,我可是很认真地去调查的。说实在的,李栋有点可爱。你在神话时代没有
遇到过他,对了,宓妃死了之后你也消失了。”
“我对小孩子没兴趣。”
“他们现在比神话时代危险多了,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什么障碍都可以通过,是
不是很可怕?”
“小孩子在哪个时代都是这样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他们在神话时代没有这么可爱呢?”
“可爱?你刚才不是才说他们可怕吗?”
“是,可怕,也有点可爱。你什么时候,也和他们……”
“奇怪,这个时候有蝙蝠?”
风太昊望着阳光下两只蝙蝠在飞行。
“这说明上海的环保得力吧。”
风太昊看了看那两只勇敢的蝙蝠,扭头离开,“这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其实,我和你说这件事情??”
“你给我闭嘴!”
“啊?”
在太空飞翔的蝙蝠们慢慢降落到街脚,在漆黑的街脚里,没有人发现,这对蝙蝠变
成了人的模样。
太阳已经升到了金茂大厦的头顶,阳光所到之处,城市开始苏醒又是美好的一天。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转载注:爱情,友情,亲情。青少年向的玄幻剧。作者的考据功夫很牛。帅哥有,美女
: 有,穿越有。老作品了(大概8年前完结的?)。谢谢观看
: 第一章 上海博物馆的怪人
: 如果一个英雄失败了,他可能还是英雄,或者他被人称做流匪;如果一个神袛失败
: 了,他会怎么样呢?
: 第一种可能,他会失去姓名,就如撒旦;
: 第二种可能,他会成为恶魔,就像《失乐园》中的维纳斯和阿都尼;
: 第三种可能,他会失去性格,如同中国的远古神袛??
: 绿色的江水中,青年的身体慢慢下坠。他的头发散开在水中,从前胸被利箭刺破的
: 伤口处,红色的血丝沿着水波上升。水波被打碎了,一头黑发的少女在水中滑过一道弧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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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黄明珠的Mail正是初秋季节。这位学长和冯夷、李栋颇有渊源。照冯夷的话说
,拜黄明珠学长所赐,高中生活才不算无聊。在初中时跟课外活动一点边都沾不上的冯
夷,居然在黄明珠的带领下,做了两年的宣传部干事,更在黄明珠毕业后,以永远的代
理宣传部部长之名,将所有的上作扔给了身为体育部部长的李栋,成为民办英才中学著
名的传奇。校庆的时候,一些校友还是会回想起在那个瘦瘦的,不太爱讲话的宣传部长
身后出现的银白色身影,以及常常被拖来客串的黑色身影。那两年宣传部工作成为民办
英才中学学生会工作的重要特色,这在英才中学的历史上,甚至全上海高中历史上都是
很少见的。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黄明珠学长却在高考前夕突然选择了遥远的清华作为自己的第
一志愿,这对以稳重著称的黄明珠来说,实在是惊人的壮举。
“他之所以选择北京,是想离你远一点吧。”知情人之一的李栋斜着眼睛望着自己
的死党。他的身边,知情人之二冯夷看了看手表,笑着说:“考清华可不是我逼他的。”
“他爸说要考外地就考个一流大学,不然别想出去。高三时候的黄明珠真的只能用
惨烈来形容,你这人要害人真是杀人不见血。”
“当事人都还没说,你叫唤什么。待会儿他来了,你看他会不会骂我。”
“会骂你还会来上海见你,还特地通知你来接火车?”
被冯夷拖来接火车的李栋打了个哈欠,一大早就来接火车让他很不满。
“不过说真的,火午是不是晚点了?”
“难道是火车知道你来,所以故意开慢一点,好让那个人晚一点受苦?”
“喂,我哪有这么恐怖?”
“你还说,你在梦里整他整得还不够?”
“那是前世的梦,当时你也在场的。”
“你整他的时候我可没在场。我想起来J,你因为认出他就是你前世的徒弟,所以
在他的梦里动手脚,却把我也拉进去,害得我在梦里找了你半个月,你还没赔我呢。”
“谁叫他还有一点点前世的回忆,不唤醒太可惜了。”
“我想如果他知道自己前辈子遇到了你,肯定不想被唤醒。”
“你什么意思?”
“别废话了,火车到了。”
看了提示牌上出现了黄明珠乘坐的火车抵达的消息,两人闭上了嘴,想从蜂拥而出
的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瘦削身影。
像黄明珠这样的普通人为什么会有前世的记忆,冯夷也许能够猜出来。如果不是前
世过于可怕让人无法忘记,就是有什么东西不想忘记。
对,一些绝对不想忘记的事情。
“什么,想吃霸王餐?!”刚才还笑容可掬的伙计,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和夜叉一
般。
“不,不是,我好像……”少年摸索全身,就是没找到母亲给他的那个可爱的红色
袋子。
“被偷了是不是?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别装了!快给钱??”伙计拎起他的衣领,粗
壮的手臂把他的脖子掐得好疼。
“抱歉……不过……咳咳……”呼吸上不来,好难过。
“喂!”从身后传来一个男性嗓音,很沉稳,伙计转过头,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站在
身后。看衣着他似乎不是泛泛之辈,如果不是某地大户世家出身,那一定是京城来的人
物。他表情严肃地看着伙计。
“老爷,您有什么事?”
“我们在那里吃饭呢,你吵不吵啊?”
伙计一看四周,果然众人都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老爷,这个家伙吃了饭不给饭钱。这种人我见多了,不给他点颜色瞧
瞧,他不知道厉害!”
“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黑衣男子毫不客气地说。他这种傲慢的口吻更让伙计确
定他身份的高贵。
“是是,我是兴奋了点,老爷你不要见怪。”伙计松开了少年的衣领。获得自由的
少年,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有人走了过来。少年抬起头,恰好和那个人面对面。
少年一下子看呆了,不只他,伙计、在场的客人也都看呆了。
就像诗上写的:“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即使没有那头挥洒日出的银色长发,那双静如湖水的青色眼眸,清晨梨花般的丹唇
,纤细的脖子和腰。即使忘了这一切,她还是美极了。眼前的这个妙人儿,世间的词藻
堆积起来,都不得描述她美貌的千分之一。这种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黑衣男子显然和她早已熟识,且关系绝对不一般。看他重视她的态度就可以知道,
两人之间必定有着牢固的联系。
是夫妻吗?少年想了想,脸不禁红了。
黑衣男子和她眼神相对后,拿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伙计。
“这个孩子的账,我们付了。你不要再难为他。”
伙计笑逐颜开地接过银子,口中不住地念着:“谢谢老爷,谢谢夫人。”
黑衣男子忽然笑了,少年这才发现,他也是个标致男子。他的笑容意外地引起了美
人的不满,她一把扯过他的衣服就往外走。
“走好!老爷,夫人!”
从少年背后传来客人们的窃窃私语。内容无外乎那男子必是从京城来享乐的公子爷
,带着家眷。这时,有人叫嚷起来:“我看——那夫人的姿色,那哪是凡间的女子,一
定是宫中的娇娥。说不定是哪位公主微服私访呢,你们说对不对?”旁人连忙应和着。
“算你狗运,有这个夫人救你。”伙计数着银子,对少年说。
少年望着男女远去的身影,忽然快步奔出了饭庄。没几步,他赶上了那对人,叫了
声:“恩公慢走!”
黑衣男子停了下来,转回头。少年迎上前,说:“请思公留下姓名,来日我必当涌
泉相报。”
“这点事情算了吧。”黑衣男子和在饭庄的态度完全不同,随和地说。
“不行,家母说过:要做大侠的人一定要知恩图报!”
“大侠?”黑衣男子不解地问。
少年得意地大声应了一声:“我将来一定会成为大侠。”
黑衣男子愣了一下。身边的人转过身来,轻轻地说了一句:
“冯夷。我的名字是冯夷,他叫……”
果然,她的声音也非常好听,缓缓的,如同溪水一样流人心田。少年心怀感激地想。
“谢谢恩人,我黄明珠来日必当报答恩人的大恩大德。”少年双手抱拳,说。
“黄明珠?”冯夷不自觉地重复了少年的名字,“你叫明珠?”少年脸上露出尴尬
的神色,“这是家母取的名字,是有点像女孩子,不过大侠的名字不一定要男子气十足
。只要成就男子气概的伟业,名字什么的只是一个标识罢了。”
“哦……”男女点点头。
“那么,后会有期了。”少年摆摆手,开心地跑了。
街口只剩下男女二人。
“他好像中了大侠的毒了。”男子轻声说。
“与其说他,不如说他的母亲吧。”冯夷点点头,说。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如果他知道那位美若天仙的夫人是男人的话,不
知道会作何想?”
“……李栋,你想我现在就蹦死你吗?”
“踹我?就凭你那鱼尾巴?——穿长袍是因为尾巴还没变化成腿吧?不过因此被误认
为是女人,还是得怪这张脸。”李栋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以为我就不能用鱼尾巴踹死你?”
黄明珠从梦中醒来,摸摸还未清醒的脑袋,惺松着双眼走进厕所。接着,从厕所里传
出一声渗叫。
“你儿子怎么了?”
“谁知道,他就是喜欢在早上上厕所的时候怪叫,是不是你家的传统?”
“我还以为是你祖上的毛病呢!”在桌边吃早饭的父母闲扯着。
黄明珠,17岁,民办英才中学高中部二年级学生。这天早上,他梦到了前世。
其实在就任学生会宣传部长之前,黄明珠还不算差。成绩排得上年级前10名,性格
也好,和谁都合得来,体育也不错。即使没什么特别显眼的特长,但是冲着他没有冯夷
那种想方设法不承担班级和学校工作的坏毛病,黄明珠就是老师们心目中学生会干部的
优秀人选了。
在这里,不得不提民办英才中学的怪胎——冯夷给这个学校的学生干部培养带来的
困境。众所周知,冯夷的脑子绝对是一流的,在初中部的时候,他的成绩排名每年都是
全年级第一,稳坐宝座到直升学校高中部。到了高中有所退步,不过仍旧保待在年级五
、六名的地位。就是这样的学生,意外地和班级工作有仇。之前在初中部,他就是出了
名的什么事都不管。无沦是班干部还是课代表,他从没有沾过边。他甚至不参加校外的
竞赛。因此当冯夷到初三的时候、因为对班级工作缺乏热情,从第一批入团的名单中被
除名了。升到高中,冯夷更是变本加厉。也许是年龄原因,以前他是用不冷不热的态度
回绝别人,现在他靠自己在四川的悲惨境遇博取别人的同情逃避工作。只要老师提出让
他从事和学习无关的工作,他必定一脸颓丧地望着你,用悲伤的语调说:“当年,我在
都汗堰,因为溺水……”结果当然是没有哪个老师和同学能够继续他们的话题。
有冯夷这样的学生在,可想而知,很多想表现自己的学生就会觉得自己很傻,白白
浪费时间在工作上,结果学习成绩落后了。无论干部工作有多优秀,高考还是要看分数
的。
不过,还是有很优秀的学生在,所以英才中学的学生会才能连续三年保持“区先进
团体”的称号。可是无论多么好的学生会,似乎都对宣传部很感冒。如果被安排做文艺
部长和休育部长,只要艺术节和体育节上表现上佳,就会得到老师的好评。总是为她人
做嫁衣裳的宣传部,不仅事情繁琐,还需要一定的专业技术和固定的工作小组,因此一
向不被学生们看好。因此,抽到宣传部长这个鉴时,黄明珠心情落到低谷。上届的宣传
部长毕业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到大学里绝对不做宣传工作,让黄明珠印象深刻。现在
轮到他接下这个苦差事了。于是大家经常看到原本就不擅长拜托别人的黄明珠,常常在
放学后望着一大堆要处理的墙报和海报发呆。开学已经半个月了,除了一些以前从事过
宣传工作的好心人稍稍帮了点小忙之外,黄明珠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工作班底。
这个时候,有人想到了冯夷。虽然冯夷从来不肯参加学生会工作,但是有传闻说,
只要找到冯夷,就算冯夷不做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也一定会有着落。因为冯夷有一个非
常强大的劳动军后备——同年级的李栋。找冯夷做的事情,百分之八十最后会落到李栋
身上。学生会的体育部长,学校游泳队的主力,这种原先想让冯夷出任的工作,最后都
让李栋担当了。如果不是他们关系确实铁到众目睽睽的程度,大家绝对会猜测冯夷是不
是在欺负李栋。
有人出了主意,就有人推黄明珠去找冯夷。黄明珠从他们看热闹的眼神里,感受到
的更多是自己的无奈。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哪怕试试看,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谁知
道黄明珠一看到冯夷,立刻转头就走。别人问他为什么,他支吾了半天,说不行就是不
行。之后据好事的人调查,原来黄明珠开学典礼上就遇到过冯夷。看到冯夷的头发颜色
,一向很少说话的黄明珠,居然胆大包天地对冯夷说:中学生不可以染头发,让冯夷染
回去。有人好心告诉黄明珠,那是冯夷在四川救一个落水的女孩子,从鬼门关逛了一圈
回来的徽章,羞得黄明珠再也不敢和冯夷讲话了。
谁料想,冯夷意外地成为黄明珠梦中的人物。
黄明珠从小就有个奇怪的特异功能:他总是做同样一个梦,这个梦一直延续至今。
梦中有一个和他一样大小的孩子和他一起慢慢长大。不仅如此,他醒来后总能清楚地回
忆起梦中的情形。一开始黄明珠还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甚至想过要
改变梦境。但是,一天天过去了,梦境越来越清晰,那个孩子也越长越大。黄明珠这才
觉得有点蹊跷。他不敢和父母讲,也不敢对别人说。有一次他差点告诉庙里的和尚,最
终因为害怕被当作怪物,埋在了心里。到中学,从一本书里他看到一个和自己很相似的
场景。而书里的人一直在做前世的梦。这下黄明珠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睡觉也踏实多了
。不管怎么说,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前世是个男的,不然……唉,总之,有很多不方便的
地方。第二个值得庆幸的是,梦中的那个男孩,不是什么坏人,而是一个想要成为大侠
的少年。
现在这年头还有谁会希望自己成为大侠呢?不过,在那个年代,也许会有人想成为
人侠吧。梦里的少年生活在一个国家富强百姓生活殷实的时代,似乎没什么战乱或社会
的变革。少年的家族很富有,父亲是做茶叶生意的,母亲喜欢读书,最喜欢看传奇小说
。从小接受母亲熏陶的少年,从母亲那里得知,世界上最完美的一种人被称为大侠。他
们贯彻自己的信念,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退缩:也们关心百姓疾苦,劫富济贫,
不把世俗放在眼里。深爱着母亲的少年决定贯彻母亲的愿望,16岁那年,他没有按照父
亲的意愿和一个富商的女儿成亲,选择了离家出走,去寻找成为大侠的方法。
这种看似武侠小说的情节中,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冯夷呢?黄明珠百思不得其解。最
惊奇的是,梦中的冯夷居然是女的?不,确切说,梦中的少年误以为冯夷是女性。不知
道为什么,黄明珠的梦里除了少年的视野,还多了一段情节,他看到了冯夷和李栋的谈
话。且不提“鱼尾巴”给黄明珠带来的困惑,在那一段里,李栋明明就说冯夷的前世是
男的!这样,梦里的自己——也就是前世的自己,就完全搞错了!
虽然是前世的事情,黄明珠还是不停地用湿毛巾擦羞红的脸。现在,只好祈祷冯夷的故
事到此结束。因为黄明珠的人生经历隐约让他预感到,如果继续下去一定没好事。相比
前世的少年,不管怎么说,黄明珠至少也看了17年的电影电视了,其中自然包括大段的
言情场面。
少年黄明珠没能找回自己的钱包,幸好镇上一家客栈的掌柜好心收留他过夜。条件
是他要为客栈劈柴。看到柴房后面堆得和山一样高的木材,黄明珠对掌柜的好心有了新
的认识。
“这么多,一个晚上也劈不完啊。”
一边有掌柜的小女儿送来的馒头和水。那个女孩长得傻傻的,还一直盯着黄明珠傻
笑。害得黄明珠后背起的鸡皮疙瘩到现在都没退下去。
“不管怎么说,先吃饭。”肚子早空了,自从饭馆的那顿午饭后,黄明珠就没好好
吃过东西。那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吧。虽然黄明珠也觉得有点傻气,不过每当肚子饿的时
候,他会回想冯夷来捱过胃部难受的叫喊。没想到还真有效。于是肚子饿就自然而然地
成为遐想冯夷的铃声了。
黄明珠拿起馒头往嘴里送。他吃到了满口的酱菜。他好奇地掰开馒头,没想到掌柜
的女儿在里面塞了一人堆的酱菜。原来她是个好心人啊。想到自己刚才的态度,黄明珠
有点后悔。明天一早记得和她道谢。吃到了美味的酱菜,黄明珠躺在地上,望着天空。
夜色黑得像黑珍珠一样,点点银色是无数星辰的群舞。
“那些星星站得真整齐啊。他们一点都不觉得挤。”
黄明珠又吞了一口馒头,酱菜香让他浮想联翩起来。“啊,肚子不饿,就想不到冯
夷了。”
正说着,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东西飞了过来。开始,黄明珠还以为自己眼花,定睛
一看,那个黑色的身影越变越长。黑影上一个白色小点发着光。黄明珠擦擦眼。一霎那
,他真以为是星星落到了地上。随着黑影的逼近,黄明珠突然看清了白点的模样。
“冯夷?!”他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黑影上的人转过身。没错,他绝对不会认错的,那长长的银色头发和那双青色的眼
睛。
“啊!”随着一声惨叫,冯夷突然从黑影上消失了。
“不会吧?”黄明珠的嘴巴张了老大。他立刻扔掉馒头,朝冯夷坠落的方向跑去。
月亮出来了,斑驳的树影中,黄明珠很快找到了那个银色的身影。
“你,没事吧?”
冯夷好像还没弄清楚状况,坐在地上,对黄明珠眨眨眼。
“我是说,有没有摔到什么地方?”
“当然有摔到!尾……不,腿摔得好疼,我看是不是断掉了?”看到冯夷去拉自己
的裙摆,黄明珠立刻背过身去。
“怎么了?”
“男的?女的?”
“我里面有裤子。你看!”
“还是算了吧。”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冯夷扬了扬眉头,眼睛笑得眯起来。
“好了,你不要看我就不给你看。但是.我腿看来真的断了,怎么办啊。”
“是吗?”黄明珠转回身。冯夷看着他的表情,看来又疼又委屈。黄明珠真是恨死
了自己刚才的举动。自己怎么傻到去叫她呢?她刚才一定是在飞檐走壁,说不定她还是
个女侠呢。这下好了,不仅受了伤,如果因此废了武功,自己岂不是大大的罪人?恩还
没报,反倒是害  了人家。
“对不起。是我……我对不起你!”
“是你对小起我。”冯夷倒接得十脆,“所以,你背我去见大夫吧。”
“啊?”黄明珠大声地发出疑问。冯夷轻轻揉了下自己的耳朵。
“我现在走不了。就此耽搁的话,说不定明早就失血而死了。”
黄明珠面有难色,支吾着:“那么,女侠身边没有什么止血的丹丸吗?”
“我是出来夜游,带这些做什么?”
“倒也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那我死掉算了!”
“啊,不要!恩人要是死了,我将来怎么报恩呢?”黄明珠失色道。
“那么,背我啊。”冯夷伸出双臂,黄明珠立刻起了一身汗。
“可是……”
“所以,你还是想看着我死。”冯夷一摊手。
“不是的。”黄明珠想了半天,突然正色道,“那么,我就背女侠好了。反正现在
夜深人静,只要我不说,女侠不说,谅没人知道我背过女侠的事情。”
冯夷扬扬眉头,“你还是挺开通的嘛。”
黄明珠转身蹲卜.露出脊背给冯夷,笑着说,“因为我要成为大侠啊,大伙一定要
突破世俗的界限。”
“那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冯夷爬上了黄明珠的后背。
“因为??世人未必像我这样开通。”黄明珠背起了冯夷。好轻,他想。感到冯夷将
一只手按在他头上,黄明珠的脸刷一下红了。
“大侠,我是不是有看错,你脸红了?”
“不不!是我前面喝了一点酒。”
黄明珠快步在街口跑起来,寻找大夫的家。
“哦,你果真是大侠。”
“不,只是,稍稍喝了一点。”
黄明珠背着冯夷跑了大半夜,没找到半个大夫的身影,倒是跑了一身汗。他停下来
,放冯夷坐下,自己倒在地上喘气。
“大概这个镇上没有大夫吧。”冯夷说。
“镇上怎么可能没有大夫?”
“可能啊,如果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学医的,当然就用不着大夫啦。”
“会吗?”
“大概吧。哎,明珠啊,我肚子饿了。”
“我也俄了。”
“找地方吃饭吧。”
“现在半夜三更的,哪有饭馆会开门?”“那么,我们去你那里吃吧。我前面看到
你在吃东西。”
“啊!”黄明珠终于想起自己的半只馒头和山一样高的要劈的柴。他连忙抓着头,
慌乱地自言自语:“惨了,人家要我砍的柴,还落在那里呢。现在哪里还来得及?”
“怎么了?”冯夷不解地望着他。黄明珠看看冯夷,将自己今晚的遭遇告诉了他。
“这样,那我帮你好了。”冯夷笑着说。
“可是,你的腿??”
“没关系,我不是女侠吗?这点疼算什么?说不定活动一下就好了。”
在冯夷的说服下,黄明珠带冯夷去了客栈的柴房。望着山一样高的木材,冯夷只是
“嗯”了一声。
“我看还是不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只是我施展武功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到,
你能走开一下吗?”
黄明珠点点头,避到了柴房后面。“这里可以吗?”
“可以了。”
冯夷眼睛中闪过一道光芒,从体内发散出来的水气,形成了刀刃的形状。随着眼光
的闪动,水刃朝木材飞去。几下闪动后,木材摔落到地上,变成整齐的木柴。冯夷笑笑
,收回了水气。
天空现出鱼肚白,柴房四周腾起了一道水雾。
“行了,你可以出来了。”冯夷拍拍衣裳说。
黄明珠从柴房后走了出来,看到一地的木柴,傻了。
“女侠,神技啊!”
“没什么,几下而已。”冯夷比划了几下。
“太好了,这下,我不用觉得亏欠掌柜女儿什么了!”
“掌柜女儿?”冯夷“嗯”了一声,“你倒是四处留情。”
“不,只是一个馒头的恩情。但是恩情总是恩情,一定要还的。”
看到冯夷一直看着自己,黄明珠心虚地说:“不是吗?”
“你这家伙,说不定能成为大侠呢。”
“啊?”
“就这么决定了,我来指导你!”冯夷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说。
“什么?”
“笨蛋,教你成为大侠!”冯夷的笑容无比灿烂,黄明珠依旧愣愣地站着。
“还不快叫我师傅!”
黄明珠从梦中醒来,摸摸还未清醒的脑袋,惺忪着双眼去走进厕所。好一会儿,从厕
所传出类似婴儿的声音。
“你儿子今天又怎么了?”
“对啊,他平时不总是在早上上厕所的时候怪叫的吗?”
“是不是生病了?”黄明珠的妈妈给爸爸的面包上涂上了果酱。
黄明珠,17岁,民办英才中学高中部二年级学生。从今天早上起,讨厌武侠片和言
情小说。
黄明珠最近精神不振,很多人猜测是学生会的工作压力。因为他没什么特别的才能
,所以大家觉得幕后的宣传工作,一向兢兢业业的他应该能够做好。反正大家对他的要
求并不高。可是黄明珠似乎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
其实,黄明珠比大家想象中更能干,甚至他自己也没想到。摸透墙报和宣传海报的
排版格式只花了他一周。只要多看一点书,做一些总结,达根本不成问题。有画画和文
字书写能力的人,只要问每个班级的宣传委员也能很快知道。通过班主任推荐的话,对
方即使不愿意也会来报到帮忙。如果能够相处融洽,进一步的合作就会很容易。在接触
中,他感受到那些画画和书写的能手,本身对画画和书写很有热情,只是毫无回报的土
作让他们失去了兴趣。就算是每天都能看到的宣传墙报,作者也希望大家能够停留一会
儿说儿,说几句:“啊,好漂亮i”的话。深谙这点的黄明珠在第一天合作的时候,有
意无意地说了三句;“好看!漂亮!厉害!”立刻俘获了三位少年的心。一周后,看着
整齐美观的墙报和海报栏,黄明珠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来,要做一件事情并没有想象
的困难。
大概没人会想到黄明珠痛苦的真正原因:他没有办法将冯夷从自己的梦中赶走。每
当一大早,他像看电影一样回想起昨夜的光景,他都会流下悔恨的眼泪。如果他能在梦
中保持白天的清醒的话,他一定不会让自己被冯夷牵着鼻子走。现在已经不是将冯夷误
认为女生这么简单了。因为在梦中成为黄明珠师傅的冯夷,正在教他怎么变成一个流氓
混蛋骗子采花贼。
“你母亲告诉你的大侠已经不流行了。现在大侠是用来满足人们的娱乐趣味的。”
冯夷正经八百地说。无知的小黄明珠好奇地问:“那么,现在的大伙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什么样子的,而是他能做到什么?”
“首先,他必须身世不明。这点你没问题,因为你是离家出走的,你只要不告诉别
人你的出生,别人就会用充分的想象力填补。如果某一天有人问你,是不是微服私访的
陛下,你就说自己是新罗的国君。”
“可是,我不是新罗的国君。”
“你呀,给老百姓一点想象力好不好?不然他们多无聊。这里没人去过新罗,所以
他们就会猜测新罗的模样,这样你的神秘感又增强了。如果有人问你父母是谁,你一定
不能说。实在要说,就说你从小在一座山里和一个怪癖老头生活在一起。”
“现在,说第二点。你不必要武功很高,总有一天会有人塞武功给你。比如说我,
我什么时候传点功力给你,保证你一辈子用不完。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自己武功低。”
“第三点,你必须惹是生非,不然这年头还有谁会注意你?当然你可以惹得漂亮点
,这就和第四点密切相关了。”
“最重要的是第四点。你必须有很多女人!这一点非常重要!所有大伙必备!因为
你是大侠所以非常有魅力。怎么体现你的魅力呢?虽然男女通吃比较好,但是这样很容
易产生误解。你必须让至少四个女人爱上你,同时,你必须甩掉这四个女人。这些女人
在被你抛弃后奋发图强,她们聚在一起发现甩掉她们的是同一个男人时,想想看你会有
多风光?要知道这世间衡量男人的魅力不在于你拥有了多少好女人,而在于你甩掉了多
少好女人。”
“那不是要我做负心汉吗?”
“笨蛋,这不叫负心,这叫多情!这四个女人最好是各种不同类型的:一个青梅竹
马,她爱你你不爱她,你离开家乡的同时,也离开了她;一个年长的,她爱你你尊敬她
,她对你因爱生恨,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一个不谙世事、武功却极高的——一般这些女
性都住在深山里——她爱你你也爱她,但是命运弄人,你不得不和她分开;个没有你活
不下去,你可以俯视她,随时都可以抛弃她,她在被你抛弃很久后还是很崇拜你……”
“冯夷,这太过分了吧!这样的大侠我不要做。”
“这样的大侠才受百姓的欢迎。”
“我不信!大侠一定是为别人着想的,他才不会这么不道德。”
“感情和不道德没什么关系的。”
“……总之,那样的大侠我不做!做那样的大侠,我还不如回家去和女孩子成亲。”
虽然心底纯洁的小黄明珠在梦中拒绝了冯夷,醒来的黄明珠却郁闷到了极点。现在
,他一听到冯夷这个名字就心惊肉跳,一想到自己梦中要去对付这样的一个厚颜无耻的
人,特别是自己完全没办法让梦中的自己摆脱他,想到这里,黄明珠就胃疼。
可是,命运弄人这句话真是不假,就在黄明珠因为胃疼去保健室的时候,他赫然在
另一个床位上看到熟悉的头发。
银发——黄明珠的心口刀扎一样的疼。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折回教室。
“奇怪,你刚才不是还疼得流汗吗?看!现在还在流。”
“真的不要紧,医生。”
“我看你是太紧张了。”保健室的林医生递给黄明珠一些纸巾。黄明珠擦擦汗,果
然一脸都是。林医生是新来的保健医生,很年轻,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关系很好。
“听说这学期你做了学生会的宣传委员,干得不错啊,什么时候帮我做一些医学卫
生方面的墙报好吗?”
黄明珠突然来劲了。“好啊,你什么时候要?”
“不急不急,你们不是还要忙体育节吗?”
“倒也是,不过还有一个月,我们可以在之前出一些关于卫生常识的墙报。”
“真的不麻烦吗?影响到你学习就不好了。”
“不麻烦,能够增加墙报内容,我才高兴呢。”
“看来你真是喜欢这个工作,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因为要做不得不做的呢。”
黄明珠笑笑,“医生,不喜欢做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好呢?”
“就是啊,医生,我不喜欢做的事情,你也不要逼我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
响起,黄明珠觉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声音,他在梦里已经听过无数回了。
“我只是向你建议,没有强迫你的意思。谁敢强迫你?”
冯夷整理好衣服,走到黄明珠身边。
你看黄明珠同学,不是照样把不熟悉的事情做得很好。我觉得你不是不喜欢,而是
根本不去尝试。好多有趣的事情,就这么错过了。”
“班主任每次在春秋游前都这么告诉我,结果我去了以后,还是觉得浪费了钱。”
“你啊,只有和李栋在一起才觉得开心。”
“李栋是朋友。”
“你这个人,明明可以有很多朋友的。”
林医生不是老师,总是以朋友的立场来和学生文流。但是这种不是老师是长辈的朋
友立场,显然不是冯夷需要的。对冯夷米说,“朋友”只有李栋就足够了。
“医生,朋友有很多种的。好像医生是我的朋友,黄明珠学兄也是我的朋友。但是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朋友’。是不是,黄明珠学兄?”
“对不起,我已经好了,我想我还是回教室去。医生、冯夷同学再见!”黄明珠飞
也似地冲出了保健室。
林医生看看冯夷,对方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宗教或者说迷信的产生,似乎总和困境有关。黄明珠陷人了一个前听末有的困境,
所以他做出将一个写着“不要相信冯夷——他是男的”的纸条放在枕头下面,或是去庙
里烧烧香,让佛教信徒的外祖母为自己算算命、念念经这样的举动也就可以理解了。可
是这并没有使他的境遇有所起色。无论现实中的他多么焦虑不安,梦境中他依旧懵懂地
被冯夷牵着鼻子走。想到不知今天晚上自己又要做什么,他就感到非常恐怖。记得上一
次,因为“调戏民女”,他被人用打衣棍赶出了村子。其实,小黄明珠只是问路而已,
只是非常不巧的,他想起用冯夷说的“杀死人不赔命”的性感眼神看着女孩子。女孩子
倒没什么,女孩子的同伴看不下去了,大喊一声跳出来找他拼命,害得他灰头土脸地回
来。冯夷居然还挖苦他:“不错,被同性妒忌是大侠的必要条件。”
黄明珠越来越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幻的区别。他不明白到底是自己梦到前世,还是梦
中的少年一直在做一个成为现世自己的梦。他也分不清梦中的冯夷和现实中的冯夷的区
别。他越不明白就越担心,直到白天也神志不清,班主任不得不找他谈话。可是班主任
怎么可能知道黄明珠是为了梦中的前世紧张到睡不着觉呢?
“你是不是应该好好休息一阵,要不要我去对学生会说,暂时找个人代替你的职务
?”
为什么每个人都以为他不安是学生会的工作压力呢?大家难道看不到他的成绩吗?
黄明珠很伤心。
班主任看到他的样子,因为不知情,只有干着急的份。黄明珠自暴自弃地说:“算
了,我还是去睡觉吧。”
班主任不解地望着他,还以为他想不开。其实他是想得太开了。
算了吧,管你是什么?我就睡觉怎么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黄明珠请假回家的路上,正巧遇到冯夷和李栋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他狠狠瞪了冯夷
一眼,走了过去。在他背后,冯夷和李栋互望了一眼。
“你又在哪里和人结仇了?”
“我好像听谁说过,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一种罪恶。大概我就是这种人吧。”
“我怎么感觉这是一种自我吹捧?”
黄明珠,17岁,民办英才中学高中部二年级学生。这天下午,第一次带着必死的决
心上了床。
这天黄明珠差点和冯夷打起来,原因是冯夷居然想要黄明珠去尼姑庵对虔诚的宗教
人员下手。忍无可忍的黄明珠对着这位美若天仙却心如蛇蝎的“女性”挥了挥拳头。“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女人,我就揍……”
“你揍好了。而且不是你说的吗?大侠就是要冲破世俗观念。”
“是,但是绝对不是不道德!”
“如果女孩子全部斩断青丝不结婚,人类会绝后的。”
“那也不能对她们下手!这是别人的信念,我没有权利干涉。冲破世俗观念和干涉
别人的信念是两回事!刘伶可以在家里只穿一条内裤会客,却没有权利让别人也这么做
。”
“奇怪,人与人相处不就是彼此干涉的过程吗?彼此教育,彼此沟通,成为相同的
人。”
黄明珠大力摇头,“才不是!”
“那你说,我和你的关系是什么呢?你不是相信了我的话,干了很多自己不愿意做
的事情吗?仅仅因为我对你说这些是正确的?”
冯夷说出口立刻后悔了,他摸了下嘴,装作没事地别过脸去。黄明珠的脸倏地青了
,说话结巴起来,“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愚弄我?”
“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看我?我知道,我不聪明,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到最好。可是,可是
,我有努力过啊。只要能够做的,哪怕再丢人,只要能接近目标一点点,我都有努力去
做……原来,你一直在嘲笑我,嘲笑被你骗得团团转的我!”
“不是的。”冯夷转回头,用手去拉他。
“不要碰我,我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冯夷歪歪嘴,说;“我不是女人。”
黄明珠噙在眼中的泪水突然决口了,“哇,你看,你连性别都欺骗我。”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一直误会了。”
刚才还和冯夷争得面红耳赤的少年,突然大哭起来。果然国家的富裕和少年儿童的
早熟程度是成反比的。如果他的母亲看到这样的他,还会期望他成为大侠吗?她真的相
信自己的儿子可以在自己一句又一句“你一定要成为大伙”的话中,突然变成大侠吗?
想成为大侠的少年其实是很辛苦的。
“对不起。”
冯夷真诚地安慰他,他从没这么真诚过。如果少年知道冯夷是个从来不会认真说对
不起的人,他也许就会知道自己的价值了。可惜少年不知道,他使劲推开了冯夷的手。
“别装好人了!你以为你是大人就可以欺负我吗?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我没有骗你,只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我真的认为大侠是那个样子的。”
“我不要成为那样的大侠!我早对你说了,我想成为的大侠是个不被别人煽动,坚
持白己信念的人。”然而脱口而出的活却狠狠地扎伤了少年自身。他灰下脸,一身的力
气仿佛在一瞬间跑出了他的体内。他喃喃道:“我已经不能成为大侠了。我真是逊毙了
。”
黄明珠转过身,猛地跑了出去。“哎!”冯夷还来不及叫他,他已经冲到了很远的
地方。不一会儿,冯夷听到了很响的落水声。
“不会吧,你不要自杀啊!”冯夷连忙赶了过去。只见树林后面是一个大湖。冯夷
看到黄明珠从水里浑身湿漉漉地爬起来,正想着可以放心了,没有停下的脚步却让他冲
了过去。
“嘭——”
冲击在月下的湖面上惊起了浪花,在天空一阵挥洒后,浪花轻轻落到水面上,化作
阵阵涟漪。
黄明珠从水里钻出来,吐了儿门水。“冯夷,你没事吧?”
他环顾四周,发现一个银色的身影在水中浮游着。他湿淋淋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你现在就算告诉我你是鲤鱼精的变化,我也会相信的。”
水中,冯夷漂起的裙摆下,出现了一条肥大的琉璃色鱼尾。
“不是鲤鱼精,是河伯。”冯夷从水中浮起半个脸。银色的头发在水中散开,像花
一样。黄明珠这才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冯夷时想到的诗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皎
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他轻声念道。
“那不是我,那是我的前妻宓妃。”
“前妻?”
“对,因为感情不合,现在分手了。”冯夷似乎很久没厂水了,一直在水中不愿意
出来。他那大半个身体在水中,只露出半只脸的模样让黄明珠产生一种梦幻的错觉。
“我一定是在做梦。”
“你明早感冒了,就不会觉得自己在做梦了。”
黄明珠爬上岸,转身望向冯夷。“你不上来吗?”
“不,我很久没下水了,想多泡一会儿。”冯夷在水中翻了个身,大尾巴甩了黄明
珠一身的水。奇怪,刚才的愤怒和怨恨就在一瞬间消失了。黄明珠不禁自嘲起来。“看
来我还真是容易忘记疼痛的人。”
“大概因为你怨恨的对象已经受到惩罚了吧。”冯夷用雪白的手指指着黄明珠。黄
明珠如梦方醒,苦笑着说:“原来,我讨厌的人,是我自己。”
“我讨厌没办法成为大侠的自己,我讨厌不能让母亲满足愿望的自己。以前只知道
享受父母的关怀,出来一事无成的自己,被你随意耍弄的自己,真是厌恶死了。”
“可是??对能够坚持下来的自己,也许还是有点钦佩的吧。我还真是自恋呢。”黄
明珠脱下了外衣,搭出火堆烤火。他看看水中的冯夷。
“你不是女人真方便。”
“我不是人类,不会被人间的道德束缚的。”
“真好,做神仙。”黄明珠凝视着冯夷漂亮的外貌和身体。“永远不死,法力高强
。”
“你真的这么想吗”冯夷的一只眼睛在水中显出淡淡的雾色,黄明珠一开始以为自
己看错了。水滴粘在他的睫毛上,随着眼睛的上下眨动,滑落在玉一般的脸庞上。
“也许吧。你有朋友吗?对了,那个男的,和你一起在饭馆吃饭的那个。他很帅,
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朋友。”
“是吗?他看来不错。”
冯夷的那双眼睛仿佛看穿了黄明珠,让他不自然地透露了自己的情况。“我没有朋
友,我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好像和所有的人都合得来,又好像和谁都不特别亲近。”
“朋友只要一个就好了。甚至,没有朋友也一样生活。”
黄明珠想了想,没有接冯夷的话题。忽然,他转移话题问:“你怎么和他认识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欠我的,你骗了我!”
听到黄明珠孩子气的话,冯夷潜下水,咕噜咕噜地吐了一会儿泡泡。
“要认识一个人很简单,但是认识的人并不一定是朋友。”冯夷终于开始了他很久
很久以前的故事。
冯夷和李栋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能算好。虽然天界的主人早已更替,但是凭借着
鲜活的相貌和对人类的尊崇,天性风流的冯夷仍然稳坐黄河水神的宝座。这也算是美男
子的特权吧。相比之下,李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李栋成为神仙是他为了封住白玉
娇被钉在崛江深水之后三百年的事情。他重新张开眼睛的时候,自己熟悉的一切早已不
在了。曾经高贵的黑被花哨的红色和紫色听取代。这个时代太多让他不明白的地方。太
多的色彩,太多的笑声,太多的流泪,太多的感情宣泄.人们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一
切看来是如此简单。天界也是如此。仙人总是往来于天界和人间界.高兴的时候,就和
人类联手;不一会儿,却翻脸不认人。仙人缺乏对人间界长时间的兴趣。“天上一日,
地上一年”已经剥夺了天界和人间界好好沟通的机会。
李栋是为数不多的喜欢待在人间界的神们。作为雷神,他总和雨师在一起。被树木
葱笼的森林环绕着的河水(黄河的旧称)的天空是他们经常光顾的领地。这时,李栋有
机会看到一个很有趣的东西。
一个有着鱼尾巴的男人。
男人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流苏在光滑的脊背上,些许会落在琉璃色的鱼尾上。李
栋一开始以为是低等的水灵。雨师赤松子没有放过嘲笑他的大好时机。
“那是河水的神灵——河伯冯夷。”
李栋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多么漂亮的神祗,他想。和别的神仙完全不同的,美丽的生物。
冯夷喜欢在河水边上晒他的尾巴,当然他会留意四周,并且让虾兵蟹做他的守卫。
冯夷也知道这种姿态不太雅观。曾经因为变身为龙在天上飞被帝俊教训的冯夷,可不想
因为晒裸体日光浴被玉皇大帝教训。可是本能真是一种不可抵抗的力量。就像猫不能抵
抗鲜鱼那样,喜欢泡澡的冯夷怎么能拒绝在泡澡之后,享受太阳将他漂亮的头发晒得亮
亮的乐趣呢。
这时,冯夷会注意到头顶的偷窥者。雷神李栋和雨师赤松子是掌管河水周边降雨的
神。每次看到他们冯夷就很不爽。不仅因为自己的容姿被不客气地看到,更因为这两位
客人一到,他就不得不潜入水中,让辛苦晒好的头发落湿。隔着水面,望着被乌云环绕
的五色云中翻腾的神仙们,冯夷不满地凝视着。久而久之,冯夷发现自己成为了另一种
偷窥者。
「雨,一直是一种神圣的仪式。为了让大地复苏,产生新的生命,雨神们不断地努
力着。看得到神仙的圣者们将天上的舞蹈记忆下来,就成为人间界的祈雨舞蹈。冯夷总
是看着李栋的舞蹈。那条寂寞的黑龙,只有在降雨的狂舞中,他的黑发才会张狂地扬起
,他的眼睛才会放出光芒。闪电在他的身边如同鲜花般的绽放着,而他舔舐着比刀尖更
锋利的炽热,大声地叫喊着。大地震动,空气畏惧,河水疯狂地上涨。一切都是为他和
舞。冯夷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力量正在复苏,这种感觉,自从伏羲死去,早已慢慢淹没
。这,也许是一种怀念,一种回忆吧。在这个男人心里,有着非常重要的回忆。一段就
算撕裂自己也想要找回的回忆。
黄河在那一瞬间痛哭了。
冯夷和李栋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则是之后数百年冯夷坚持不懈死缠滥打的成果。
“你想看吗,我可以跳给你看,李栋的舞蹈。”冯夷倏地从水中站起来。河水顺着
头发往下淌。
“我想不用了。”也许神龙跳舞会比较好看,但是冯夷的鱼尾巴甩起来就不一定有
这么悲壮的观赏价值了。
“你一定要看,凡人看不见的。”冯夷真的开始跳舞了。黄明珠无法想象自己居然
在看河伯跳舞。在一个夜晚,一个树林里的湖泊边,看着黄河的水神翩翩起舞。
一瞬间,黄明珠仿若听到了黄河的咆哮。内心开始颤抖,刚才还放松的心情,一下
子紧张起来。毛发倒竖,心脏像被抓紧了,呼吸找不到出口。一霎那,黄明珠好想哭。
明明冯夷只是在跳舞。他那白色的手臂划过夜空,惊起涟漪。他的银发就像活了一般,
代表了早已失传的语言,一会儿接近一会儿离开,在黑色中旋转出一道道咒文。他的表
情是严肃的,他的姿势是有力的。每一个动作就像一声呐喊,每个节拍就像一个狠狠落
下的木桩。他是美的,是丑的,是优雅的,是粗鲁的,是幸福的,是悲愤的,是张狂的
,是静寂的……无数的语言,无数的回忆,在他的舞蹈中宣泄出来。
冯夷还没舞完,黄明珠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怀念。痛苦,也很幸福,想捉住,却消失不见。那个到底是
什么?”
“这个就是……”有声音在四周响起。“是什么?我听不见,大声些!”黄明珠焦
虑地叫喊起来。声音时高时低,永远是那么模糊。背后,是冯夷的狂舞。
“被我感动成这样,我真高兴。”冯夷用烤干的衣服帮黄明珠擦眼泪。
“那个到底是什么?”不服气的少年问到底。
“李栋的舞蹈啊。”
“不对,我是说那个声音,他一直想告诉我什么,最后却没说清楚。”
冯夷停下了手,望着他。“那么,你希望听到什么吗?”黄明珠想了想,抢过衣服
自己擦。“我不知道。我只明白一点,我还是想成为大侠。不是别人眼中的大侠,而是
我自己的大侠。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我都是自己的大侠。”
冯夷耸了耸肩。
“怎么,你觉得我做不到?”
“不,这很容易。做自己的大伙。”
“一点都不容易!”黄明珠将衣服扔到冯夷头上。冯夷任由衣袖挡在自己面前。在
缝隙间,他的衣服是柔和的。
“我回去了,你回去吗?”黄明珠的表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冯夷看看自己的尾巴
,问:“你觉得呢?”
“不回去比较好,我怕别人把你烤了、不过,我是要回去的,因为我是人类。我想
你那个朋友,也是想做人类的吧。”黄明珠拉下冯夷头上的衣服,穿在身上。他整理好
东,最后看了冯夷一眼。
“再见了,师傅。有缘一定会重逢的。”少年大步离开了,一点没有回头的意思。
“真讨厌,白看戏不给钱。”很久,冯夷才喃喃道。
黄明珠回到和冯夷第二次相遇的小镇,远远就看到掌柜的女儿在村口望着。看到他
,掌柜的女儿开心地挥起了手绢。黄明珠内心涌起了一种回家的感觉,大步跑上前去。
“就是你啦,我父亲找你。”
“找我?”黄明珠愣愣地问。
“嗯,那天晚上你砍完了十个人都砍不完的柴,我父亲说你是神仙呢。其实父亲只
要你砍放在柴房边上的那堆就可以了。”
“我……我没看到。”黄明珠低下了头。
“我父亲说,找夫君一定要找你这样的,所以你快去见我父亲吧!”掌柜的女儿说
完,一把拽住黄明珠的衣袖。“嗯,为什么我要去见你的父亲?”黄明珠不安地问。
“做我们家的上门女婿。”
“开玩笑!我不做,放开我,啊~救命~抢亲啊~”
黄明珠从梦中醒来,摸摸还末清醒的脑袋,惺松着双眼走进客厅。父母已经在桌边
等他了。
“爸爸,古代人17岁就结婚了吗?”黄明珠问。
“好像是,林黛玉和贾宝玉第一次见面时,不就只有十三岁吗?”
黄明珠的脑袋一下子砸到桌上。
“我说你又说了什么话伤了孩子的心?”
“我哪知道,青春期的男生本来就这样。”
黄明珠,17岁,民办英才中学高中部二年级学生。强烈要求实行晚婚晚育。
请了半天假的黄明珠,第二天一早就冲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看他面色凝重,班主
任问他是不是好些了。
“老师,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太好了。”
“老师,我想继续学生会的工作。我并不觉得做宣传部长很辛苦。其实我做得很开
心,如果老师你去看看我们出的墙报就知道了。”一下子讲了一大堆话的黄明珠吞了一
口口水。“我希望……老师能多去看看我们的工作。”
“好啊,你能这么自信,老师也觉得心潮澎湃。我们现在就去,怎么样?”
“现在?”
班主任站起身,跟着黄明珠走到学校的宣传栏前。
“其实老师早就发现你很努力。只是老师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喜欢搞宣传下作。你
觉得很辛苦吗?”
黄明珠摇摇头。“老师,工作起来也许很辛苦,但是一旦有了回报就一点都不觉得
辛苦。”
班主任拍拍黄明珠的肩头,笑着说“干得不错,小伙再!”
黄明珠会心地笑了。班主任因为还有事,离开了。黄明珠一个人留在墙报前发呆傻
笑。
“看来,你已经成为自己的大侠了。”
黄明珠转过身看,到冯夷站在身后。他“嗯”了一声,旋即大吃一惊。“你!”
冯夷将手放在黄明珠的额头,低声说:“辛苫了,让我回想起一段很有趣的回忆。
以后就做一些轻松的梦吧。”
“冯夷,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我?”冯夷看看黄明珠,再看看墙报,假笑着,“我在想自己申请参加学生
会的工作,真是做对了。”
“哦。啊?”
望着黄明珠呆呆的样子,冯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已经向学生会申请并且获得
了批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宣传部的一员了。多照顾我一点,学兄。”
“不会吧?!”宣传栏边传出一声惊人的惨叫声。
李栋在走廊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着眼。“冯夷这臭小子,居然让我在梦里找了他半
个月,待会儿一定要好好骂死他。累死了!”
在出口看了半个多小时,看得眼睛都痛的李栋问冯夷:“从火车边上走到这里要多
长时间,一小时?”
冯夷眉毛扬了扬,青着脸说:“也许他去拿行李了?”
“难得你会帮别人说话。”李栋讥讽地说。
“我打电话给他。”冯夷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关机了。
“没电了?”
“不可能,我昨天中午充的电。”冯夷打开手机,出现了一个未接知消息,一看是
黄明珠发来的。
“因为突发原因无法去上海,不好意思。黄明珠。下次会请你们吃饭以作补偿。”冯
夷歪着脸念出短消息的内容,就在他发作之前,李栋注意到短消息抵达的时间。“这不
是昨晚的短消息吗?”
“嗯?”冯夷仔细一看,果然是昨大下午发来的短消息。
“你不会是昨天中午充完电就没开机吧。”李栋的脸部开始抽筋,冯夷想了想,笑
着说:“可能。”
“什么叫可能?这么大清早把我拉出来,你告诉我你因为没开手机所以害得我白等
?”
“这是突发事件,突发事件,你不也看到了?跟我没关系!”
“我早知道跟你在一起一定没好事!”
“谁想到黄明珠会不来,那种人说到一定要做到的。”
李栋扑上去掐住冯夷脖子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对哦,他那种人就算下冰雹应该也
会赶过来的。”
“是啊,因为他是想成为大侠的人啊。”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与此同时,北京。
黄明珠守在手机前,死死盯着屏幕。屏幕上是一个昨天中午发来的短消息。“因为
突发事件,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要等我,我一定陪你去上海。一定!”
黄明珠看了看时间,说:“她要我在火车站等她12个小时吗?一定是忘记了和我约
好的事情。”
短消息的最后出现了一切事故的元凶的名字。
“李太白。”
黄明珠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是这么任性,难得交一个女朋友也是这
样?真不甘心,原本想去冯夷那里嘲笑他的。”
“唉~”清华大学数学系的高才生黄明珠对着手机长长叹了一口气。
“回去了!回去睡觉!”李栋伸了个大懒腰,朝着地铁门走去。冯夷摸着被李栋手
臂弄伤的脖子,跟在身后。忽然李栋停住了。
“怎么了?”
“刚才我好像看到风太昊。”李栋说。
“哪里?”
“一下子没了。”李栋脸色有点发白,说:“一定是我看错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一大早遇到他,一定又被他嘲弄了。”
“到底在哪里?”冯夷四处张望,被李栋一把抓走。
“哪里都没有。你是被虐狂吗?每次见到他都被他数落,你还敢找他?”
李栋抓着冯夷走进了地铁站。

夷。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夏夜的上海依旧炎热,在不得不靠着空调米驱散热气的前半夜,李栋却浑身颤抖,
: 27层的墙面外沿,艰难地向上爬行,在他上面的那个银白色身影是他的死党加损友冯夷。
: “我说,我们干嘛要从外面爬上去,我们偷偷溜进去不就好了?隐身??”
: 冯夷的嘀咕声被北风吹了下来,“现在门都锁了,隐身有什么用?你想撞墙吗?”
: “哦。”李栋颤抖了一下,继续向上爬行,大概为了防止被冻死,李栋继续发动自
: 己的脑筋,“??不过88层外面会有门吗?如果我们爬到了88层却发现是全封闭的,那
: 我们再爬回去?我会死的!”
: “我说你笨不笨,到了88层,我们不会撞破玻璃进去?警卫不可能每一层都巡逻,
: 我用镜术仿制玻璃的假象,摄像机也看不出来。”
: “是这样???等一等,请问那个撞玻璃的人是谁?你怎么不说话?……我要回去了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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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风太昊——伏羲到达新客站南广场的时候,离火车发车还有一个小时。他应该买20
∶00发车的T110次上海至北京空调特快列车的车票,但是伏羲觉得自己先不用急着那么
做。他坐在广场花坛的一角,看着往来的人流。这里他已经来过无数次,几乎和家里一
样熟悉。上海只有两个地方能激发伏羲如此的亲切感,一个是上海站(老上海才会叫它
新客站),一个是虹桥机场。这是伏羲无数次来往于上海与全国各大城市,做各类公费
或自助旅游的后遗症。每次伏羲的旅程即将结束时,他就会特别想念新客站的地下通道
,或是虹桥机场的大巴,看到这些,伏羲就会产生“终于到家了”的感受。而出门前伏
羲会像个孩子一样雀跃不已,盘算着即将的旅行,虽然他早过了可以被称为孩子的年纪
。可是这一次伏羲却没有这种雀跃感。距发车还有一个小时,他应该担心能否买到车票
,他却想着另外一些事情。
在上车前的一小时什么都会发生,比如说两个身穿制服的火车站保安人员,他们会
走到伏羲面前,要求他跟他们走一趟。对,就像正朝着伏羲走来的那两位,一高一矮,
长得健硕有力,他们的帽檐下有着一对机警的眼神,看似随意地闲谈着,让你感受不到
他们已经捕捉到你的行踪,当他们走到身边,使你产生他们将从你身边走过去的错觉时
,你却被他们牢牢架住了。
就在伏羲兴奋地遐想时,两位巡警悠闲地走过他身边,好像没看到他一样。
不会吧,喂??伏羲转过身,差点叫出声来:“你们要抓的人在这里?”就在这时,
两个人影出现在伏羲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风太昊对吧,跟我们走一趟。”接
着,他们就像熟人一样,笑着架着伏羲走了。
啊?为什么来的不是警察,而是国家安全局?算了,不管谁都好,至少是来了……
感觉稍稍有点丢脸的伏羲这么想着。
随着殷商时代自然崇拜的衰退,伏羲等原始神祇相继涅槃。他们转生为人类,以人
类的身份加入到新的世界。上世纪50年代,前世的伏羲跟着大学教授来到刚刚解放不久
的青(海)新(疆)边界,进行实地考察。在那里,他们遇到一位当地老人。那位忘记
了姓名(也许根本没说)的老人,将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递到他们手上。当包着包裹的
布被一层层打开后,一面古老的泥塑面具呈现在师徒二人面前。看着那面具,伏羲的脸
色刹那间换了颜色。
那是西王母的面具。
绝对不会错,是那个隐居在传说中的昆仑的神秘生物。
伏羲真不想回忆起自己和西王母惟一一次的会面。如果不是帝俊那只愚蠢的狮子对
美丽的邻居起了歹念,居然乘着伏羲不备,偷偷溜上昆仑山,结果在屁股上留下了很深
的一道烧伤,惨叫着逃回来,伏羲就不会错以为自家的孩子被人欺负了,冲上昆仑去讨
一个公道,当然也不会被西王母用那冷彻的声音嘲笑了。“你还是好好看着你的孩子吧
,按他的那种性格,也许明天就被豹子吃掉了。当然之前,你先好好洗一下你那容易轻
信的脑袋!”
那时她就带着那个面具。
“西王母其状如人,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花),有豹尾,穴处,是司天之厉及
五残。”(《山海经》)
不管面具后的她是多么美丽的女人,这是伏羲第一次被侮辱,偏偏他找不到任何反
驳的台词,只好回去打帝俊的屁股,严厉要求它不准再靠近那只美丽的雌豹。之后帝俊
在昆仑山下不停发出悲伤的吼声,他的邻居依旧是不理不睬,直到帝俊终于失去兴趣,
去找别的乐趣了。也许,当帝俊不再发出发情的喊声的那天,伏羲和他冷冰冰的邻居都
松了一口气吧。
不,西王母才不会那么做,她一定早已厌烦了讥笑帝俊,在昆仑的深处自在地睡觉
。只留下一群可怜的男人在那边自怨自艾。
之后,昆仑对于伏羲就变成了可怕的回忆。当伏羲第一次从无尽的黑夜中醒来,化
作人身时,他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传说。天上界的最高统治者——玉皇大帝张百忍,因为
好奇前往西方圣地冒险,换来他对于西王母惊人的执着。他曾经严厉地下令,甚至不惜
囚禁、哄骗,丢尽了天界之主的颜面,都无法使那位西方女主正视他一眼。
伏羲觉得好笑,便没有再过问这件事情,倒是他第66次轮回转生时,他听到不可思
议的传闻,西王母摘去面具,和人类的帝王交往甚密。没多久,她就对张百忍投怀送抱
,成为天界女仙的统治者。张百忍将天山昆仑一带划归西王母统治,庆贺两人的结合,
之后每过三千年,众仙们都会在瑶池聚会,庆祝天界的繁华。
说到底,张百忍不过一千年的道行,他说什么三千年的聚会,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伏羲没有追查西王母的消息,也许她真的化作瑶池仙子,也许她早已不在人间,
毕竟那是和伏羲无关的事情。
直到,伏羲拿到那副西王母面具。
那个面具上,隐约透着凛然的气息,如同一位尊贵的王者审视着畏惧的民众。
“这个莫非就是……”教授眼中发出兴奋的光芒。伏羲却不这么兴奋,西王母的面
具为什么会出现,而且带着西王母的气息?这种浓重的有如生灵的气息,只能说明原宿
主早已不在人间。
西王母死了?她很早以前就死了?
那么,那个在瑶池和众仙喝酒取乐的西王母又是谁?是谁造出这样的假象?
伏羲笑了,他虽然无法理解那种感情,但是他能想象那个因为欲望不能满足而变得
扭曲疯狂的男子,是怎么精心设计这个骗局的。他将众仙都骗了,甚至连我都骗倒了。
除了他,惟一真正见过西王母的我?
但是,这是不是西王母面具重返人间的原因呢?到底西王母是怎么死的?面具上发
出的气息,若隐若现地告诉伏羲一些隐情。可惜伏羲还没能猜出背后的详情,一场浩劫
的阴云笼罩在大学学府上。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伏羲忍痛将面具托付给远在美国的亲友
,他原本计划之后也避难香港然后转道美国,但是一场疾病比他预想中更早夺去他的生
命。临终前,他仿佛看到西王母的面具发出仇恨的目光,怨恨他将她一个人丢在异国他
乡。
伏羲并没有忘记西王母,转世后,踏入成人世界伊始,他就实施了寻找西王母的计
划。美国的亲友在一次种族骚乱中,被人偷走面具,就此不敢面对伏羲隐居起来。找到
他花费了伏羲不少时间。之后,伏羲派人来往于美国,甚至全世界的地下古董交易市场
,寻找一个古老的东方面具。一次偶然的机缘,他在处理一位收藏家遗物的拍卖会上,
发现这个面具。它已经残破不堪,不见当日的风采,但是伏羲一眼就认出了它。不知是
否西王母的力量使然,伏羲没有遇到竞争者,顺利买下这个收藏品,看着西王母的面具
被小心翼翼地封入箱子,伏羲拍了拍外包装,轻声地说:“终于可以回家了。”当时伏
羲似乎听到从箱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声。
西王母返回上海的旅程意外地中止了。一个神秘人物从中作梗,装有西王母面具的
箱子因“装有违禁品”被海关没收,等伏羲闻讯赶到海关盘问,一向和颜悦色的海关工
作人员板起面孔。科长暗示他不必再深究此事。伏羲感到自己受到侮辱,信誓旦旦,哪
怕将他关起来,他也要追查到底。身旁的保安人员行动起来,服务台小姐也悄悄拨打
110电话,如果不是伏羲的父亲赶到海关将不肖的儿子带走,说不定伏羲就要被公安请
走。他不情不愿地离开前,瞟到科长神情严峻地拨打电话,本能告诉他这事并不会简单
结束。
父亲千番嘱咐不要再做出让家庭为难的事情后,言语中透露东西已被运往北京。伏
羲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做了张百忍恋情的第三者,他只觉得就算是张百忍,也不能破坏伏
羲和西王母的约定,当伏羲将西王母的面具托付给美国的亲友时,可是一口保证:一定
把她接回来的,接回来可不是接到张百忍那里去!
伏羲乘着晚上父亲不注意,悄悄整理好东西,从家中的窗口飞走,潜入上海火车站
。他故意让自己呆在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就是希望被张百忍的手下找到。伏羲虽然知道
张百忍在北京,却不知道他躲在哪个地方,不如做出挑衅的样子,让张百忍不得不派人
来找他。不管怎么说,伏羲对于自己的存在感还是比较有自信的。他并不认为自己对张
百忍的反击会被忽视。
只是伏羲对于实战实在缺乏经验,他被两位便衣带到警署,预料中的审问却没有出
现。他发现那两位便服先生也不是什么国家安全局成员,只是普通的便衣而已。他被捕
的罪名是倒卖火车票,不过念在初犯,而且是未成年(“拜托~~~”长相幼齿的伏羲
哀嚎起来)的分上,只要家长来认领,付了罚款以后就能回家了。
伏羲不得不重新估量自己的价值,也许千年的经营已经让玉帝的意志融入这个巨大
的官僚机器的每一滴血液,化作每一分动力。他不会把伏羲等人当作对手,他们只是他
小小的囚徒,这个偌大的拘禁所就是地球本身。伏羲犹如螳臂当车的反击,他只消轻动
手指,将囚笼缩小,让伏羲意识到自己只是囚徒,这件事便告完结。
只是张百忍的手段过于小家子气,才使伏羲更加不满。伏羲不想回忆那一打他从未
买过的火车票从他的口袋里被翻出来的情形,他也不会让自己的父母晚上来闸北警署认
领因为倒卖火车票被抓起来的儿子。拜托,我在古董拍卖会上举牌的价格不知道要比倒
卖黄牛票的进账多多少个零,张百忍至少也找点有创意的理由。
等等,呆在张百忍身边,一直作为幕僚的人是那个人吧。这么一想,一切就不让人
惊讶了,甚至伏羲开始同情张百忍。在他身边的那个著名的和事佬,能力有限,在权力
层叠的云霄宝殿,慢吞吞地出着一些脱线的主意。想到他捋着长长的胡子,故作谋士姿
态,伏羲忍不住笑起来。
在一个人的拘留所小间里,伏羲坐烦了,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偷偷溜出这里,直奔北
京,还是等到第二天看张百忍会不会有新的内容,或者干脆在这里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
事情,好让张百忍从被窝里钻出来照顾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时,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让伏羲睁开了眼睛。是女子的高跟鞋,听这种节奏,应
该是长年在精英队伍中扮演角色的女子,这绝对不是晚上会出现在闸北警署的女子的脚
步声。那么,应该这么想吧,张百忍终于睡不着觉了。
伏羲坐起来,房门打开了,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出现在铁门外面。不算漂亮,但
是显然很有自信。她俯下身,装作友好的样子,问:“你是叫风太昊吧?”
“是的。”
“那么,我还是直截了当比较好。我的名字是李太白。”
当眼前的女子报出自己的名字时,伏羲一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
“我觉得你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呢。”女子尴尬地说。伏羲捂住嘴,强忍住笑,说:
“我只是……对不起,这年头有人敢叫这名字。”
“不是李白!”女子解释道。
“我知道,我知道,是太白金星大人。”伏羲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笑个不停。
看伏羲认出了自己,李太白终于放下心。但是伏羲之后的话,又让她精神紧张起来
,“你为什么转生成为女人呢?我记得之前你还是男人。”
“做女人很奇怪吗?”李太白问。
“不,不,是你的话就不算奇怪。”李太白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继续她的话题。“
我想既然我来了,你也该猜到是什么原因。”
“是希望我不要再追究西王母面具的下落,成全张百忍的好事?”
“是的。我们不想和您有什么冲突,这对我们双方都不利。当然,陛下,不,张先
生也说了,如果您有意留在北京的话,先生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
“就像当年照顾西王母一样?”伏羲眯起眼睛,问。
“当年是一场误会,陛下,不,他并不想发生那样的悲剧。”李太白做出很遗憾的
样子,伏羲蹙了蹙眉,他似乎有点接近他想要的答案了,但是他不能让李太白发现自己
的企图。
看伏羲没有反应,李太白以为自己稳住了他,继续说:“他没想到西王母会死,他
以为西王母是不会死的。”
“我也会死。”
“但是您可以转生,就像现在,西王母却没有转生,一次都没有。”
“那个白痴,他不会是蠢到想让西王母变成人类,自己再控制她吧!”伏羲大怒,
一下子跳了起来,李太白大吃一惊,很快否认道:“不是!”
“那是什么?”话一脱口,伏羲就后悔了。虽说太白金星是天界最好骗的人,但是
自己也太沉不住气了。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李太白这么说着,结束了话题。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他到底对西王母做了什么?
“张先生希望您不要再追查西王母的面具的事情,同时他希望您现在启程去北京。”
伏羲一眨眼,心道:之前还阻拦自己的不知道是谁。
“这才是你来的真正目的吧?”伏羲问。他想不出张百忍有什么事情找他,照理将
伏羲拘留一个晚上,就是张百忍关心他人的最大表现了。
李太白突然满脸堆笑,“您去了就知道了。”伏羲觉得她脸上的表情是世界上最差
劲的暗示:去北京肯定没好事。
之后,太白金星是怎么用飞天术将伏羲送往北京的,不提。只是伏羲对太白金星的
不良印象又加了一条,如果将来有机会坐这个女人开的车,还是放弃的好,她不把车开
到沟里才怪!摇摇晃晃中,两人来到北京郊外一座普通的小别墅里。
堵在门口的四位西装革履的警卫个个身材高大,表情严肃,只是脸上都布满伤痕,
细看还是烧伤的痕迹。
“他们刚刚救过火?烧成这样?”伏羲认出仿佛消防员一样的四大金刚,问。李太
白笑笑,又是一个不好的暗示。李太白向警卫说明了伏羲的身份之后,四人互视了一下
,立刻分别抓起伏羲的手脚,面无表情地把他拖到一座高大的房门前。
“喂~你们要干吗?!李太白,这是……?”伏羲扭头向李太白求助,对方傻笑着
说:“麻烦您了!”
下一刻,伏羲就被扔进一个房间。大门哐地一声被关上,伏羲正想跑上去砸门,一
个声音吸引住了他。屋里好像刚刚经历一场大火,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焦味。但是从房
间的那头发出的声音,还是贯穿了他的耳膜。
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吐纳的声音,像是一只巨大的猛兽,正在伺候着自己的食物。
那种呼吸声和伏羲的心跳合起来,形成诡异的气氛。
“什么人在那边?”伏羲抬高声音,问。
呼吸声变得粗犷起来,喉部的吐纳变得更加明显,伏羲觉得血压慢慢升高,眼皮不
由自主地跳起来。
“你不说话,我就过去了。我可不管你是谁。”
伏羲抬起脚步,空气中的呼吸突然紊乱了。伏羲盯着前方,一道光芒朝着他射过来
,他连忙避开,闪电打在一边的地上。
“我说你也太过分了!我说话你不回答,我靠近你你就打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西王母?!”
烟雾过后,西王母的面具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出现了。和在美国看到的不同,伏羲
感受到西王母的愤怒。它的眉宇之间震荡着愤怒,它尖尖的羽毛不客气地张扬着,红色
的血液在面具上沸腾,让她的面目更加狰狞起来。
她终于醒了,伏羲心想。
“我看你现在这么有精神,不如就留在这里,张百忍不会亏待你的。”
一道巨大的闪电发出白昼般地光亮朝伏羲打来,伏羲惨叫着跳走,“我说你要杀我
啊?如果你当初不愿意的话,你以为他们能把你带到这里吗?你为什么不在我赶到之前
打他们的屁股,这样你就不会被带到这里来,不是吗?”
闪电在地上留下很深的痕迹,呼吸更猛烈了,但是闪电没有出现。
“看来你不相信我能帮你,所以才这么蠢地被带过来,现在后悔了。又乱发脾气,
我说你可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哇~你要打死我啊?!”
伏羲一边逃着闪电,一边惨叫着。
屋外的人听到这般惨叫发出同情之声,但是没有人愿意打开屋门救他出来。谁都不
想被那闪电再打一下。
“我说停,够了!我们想点有建设性的东西好不好?天快亮了,我可不想在这里和
张百忍会面。”
闪电在半空中戛然而止,伏羲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我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在这
里和一副面具谈判?”
伏羲从地上爬起来,站在西王母的面具前。“如果你不想留在张百忍这里,那么我
送你回昆仑怎么样?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面具沉默了一会儿,旋即又将一道闪电打在伏羲身上。这道闪电没什么威力,伏羲
也不躲闪。看来,两人,不,一人一面具已经达成共识:如果西王母同意,就不打闪电
;如果她反对,就象征性打一道闪电在伏羲身上。
“你真的不回去?”伏羲好奇地问,他原以为西王母会想要回昆仑的。
昆仑?伏羲突然意识到了。
现在的昆仑已经不是西王母生活过的昆仑,已经不是西王母的昆仑了。天空不再有
青鸟飞翔的身影,河水中也没有精灵在歌唱。山神已经老去,迷花的眼睛看不到一丝光
彩。在他坚毅的眉角下,是旅行者嘈杂的队列和毫无意义的赞赏。昆仑不再清朗,不再
排外,不再使人畏惧??它被标上世俗的标签,浓妆艳抹地出现在各地旅行社的报价单上
。任何朝圣、探寻之旅都无法再找到昆仑一族的骄傲了。西王母的昆仑只存在于西王母
和伏羲的回忆里。
“是么,不去昆仑,那么……去我家好不好?”
闪电像刮耳光一样抽在伏羲脸上。
“你以为我是张百忍,对一个面具有执念?你不要想错了,我是说你跟我回上海,
我将你送到上海博物馆秘藏馆区,那里除非有专门的文件,是不能轻易参观的。没有人
会来打扰你,只有你自己,你什么时候想出来,随时知会我,我会把你放出来的——当
然前提是我还活着。不过就算我转世,我也一定会把你放出来的,你放心吧。”
你看,我现在不是来接你了吗?
伏羲望着西王母的面具,面具的表情似乎变柔和了,看来谈判成功。伏羲伸手去拿
面具,之前他不忘记对西王母的面具警告说:“我要把你拿回家,你不可以用闪电打我
,你打我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西王母没有吱声,伏羲点点头,上前将它从桌上拿下来。他握住面具的手颤抖了一
下,看没有反应,才松了一口气。“我说,你还真是别扭。你不要打我,你打我我就把
你扔在这里!”
看看四周没有反应,伏羲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打开房门。之前见屋内没什么
声音,李太白还担心伏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见他平安无事地出来,虽然面有小伤,
但是相比四大金刚,绝对是清爽亮丽多了。李太白笑着迎上去,想当然地就想接过面具
,突然从面具中发出一道闪电,打在李太白的头上,把她打倒在地。
“你们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举动,西王母已经决定跟我回上海。如果你们阻拦的话,
就会像太白金星那样。”伏羲从面具后,对着四大金刚发话,看着太白金星趴在地上揉
腰的模样,四大金刚没有阻拦伏羲。伏羲轻松走出小别墅。他松了一口气,说:“我怎
么觉得我是拿着美杜莎的佩尔修斯?哦,美杜莎是美女,只不过头上都是蛇,哇,你不
是还长着豹子尾巴?!我说你敢再打我,我就真的不要你了,扔你在这里!乖,听话~”
看着伏羲抱着西王母的面具离开,站在二楼的窗口前的一个青年男子眼神中闪出异
样的光芒。李太白敲门进来说:“伏羲把西王母带走了,属下无能,没能留住他。”
“算了,是我叫你不必太在意‘她’的。”男子放下窗帘,坐到办公桌前。“倒是
上海那边的情况,你都调查清楚了?”
“是的。殷商遗裔大半在上海转生,现在他们已经有了部分接触。确切说,”太白
金星停顿了一下,放低声音说,“我觉得他们交往过密。是不是要……?”
男子举起手,示意不必那么做。“杨戬那边,你去打声招呼。让他去试探他们。他
原本就是做这件事情的,那个时候没做干净。”
太白金星又行了下礼,离开了房间。
不知从哪一天起,上海博物馆的秘藏馆迎来一位新客人。它被置放在最深处,高高
竖起,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充满着梦想和回忆的地方。在那里,西王母做着怎样的
梦呢,伏羲不清楚,只是他将西王母的面具放在那里,准备离开时,他留下一句话:“
你现在可以安静地做一些梦了吧。”
孤独地守在那里的夜晚,也许,西王母会梦到昆仑吧,只属于她的昆仑。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接到黄明珠的Mail正是初秋季节。这位学长和冯夷、李栋颇有渊源。照冯夷的话说
: ,拜黄明珠学长所赐,高中生活才不算无聊。在初中时跟课外活动一点边都沾不上的冯
: 夷,居然在黄明珠的带领下,做了两年的宣传部干事,更在黄明珠毕业后,以永远的代
: 理宣传部部长之名,将所有的上作扔给了身为体育部部长的李栋,成为民办英才中学著
: 名的传奇。校庆的时候,一些校友还是会回想起在那个瘦瘦的,不太爱讲话的宣传部长
: 身后出现的银白色身影,以及常常被拖来客串的黑色身影。那两年宣传部工作成为民办
: 英才中学学生会工作的重要特色,这在英才中学的历史上,甚至全上海高中历史上都是
: 很少见的。
: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黄明珠学长却在高考前夕突然选择了遥远的清华作为自己的第
: 一志愿,这对以稳重著称的黄明珠来说,实在是惊人的壮举。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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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的精灵骚动起来,李栋瞥了眼身后的灌木丛,叹了口气。
埋伏在那里的天兵天将不知疲倦地跟踪了他三天三夜,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逮捕
他的意思,只是简单的跟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难道他们对李栋还心怀惧意?作为自然神祗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已经随着伏羲的涅
槃慢慢消退。现在的李栋只是一个普通的雷神,而且这个由玉皇大帝任命的雷神已经逃
离自己的工作岗位三天三夜了。天兵天将完全可以按照天上界的法律,锁住李栋,李栋
不会反抗。
除了天兵天将的举动,李栋还有此事想不明日:自己为什么会逃离自己的岗位?自
己做雷神已经这么了,没有理由这么轻易放弃。
自己难道在等待什么吗?和这些天兵天将一样?
精灵突然停止了声音,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李栋心口一惊。这种感觉,仿佛树林在瞬
间死去厂是什么阳l卜了精灵的歌唱,甚至连预警的悲鸣都没有,如同心被冻结一般。
李栋转过头,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的表情似乎在说:“果然……”
果然来了。他在等的,天兵天将在等待的……那种让他无法入睡,让他赫然的力量。那
么张狂的力量,比他在天上界遇到的任何人还要张狂,骄傲,甚至带着愤怒。那根本不
应该是天上界的感情。他和天上界的颜色是那么不协调,如果天上界是光明的紫色,那
他就是冰冷的黑色,比钢铁还要骄傲的黑。即使穿着道服,丝织的锦缎,飘逸的羽带,
处处显示着遥远的祖先来自人间的趣味。但是那匆匆扎起的黑色长发,经过锻炼的健康
的身体,让人觉得那个身休无时无刻不想从那劳什子中冲出来,好好喘口气。可是有什
么牵绊了这个人,对,就是那双青蓝色的眼睛,温柔中带着杀气。所以他选择了狠狠地
嘲笑,彻底地低毁,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是杨戬,天上界第一武将,玉皇大帝张百忍的外甥。
李栋转身,面对面站在杨戬跟前。
即使自然的力量在消退,这个赤身裸体的自然神依旧十分帅气。
同样是黑色,李栋的黑色就如同黑色的火焰。被河水粘湿的黑色长发,就像火焰一
样在他身上燃烧着。严厉的眼神,坚毅的嘴角,在月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古铜色肌肤,
如同对杨戬示威,毫无掩饰地展示在他面前。
杨戬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
然而李栋却没有听清他的问话,倒是自己的回答听得非常清楚。
“……那个东西已经不在了。哪里都没有了。”
“扑通”一声,李栋侧着身体砸到地板上。
他用手按住地板,直起上身,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李栋的房问。原来刚才他做
了一个梦,他在梦中手舞足蹈,从床上摔到地板上。
“你被挑衅了。”冯夷一边玩着游戏,一边说。身后的F4娇娇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李栋一早赶来的原因不是让冯夷帮他解梦,而是让冯夷借复习资料
给他抄,应付新学期的摸底考。荒废日久的两人终于意识到假期快结束了。对着冯夷不
知哪里弄来的笔记一阵狂抄的李栋,突然想到了早上的梦,随口说了出来。结果冯夷做
了以上的断言。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是吗?你最近有没有看过《宝莲灯》或是二郎神的
资料?”
李栋喝了一口小马递来的饮料,回答:“怎么可能,我要准备摸底考,哪有空看那
个。”
“这不就对了吗?如果不是因为最近的经验,那么梦境的产生有两种可能:一、危
机意识的觉醒,经常有一些小孩做梦到父母乘坐的飞机失事,醒来后大哭大闹,父母没
办法只好不去,结果飞机真的失事了;二、人为借由外界力量让你意识到一些事情。”
“外界力量?”
“就是精神控制!”冯夷的眼镜从电视机前转移到李栋面前,反光让李栋看不清冯
夷的表情。“对方借由精神波让你回忆起前世的力量,绝对不是请你看免费电影那么简
单。”
一边的F4娇娇接着说:“就像某天你收到一封信说:我是你小时候隔壁村子的小孩
,我们在河边打了一架,你以为他之后会说什么?我爱你吗?当然不是,一定是决斗时
间和地点。”
李栋眨眨眼,继续低头对着冯夷的笔记猛抄。
“喂~”因为李栋的无视多少有点受伤的F4娇娇低声喝道。
“我不管对方是杨戬还是孙悟空,我要考试,我可不想一开学就被教授数落。”
“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李栋,你应该话得积极一点!”F4娇娇上去扯李栋的手
臂,李栋和她玩起少林擒拿手。
“不过说到杨戬似乎是个很有趣的神。”小马一边看着戏,一边说。
“嗯?”李栋和F4娇娇停止打闹,转身看着小马。小马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F4
娇娇松开李栋的手,凑上前看看小马的笔记本,问:“这是什么?”
“《小马的中国神话自学手册》!我之前去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找到一此关于杨
戬的有趣的记载。”小马得意地摇了摇手中的笔记本。
对杨戬开始有兴趣是因为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我们小时候不是看过《西岳奇
童》这个木偶剧吗?我很喜欢,就是没有一直播出下集。从民间传说来看,沉香最后劈
开华山救出母亲,一家人得以团聚。
在这个故事里,出现的惟一反面角色就是杨戬。沉香的舅舅一郎神。”
“嗯,我记得,这个动画做得不错。”李栋点点头。
“对,比现在什么赶超日本.直逼美国的什么大片好多了。”冯夷面对着电视机,
没有转身。
小马接着说:“这就是杨戬三次著名出场之一,也是最有争议的一次。”
“另外两次著名出场,一次是在《西游记》中,杨戬接到玉帝的命令和齐天大圣孙
悟空相斗,靠着众仙的帮助抓住了孙悟空;一次是在《封神演义》中,杨戬和哪吒一起
帮助武王伐纣,获得赫赫战功。”
“最新的一次出场应该是在日本漫画里吧。”冯夷说。
“其实这就是问题所在!”小马突然提高了声音,冯夷的游戏角色差一点被敌人击
中,他连忙发出绝招救命。
“我们现在对二郎神杨戬的感觉是什么?相貌英俊,本领高强,不被世俗所束缚,
是一个帅气迷人,标准的正面人物。可是,真的吗?他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们总是将《劈山救母》故事里的杨戬作为反面人物,但是为什么大家不奇怪呢
?,如果杨戬真的是民众心目中的正面人物,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质问,《劈山救母》故
事里的杨戬不是真正的杨戬?大家为什么不置一辞就接受了呢?所以我做了一下推测,
杨戬在很多意义上,并不是正面人物。”
“对照这三次出场,我们可以发现二郎神杨戬的重要性格特征……”小马吸了一口
气,慢慢地说出答案,“那就是对统治者的效忠。”
“你们仔细想一想,《劈山救母》里杨戬为了维护天上界的秩序,大义灭亲,将自
己的妹妹压于泰山之下,还和自已的外甥作战;《西游记》中他虽然不愿接受仙职,但
是对于玉皇大帝的命令以及许诺的荣耀甘之如饴;还有《封神演义》里面,对于商纣的
邪恶描写,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并不能让我产生杨戬是为了个人信念而战的
感觉。”
“你是说杨戬是狗腿吗?”F4娇娇说了一个很朴实的字眼,小马解释说,“不是,
我只是觉得……”
“为统治者出力也没什么不好,这本来就是正轨。孙悟空最终不也是步入正轨了吗
?”
“问题在于……杨哉,还有一段公案。”小马低下头,翻着笔记本。“就是杨戬的
出身。民间有说他是玉帝的外甥,又说他就是玉帝的儿子。我比较倾向于前者。《西游
记》中,在孙悟中和二郎神对决前说过一句:‘我记得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
生一男,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
“等一等,你是说他自己的经历……”F4娇娇的眼睛因为发现而闪闪发亮,小马点
了点头。“杨戬的经历和自己的外甥一模一样,或者说,杨戬让自己的外甥和自己的经
历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记载失误,张冠李戴,那么我们可以推测……”
“一个心理扭曲的杨戬,是不是,李栋?”冯夷放下了游戏机,转身面对李栋。李
栋早就放下了笔记,开始沉思。
“没错,一个黑暗版的杨戬,干脆取名为‘BLACK YANG’好了!”
小马竖起手指,冯夷在一边笑笑,“BLACK YANG?小马你是日本动漫看太多了。”
“其实这也不难解释。”李栋抬起头说,“就像受虐待的媳妇变成了婆婆,会比原
来的婆婆还要坏?”
众人瞅瞅李栋,突然哄堂大笑。
“很好笑吗?”李栋瞪了冯夷他们一眼。
“不是,只是你说出来太好笑了。”F4娇娇笑得蹲下身体,一边哎哟哎哟地叫着一
边捂着肚子。
“你们别笑了!”李栋愠怒地低喝了一声。
“也许事实和你说得差不多,但是离真相的距离就有点远了。”冯夷一开口,小马
突然拿出了笔。
“小马,你要干什么?”冯夷好奇地问。
“做笔录。”
“啊?”
“难得当事人说话当然要记下来。”
冯夷笑了笑,指着李栋说,“那么,该说话的可不是我。”
李栋木然地望着冯夷,问:“什么意思?”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杨戬吧,因为你第一次转生时就是被他……杀、死、的。”冯
夷青色的眼睛在玻璃镜片下闪光,在他瞳孔的反光中,可以看到李栋皱起眉头。
“和我没……”李栋来不及说出“关系”二字,已经被F4娇娇一把抱住,“什么,
他居然是你仇人,你还说不是挑衅!今早的梦一定是他的暗示,他对你有图谋!今晚我
会做你的保镖。”
“开玩笑,你变身成龙的话,会把我压死在床上的。”
看着两人吵闹,小马眨眨眼,又被李栋虚晃一枪过去了。就算逼问他,肯定最后还
是会以“不记得”这中无聊却无法辩驳的理由推开的。李栋到现在还固执地相信恢复前
世的回忆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和他相比,那些努力在各种占卜中寻找前世今生的
女生是不是太过于轻率了?谁也不能保证完全接受前世的自己。那些冠冕堂皇的称呼下
,真正的内心世界,自己真的能够去接纳吗?小马扭头看冯夷,据说冯夷就是完全接受
了河伯神,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从容貌到回忆,还有精神??认识冯夷的人都说冯夷和
以前不太一样。可是那种不一样是什么,没人能说得清。小马溺水是触发冯夷体内河伯
神觉醒事件的导火线,在冯夷觉醒之前,小马从来没有看见过冯夷。那时候的冯夷到底
是怎样一个人呢?
小马正瞅着冯夷,忽然冯夷扭头发现了小马的视线,被小马审视的目光看得有点不
舒眼的他指着小马的笔记本说:“为了收集这此资料,你好像花了不少时间。”
“嗯,因为中国神话传说的资料多而杂,很多自相矛盾,要删选很不容易。”
“反正是传说不是吗?人传说来传说去,就会离事实越来越远。”
“你是在说白玉娇的事情……”白玉娇在四川被说成制造水患的孽龙,对她被镇压
之事,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还是,你自己?”
高中女生的细腻有时会杀死人的!冯夷心想。
见冯夷没有回答,小马接着说:“我对真实没兴趣,我只是对被修改的真实有兴趣
。为什么要抹去那些东西,当事者的心态是怎样的,对于无法在现场的我们来说,也是
一种秘密。如果能知道实在太刺激了。”
“也就是说,你对李栋有兴趣?”
“还好吧。我只是觉得……”你们宠他宠得太厉害了。F4娇娇也是,冯夷也是。具
有神力的你们,如果想要让李栋恢复记忆,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不是吗?可是你们却选
择了默默等待。
这本身就很有趣。
小马正想着,身边的冯夷忽然嘟嚷了一句。小马扭过头,发现冯夷已经打开了电脑
。出人意料的,熟悉的壁纸没有出现,电脑屏幕上是一片黑色。
“怎么了?死机?”
在屏幕的中央出现了一个闪动的光标,光标闪动了几下,出现了一排字。不过那排
字不是配置显示。
“你、们、在、找、杨、戬、吗?”
“你、们、想、见、杨、戬、吗?”
小马愣住了,她望向一边表情凝重的冯夷,问道:“这个是……”
“这是挑衅!”冯夷蹲下身,一把拔掉了网线。
“居然敢黑我的电脑,你很有本事嘛。”冯夷用磁盘重启后,端坐在电脑前。
“完了,他的自尊心受伤了,那个人要倒霉了。”李栋转身想逃走,被F4娇娇一把
抱住,说:“你去哪里?我也去!”
“为什么你也要去?”
“因为我是你的保镖!”
“在被杨戬杀死之前,我会先被你掐死的。”
虽然小马很想说现在这种情况不要分开比较好,但是李栋还是和F4娇娇一起出门去
买四人的午饭。小马望着在正在努力搜索刚才攻击者的MAC地址的冯夷,翻起自己的笔
记本。
“那个,杨戬杀死了李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杨戬是负责人。”
“什么?”
“负责清理自然神祗的天神。”冯夷意识到他快要抓住对方的狐狸尾巴,不再开口
。小马点点头,说:“也就是说,如果杨戬现在出来,他还是会想要杀死李栋?那么,
李栋不是很危险?他并没有记忆。”
“放心,那条龙跟着他,那条龙绝对不会让李栋再在自己面前死一次的。”
“嗯,自己面前死一次?不是李栋封印白玉娇的吗?”
“我不是说了吗?真相和真实并不是一回事。”
冯夷按下确定键后,眼睛一亮。“抓住你了!嗯?”仔细核对地址后,冯夷猛地从
座位上跳了起来,奔出门去。
“怎么了?”小马只来得及问一句。
“那个家伙,杨戬,他就在附近。”
“附近,你是说?李栋危险了!”小马正想赶过去,电脑再次黑屏,诡异的光标再
次移动起来。
“抓、住、你、们、了。”
小马一咬嘴唇,拔掉了电脑的网线,跟着冯夷跑出了屋了。
失去支持的屏幕,发出死一般的黑色,显得如此不自然。
走了不一会儿,F4娇娇停下了脚步。
“李栋,你留在这里,不要乱动。”她对李栋说完,向前面的街口奔过去。她的速
度飞快,但是她的目标移动得更为诡异。每到一个街口,F4娇娇觉得自己快要抓住他时
,他却消失不见了,然后那种感觉又会从身后传过来。
那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你在哪里,出来!”玩腻了捉迷藏的F4娇娇站在一个无人的花园里,叫喊了一声
。身边的灌木丛里传出了声音,F4娇娇倏地扑了过去,就在这时,她被一个东西撞倒了
。她一只手抓住附近的杂草,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头。
“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发现和她面对面的生物,她的脸色喇地惨白,大喊了—声:
“李栋~”
李栋被命令呆在原处,双臂叉在胸前。以F4娇娇的实力,她应该很快就解决问题,
但是这一次她回来得太迟了。难道说,她会出什么事吗?
打消掉无谓的恐惧后,李栋稍稍思考了一下。F4娇娇如果遇到杨戬,即使对决,杨
戬都没有必要致她于死地。因为杨戬的目标是李栋。如果杨戬的目标是李栋的性命,他
不会绕过弯去抓F4娇娇,而应该直接来找李栋。所以F4娇娇目前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杨戬抓F4娇娇做人质,那么目标就一定不是李栋,而是李栋身上的东西才对。
李栋忽然想起梦中自己对杨戬说过的话:“……那个东西已经不在了。哪里都没有了。
”那个东西指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说李栋的身上有杨戬要的东西吗?
到底是什么?李栋拼命回想冯夷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中国的二郎神一共有三位。
其中较为著名的是杨戬,而第一个被称为二郎的,应该是李栋,就是修建都江堰,镇压
岷江水患白玉娇的李二郎。杨戬怎么看都和二郎这个称号无关,为什么他会称为二郎真
君呢?想一下,杨戬最重要的标志是什么,三尖两刃刀,竖眼,哮天犬,七十二变……
三尖两刃刀!对了,三尖两刃刀不是二郎的武器吗?如果是李二郎的武器为什么会
到杨戬的手上?更何况现在三尖两刃刀在上海博物馆。那么杨戬的那柄三尖两刃刀又是
从哪里来的?是从李二郎那里得来的吗?”
可是上辈子的自己不是说过吗?那个东西哪里都没有了。没有的东西,会是三尖两
刃刀吗?还是……
“不是一个东西喔,呵呵……”从一侧传来的怪异的声音吸引了李栋的注意力。
“而是全部。你的全部我都想要。”
“杨戬?”李栋觉得有点恶心,他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如果他没有听错,他就会
看到,让他毛骨惊然的景象。
“你可以给我吗?李栋……”
李栋走进一间公房的楼梯,向上望去。阳光顺着石头砌成的窗户照进公房的楼梯,
那个人就坐在那里。
“果然你是……”
“杨戬,今年10岁。”坐在楼梯上的小男孩笑着向李栋招手。端止的面貌,纤长的
手脚,还有那双青蓝色的眼睛,赫然是梦中角色的缩小版,“我们终于见面了。”
紧随着天使般的笑容之后,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李栋本能地逃离公房,退到了
尾外。刚才还晴朗的蓝天霎时乌云密布,闪电穿过云层,如同一条翻滚的白龙。
“我想见你想得都快发疯了。”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见你!”李栋大喊着。
“好过分哟,人家每天晚上都梦到你,茶不思饭不想,从遥远的青岛赶过来找你,
你居然告诉我,你不想见我?亏人家还特地托梦给你……”
“果然今早的梦是你搞的鬼。”
“你很生气吗?我还以为你很高兴呢,因为梦里的你遇到我的时候很高兴……”
“我什么时候高兴了?”
“你当时的确很高兴呀。”小杨戬微笑着重复了一句。李栋一愣,他使劲甩开头脑
中的念头,瞪着小杨戬,说:“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和我决斗吗?”
“是的。”李栋真后悔自己提醒了小杨戬,又一道闪电落到地上,这一次差点劈到
李栋。“喂,你难道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吗?”
“放心,我不会杀死你,杀死你你又会转生,一点都不好玩。”
“那你干吗还做这种事情?”
“我不是说了吗?从3岁起,我每天都梦到你,想你都想疯了,好不容易见面,你
还不让我好好折磨你?”小杨戬一边说话,一边召唤雷电。
“这算哪门子理由?你梦到我关我什么事啊~”李栋一边躲避,一边大喊着。
“是喔,你又没有恢复记忆,不可能对我进行睡眠暗示,为什么我会梦到你呢?”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小杨戬沉思了一会儿,猛地抬头.说:“原来如此,是我想梦到你。”
“是呀,所以和我没关系。”没等李栋说完,一道闪电已经打在他的身上,一瞬间
,李栋的皮肤上闪过一阵黑色的光芒,神龙的本能保护了他的身体,不过他的整张脸还
是被电成了焦黑色。
“喂!”被电焦的李栋抗议道。
“被你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因为李栋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不过现在的你是不行的,所以你还是快点觉醒吧!”杨戬再次召唤闪电,李栋暗叫
不好,正想着逃不掉时,从远处传来一声惊人的叫喊:“李栋~~~”,不用分辨声音
的主人,李栋已经看到F4娇娇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她跑到李栋面前,摇晃着身前的
巨大动物说:“你看,是我接到的,我们可以养吗?”
一只面容可亲的苏格兰牧羊犬用那双温柔的眼睛望着李栋,让他愣在当场。F4娇娇
再次确认:“它真的很可爱~”
“你之所以这么晚回来,就是因为和狗玩吗?”李栋的额头暴起青筋,F4娇娇却毫
不在意。“还能为什么?”
李栋还末发作,面前的小杨戬突然大喊起来:“哮天!”温顺的苏格兰牧羊犬扭头
望向小杨戬,突然化作烟雾从F4娇娇手中飞回小杨戬的身边。
“真是失策,本想让哮天多耽搁你一会的。为什么每次这条狗出来就是想着玩,一
点不为主人着想。”骑在幻化的苏格兰牧羊犬身上,杨戬望向F4娇娇。她这才发现眼前
的小男孩。
“这个是……?”
“杨戬。”李栋无奈地解释。
“啊?他就是那个‘狗腿?’”小马的话出现在F4娇娇脑海里,她脱口而出。
“狗腿?”小杨戬疑惑地问。
“张百忍的狗腿。”F4娇娇指着小杨戬对李栋说。
“谁是……狗腿……那个阴森的老头,我和他才没关系呢!”小杨戬突然涨红了脸
,像玻璃珠子一样品莹的青蓝色眼睛一闪,一道闪电便从天而降,F4娇娇一把抓住李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身后的花园里。
“真讨厌,如果烧坏了花园舅舅会骂的。”小杨戬骑着哮大犬,飞向F4娇娇和李栋
消失的花园。
“不过没关系,只要说是他们干的就好,和我没关系。”小杨戬眯起眼睛,苍白的
闪电再次降临城市上空。
“去吧,闪电!”小杨戬大喝一声,闪电立刻朝花园猛扑过去,就在闪电即将落到
花园里时,突然像撞击在镜子上,光芒折射回天空去了。
“什么东西?”折射闪电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类似镜子的光芒,随着闪电的离开,慢
慢消退了。
“这是镜术……”小杨哉转身一看,果然银发青眼的冯夷飞在身后的空中。
“河伯。”
“好久不见,杨戬,我要谢谢你对我亲爱的苹果机的招待。”随着冯夷的微笑,一
个蓝色的光球赫然出现,从光球中飞舞出的液体变成利刃朝着小杨戬飞去。
“哇!”小杨戬连忙指挥哮天犬上下躲避水刃。
被冯夷救了的F4娇娇在花园里欣喜地叫喊:“干掉他!干掉他!”
一边的李栋则哭丧着脸:“他真的杀了杨戬也要被枪毙的。”
放心,冯夷会有分寸……的吧?”看着战场上的变化,F4娇娇的脸色也变了。
冯夷朝着小杨戬发出的水刃,多到眼睛来不及数的地步。
“冯夷那家伙气疯了。”李栋对着F4娇娇大喊:“有没有圆的东西?”
“干吗?”
“帮我催眠,我去阻止他们!”
无数水刃从水玉中飞了出去,冯夷这才清醒过来。“完了!”
眼见水刃就要将自己穿成刺猬,小杨戬连忙念念有词,右手往空中一伸,一把红色
的长刀出现在他手中。“大人不可以欺负小孩子哟,河伯大叔。”
“什么?!”望着横空出世的三尖两刃刀,冯夷一愣,这个不是应该在上海博物馆
的吗?
小杨戬挥舞着三尖两刃刀朝冯夷冲过去,突然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冷不防这么一出的小杨戬顺势将三尖两刃刀插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黑龙的身上
。受伤的黑龙在空中咆哮起来,小杨戬吓得松了手,黑龙带着三尖两刃刀在空中疯狂地
扭动身体,没等众人清醒过来,被眼泪和血丝占满眼睛的黑龙就朝着小杨戬飞扑过去,
哗地张开血盆大口。
吓得面色惨白的小杨戬失去了神力,一屁股坐到地上,惊恐的眼睛中全是黑龙的影
子,这时小杨戬抽了两下鼻子,咧开嘴巴,发出只有小孩子才会的,超越他们体形的嚎
啕大哭。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黑龙也被这个场景惊呆了,愣在空中。
“真是太难看了。”随着一声低喝,一个戴着有色眼镜的红发青年出现在花园里。
冯夷已经在四周做了结界,普通人应该无法进人这个花园才对。那么说,这个人应该也
是……
“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虽然这个人不能算小孩。”红发青年走到小杨戬面前
,看到他哭得那么伤心,一般人要么吓得逃走,要么会温柔地安慰他,不过红发青年显
然经验老到,他吸了一口气,在小杨戬的脑袋上狠狠打了一下。
“好痛,会被打笨的!”
“打笨就重新投胎好了,你不要再在这里装小孩了,我看了都恶心。”
“哪吒舅舅好可怕……”小杨戬更加强劲地哭起来,众人不得不捂住了耳朵,一边
求助地望向突然出现的,被称为“哪吒”的男子。可是强悍登场的李哪吒却失去了主意
,冯夷等人这才想起,哪吒是神话时代著名的少根筋,一口气直来直去的莲藕大人是也。
“这种时候应该去吃东西吧!”如同救世主一般,小马终于赶来了。家里有N多弟
妹的小马对对付小孩子很有一套,果然听到吃东西,小杨戬的哭闹瞬间停止了。
“你们不可以宠坏他,他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不断装小孩的。真是太丢脸了!”李哪
吒数落道。小杨戬听了他的话,更加用力地哭起来。
“完了,这下他一定会死哭到底。”
“那么,就去吃东西吧。”冯夷落到地上,建议道。
“好呀好呀!”F4娇娇举双手同意。
“不过,在那之前……”冯夷指了指天上因为疼痛乱窜的黑龙,说:“谁能让他停下
来?”小马和F4娇娇两只手指一齐指向了冯夷。
“为什么是我?”
埋在哈根达斯冷饮中的小杨戬终于停止了哭泣。李哪吒托着腮帮,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他对面,冯夷等人也在加紧吃着。
“谢谢叔叔。”伪装小孩子的诌媚后,冯夷转身对着不停在揉屁股的李栋,说:“
你不吃吗?李叔叔请客。”
“不用了。”李栋的眼角还留着一滴泪珠,“好痛……”
“我说河伯,你吃就吃……叔叔什么的,你叫着不觉得害操,我还觉得丢人呢。”
“可是你明明比我们大。”
“我才25岁!”
“那不是和风太昊一样大吗?”F4娇娇在一边吃着蛋筒,说。
“风太昊,是伏羲吗?”李哪吒警觉地问。
“嗯。哪吒你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伏羲?”
哪吒点了点头。
“他是印度进口的,当然没见过。”小杨戬决心为自己的脑袋报仇,说。
“你自己呢?”
“我是土生土长的私生子。”
众人一愣。
“还真是个爽快的杨戬。”小马笑着说。
“嘻嘻。”
“他从神话时代就是这个样子的,说话口无遮拦,十句里十句半是假的。”李哪吒
似乎在叙述一段凄惨的往事。小杨戬立刻抓住他的语病说:“那半句是哪里来的?啊?
啊?”
“我怎么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如果是神话时代的杨戬告诉你的,那么这句话应该也是假的喽?”冯夷笑眯眯地
说。被一语道破真情的哪吒脸色一灰,他好不容易找到词汇,吞吞吐吐地说:“反正,
我,逻辑成绩一向不好……”
“但是你的计算机技术不差,黑客先生。”
从留在计算机上的文字看来,作者使用了第三人称,因此冯夷就猜测应该是杨戬之
外的人,李哪吒的出现让冯夷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冯夷终于抓住了对自己宝贝的苹果机出手的混蛋,众人心里暗暗为哪吒悲哀,即使
有三头六臂,显然哪吒想要对付冯夷还嫩了点。
“当然,那是我的领域。”职业上的自信让哪吒多了一点魅力,冯夷低声间:“李
叔叔是搞计算机的?”
“不要叫我叔叔!是的,我是程序员。”接着李哪吒说出一个著名的网络游戏,李
栋突然忘记了疼痛,上前说:“那个游戏不错呢。”
“当然,是我协助开发的。”李哪吒得意一笑。
“那么一定漏洞百出了。”冯夷挑衅地笑着。
“你是什么意思?”李哪吒的骄傲被伤害了,他立刻迎战。
“像那种游戏,要找到系统漏洞不会很困难吧。”
“年纪轻轻的,不要做一些自己实力不达的妄想。”
“老年人,我告诉你‘有梦就会实现’。”
“你是在挑衅吗?”
“最早挑衅的人可不是我。”
“也不是我要这么做的。”小杨戬一边吃,一边举手,“是张百忍让我做的。”
“杨戬!”李哪吒低喝了声,“你太不稳重了。”
“又不是我想做杨戬的,如果不是3岁的时候,我摔了一跤砸到了脑袋,我现在只
是一个普通的小学生!”小杨戬对觉醒颇有怨言,没想到却触到了李哪吒的痛处,“你
还敢说!你以为我们转生到人间是来干什么的?”
小杨戬白了李哪吒一眼,不理睬他。毫无长辈尊严的李哪吒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泄,
手机忽然响了,因为是公务哪吒离开座位去安静的地方接听。
看着他走远,小杨戬嘟嚷了几句。“谁都不会喜欢3岁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有一段N
长的过去,而且还有一个莫名其妙地称之为舅舅的人让你干这干那。我说的不是哪吒舅
舅,是那个人啦。”
“那个人是……”
“张百忍啊,玉皇大帝张百忍。我最讨厌他了,和我没说几句话就一竿子把我扔到
上海来,叫我对付你们。”
“你说张百忍让你来对付我们?”李栋看看冯夷,再瞅瞅小马,低声问小杨戬:“
你是说张百忍,他还在?”
“当然,张百忍和你我一样,都是转生体。”
“怎么会?转生不是自然神才有的行为吗?”F4娇娇不安地问,她瞅瞅冯夷,说,
“因为……”
“虽然不清楚伏羲为什么会选择涅槃的道路,但是可以知道的是,自从伏羲涅槃之
后,自然力量大为消退,能够支持我们变身成人的力量消失,所以我们才会转生来积累
力量了。每当自然力量膨胀,我们就会觉醒。”
“自然力量膨胀,你指的是1998年的大洪水?”李栋望着冯夷,两人默契地用眼神
交流。大家都知道冯夷的力量在1998年洪水时经历了一次涅槃到重生的过程。回想起当
时场景的冯夷突然醒悟了,“是崇敬?”
小杨戬点点头说,“因为现代人对于我们这些神毫无感觉,人类对于人神的崇拜儿
乎消失,所以我们为了保存力量,转世成为人类,这样可以减少力量的丧失,保证力量
的平衡。”
“力量的平衡,指的是自然神和人神之间的力量平衡吗?”冯夷问。
小杨戬摇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冯夷望着小杨戬,他看来没有撒谎。“如果你真的是杨戬的转世,你应该很清楚。
我一直想向,你真的是杨戬的转生体吗?还是说你并没有完全接纳杨戬。”
“什么叫做完全接纳?其实,我也不知道转生是怎么回事。我只是知道杨戬所有的
过去,就像在看电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凑近小杨戬。“你是说……”
“我是小孩子嘛~就算看了那此大人的事情也不是很明白,比如说杨戬为什么追着
李栋不放。”小杨戬指了指李栋,说:“虽然(前世)是张百忍命令杨戬追查水玉和天
眼的下落,但是杨戬似乎对那些并不关心。”
“追寻水玉和天眼?”
李栋愣住了。冯夷蹙起了眉头。
“(神话时代)河伯神死了以后,张百忍让杨戬追查水玉的下落,杨戬就去逮捕擅
自离开岗位的雷神李栋,就是你的前世。你告诉杨戬,水玉随着冯夷转生。知道了答案
的杨戬应该对完成任务感到高兴才对,可是他却很生气。就算是我都能感觉到他那种莫
名其妙的愤怒。”
小杨戬对着李栋说的这番话,让李栋极不舒服。
“BLACK YANG?” 马望着众人,神秘地低声说。
“后来张百忍让杨戬争夺天眼,囚为天眼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杨戬再次去逮
捕你。”
“然后呢,杨戬得到天眼了吗?”
“他根本没和李栋提到天眼,就杀死了他。”
“为什么?”F4娇娇脸色大变。
“我也不知道。似乎是李栋想要保护什么东西让他很生气吧。”
“李栋想要保护的东西?”
“确切说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小杨戬说到这里,望向冯夷。
冯夷背过脸去,举起了手。“那是我第一次转生。”
“咦?你转生成为女人?”F4娇娇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尖叫起来。
“那是失误!失误!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看到死党带有深意的笑容,冯夷连忙
解释。
“原本对水玉毫不关心的你,为什么会为了保护拥有水玉的转生体呢?好奇怪。”
小杨戬又望向李栋。李栋却在想其他的事情。
“你是说,你只记起以前发生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
“人概因为我是小孩子吧,不能理解。”
李栋望向冯夷,冯夷摇了摇头,“那样不是真正的恢复记忆。恢复记忆的时候,回
忆和情感就像洪水一样淹没过来??莫非,你小时候的那次事故??”冯夷想到了什么,李
栋敦促他说下去。
“这只是猜测。人类大脑的情绪中枢的主体嗅脑山杏仁核与海马回两部分组成:杏
仁核用于情绪记忆(与情感、欲望有关的记忆),海马回则用于情景记忆(与事实、意
义有关的记忆)。如果破坏了杏仁核大概就会出现杨戬这样的情况。”
“什么?”
“只恢复事实记忆,却没有当事人的感情,就像我们现在听杨戬说一样,处于外人
的地位。杨戮,你3岁时的事故可能破坏了杏仁核中有关前世记忆的管理。”
“原来如此,所以我才会像看电影一样。”
“这算作弊!”F4娇娇不满地说。
“可是听上去不错。”李栋傻笑着说。
“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F4娇娇急了。小马拉过小杨戬,开始询问一些有关于沉
香的事情。小杨戬摇摇头,说:“那段记忆我一点都不喜欢,一片漆黑,怎么都想不明
白。
如果我是杨戬,我应该会懂吧。”小杨戬蹙起眉头。
“可是哪吒,似乎觉得你完全觉醒了。”冯夷示意哪吒对小杨戬的态度。刚才还十
分乖巧的小杨戬突然露出小恶魔的表情。“是的!”他得意地笑着,“我是故意让他那
么认为的。”
“为什么?”
“因为如果让哪吒知道我只是知道了过去的小孩子,一定会讨厌我的。他的性格一
定不能接受被一个小孩子知道秘密。他根本看不起小孩子。”
“是吗?可是神话里他却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童子。”小马开始翻开《小马的神话
学自学手册》。
“那不是哪吒的本意。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哪吒就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懦弱的小孩
,无法保护自己和家人,才会剔骨还父,剔肉还母,被迫自杀的。后来他虽然报了仇,
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过去。
他一直痛恨小孩子。”
“而另一方面,他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情,哪吒他一定铆足劲
去做。就像转生这种事情,他比任何人都积极。
好像对张百忍效忠让他很高兴。像他这种人生来就是以转生为乐的。”
“这种人非常适合转生……”李栋陷人沉思。
“我也没办法,像我这样不适合转生的人,却因为事故觉醒了。从那时候起,我每
天都在做和你有关的梦。算我求你了,李栋哥哥,你快点想起来吧!把我们的事情了了
,我可以好好睡一觉。”小杨戬眼中含泪地望向李栋。
“这种事情哪这么简单啊。说觉醒就能觉醒。”
“可是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却没有好好利用!”李哪吒终于打完电话,回到了桌边。
李栋歪了下嘴巴,嘟嚷着:“觉醒又不是吃饭,哪那么容易。”
李哪吒因为公司的事情,不得不提前离开。
“嗯?你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李栋不满地问。
“我来调查你们的生活情况,回去后我会如实向张百忍汇报。”
“哪吒,你不做神仙,可以去做一下税务局的工作。”李栋用手支着腮帮,不再看
他们。
“我会考虑。”李哪吒示意小杨戬要走了。众人站了起来,互相道别。小杨戬望着
李栋说:“我们约好了喔,下次见而的时候,你一定要恢复记忆。”
“你别随便乱决定事情!”
“你最好动作快一点,如果我体内的杨戬比你先觉醒,我可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他
可不像我,他真的对张百忍很狗腿。”小杨戬拉过李栋的衣服低声说。
小杨戬跟着哪吒舅舅离开了,小马问:“他叫哪吒舅舅,莫非他们真的是亲戚?”
“是吧。”冯夷见李栋在一边低头沉思,笑了笑,“你不会真的想恢复了记忆去见
他吧?”
李栋没有回答。F4娇娇在一边不满地大叫:“为什么李栋要为了一个男人恢复记忆
啊,要恢复记忆也该是为了我恢复。”
“算了吧,我可不想恢复和你的记忆。”李栋歪了下嘴。
“为什么?”
“被人爱比被人恨更麻烦。”李栋轻声嘀咭。“想想杨戬那小子真是幸福,只恢复
了记忆,没恢复情感,我要有那种好运气就好了。”
“李栋,如果你想恢复记忆的话,我现在就可以……”
听F4娇娇这么说着,李栋好奇地转过身,不知何时F4娇娇手中出现一个大棒,表情
也邪恶起来。
“放心喔,我会轻一点的。”
“开玩笑,你会砸死我的!我不要!救命啊~~”
“就一下,就一下就好了嘛,李栋好小气,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很想恢复记忆的吗
?”F4娇娇挥舞着大棒子追着李栋满街跑。
“我只想恢复记忆,不想死!”
“我都说我会小心了啊。”
冯夷看着被前世的情人追得抱头鼠窜的死党,呵呵一笑。一边小马微笑着合起笔记
本。
“笔录好了?”
“嗯,下周三分钟演讲的题目就是《二郎神杨戬》。”
“讲二郎神的时候,不要忘记那个幕后黑手张百忍。他在神话时代一直想消灭我们
。只有这样,人神才算彻底打败自然神,君临天下。”
“不过现在人神不是也成了明日黄花了吗?风水真是轮流转。”
见冯夷没有接话,小马叹了口气,问:“你觉得李栋会恢复记忆吗?我们打赌吧。”
“我想不用打赌了。”
冯夷和小马面对面咧开嘴,阴险一笑,异口同声地说:“他绝对会恢复记忆的!”
“你觉得张百忍派杨戬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让李栋恢复记忆吗?
莫非李栋恢复记忆对张百忍会有什么好处?”
“觉醒的好处当然是有的。”冯夷伸出手,一个蓝色的光球出现在手掌中心。“如
果不觉醒,水玉是不会出现的。当然,天眼也不会出现。”
“你是说……?”
“也许李栋不要恢复记忆比较好,不是吗?因为恢复记忆后,想要守护的东西就太
多了。”
小马紧紧抱住手中的笔记本。远处F4娇娇挥舞着大棒追赶着李栋。
在上海开往青岛的列车上,小杨戬望着窗外,许久才背对着哪吒说了一句:“回去
对张百忍说,他想要的东西就快要到手了。”
“嗯。”李哪吒点了点头。
“张白忍为什么从神话时代起就执着于让杨戬取代李栋?从三尖两刃刀到天眼,甚
至是二郎这个名字……张百忍简直希望杨戬成为李栋……为什么,想不明白啊~~我要
请假,我是小学生,我不适合做这么辛苦的出差工作!”小杨戬对着窗外抱怨起来。哪
吒笑了笑,摘掉了有色眼镜,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以后我们出差的机会会变多的,你还是早点习惯坐火车吧。”
“讨厌,人家想和哮天玩!”
“火车上严禁带宠物。”李哪吒蹙起了眉头。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乘飞机回去,人家好累,人家想早点回家。舅舅小气!”
“你有点尊严好不好,你怎么说也是大上界第一武将。”
“人家又不是自己想做天界第一武将的,就像神话时代一样,莫名其妙就被生出来
,莫名其妙就变成别人的狗腿……莫名其妙就被写进漫画里……”
小杨戬的身边落下一本漫画,李哪吒扬起眉毛,说:“我叫你不要看漫画的!”
“可是转生了这么多次,不找点乐趣怎么活得下去?我可不像你,有工作就会开心
。我可是要找乐趣的……咦?你生气了?哇!不要拿乾坤圈打我,虐待儿童!!”

20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风太昊——伏羲到达新客站南广场的时候,离火车发车还有一个小时。他应该买20
: ∶00发车的T110次上海至北京空调特快列车的车票,但是伏羲觉得自己先不用急着那么
: 做。他坐在广场花坛的一角,看着往来的人流。这里他已经来过无数次,几乎和家里一
: 样熟悉。上海只有两个地方能激发伏羲如此的亲切感,一个是上海站(老上海才会叫它
: 新客站),一个是虹桥机场。这是伏羲无数次来往于上海与全国各大城市,做各类公费
: 或自助旅游的后遗症。每次伏羲的旅程即将结束时,他就会特别想念新客站的地下通道
: ,或是虹桥机场的大巴,看到这些,伏羲就会产生“终于到家了”的感受。而出门前伏
: 羲会像个孩子一样雀跃不已,盘算着即将的旅行,虽然他早过了可以被称为孩子的年纪
: 。可是这一次伏羲却没有这种雀跃感。距发车还有一个小时,他应该担心能否买到车票
: ,他却想着另外一些事情。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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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ord Ye loved dragons deeply. He had dragons everywhere and he was
thinking about dragons all the time. His love of dragons moved a real dragon
, so the dragon came to visit him one day……”
担任旁白的女孩放下手中的剧本,示意一边的男孩上场。那个男孩紧皱眉头,顶着
一阵暧昧的笑声走出来,站到教室中央。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坐在中央凳子上的男孩
,中气十足地说:“Hello, I'm the Dragon that……”
“哈哈!”暧昧的笑声突然变成爆笑,Dragon男孩一握拳,猛地转身对着笑声的出
处大喊:“冯夷,你到这里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笑个不停的男孩长着一头银发,青色的眼睛毫无惧意地望着Dragon男孩。“嘲笑你
啊,Mr.Dragon。”见Dragon男孩气愤地冲上前,众人连忙围上去拉住他,失去自由的
Dragon男孩朝着银发男孩的方向踢了几脚。旁白女孩无奈地对银发男孩说:“你还是先
出去一会儿吧,你在这里他没办法集中精神。”
“那是他太脆弱了。”
“冯夷,天气已经这么热了,你不要再让我们做热身运动了好不好?”从Dragon男
孩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175厘米的男孩被遮掩得干干净净,一点都看不到了。
谁叫他要对付的是一个184厘米、身材健壮的李栋?这个家伙可有在厕所教训不良
少年的经历啊。虽然做的是好事,但是想来这个家伙确实比不良少年可怕多了。
“冯夷,你不是我们系里的,干吗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你不上课吗?”
三天前,李栋和冯夷在食堂吃饭时,被系里的学兄抓住,说要排练英语课本剧《叶
公好龙》参加学校的艺术节。李栋不幸被看中出演神龙的角色。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
冯夷就不停地发出暧昧的笑声,直到李栋果真站到了舞台上,暧昧的笑声终于变成了公
然的嘲笑。这个时间他明明应该去上课的,莫非他特地逃课来嘲笑我吗?
“我就算不上课也能通过考试,这点你放心好了。”
“我猜你不过是找人签到,然后复习的时候骗别人的笔记复印吧。”在高中时代不
知被冯夷骗走多少次笔记的李栋对冯夷的这套伎俩再清楚不过了。然而,更可气的是他
每次都能比认真上课、仔细记笔记的李栋考得好,这才是最天理不容的事情。
李栋正气愤地回想着,身边有人喊了一声“小心”,刚才还围在李栋身边的人们刷
地散开来,李栋只觉头顶“嘭”地一声,一股力量从头顶压到脚尖,他腿一软,像沙袋
一样倒在地上。
打倒李栋的是《叶公好龙》的道具之一:龙柱,顺着龙柱的“遗体”望去,只见教
室门口早有个男孩栽倒在地。绊倒他的是一只被主人随意丢在门口的书包。“这个书包
是谁的?!”男孩愤怒地叫喊起来。
“别管是谁的了,快看李栋,他晕过去了!”旁白女孩蹲到李栋身边,捧起他的头
。 “不要乱动!”有人叫起来,她吓了一跳,一松手,李栋的头被丢到了地上,遭遇
第二次重击。
“他不会就这样……”旁白女生吓得脸色刷白。
“放心,只是被木头和地砖撞了两下,最多脑震荡变成白痴吧。”
“还不快送保健室?”总算有人清醒了,喊道。于是大家你拉手我抓脚地将李栋扛
起来。这时,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声,“他翻白眼了!”众人立刻陷入一片混乱。旁白女
生带着哭腔喊着:“李栋,你不要死啊。”
就在现场一团糟时,冯夷溜到那个无主的书包边,偷偷拿了起来。就在一小时前,
冯夷因为找不到地方放,将他的书包扔在了门口。身后,失去知觉的李栋在众人的努力
下,终于开始向保健室移动。
李栋只觉得头重脚轻,在空中摇晃了很久。好不容易他感到双手有了实在感,接着
一屁股就栽到地上。他甩了甩头,想让失去焦点的眼睛恢复视力。这时,他听到有人在
他头顶大喝一声:“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龙吗?”
李栋眯着眼,总算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一个穿着古怪的人,坐在一个桌子前,手
上拿着一块木板。他盯着李栋的双目炯炯有神,拿着木板的手也一直停在空中,就像京
剧里的造型。
“不。”李栋回答。
“说得好!”那人“啪”地将木板拍在桌上,对着四周的人说:“这个世上怎么可
能有龙呢?你们说对不对?”
李栋环顾四周,只有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傻看着那个人,路上的行人匆匆来往,对
他们视若无睹。
那人见没什么反应,开始收拾桌椅准备离开。他见李栋还坐在地上,好心地说:“
小弟,收工了,要听的话明天赶早。”
“听?听什么?”
“听我说书啊,我上能说《孔孟》,下会讲《山海》,不过说得最多的就是《叶公
好龙》——你方才听的那个!”
“方才?我只听到你问我‘相信这个世界有龙吗?’”那人拉李栋起身,李栋愣愣
地说。
“是啊,世上既没有龙,何来叶公好龙之说,这原本就是个笑话。”
“你是个说笑话的啊?”
“对,大哥我姓朱,名评温,小弟你怎么称呼?”
“我?”李栋挠挠头,伤口被碰触的痛楚让他发出“嗞”的一声,他抱着头想,“
我叫……”我叫什么来着?
朱评温看李栋的光景,“哦”了一声,上下打量李栋,“我知道了,你是没有名字
的人。放心吧,这年头到处是没名没姓、没爹没妈、没肝没肺的人,多你不多,少你不
少。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不,”李栋连忙摇头,“让我再想想。”
“想到天黑你都不想出来,得,说多了肚子饿了,你也算让我下了台,大哥我请你
吃面。”朱评温把东西丢给李栋,就往村子里走,李栋连忙扛起行李,跟了上去。
“这村里没人不知道我朱评温的,你要是有什么麻烦,说出我的大名,准保有人出
手相助。”朱评温走进一家饭庄,果然立刻有人上来打招呼。
“老朱,你那杀龙神技学得怎么样了?”一个粗脸大汉上来拍拍他的肩,大汉看到
李栋,“哟”了一声,少见多怪地说,“收了徒弟啦,看来你师父的杀龙神技后继有人
了。”
朱评温笑着打哈哈,推开了粗脸大汉。
“什么杀龙神技?”李栋跟上他,小声问。
朱评温和老板娘眉来眼去一会儿,老板娘端上来两碗面。朱评温说,“杀龙神技,
就是杀龙的技巧。”
“可你不是说世上没有龙吗?”
“是啊。”
“那还杀什么龙?”
朱评温两三下把面扒进嘴里,大声地喝汤,直到碗里什么都不剩,才抹了把嘴,说
, “杀假龙啊。”
“假龙?”李栋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朱评温看着烦,又要了点酒。两三杯下肚,朱
评温轻飘飘地说:“你不相信有龙,总会有人信的。于是就帮那些人杀掉那些‘龙’…
…”
“这不是骗子吗?”
朱评温打了李栋一下,“要有骗的对象才叫骗子,我不是还没骗人吗?杀龙这玩意
儿,没什么意思。”朱评温又喝了口酒,然后从手上取下葫芦,让老板娘灌满酒。
“唷,今赚钱啦。”老板娘调侃他。
“这年头说书的人没人疼,哪来的钱?”
“那你就去杀龙啊,那不是挺赚的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龙。”朱评温苦笑了一声,老板娘笑起来,“你们家那老头不是
说世上有龙吗?他还见过呢。”
“老头年纪大了。”朱评温拿了葫芦,走出了饭庄。李栋见他没拿行李,叫他没反
应,只好扛上行李,在人们的嘲笑声中走了出去。
“喂,喂~”李栋跑得气喘吁吁,总算赶上了。朱评温看着李栋上气不接下气的样
子,突然笑了。“你小子人不错,到现在只有你肯对我说:这个世上是没有龙的。”朱
评温真的喝多了,他忽然倒在李栋怀里,“呃~~~”了一声,李栋紧抓着他,他瘫软
在李栋身上,喃喃自语,李栋辨认了半天才隐约听出:“我好像……要吐了……”
“吐……吐哪里?”
“呃~”
“不要吐我身上!”李栋想把朱评温扔地上,没想到朱评温死扯着李栋的衣服,不
让李栋逃走。“听着,我家住在村口……”
“村口,村口是什么地方?”
“呃~”
“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这个村口到底在哪里啊?”
“左边。”
“左边?”李栋拉着他往左跑去。“接着右拐。”李栋又往右跑去。“再往前……
”李栋停下脚步,“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呃~”
“我送你回去还不行吗!接着往哪边?”
“前面,小河边上,对,就是那间破屋子,如果老头问你,你就说我醉了。你把这
个给他。”朱评温将之前他让老板娘灌酒的葫芦递给李栋,继续瘫软下去。不一会儿,
他又回过神来,扔下一句,“你别和那老头多说话,如果刺激到他,你就完了。”之后
,他总算彻底喝醉了,倒在李栋身上,发出一阵鼾声。
李栋望着河边的那个破茅屋,深吸一口气,使劲将朱评温拖了过去。
这时,月亮升起来了。
茅屋里没有点油灯,一片漆黑。李栋敲了下门,见没人招呼,一把推开房门。月光
顺着门口溜进屋里,这时,只听见屋里传出“啪”的一声,李栋一看,是一个瘦骨嶙峋
的老头,躺在草堆上拍蚊子。李栋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回来啦,嗯?你带人来了?”听着老头从山谷里飘出来般的声音,李栋寻思着放
下朱评温赶快开溜。他一放下朱评温,那老头居然倏地欺身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
领。李栋这才发现自己也穿着他们身上的奇怪衣服,交叉领、窄袖、腰间束带,怎么看
都是古代装扮。
“你们身上有酒气,你们喝酒了?”
“他喝了,对了,他还叫我把这个给你。”李栋被掐得快窒息了,连忙把朱评温交
给自己的葫芦递给老头。老头一把抢过葫芦,跑回草堆上。他拉开葫芦口,闻着酒香,
发出满足的声音。这一切摆明就是朱评温把自己要遭的罪栽到李栋身上,李栋踢了烂醉
如泥的朱评温一脚,转身要走。
“小兄弟,你过来——”老头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发出命令,李栋不想再被刚才那可
怕的速度攻击,转身面向老头。
“你送他回来的?”
“对。”
“你为什么送他回来?”老头发出咳嗽般的笑声,李栋后背一凛。“他让我送他回
来的。”
“咳咳(这是笑声),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
“你一定是外乡人。算了,他能让你带他回来,必然有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
“呵呵,陪我这个老头聊天~咳咳(这还是笑声)。”李栋看到老头的眼睛正对着
月光发出红色的光芒,转身就想逃出门去。那老头只是一闪,整个身体砸到门上,摔倒
在地。“老了,我已经老了……”老头从地上爬起来,血从额头的伤口里流出来。
“你还想走吗?”
李栋后退一步,“你要我陪你聊天?”
“对啊,陪一个老头聊天,没什么好怕的。”老头露出满嘴的烂牙,红色的眼睛盯
着李栋不放。
“那好,我就陪你聊天好了。只是??你先把额头的血擦干净。”
“你是女人吗,这么怕血?”
“你到底要不要我陪你?”李栋的额头暴起青筋。
“好好,我擦,嗯??好像太多了,你能不能帮我包扎一下。”
“你们这两个家伙,还真会支使人。”
“呵呵,小兄弟,你也真能被人支使。”
我勒死你,李栋心想。
包扎的时候,那老头一点都不合作,好几次李栋都想乘机勒死他,只是被那双红色
的眼睛盯着,实在没这么大的胆量。李栋好不容易替老头包扎完,看屋外早已满世界漆
黑一片,李栋就算出去也找不到睡觉的地方,不如听一个老头抱怨,反正他也不能把我
怎么样。不知哪来的自信,李栋坐到了老头的对面。
“小兄弟,你从外乡来,有没有听说过龙?”老头问。
“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一点点都没有听说?龙长着鹿的角、牛的耳朵、兔子的眼睛、
马的头、蛇的头颈、鱼的鳞片、老鹰的爪子……很大很大,一出现就遮盖了整个天空,
无穷无尽。”老头说得滔滔不绝,闪亮的红眼睛更诡异了。
“没见过。”李栋不耐烦地说。
“你当然没见过,神龙哪有这么容易见到?”老头神秘地笑了笑,放低声音,“我
见过。”
李栋紧皱眉头,看着这个不正常的老头。
“好大,整个房间,不,整个天空都占满了。他就像你这样看着我,就这么近,我
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它……”老头摸向李栋,李栋慌忙闪开,老头有点失望地收回手。
“你摸了?”
老头瞅瞅李栋,再看看自己的手,失落地摇了摇头。“我没摸它……我……我……
我……杀了它!”老头突然两眼放光,一把抓住李栋,将李栋扯到跟前,“我杀了它,
你明白吗?我一把抓住它的头,用匕首割开它的脖子,它痛苦地咆哮,拼命挣扎,但是
我死不放手。我抓住它,不断地挥动匕首,它摇动得好厉害,整间屋子都被它巨大的身
体打坏了,但是我就是不松手,不断地刺它的脖子,直到它失血太多,一头倒在地上。
好大的尸体,比天空还要大的尸体,差点把我压死,但是我没有死,它死了。”老头从
身上摸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做工极其精巧,柄上还雕刻有龙形,一看就不是一个住在
茅屋的老头能有的。
他不会是杀了某家大宅子的主人,偷了这把匕首,然后编出这个故事的吧。
“可是有人嫉恨我,因为我杀死了神龙,他们说神龙会报复的,所以将我赶了出来
。你看,这就是神龙的报复,我原本是一国的公子,享尽荣华,但是就是因为杀了一条
龙,我现在落魄到这种地步。不过不要紧,我还可以杀龙,我要杀光这个世界的龙。”
“如果这个世上真有龙的话。”
“你不相信我?”老头拿匕首在李栋面前摇晃。“只要你手上拿着这个,你说的话
我全信。”
“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老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他再次咧开他那满口破牙
的嘴,阴笑着,“我决定了——我收你为徒,让你学会杀龙神技。”
李栋瞅瞅老头,下一秒他猛地跳起来,冲向门口,当然老头再次施展瞬间移动,又
一次栽倒在他面前,额头的另一边留下一道血痕。
“咳咳、我不会放你走的,你一定能学会杀龙神技,我觉得你有这个才能。”
“我怎么不觉得?”
“只要我觉得就行了。”
“臭老头!”
“要叫师父。朱评温一定没告诉你我是谁,那我告诉你好了。我叫支离益,不过我
还有一个名字,杀死神龙的名字,你想知道吗?”
“不想。”
“你真是个没有好奇心的孩子。总之,你今晚好好睡,明早和朱评温一起学杀龙神
技,那臭小子每次都乘我不注意溜走。咳咳,如今有了你这个小师弟,他就会有冲劲的
。咳咳。”支离益说完,摸上草堆去睡了。
李栋终于明白朱评温为什么会去村子里说“世上本来就没有龙”的故事了,如果自
己和这个疯老头呆在一起,也会走上朱评温的老路。为了避免这种惨事,李栋决定乘支
离益不注意开溜,当然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了。
这么想着,李栋找了个没跳蚤的地方,倒头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李栋是被人踢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朱评温气呼呼地盯着他,大
声嚷嚷:“你对那老头说了什么?害得他变成这样?”
“变成哪样?”李栋揉着眼睛,往朱评温示意的方位望去。只见支离益正在门外手
舞足蹈,阳光照在他身上,就像照在一只猴子身上。
“今天一大早他就把我吵醒,要教我‘杀龙神技’。一定是你昨晚和他说了什么,
不会是答应他去杀什么神龙吧?”
“还不是你喝醉酒把我一个人扔给他?我昨晚两次差点被他的头撞到。”
“那你也不应该答应他杀什么神龙,这年头哪有龙。”
“那就杀假龙。”李栋爬起床,说。朱评温幡然醒悟,跟上他,手指着他说,“你
是说骗……”
“骗一个疯老头不叫骗,再说了,事情都这样了,如果你我不学什么‘杀龙神技’
,那老头也不会放过我们吧。他的瞬间移动确实很厉害。”
李栋的话让朱评温哑口无言,他瞅瞅李栋,再扭头看看耍把戏的支离益,叹了口气
,“那也只好这样了。不过……”朱评温眼中闪过狡猾的神色,同一时间他用绳子捆住
李栋的脖子。
“你干吗?”
“我要受苦,你也别想溜。咱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要死要活一起。”
“不就是学‘杀龙神技’吗?”李栋想扯掉绳索,却被越缠越紧。朱评温阴笑着说
:“你以为只是猫抓耗子的把戏,你很快就知道所谓的‘杀龙神技’是杀死所有想学‘
杀龙神技’的‘神技’。”
朱评温一拖,李栋惨叫着被拖走了。
“杀龙神技说来很简单,不过是‘跳’、‘抓’、‘刺’三招。俗话说得好,招是
越简单的越有效。依我个人经验,也的确如此。”
太阳还没出来,李栋和朱评温就被支离益抓到院子里听他说自己的杀龙经历,这会儿
太阳都过三竿了,老头刚进入正题。
“师父!”李栋举手,“既然只有三招,那么要学多久呢?”
“三招,一年一招,三年吧。”
“三年?!”李栋跳了起来,无奈脖子被扯,一屁股又栽到地上。
“对,这三年我会对你们进行严密的训练。”
李栋忍着眼泪,轻声问一边的朱评温,“你到底学了几年?”
“从我认识这个老头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什么,那你还没毕业?!”
“对,因为这老头就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他想起来就训练,想不起
来就在茅屋里睡觉。”
“那我岂不是要在这里待上六年?开玩笑。”
“这怪谁?”
“怪你!”
“怪我?!”
“你们住嘴!现在开始第一年的训练:跳跃。朱评温,拿东西来。”朱评温走进茅
屋,从里面拿出一套枷锁。他走到李栋面前,“小兄弟,可别怪大哥不好,谁叫你上了
贼船呢?”
“喂~”
乘李栋无法动弹,朱评温和支离益一起,将李栋上上下下给锁了起来。脚上拖着铁
球,腰上挂上铁护腰,双手和头枷在一起。整个儿一死刑犯的模样。
“你们干什么?”
“这一年你就这么着了。”
“什么叫做这么着了,好重,快帮我拿下来!”李栋对着两人大喊,支离益仿佛欣
赏宠物一样,对朱评温说:“他可比你强多了,那年你带这个的时候,躺在床上半个月
动也动不了。你看,他还有力气骂人。”
“师父明察,他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才。”朱评温偷偷瞟李栋的神情,带着幸灾乐祸
的味道。好你个朱评温,就算你当年受过这样的罪,也不应该陷害我。李栋这么想着,
使劲一挣扎。只听得“哐”一声,坚固的枷锁居然被挣断了,不屑说支离益和朱评温,
连李栋自己都吓了一跳。
支离益快步走到李栋身边,上下打量他。“不可能不可能,我坚固的锁链……”
“师父,是不是这枷锁年代久远,不禁……”
“开玩笑,三年前不是还锁着你吗?”
“不是三年前了吗?”
支离益抬头端详着李栋,嘴巴歪着。
“这个枷锁的确不太牢的样子。”李栋傻笑了几声。
支离益推开朱评温,说,“既然你能挣脱枷锁,那么我们再来试试你。之所以用枷
锁是为了让你离开枷锁后,身轻如燕。来!”
朱评温一把扯过李栋脖子上的绳索,李栋再次惨叫。
师徒三人走到一座悬崖边,李栋望着下面的滔滔江水,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你
们所谓的身轻如燕,不会是叫我跳下去吧?”
师徒二人呵呵阴笑了两声,“没错。”
“你们去死,这么大的水,跳下去不就死了?”
“师弟,师兄不是还没死吗?当年我跳下去只断了一条腿实在很幸运。”朱评温拍
拍李栋的肩膀,流下几滴虚假的眼泪。
“你幸运关我什么事?”李栋想要挣脱,但是两人力气很大,一把把李栋推下山去。
“我们这就下去找你!”
话音刚落,李栋只觉一阵天昏地暗,身体栽倒在河里。河水灌了他一嘴,他奋力划
水,才浮上水面,只见身边波涛汹涌,那座山已经被抛到身后好几尺。李栋只好调转方
向,努力向来的方位游去。好一会儿,他才爬上岸,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喘粗气。
“师父,他果然是可造之才。”
头顶的声音把李栋惊醒,一睁眼睛,果然那两个牛鬼蛇神一般的男子正蹲在他身边
交谈。 支离益点点头,“看来,他已经可以进入‘抓’的训练了。”
“什么?”李栋全身无力,只好看着他们。
朱评温听到师父的话大喜,拖着李栋的身体往山上跑。一路上李栋那可怜的脑袋没
少和山上的石头亲密接触。
李栋被拖到一个山洞口,天色渐暗,听着北风在四周呼啸,李栋瞅瞅那二人,惊颤
地问:“不会是叫我到这个洞里吧?”
“是。”
“这洞里有什么?”
“很多。”在师父的示意下,朱评温举起李栋,准备往洞里扔。李栋在空中大喊,
“很多什么?”
“野猫!”
李栋被倏地扔进洞里。黑夜中,无数绿色的小灯亮起,惨叫声不绝于耳。朱评温在
山洞外抹着眼泪,“师弟,师兄是想你成才才这么对你的,你不要怪师兄。”支离益望
着洞里的光景,对朱评温说:“去准备一下那个。”
“那个?”朱评温大惊失色,“连我都还没试过的那个?”
“对。我琢磨着这小子不是普通人,大概野猫还奈何他不得。”
“真的?”
“叫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是,师父!”朱评温朝着山洞投去同情的一瞥,转身下山了。
不过一会儿,从洞中传出野猫的惨叫声、一堆黑黑的东西被扔出来,支离益左右闪
避,再一瞅,原来是野猫。那些野猫受了惊吓,落地后惨叫着跑开了。不知扔出多少只
野猫,支离益看到李栋浑身猫毛,摇摇摆摆地从山洞中走了出来。他吐掉粘在嘴角的猫
毛,怨恨地盯着支离益。
“你小子不会是金刚转世吧?我的杀龙神技总算后继有人了,哈哈哈!”支离益狂
笑三声,看他笑着笑着喘不上气的模样,李栋按捺下想冲上去狂扁他一顿的想法。
不过,支离益也笑得太过分了,他笑弯了腰,趴在地上喘气。李栋看到朱评温扛着
一个大笼子从山下走上来,本能地向后退去。这回又是什么?
察觉到笼子里涌动的东西是什么时,李栋连忙向后跑。“不要跑!”朱评温叫着,
打开了笼子。一条三丈长的巨蟒从笼子里窜了出来,朝李栋扑去。李栋撒腿狂奔,巨蟒
左右移动,蛇头朝李栋的头部咬去,李栋一转身抓住巨蟒的三寸,巨蟒弯曲身体,将李
栋一圈圈的缠起来。
“这是我好不容易从深山里抓来的,不错吧?”支离益和朱评温跑上来,看着李栋
的惨状。
“我管你哪里抓来的?快帮我把它弄开!”李栋抓住三寸的手不敢放,巨蟒的信子
从嘴中飞出,朝着李栋吐唾沫。巨蟒越缠越紧,李栋觉着手中的力气慢慢化去,巨蟒就
差把他的头咬下来了。
“现在,你用这个刺它。”支离益拿出他的匕首,示意李栋,李栋张开眼睛,瞟了
支离益一眼。“我不要!”
“为什么?你再不杀了它,它就会吃了你!”朱评温焦急地大喊。没想到李栋非但
没有被说服,反而松开了抓住三寸的手。巨蟒张开大嘴,朝李栋咬去。朱评温背过脸去
,不忍看这样的惨状。巨蟒突然软下身来,从李栋身上离开了。朱评温扭头看去,李栋
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
“书上说过,巨蟒是不袭击人类的,只要你不做出动作,它是不会伤害你的。”李
栋走到支离益面前,将匕首推到支离益胸口,“这种东西用不着。”
朱评温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李栋看着一边的支离益,挠了挠头。“我饿了。”朱评温大喜,带李栋去吃饭。一
边吃一边夸奖李栋,“你是第一个通过三项训练的人,这回老头好看了。”
“什么意思?”
“你别忘了,我们学的可是‘杀龙神技’,既然你通过训练了,接着要干什么呢?”
“……杀龙。”
“对啊,可是这世上没有龙,那老头哪来的龙给你杀?这回他就要烦死了。”
李栋望向门外,这一晚,支离益没有回来过夜。
“对了,我的名字叫李栋。”李栋对朱评温说,朱评温不解地瞅着他,“告诉我没
关系吗?”
“这有什么关系,你不也把名字告诉我?我之前失忆没想起来。”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
“拜你们把我扔进江里所赐,我全想起来。问题是现在怎么回去。”
“什么?”
“没什么,吃饭!”
“我说那老头大概是不想回来了。”朱评温不安地望着门外。
“朱评温,你说过《叶公好龙》的故事,有没有听说叶公的结局?”
“叶公?不是被大家耻笑,躲起来了吗?”
“你觉得叶公躲起来会做什么呢?他会不会成为一个武艺高超的老头,在山里教一
些学生杀龙呢?”
“为什么,他不是很喜欢龙吗?”
“即便是很喜欢,看到那么大一条龙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会害怕吧,而且就是因
为太喜欢了,对自己的这种害怕才会格外自责,以至于自责到想要把自己最爱的东西给
杀掉吧。”
朱评温完全没有理解李栋的说法,李栋笑笑,望着朱评温说:“你觉得如果叶公第
二次看到神龙会怎么样?他会杀了神龙,还是……”
“不知道,要亲眼看到才知道。”
李栋垂下头思考了一下,然后他抬头问朱评温:“你有没有铜板?对,就是圆形方
孔钱。”
支离益拿着匕首坐在山冈上,匕首上的龙形已经被触摸了无数次,变得十分光滑了
。在多少个夜晚和白天,他触摸着无法行动的龙形,回想着那条曾经出现在他眼前的神
龙。白色的神龙盘踞在他的府邸四周,头在东边,尾巴在西边。那是和任何画出来的神
龙完全不同的,它的眼睛闪闪发光,它的胡须优雅而戏谑,它的身体庞大而健美,它的
尾巴小巧而尖利。它朝他俯冲过来,一下子压倒了他的房屋,然后就在那堆毫无意义的
断垣残壁上,神龙笑着,嘲笑着他的畏惧。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叶公对他的爱,对他
的崇拜,对神龙来说毫无意义,只是多了一个嘲弄对象罢了。
你爱我吗?你这么渺小,即使爱我,也只是笑话而已。你永远只能仰视我,神龙在
天空发出巨响,朝着天空飞去,太阳被遮蔽无光,云彩只是随从,神龙远远飞去,一直
飞到太阳那里。叶公看到神龙灼烧着,在太阳的热量面前,神龙灼烧着,怒吼着,这才
是神龙的对手,一个完全无法打败的对手,足以让神龙疯狂的对手,人类只是连玩具都
算不上的装饰品。叶公深爱的神龙被太阳烧成了灰烬,接着是叶公对神龙的爱,也烧成
了灰烬。
世上已经没有龙了,人类已经被神龙舍弃了。
眼泪从支离益深眍的眼睛里流出来,滴在龙形。上也许是夜雾的缘故,龙形上卷起
一道烟雾。烟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密,将支离益包围起来。感到不对劲的支离益站起
来,这时,他听到了阵阵雷声。风猛烈地刮起来。这不是人间的风!这仿佛让天下为之
变色的力量,绝对只有那个时候!对,那个时候,我遇到神龙的那个时候!
狂风大作,雷声隆隆,太阳都被遮盖,黑云只是背景,一条黑龙出现在天宇中。它
张开大嘴,咆哮着,在空中扭动着巨大的身体。空气都是它的玩具,一张嘴便是吞云吐
雾,一甩尾就是闪电道道,大地簌簌发抖,河流悄无声息,人类,这里哪还有人类,只
有那条神龙,在空中骄傲地望着支离益。
“神龙。”支离益吞了下口水。神龙一声咆哮,算是回答。
“你来了,神龙。你来见我了。”支离益向前跑去,他伸出手,张开五指,不断地
向前抓去,他像没看到脚下的悬崖,朝着神龙直冲过来。神龙见状,俯下身形朝支离益
冲去。眼看支离益就要跌落悬崖,神龙擦过支离益的身边,如黑夜一般的鳞片掀起一道
风暴,将支离益卷到天上。支离益飘在空中,瞪大双眼,双手颤抖着,只要一点点,只
要再伸出一点点,他就可以碰到神龙了。黑色的鳞甲如同宝石般在空中发出光芒,每一
寸肌肤都在呼吸,都在说话。它们想对支离益说什么?神龙想对我说什么呢?
随着神龙的离去,支离益落到地上。望着神龙远去的身影,支离益久久不能平静。
朱评温从山下跑上来,大喊着:“师父,是龙~是神龙啊~”
“看到了,看到了。”支离益不断重复着,他忍不住颤抖,眼泪刷刷地淌下来。“
神龙来了,哈哈。这个!”支离益将脚下的匕首一脚踢到悬崖下,滚到江水里。“要它
做什么?杀什么神龙,我这个笨蛋!”
“师父,你觉得李栋那小子是不是神龙化身?我只是给他看了铜钱,他就变成龙了
。”
“别胡说,龙就是龙,怎么能变成人呢?你一定是眼花了。”
“是吗?明天我上村里说书就说这段‘神龙’,多漂亮。”
似乎听到了朱评温的声音,神龙发出一声咆哮,但是没一会儿传来一声巨响。原来
神龙太过于兴奋,撞到前面的大山,将山头撞了个大洞。没准后人会给这座山取名叫做
“撞龙山”吧,谁知道呢?
李栋从梦中醒来,看到一堆大小脸孔出现在眼前,惊出一身汗。“你们要吓死人啊
?!”
“到底是谁要吓死人?你被东西砸到,医生说如果你再过一个小时还不醒,就要上
医院了。”身边的同学急着向他报告情况,“轻点,我头疼。”李栋摸摸头,突然想到
了什么,问学兄:“我可不可以改动一下剧本?”见李栋这么积极,学兄们点了点头。
李栋神秘地笑了笑,这时他发现少了个人。“冯夷呢?”
“早回去上课了。”
“这家伙真不够朋友!”
学院的艺术节如期举行,话剧社的《叶公好龙》成为最受欢迎作品,据说当神龙追
着叶公,高喊着“Don't be afraid, I won't hurt you!”,全场开始哗然,当175厘
米的“叶公”跪在184厘米的“神龙”李栋面前说“You're so beautiful”时气氛达到
高潮。当然后遗症是,冯夷三天两头在吃饭时对着李栋说“You're so beautiful”,
李栋不免会抓起筷子打他。学兄在李栋的激情引导下,决定举办“龙文化节”,下次要
让李栋出演龙生九子,李栋气呼呼地说:“你们应该去找冯夷,那是他姐夫。”学兄听
不懂,胡乱将冯夷的名字添到演员队伍里。于是圣诞节的活动就这么定下来了。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树林里的精灵骚动起来,李栋瞥了眼身后的灌木丛,叹了口气。
: 埋伏在那里的天兵天将不知疲倦地跟踪了他三天三夜,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逮捕
: 他的意思,只是简单的跟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 难道他们对李栋还心怀惧意?作为自然神祗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已经随着伏羲的涅
: 槃慢慢消退。现在的李栋只是一个普通的雷神,而且这个由玉皇大帝任命的雷神已经逃
: 离自己的工作岗位三天三夜了。天兵天将完全可以按照天上界的法律,锁住李栋,李栋
: 不会反抗。
: 除了天兵天将的举动,李栋还有此事想不明日:自己为什么会逃离自己的岗位?自
: 己做雷神已经这么了,没有理由这么轻易放弃。
: 自己难道在等待什么吗?和这些天兵天将一样?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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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汉文帝前元十六年,至东汉明帝永平十三年230多年间,黄河多次决口夺淮入海
,给黄淮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李栋一边做著笔记,一边念叨,随著年代数字变得
越来越复杂,他终于大喊一声,扔掉了笔记。
“为什么我要在五一假期,做什么《黄河夺淮》的报告啊?”
在一边上网聊天的冯夷冷笑了一声:“谁叫你偏偏选了自己老爹的课,你又不是不
知道你老爹有多顶真?”
“如果不是他的选修课学分高,读一门相当于读两门别的选修课,我才不选他的课
。”
“可是被关掉的可能性也大不是吗?你还是认命吧。”冯夷乐滋滋地向土木工程系
的李栋显示装潢设计专业大学生懒散的生活状态,李栋扬了一下眉毛,说:“你别以为
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你没事夺人家淮河的入海口干什么?你懂不懂道德?你夺了淮河的
入海口,害得淮河水流无处疏发,只好决口,使得淮河边上三天两头闹灾。你还是中华
水神吗?”
“怪谁?”河水本来就不是公园里的湖泊,我会夺淮河的水道当然有我的道理。更
何况,淮水多次被修复,我也改道好几次,最后和淮水一点关系都没有,蒋介石却为了
挡住日本侵华军队,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造成历史上最大的人为黄河夺淮灾难。我只
是自然神,没办法管人间的事情,你有本事找张百忍算账去。”
“那你说,你所谓的‘夺淮水水道的理由’是什么?”根本不是伶牙俐齿的冯夷对
手的李栋,屡败屡战,不服气地质问。
冯夷打字的速度慢下来,他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忘了。”
“不要拿这个理由来搪塞!”李栋涨红了脸。冯夷扮作无辜状,扭头对着李栋说,
“最会用这个理由来搪塞的人是你吧!”说完,冯夷转回头,继续网上聊天去了。
李栋被驳斥得哑口无言,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果然没错,自从杨戬来过之后,那三
个人就开始对李栋展开了“紧逼围”。原本会适可而止的地方反倒成了新的军事据点。
只要有一点点借口,那三个人就会旁敲侧击,让李栋产生“仗着不恢复记忆伤害别人”
的罪恶感。李栋虽然是个软耳根,容易被人感动做出一些不像自己的事情,但是被别人
强加的希望以及不能恢复的焦虑还是让他产生了逆反心理。
你们这样,我偏不恢复记忆,让你们郁闷死。
不过,在冯夷郁闷死之前,李栋一定已经被他气死了。
就在李栋快被气死时,F4娇娇突然跑进了冯夷的屋子。和平常不同,她穿着一套红
色的唐代女服,用辫子盘成两个环形的发式,额头上还特地点了朱砂,一副唐代美女的
打扮。
“李栋好看吗?好看吗?”她笑盈盈地在李栋面前转了一圈,衣带在空中飘舞着。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cosplay?”李栋问。
“是的。”
知道F4娇娇在玩cosplay是小马告诉李栋F4娇娇被人欺负的时候。那条任性的“孽
龙”居然会被欺负,那么欺负她的人一定相当厉害了。一打听才知道是一此喜欢玩
cosPlay的普通小女生,为了扮不扮演男生角色,F4娇娇和她们意见不同,F4娇娇说话
不注意,让对方不高兴了。本来冯夷想拉着李栋大演“美少女身后的神秘帅哥二人组”
,替F4娇娇出气,没想到三人上街之后心情太好,完全忘记了要去报仇。事后,F4娇娇
还是和那些喜欢cosPlay的女孩子们在一起,不过不太参加对方的活动,见面时还是“
姐姐妹妹”的非常亲热,冯夷感慨女孩子的生存力量之强,李栋却在想“女人果然善变
”。“善变的女人”F4娇娇今天穿成这样,自然是要去漫展参加cosplay活动了,不过
她会一个人去吗?
果然紧接着F4娇娇之后,穿着古装的小马走了进来。一头银白色的假发下,小马的
瞳孔因为戴着彩色隐形眼镜变成迷人的浅蓝色,她的皮肤本来就好,精心化妆之后,充
分体现了古装美女的优雅和恬静。真是“肌肤赛雪,顾盼流荧”。
连冯夷都从电脑上被吸引过来,感叹“女孩子果然还是要穿古装的”。F4娇娇跑到
小马身后,把手搭在小马肩头上,兴奋地说:“好看吧,我的老公?”
“老公?”李栋和冯夷异口同声地重复。
“现在,我和F4娇娇在网上是一对夫妻。”小马笑着说。“小马是老公,我是老婆
。”“夫妻俩”相视而笑。
冯夷对李栋耳语道:“在女孩子结婚前,总会有一个女孩扮演她的‘预备丈夫’,
看来是真的。”对冯夷的总结不予理睬,李栋感动地说:“我终于可以和她摆脱关系了
吗?娇娇,我会祝你幸福的!”
“什么摆脱关系,你也要来玩!”F4娇娇一竖眉,霸道地说。
“我。”
“还有冯夷,我们一起cos《倾国怨伶》吧。”在一边偷笑的冯夷一愣,指了指自
己,说“我也要上?”
“对,我是女主角李盈。唐朝的公主,因为具有超能力被奸人陷害而死,李栋就扮
演我的恋人昊玥。冯夷扮演昊玥的师父火王仲天,小马扮演仲天的恋人奉剑,虽然是女
装打扮,其实是男的喔。”
冯夷接过小马递过来的漫画,对着红头发的仲天笑了一声。“有没有银发的角色?”
“有的,不过你的气质不适合cos那个人。有个人很适合,但是他不在上海,就算
他在也一定不肯玩cos的!”F4娇娇感慨地摇着头。
小马将银发的尚轩指给冯夷看,同时给了冯夷一个意义暖昧的笑容。
“尚轩是世界的造物主,为了世界陷人沉睡。真的好适合,谁要是能拉上他就好了
。”F4娇娇在一边叹气,李栋虽然百般不愿,还是好奇地凑上去。看到尚轩的图,他迟
疑了一下说:“那个他,难道指的是风太昊?”
“对呀!”F4娇娇露出一个“答对了”的表情。“很像吧,气质很像吧。像冯夷那
种人cos仲天那样喜欢乱想又别扭的角色最好了,而风太昊——伏羲最适合那种守护型
的男子。不过李栋你不要担心,我留了最好的给你。”
“什么叫做‘那种人’……”
“什么叫做‘留了最好的给你’??”
冯夷和李栋脸上挂满了不愿意,F4娇娇完全不在意,继续说道:“昊玥是那种温柔
地护卫着李盈,深沉地爱着她,虽然直来直去,但是非常可爱的人。李栋,你很适合,
特别是那身黑色的麒麟铠甲,你穿了一定好看!”
李栋被F4娇娇说的话,弄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才不要玩什
么cos……”
“不行,我决定了!这是我的复仇计划,你们一定要去漫展,让那些欺负我的人知
道,我只是不玩,一玩起来打败她们绝对是小case!”
“原来你还记着仇哪。”
“当然,女人报仇十年不晚。”穿着唐装的F4娇娇露出手臂,竖了竖拳头。
冯夷正想着该不该帮F4娇娇完成“女人的复仇计划”,小马笑眯眯地望着他说,“
这个故事里的角色,在前世是天上的七个神祗。因为自然力量倾斜,一个个涅槃,转世
到了人间。”
“原来如此……”冯夷望着仲天的画像,点了点头,“不知道我红发好不好看。”
“冯夷,难道你真的要cos……”李栋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冯夷的头发飘扬起来,银发随着风的鼓动,像流水一样在空中散开,流水所到之处
变成了红得似火的长发。已经很久没看到了,那张庄严肃穆,又带着原始意味的河伯神
的脸,冯夷睁开了眼睛。淡青色的眼珠幻化成蓝色。
然而,幻化完成的冯夷却因为没有拿去鼻梁上的眼镜,变得很滑稽。大伙忍不住大
笑起来。
“别笑了,李栋,接下去是你。”冯夷连忙摘掉眼镜,一把抓住死党。
“我不要,我不要!这种天气穿铠甲会热死的!”
“不要像小孩子那样撒娇!”
“谁……谁……像小孩子了?!”
“F4娇娇你抱住他的脖子,小马你抓住他的腰,我来帮他穿铠甲。”在冯夷的指挥
下,F4娇娇和小马将李栋牢牢固定住了。
“铠甲?哪里来的铠甲?”李栋做最后的挣扎。
“呵呵。”冯夷邪恶一笑,手在空中一扬,一道黑色的烟雾开始在他手中聚合,他
将黑色烟雾引到李栋身上时,F4娇娇和小马都松开了李栋。
一套黑色铠甲瞬间穿到李栋身上。虽然因为突发事件愣在当场,但是穿着黑色铠甲
的李栋着实帅气。想象飞扬着黑色长发的李栋,穿着黑色铠甲,挥舞着三尖两刃刀,小
马能够明白F4娇娇的心情。
那个人生来就是为了守护什么而诞生的。那坚定的眼神,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嘴唇
,甚至黝黑的散放着古铜色光芒的肌肤,和传说中的英雄一般无二。不,应该这么说,
这种人生来就要将一切奉献给自己之外的东西,前世他就将生命奉献给了四川,用自己
的生命封印了“孽龙”白玉娇——F4娇娇。
李栋现在还不成熟,他的眼神中还带着少年的轻率和迷茫,一旦他失去了那种迷茫
,转而成为带着悲剧色彩的坚定那种无法抗拒的魅力,白玉娇因此才爱上他的吧。
“好重。”穿着铠甲的李栋大大地喘了口气。
“很帅,真的很帅!”F4娇娇上前摸护栋的脸,迷醉的眼神让李栋的脸倏地红到了
耳根。“不要摸,我叫你……”忽然李栋觉得眼前一花,一种热量在身体四周蔓延。他
艰难地移动嘴唇,“不要……摸……”
李栋脚一软,栽倒在地,整张脸红得像番茄。
F4娇娇尖叫起来,“不是我干的!”
冯夷蹲下身,摸了下李栋的额头。“我想你还没有让他发烧到40℃的魅力。”
F4娇娇和小马一愣。“什么意思?”F4娇娇问。
“李栋现在的体温……至少40℃。如果我没有猜错,能够让从来不生病的李栋发烧
成这样的……”
F4娇娇和小马睁着双眼等待着冯夷的答案。
“应该是恶灵,李栋被恶灵附身了。”
“恶灵能够赶走吗?”小马问。
“试过了,因为不知道是哪种类型的恶灵,一般的驱除对它无效。”
“可是,李栋怎么会被恶灵附身的呢?”F4娇娇问。
冯夷抚摸了一下李栋身上的铠甲。黑色的铠甲上淡淡散发着灵力的气息。
“难道是这件铠甲?”
“这件铠甲是我从黄河里捞出来的,没想到上面会有恶灵。”
“那是人类的恶灵,不是动物的?”
“应该是人类的,只要知道对方是谁就好办了。但是不想李栋早死的话,最好不要
和恶灵直接接触。如果恶灵和我们在李栋体内开战……”
“可是我听说,一般人如果发高烧40℃,不就医的话,两个小时就会死。”小马说。
“现在就算把李栋送到医院,也没有医生能救他。”冯夷皱了下眉头。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两个小时里找不出那个恶灵的本体是谁,李栋就会死?”F4
娇娇急得直跳脚。
“李栋是神龙转世,他应该比一般人握得久一些。”
“久一些是什么意思?”
“四个小时,最多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烧成这样.难道我们就傻等囚个小时,然后看他死吗?”
F4娇娇握紧拳头,脸上满是和衣裳不合的倔强。
“当然不是。”冯夷看看小马,说:“小马,你能去一趟上海图书馆吗?虽然可能
性很小,我还是希望你去找一下历史上死于黄河流域战争的将领的名单。”
小马点了点头。冯夷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小马,“找到了马上打电话给我。”小马接
过手机,对F4娇娇说,“放心,李栋命很大的。他怎么可能被这点恶灵打败呢?”接着
,没等焦虑的F4娇娇回答,小马奔出了房间。
“我去网上找资料,不过希望更渺茫。肯在网上做专题研究的中国人很少,聊天的
却多得要死。”显然忘了自己之前举动的冯夷打开了浏览器。
“我能做什么呢?”
“你,帮李栋降温就好了。”
“降温?你是要我脱光衣服,抱住李栋吗?”
冯夷沉默了一会,说:“如果你那么做,他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我。”
“果然吧。”
“那就随便干点什么吧,我想你一定能为李栋做什么的。”冯夷没有再说话,眼睛
死盯着屏幕。
F4娇娇望着躺在地板寸的李栋,她俯下身,摸了摸李栋的脸。李栋的脸热得烫手,
F4娇娇收回了手,然后她将脸搁在李栋脖子边,对李栋低语:“不要死,不要丢下我,
你答应过的,我们水远在一起。我回来了,你难道又要丢下我吗?我绝对不要再离开你
……”F4娇娇抱住了李栋的的身体,如火一般的热度让F4娇娇咬住了嘴唇。不痛,一点
不痛,比起当年被三尖两刃刀刺穿的痛苦,这点痛苦就像侥痒一样。
比起看到浑身是血往崛江深处坠落的李栋起来,这点心疼又算什么。
“即使李栋死了,他也能够转生的。”脑海中晃过这么一句的冯夷,摇了摇头。他
不敢回头看,他能够感到神龙的力量,那种如同火焰般的冰冷不断侵袭着冯夷的后背口
。F4娇娇呼唤岷江的寒气,借由着自己的身体,传递到李栋身上。
转生什么的,对F4娇娇毫无意义。对坐在电脑前的冯夷也毫无意义。
冯夷最后还是说了什么,“刚才,小马似乎穿着cosplay的衣服冲出去了?”
“……”背后的凉度瞬间消失,一股热浪冲了过来,F4娇娇在身后愠怒地叫了一句
:“冯夷!”
“抱歉,我只是恰好想到。”
你不会就这样昏迷过去了吧。这不像你。快醒过来,李栋。
在用Google搜索之前,冯夷思索了一下,打开聊天工具,给所有的网友发去消息。
“请帮忙寻找一位在黄河流域阵亡的古代将领。不管是谁,官阶大小,找来就好。
时间有限,请大家帮忙。”
这是冯夷第一次向身边之外的人求助,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
冯夷和神话时代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为此研究很久的小马没能看到这一幕。
脸上被人浇了水,李栋清醒过来,然后他就被一阵燥热包围了。
“好热好热!”他摸了摸快要烤焦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
被太阳灼烧的眼睛睁都睁不开,只有微微眯着眼,四周的景色就像被烧烤一样,发
出游移的幻影。整个大地发出绝望的焦黄色。而身上的铠甲更是给了李栋致命一击。
自己一定会热死的,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这是什么鬼地方?”
“大人,这就是你硬要来的地方。”身边的男子背对着太阳,看不清脸,听口气该
是李栋的随从。
“大人?我,我要来这种鬼地方?这不会就是地狱吧。”李栋热得几乎要窒息,身
体摇晃着走了几步。
“这里是大人您的家乡。”
“家乡?我的家乡在上海。”
“上海?那是什么地方?”
“本来我知道是什么地方,看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李栋心想着。他
懒得解释,只要想到要在这种天气讲话,简直是和自己的生命过不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被F4娇娇抓去玩cosplay,怎么会到这种地方?
“大人,快到,就是前面了,夫人和小姐一定等急了吧。”
我说这个随从,我这个做主人的人都不积极,他那么积极干什么。
“你很熟悉这里,难道说你来过这里?”
“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和您是一个村子的,当年我们一起出来当的兵。您真
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么,您连您有媳妇和闺女的事情都忘了?”
“什么?!”李栋跳了起来,立刻被酷暑打翻在地。当他因为差点中暑晕厥在地土
时,随从好心地蹲下身,对李栋说:“您有一个媳妇,还有一个很可爱的闺女。”
“我是谁……”李栋努力睁开眼睛,问。
“什么?”
“我问,我到底是谁?”
随从迟疑了一下,回答:“大人您真的热坏了,您怎么会忘记自己是谁呢?”
“告诉我!”李栋抓住随从的裤脚,挣扎着问。
“我要再给你找点水,您看来是中了暑热了。”随从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显得十分
高大,更可恨的是他似乎一点不畏惧酷暑,没事一样走在大太阳下。
“等一等,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是谁,至少告诉我你是谁,我出了事好叫你。”
“您怎么会出事呢,您是大将军,怎么可能向我求救?”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是谁,那么我来告诉你你是谁,你不是大。”李栋睁开了双眼
,虽然太阳亮得刺眼身,身上热得发烫,他还是站了起来。
“你把我带到你的世界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神龙,不像普通人那么好骗。”
四周的景色好像蒸发一样慢慢消失了。随从转回身,站在李栋面前。
“你是谁?”李栋问得舌头都痛了,对方只是笑笑。
“您果然忘了,您居然把我忘记了。像我们这样不值一钱的人,您果然不会放在心
上。”随从——恶灵冷笑一声,说。
我投了胎,过了忘川当然会忘记。你以为我是冯夷,五干年都长着一张脸,用一个
脑子?”
“投胎了就会忘记吗?”恶灵似乎很吃惊。
“当然,不是说喝了忘川河的水就会忘记上辈子的事吗?”
“那样,我还是不投胎比较好。”恶灵低声说。
“喂,我管你投不投胎,你快把我放出去,你莫名其妙把我关在这里,我朋友会担
心的。”
“我忘了……”恶灵有点迟疑地说。
“什么忘了?”
“忘了让你出去的方法。”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忘了?”
“龙大人您不也忘记我了吗?”
气急败坏的李栋被说中了痛处,赌气坐在一边。
“龙大人如果恢复记忆,大概就能出去了。龙大人一定能够出去的。”恶灵在一边
帮李栋打气,李栋苦笑着坐在一边。
“不过这里还真热,你不能让这里不这么热吗?”
“我也不知道,似乎死的时候脑子都是这种热度,所以……反正我也习惯了。”
“我没习惯!这种气候,活人怎么待得下去?”
“可是,龙大人,我的家乡一直就是这种气候。”
“什么?”李栋扭头望向恶灵。
“我的家乡,‘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没雨旱灾’……”
这句话哪里听过,李栋蹙起眉头,搜素枯肠。
“我死的时候,家乡已经三季没下过雨了。像我们这种靠水吃饭的地方,就像龙大
人说的,活人是待不下去的。”
“所以你热死了?”
“不,我去当兵了。”
“啊?”
“因为当兵有钱拿。在家乡一定会饿死,所以我就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去当兵。走的
时候我和媳妇说了,一定当个大将军,赚上一大堆的钱给她,把我家那破屋塞得满满的
一大堆钱回来。
“我媳妇啥都没说,倒是我闺女哭了,我就骂她不懂事理。我媳妇当晚给我缝了衣
服,做了双新鞋。我也没含糊,把家里能补的补了,能修的修了,看看没啥能干了,才
离了家去当了兵。
“当兵苦,真苦,可是至少有东西吃。在兵营里我就想,我在家乡的媳妇和闺女不
知道有没有东西吃,想着想着就流了泪。”恶灵说着说着,真的开始抹眼泪,李栋坐在
一边,忘记了热度听着,也不插话。
“后来我总算有了出息,因为作战勇敢,当了个小官,后来军队要回京师,我听说
会经过我家乡附近,所以我就求将军借我一件铠甲,破一点也没关系,我想着,答应媳
妇要做个人样回去,至少装也要装个像。我对将军也算有一点小小的恩情,我在家乡是
打铁的,技术不错,我修好了将军最喜欢的宝刀,将军够义气,所以我就穿着……”
李栋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他打断了恶灵的话,“不要说了。”
“龙大人你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
李栋的脸涨得通红,不住抓着脖子喘气。
“龙大人,龙大人,您怎么了?”
那种令人厌恶的预感爬上了李栋的脑海,怎么驱赶都赶不走。
他似乎能够看到恶灵穿着借来的铠甲得意地走上回家的道路。他会看到怎样的景象?他
的妻女会在家门口等他吗?还是……?
找不到。冯夷摘掉眼镜,挤按了一下晴明穴。黄河是中国古代政治和文化的重要中
心和源头,为了争夺中原大地的统治权,不知发生了多少大小战争。有些根本没有记录
在史册里。而在其中死去的将军更是不计其数。冯夷本想从李栋身上的铠甲的花纹和成
分区分对方的身份,但是结果只能使他更失望。冯夷从河水中捞出来的这件铠甲并不是
能够证明身份的高档品,而是十足的便宜货。经过一番努力,冯夷区分出铠甲确切的年
代,不过那段时间恰恰是中国没有发生重大战争的年代。
为什么明明没有战争,却会有将军淹死在河水中?这是一场阴谋,还是……
“冯夷……”身后传来细小的声音,冯夷转过头,吓了一跳。F4娇娇就像从水里捞
出来一样,整个人被汗水湿透了。她艰难地鼓动着干燥的舌头,对冯夷说:“李栋好像
有动静。”
冯夷跳下倚子,走到F4娇娇身边。
“你感觉到什么?”
“旱灾……这不是普通的热度,冯夷,这是一场旱灾。”似乎借由着身体的接触,
李栋将自己的感情传递给了F4娇娇。
“旱灾……对了,中国有一个朝代只要一有天灾就会把灾民征招人伍,来充斥其庞
大的军队数量。这样的话,可以避免发生起义。”
电脑上传来了信息到达的呼叫声。冯夷去看一个网友问他:“真的只要黄河?黄河
多次改道,是不是也要算进去?黄河夺淮的时候算不算?”
冯夷一下子被点醒了,他在桌上四处寻找着什么。
“你找什么?”F4娇娇的声音变得又轻又淡,冯夷没有转头,回答“李栋的论文,
《黄河夺淮》,找到了!”冯夷总算从一大堆零食和杂志中摸到李栋的笔记本,翻了儿
页,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说:“果然!”
“怎么了?”
“这个铠甲的主人不是死于黄河而是死于淮水。我都忘了,我是中华的水神,呼唤
铠甲的时候,淮水也会感应到。原本与世无争的淮水因为黄河多次夺淮,无法发泄洪水
,导致淮水两岸的灾害,这是真的。不过淮水两岸的灾难不只这些,那是被称作‘大雨
大灾,小雨小灾,没雨早灾’,天灾不断的地方。”
“为什么,你不是水神么?你为什么不阻止这些事?”
“……娇娇,那个时候……”冯夷合上李栋的笔记本,带着一丝苦笑,说,“我已
经死了。”
“我无法控制奔泻的自然之力,失去了身为水神的资格,所以我涅槃了。李栋找到
了我的尸体,他为了逃避我死亡的事实,擅离自己在河水降雨的岗位,惹怒了玉帝张百
忍,被贬去淮水负责降雨。”
“他降雨成功了吗?”F4娇娇天真地望著冯夷,冯夷轻声回答:“如果能降的话,
那个人绝对不会看著别人受苦的。”
“自然之力失控了。”
李栋几乎被汗水淹没了,恶灵在一边急得乱跑。“龙大人……”
“不要叫,我的头好痛……”
不只是头,还有身体,浑身的血液,简直像沸腾了一样。这种感觉,这种不安与痛
苦,让李栋的心口紧缩起来。
“不可以!”有声音在体内喊著。
“不行了,挡不住了……好热,好热……”
“龙大人!”恶灵想要拉起李栋,被李栋一把推开,李栋瞪了他一眼,说:“不想
死就滚开!”
“……可是我已经死了……”
心口巨大的收缩让李栋狂喊起来。来自于额头的剧痛让他恨不得挖出双眼,他将手
抓向额头时,他接触到一个晶莹柔软的东西。恐惧让李栋一下子愣住了。
突然从天而降的暴雨泻到李栋身上,将他身上的汗水和热度彻底清洗得干干净净。
“这是……”李栋伸出双手,望着被雨水打湿的双手,他喃喃道:“……”
“下雨了,龙大人,下雨了!!!!”恶灵像疯了一样奔跑起来,“是雨啊,是大
雨啊!!!没事了,大家都没事了!有饭吃了,有东西吃了!!!”
粘粘的液体从额头淌到李栋眼睛里,他连忙用手去擦,就在他擦抹之后,天地变成
了一片红色。从天空降下的红色的雨水就像血一样。对了,这是血,是他的血……
穿着借来的铠甲的恶灵本体回到了家乡,他没有找到自己的媳妇和闺女,只找到两
座坟一座大坟边上是一座小坟。说是坟,其实只是乱石岗。乡人说,那对母女就是在那
里被当兵的侮辱和杀害的,之前因为没有饭吃,母女俩一直靠乞讨和捡垃圾过日子。
“我和媳妇说了,一定当个大将军,赚上一大堆的钱给她,把我家那破屋塞得满满
的一大堆钱回来。”恶灵想到之前自己的许诺,发疯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是傻子,是傻子啊!原谅我,原谅我,孩子她妈,我的闺女,原谅没本事的孩
子她爸,原谅没本事的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呀。你们别丢下我,我是为了谁,为了
谁……求你们了,别丢下我一个……”
恶灵挖着乱石岗,但是被沙砾磨出的鲜血,日么都没找到。恶灵的媳妇和闺女就那
么离开了恶灵。恶灵想去报仇,但是谁都不知道坏人是谁,只知道是当兵的,可是当兵
的早走了,没有人能告诉恶灵,他该恨谁。最后人们看到恶灵摇摇晃晃地跑去了龙神庙
。人们听到了恶灵在龙神庙里哭喊和诅咒,久久不停息。
然后,三天后,龙神终于出现了。黑色的龙神出现在骄阳似火的天宇中,恶灵望着
他黑色的如同火焰般的长发,黑色的铠甲,伸出了双手,质间:“为什么,为什么不让
我们活下去?为什么?”
“如果没有旱灾就不会变成这样!都怪你,都怪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狗屁龙神!你算
什么龙神,你算什么狗屎,把我的媳妇还我,把我的闺女还我!!”
“不能下雨,因为水已经不受支配了。”赤松子告诉过李栋,自从冯夷死后,事态
变得越来越糟,这也是为什么张百忍比之前更想得到水玉的原因。
“没时间了,没时间去等冯夷转生了。”李栋自言自语后,拔出了三尖两刃刀,恶
灵感到龙神的愤怒,傻笑着面对着龙神。“杀了我吧,你们不是要我们死吗?那就杀了
我啊,不然我就烧掉你们的山,让你们没处待……哈哈哈!”
恶灵干笑了两声之后,笑声凝固在空中。
只见龙神拔出三尖两刃刀往自己的手臂砍去,被三尖两刃刀接触到的皮肤发出了一
道闪电,天宇一下子变成黑色,乌云开始汇聚,在电闪雷鸣之后,从龙神的伤口奔泻而
下的,是红色的暴雨。
“谁说没有水,这不就是水吗?”龙神发出轻声的嘲笑。
被红雨浇成血人的恶灵呆了。
这就是神吗?这就是我们的龙神吗?
“龙大人!!”恶灵高喊起来,他的叫声被人们欢乐的呼唤盖过去了。这场惊人的
红雨结束了淮水地区数年难遇的干旱,不过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看到那位神秘的龙大人
,也没有看到恶灵。
之后淮水还是年年闹灾,那时人们就会想起黑色的龙神以及天上降下的红色神雨。
京城决心在淮水那边好好修堤坝,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龙大人,您终于想起我了。”恶灵欢乐地跑到李栋跟前,李栋温柔地笑着说:“
你还是快点转世吧,你要找的那两个人早就不在人间了,她们一死就投胎了。”
“一死就投胎了?难道她们的灵魂没有在人间游荡?”
“只有你这种对人间还有留恋的鬼魂才会游荡在人间的。”
“也就是说我的媳妇和闺女对人间没有留恋吗?她们一定恨死了我。”
“傻瓜,如果她们恨你,不就会留在人间吗?你的媳妇如果真的恨你,就不会让你
去当兵了。明明知道自己会有什么结果。”
“是啊,我的媳妇即使受了那么多苦,都没有改嫁,她还在等我。只是我太笨了。
下一次,我一定要让我媳妇和闺女过好日子!”恶灵握紧了拳头。李栋笑了笑,突然出
现一个说和自己前世有关的人,恶灵媳妇的转生一定很惊讶,甚至很不高兴吧。但是,
恶灵如果不去试一下又怎么肯放手呢?因为对方说不定还在等自己呢。
“你快去投胎吧,这次小心点,不要再掉进水里淹死了。”
李栋看着恶灵的灵魂之光化作烟雾消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该回去了吧。回去……
李栋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
F4娇娇感到李栋的身体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凑近李栋的脸,发现他的眼睛眨了几下
,睁开了。她的嘴巴张大了,但是她发不出声音,被热量染红的脸颊,干燥的嘴唇,明
明浑身热得想死,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我回来了……”李栋挤了一个笑容给F4娇娇,娇娇大哭起来。李栋仰起身体,搂
住了她的肩膀,找到了依靠的娇娇哭得更伤心了。李栋将她的身体紧紧搂住,双方都能
感到对方的呼吸和皮肤的温度。
那是令人惊悚的冰凉。
F4娇娇一边哭,一边有点迟钝地问“为什么是冷的,为什么?”
李栋拉过F4娇娇,望着她哭得不成人形的面孔,替她擦眼泪,眼泪擦了又落,李栋
苦笑着说;“怎么擦都擦不干呢。不要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我不是说过,我们永
远不分开的吗?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是你的哥哥,也是……你的丈夫啊……”
在一边的冯夷倒吸了一口凉气,李栋重生的兴奋被一种冰冷的预感所占据。刀种令
人毛骨悚然的欢乐让冯夷几乎背过气去。
F4娇娇眼睛张得很大很大.她想抱住李栋,却被李栋挡了下来。他将冰凉的嘴唇贴
到F4娇娇的嘴唇上,说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冯夷低下了头,在他面前,李栋和F4娇娇近乎疯狂地亲吻,拥抱,那种绝望的幸福
让在一边的冯夷不禁也涨红了脸。这时,他看到飞舞在空中的水玉,就是他方才利用水
玉给了李栋最后的支援。
“对了,要给小马打电话,告诉她,李栋活了,他复活了,还有……他……”
终于全部都想起来了。
冯夷抓着电话的手颤抖起来,好久才将电话拿起来。

dragon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Lord Ye loved dragons deeply. He had dragons everywhere and he was
: thinking about dragons all the time. His love of dragons moved a real dragon
: , so the dragon came to visit him one day……”
: 担任旁白的女孩放下手中的剧本,示意一边的男孩上场。那个男孩紧皱眉头,顶着
: 一阵暧昧的笑声走出来,站到教室中央。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坐在中央凳子上的男孩
: ,中气十足地说:“Hello, I'm the Dragon that……”
: “哈哈!”暧昧的笑声突然变成爆笑,Dragon男孩一握拳,猛地转身对着笑声的出
: 处大喊:“冯夷,你到这里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 笑个不停的男孩长着一头银发,青色的眼睛毫无惧意地望着Dragon男孩。“嘲笑你
: 啊,Mr.Dragon。”见Dragon男孩气愤地冲上前,众人连忙围上去拉住他,失去自由的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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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公元前255年),成都。
它讨厌黑暗,因为黑暗总是和腐臭形影不离。
它讨厌黑暗的另外的一个原因:黑暗的地方总有些肮脏的生物纠合在一起。老鼠就
是这种生物。即使看不见,他也能从老鼠的唏簌声中想象那尖尖的鼻子、疯狂生长的牙
齿,还有血红的小眼睛。到了人类世界之后,它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臭虫和蟑螂。不过
,最恶心的莫过于人类,你看,他们明明生活在阳光下,却制造出地牢这种黑暗腐臭肮
脏的地方。真是具有生产性的肮脏!
它是在三天前被岷江边上的一个渔夫捕到的。由于长时间住在河底,它的鳞片上囤
积了不少垃圾。它浮上水面,拜托石爬鱼伯伯帮它弄干净。太阳透过青蓝色的浅水照耀
在它身上,它惊愕地发现原来自己的鳞片是黑色的。
幸好,它对自己鳞片的颜色还算满意。尽管是黑色的,却发出银蓝色的光芒,非常
好看。它甩了一下自己的唇须,在汹涌的岷江里,悄悄地伸个懒腰。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它被一个巨大的网给网住了。它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拼命挣扎,然而,被一只
强大的手抓住腹部的剧痛让它很快失去了神志。它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模
样了。
没有捞到宝贝的渔夫看来很失望,他决定把这个黑黑的臭小子带到成都卖掉。接着
,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个地牢的呢?
头好痛,它伸手摸自己的头,手指碰到一个坚硬的角质物。正在庆幸自己丧失的能
力慢慢恢复的时候,地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怎么可能?自己居然没有听到这个人走近的声音,明明之前还听到老鼠叫唤的耳朵
难道一下子失聪了吗?
“果然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
从头顶传来的男子的声音带有观赏的意味,然后它感到有什么东西靠近它的头部。
它下意识地咬住了那个物体。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臂。它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了,在水中被抓痛的时候,因
为不听话被打的时候,还有被几个人压倒在地的时候。没错,这是人类男性的手臂,世
界上最可恶的武器之一。
所以,它决定绝对不松口。
“你不松口会很痛的。”
它本能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对方毫无痛楚地模样,它不禁松了口。
对方笑笑,“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下一秒,它突然被一个巨大的力量击中头部,侧着脸砸到地面上。地牢的灰塞了它
满口。
“不好意思,因为我被你咬痛了。真的很痛。下次记得小孩子不可以做这么危险的
举动哦。”
看到它倒在地上没有反应,对方发出遗憾的声音,“对了,打小孩子的头他会笨掉
的。我又要被夫人骂了。喂,你不会被打傻了吧?”他蹲下身,用手拨弄它的头。样子
像在检查有没有打出大包之类的东西。
痛苦唤醒了最近三天的记忆,它一下子跳起来,使出全身的劲朝对方的额头撞去,
想到水底的岩石被它击碎的样子,它的嘴边现出得意的笑容。
谁料想它的头部因为撞击发出一阵钟鸣,随着眼前一花,它像牛皮糖一样软下来。
它再一次栽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
那是人类的头吗?比岩石还要硬。
“你把我弄得好痛呢。”对方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骗人,明明还笑得出来。
“只有你把我弄得这么痛,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呢?要不这样吧,我来欺负欺负你作为
报复好不好?比如说,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往耳朵里面灌汤,或者说,这身龙鳞不错,
扒下来做一身铠甲。”
听到“龙”它一下子清醒过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眼前的那个人。隐约间,它
好像看到对方的额头有前后两只银白色的角。
妖怪?就像幻觉一样,角很快消失了,眼前是一张称得上俊朗的成年男性的脸。
“扒龙磷可是很痛的啊,所以你还是不要反抗我比较好。我和那些人不一样。”男
子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看得到吧,这里的东西。”
那是犀牛角,神兽白犀牛的两只角。它端详眼前的男子,看不出祥瑞之气。
“在一年前,我还没有这对犀牛角。那时候,我只是普通的人类。”
似乎会出现“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漫长的故事,它眯起眼。没想到故事却很快结束
了。“我因为某些原因和帝俊打赌,因为我赢了,所以帝俊送给我这个神力。”
它吞了一下口水。刚才这个男子口中提到的是让整个天地为之动摇的名字。那个因
为一千年前的战争从人类历史上消失的神,至今仍在影响整个天地,传说很少有神能够
接触到他,更不要说人类了。可是,这个男子额头的神力看来不似假的。
男子看出它的疑问,笑了笑。“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赢他的吗?”乖巧的小龙点点头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神秘地眨眨眼。“因为帝俊是野兽不是吗?既然是野兽,自
然要在地面行走。于是我在他的必经之地做了一个陷阱。你能想象他在陷阱里挣扎的样
子吗?”
帝俊居然没有一口咬死他,它想。不过既然他好好站在这里,看来帝俊是愿赌服输
了。可是,他要白犀牛的神力做什么?一般人不是应该要钱的吗?那个想要把它卖掉的
渔夫,满脑子都是钱。只要有钱,就不会受穷,就不必担心岷江的水患了。只要有钱,
就可以离开蜀地,去好地方。
等等,白犀牛的神力是——用来对抗水神的!这个男人的真正目的是治水!
绝对不可以!岷江是它和妹妹生活的地方,不允许别人随意践踏。就在它咬牙切齿
的时候,男子突然凑近它的脸,笑着说:“你帮我治水好不好?”
它愣住了。
“虽然有了白犀牛的神力,但是岷江还是像任性的孩子。如果你能帮我,八年,不
,最多五年,岷江的水患就可以解除,蜀地人民就能过上好日子。”
我才不管什么蜀地人民呢,我为什么要帮你弄坏我的家呢?人类也太自私了吧。
“你一定能帮上我的忙的。”男子摸摸它的头,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温柔的感觉
。可是,它不能被骗了。这个男子不是说了吗?他的目的是毁坏它和妹妹的家。
看着小龙恶狠狠的目光,男子笑了笑,“不行吗?”
当然不行!
“那就没办法了,我放你出去。”
男子站起身,打开了牢门。它一怔。
“没关系,我是蜀地的太守,就是这里最大的官,我想放你,没人敢反对的。”男
子做出“来啊”的手势。它半信半疑地爬起身,走向出口。
可以回家了!它在心里呐喊着。下次绝对不轻易上来了。妹妹一定在家里等急了,
要赶在她出来找我之前回去,告诉她外面实在太不安全了。
突然,它被什么东西浇了一身。它转身看着男子,男子笑了笑,“去去晦气,出牢
的人都要这么做的。”
它被烟雾呛了,咳嗽了两声。男子含有深意地看着它:“你不愿意帮我真是太可惜
了。”
感受着对方的眼神,它感到浑身不自在,只想早点下水。走出牢门,穿过几道回廊
,眼前豁然开朗,鼻尖已经感到了水的气息,是庭院里的湖水,还有附近的泥土和植物
的气味。它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努力向前冲去。
“哎,你现在还不能下水!”
不管后面的人说什么,它已经飞身跃入水中。
一瞬间,水的清凉和火的灼热同时向它袭来。金属着火的气味直扑它的鼻尖,鳞片
中的小规模爆炸让它失声大叫起来。
当男子将它从水中拉起来时,眼泪已经淹了它一脸。
“好痛,好痛。”它望着男子,啜泣着重复。
“当然痛啦,我刚才在你的身上撒了绝对不能靠近水的矿物嘛,你一碰水它就会爆
炸,就像刚才那样。”
它的头脑好像还没从刚才的爆炸中清醒过来,呆呆地望着男子。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你该明白了吧。”
“想咬我或是打我都无所谓,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当我的儿子,帮我治水。”
被骗的屈辱让它涨红了眼,扑上去对他使劲地咬起来。很快,它的头被狠狠地打了
一下,让它嘭地栽倒在地。脑袋里好像有小鸟在飞。
“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小孩子不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举动,因为我不知道我会
做什么。”
好痛,好痛,妹妹,我好痛啊。但是更痛的是,我居然被人类骗了,回不来了。我
想家,想回。我想回到波涛汹涌的岷江,我想回家到深深的黑色的河底。
太守李冰新收养了一个儿子的消息,很快在大街小巷传开了。好事的人们在太守府
门前晃悠,想看看这位小公子的模样。李大人有一个女儿凌儿,想来也是担心没有继承
人,找了一个男孩子做养子吧。不过要继承人的话,李大人年纪轻轻,自己再生一个不
就得了。也不知是谁开始的,居然传播起李大人得了重病,命不久矣的谣言。
“不要胡说,李大人还和我们一起在岷江边上治水呢!不治好水,李大人是不会死
的。”跟随李冰的老农万爷爷气呼呼地辩解说。
“那你说,李大人为什么要口口?”
“那孩子一个人在成都流浪,李大人见他可怜,才收养他的。小少爷叫李栋,特别
的乖巧,将来一定有出息。你们这些人不和李大人去治水,整日就在那里说胡话,是安
的什么心?”
“万爷爷,不是我们不愿意治水。你也看到了,李大人来了三年了,这水没见得好
,只有一年比一年凶,我看李大人治水的心也差不多该灭了,说不定明年就调任其他地
方了。蜀地的水还是没人治得了。”
万爷爷摇摇头,“你们这些人,自以为了解李大人。李大人他,不治好水是不会离
开蜀地的。”
众小子哄笑着离开了。万爷爷无奈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蜀地这水,如果李大人都治不好,大概也没人能治得好了。”
万爷爷转身要走,忽然看到李栋站在身后。
“小少爷,你怎么出门了?你不是身体不好吗?”
李栋缩了一下脖子,转身跑掉了。
“奇怪,平时李大人不是嘱咐,绝对不可以让小少爷出门的吗?”是谁让他出来的?
“是我让他出去的。”李夫人一边做着草鞋,一边对满脸泥浆的丈夫说。凌儿将洗
脸水打来给父亲,李冰叹了一口气。
“行行,你就这么让他跑了。”
“怎么会跑?栋儿是我们家的孩子。”
“是么?”
李冰擦完脸,看到李栋站在客厅门口。和半年前不一样,李栋已经长成了一个14岁
的少年,脸庞的轮廓变得清晰,手脚也更有力了。照这样的情况,大概到了明年,他就
能长成18岁的大人模样了。果然神龙的成长期和普通人类不一样,李冰心想。
“栋儿,过来。”李夫人招呼李栋,李栋眨眨眼,跑了过去。
“今天要你买的东西买来了吗?嗯,买得不错,栋栋好乖。你和老板说话了没?有
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可别学了什么骂人的话哦,我们家栋栋是要出人头地的,不能学市
井的流氓。”
自从半年前,李冰收服了李栋,一直将它锁在自家的后院里,照夫人的说法,就是
像养狗一样养着孩子。一次,李夫人和凌儿去后院玩,看到一个好像野兽的孩子、心疼
得不得了。李夫人立刻将它带回自己的房间,洗澡换衣服,那孩子一接触到水,就乱咬
人。尽管被凌儿按着,李夫人还是被咬了好几处,出了不少血。为了这事,李冰偷偷地
教训了李栋一顿、不过,就算被咬,李夫人还是很高兴。她将李栋洗干净,对着李冰说
:“看这个孩子,多漂亮!”
幸好李冰还没有忘记给李栋起名字,李夫人问起来时,李冰才不情不愿地说:“叫
李栋,他以后一定能帮我支撑起治水大业的,所以是栋梁。”
李栋不明白栋梁的意思,夫人就告诉他,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宝物的意思。说着,还
亲了李栋一下。李栋之前不知道人类的皮肤可以这么柔软,这么香的。他只记得自己的
妹妹亲过自己一次,不过那是凉凉的,湿湿的,完全不同的感觉。
李夫人将一个护心锁送给李栋,说是要守护住宝物。李冰笑了笑说:“你还真把他
锁起来了,他以后可怎么变身呢?”不过,从那时候开始,李冰就默许李栋在家里跑了。
李冰白天不在家,都在治水工地上,李夫人在家教李栋识字。她教李栋的第一个字
是“水”。她说:你从水里来,一定会回到水里去。只是绝对不可以忘记人间的父亲母
亲,还有姐姐。李夫人之后教李栋作家规的时候,告诉他什么是妹妹,他很开心地说:
“妹妹,有!”
“你有妹妹?”
李栋点点头。
“好看吗?”
“好看!”
凌儿有兴趣地凑上来,问:“比我好看吗?”
李栋看看凌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这时,他被狠狠地打了一下头。
“你一定是记错了,当然是我最好看了。”
和李夫人不同,凌儿只能用凶蛮来形容。虽然她也确实很好看,可是当地的男孩子
没人敢追求她。据说要追求她,首先要跟李大人治水,之后还要和李夫人学刺绣烹饪,
最后还要在拳脚功夫上胜过她。大家都这么说,凌儿不是要嫁人,而是要找一大帮人伺
候她。
李栋知道凌儿的心事,一次她偷偷在花园里生气,因为父亲说她是女孩子,所以不
能去治水。她看到一边的李栋,上去恶狠狠地扯李栋的脸,哭着:“如果你不能帮父亲
治水,我就这么扯死你!父亲他,父亲他……已经疯了。”
李冰的确是疯了,他拒绝了回调的命令,坚持说一定要治水成功。治水三年,有人
死了,钱也花了不少,就没见干旱水涝好多少。京师的人说他沽名钓誉,成都的人说他
妄自尊大。
“你帮我治水好不好?”每当李栋回想起李冰这句话,眼前就会出现李冰当时的表
情。虽然自己作为龙的记忆越来越少,可是这段记忆却越来越明晰,深深地烙刻在李栋
心里。当李栋渐渐长大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那种略带苦涩的,同时坚定无比的笑容背
后,是什么意义。
“水患真的很不好吗?”有一天,李栋问李夫人。李夫人默默地看着他,然后牵着
他的手,带他上了一次街。李栋在街上,看到了贫穷、疾病、无知和疲惫。当一个母亲
,因为没钱养育孩子将孩子卖出去的时候,李栋想到当年压住自己的手臂。
“蜀地一定会富饶的。”李夫人牵着李栋的手加重了力度,李栋觉得有点疼,他想
让她松手,这时,他看到了李夫人含在眼角的泪珠。
“那个人一定会治水成功的。”
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李栋还不知道李夫人眼泪的真正含义。李冰到底和帝俊做了
怎样的交易,他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李冰是个欺骗自己的坏蛋,伤害自己的混蛋,虐
待自己的暴徒。他不知道成都的人民是怎么嘲笑李冰的,是怎么在白天装模作样地帮李
冰治水,晚上却拆了堤防,骗取公家的工钱的;他不知道李冰曾经因为暴怒抽打用烂木
头替换好木头的农民,结果被人以鱼肉百姓的罪名参了一本的;他不知道每年从京城都
会有官员来检查李冰的账目,以防他贪赃枉法。是李冰掏自己的腰包来满足那些可耻的
贪官,可以让自己留在蜀地的;他不知道李冰在没有人的夜晚,独自走到后院抚摸自己
的额头,低声说:“我一定是疯了,没人救得了了。”……
他只知道李冰莫名其妙地就是想治好蜀地的水,将这个不是自己故乡的地方整理得
跟天堂一样。
那天晚上,李栋偷偷来到李冰的窗口,看着李冰检查工人画好的测量图。在疑惑的
地方,李冰用炭块划个圈。李栋仔细看这个地方,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知道那个地
方,实际情况是这样的!”然而,李冰蹙眉沉思的模样让他说不出口。
我是怎么了?我难道真的想帮他治水吗?想毁掉自己的家园吗?你看,现在房门没
关,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回去,回到岷江去,回到妹妹身边去。矿石的残迹早已被夫
人清洗得干干净净,我也知道如何将护心锁从脖子上拿掉。就这样,离开这家人,走回
家去,不好吗?
李栋转身看着门口。只要几步,就可以回去的。
“你帮我治水好不好?”
李栋突然想起李冰头上的白发和眉间的皱纹。
为什么没人能帮他呢,为什么他要一个人作战呢?我可以的,我只要变成龙,就能
帮他。只要我愿意,岷江的水都可以倒流。
但是……
那样的话,我还是龙吗?我还是那条快乐的小黑龙吗?
从心口传来的痛苦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本以为只是心口热,没想到体内的温度骤升
,他感到身体,脸都像烧起来一样。就像被矿石灼烧的,那种将体内的血液蒸发的热度。
“咕……”他的喉咙发出悲鸣。他的手变成了爪子,深深扎入鳞片中。他感到液体
从鳞片中喷发出来。痛苦,灼热,发烧……
门被打开了。他看到了李冰的脸。
李栋脸部扭曲,双眼直直地望着他。仿佛有火苗在李栋的嘴里燃烧着。
“栋儿?怎么了?你怎么了?”
李冰扶上去,手被强大的热量灼到了,立刻缩了回来。
“不……要……过……来……火……”
李冰想到了什么,脱下衣服,抱住了李栋。衣服遇到李栋的身体,很快燃烧起来。
李冰抱住李栋的身体,往湖边拖去。火焰穿过衣服,打在李冰的脸上。李栋闻到了肉体
被烧着的气味。
“烧……”
“不要说话!”李冰的嗓音很沙哑,动作却没有迟缓。“我不要紧的,你忘了,我
有白犀牛神护体?”
李栋感到脸上湿湿的,他惊愕地眨眨眼。
这是什么?他看到凌儿流过,李夫人流过,这就是眼泪。
“父……亲……”
李冰的形象在李栋的眼睛里模糊了,李栋拼命地甩头,想看清李冰的脸。他只看到
李冰紧咬的嘴唇已经干裂流血了,血滴在火焰中很快被蒸发了。
“父……亲……不……要……”
“还差一点点了,坚持住……”
尾巴已经出来了,无力地垂在身后。现在李栋的体重至少1000斤,李栋清楚看到了
李冰额头的犀牛角。
“我一定……一定……”
我一定帮你治水,父亲。
李栋在心里默念了无数声。
扑通——李栋终于被拖到了水里。李冰趴在岸边喘气。他的衣服早已化为灰烬,皮
肤上留下了斑斑黑色的伤痕。只有他的笑容是那么清朗。
“你这臭小子,到底怎么了?”
李栋感受着四周冰凉的水进入自己的体内,他感到血液安静下来,很快他的肉体慢
慢膨胀,大到整个池子都装不下的地步。
“看来,你个头不小呢。”李冰傻笑着。
“奇怪,我看错了吗?你居然有第三只眼睛。”
李冰上前抚摸着李栋的额头,第三只眼睛中正流出青色的眼泪。
“很痛吧,没关系,我也很痛。咱俩扯平了。”
“男孩子,不可以轻易地哭啊。”
李冰无力地趴在李栋的头上。
“真累啊。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李栋用触须包裹起父亲的身体,发出一声低沉的啸声。李冰趴在李栋的头上睡着了。
我知道了,父亲,我全都知道了。
不到半年,李栋已经长成了18岁的美青年,万爷爷总夸他能干。自从那天夜里之后
,李栋开窍似地拼命读书,不到一周,他就能和万爷爷一起去测量水深绘制地图了。在
李冰的默许下,李栋将岷江地区的地图修了再修,改了再改,总算把岷江的情况摸清了
。之后,林林总总的事情,总算开动了。大家看到李家父子二人都这么努力,觉得李冰
也许真想帮蜀地,干劲也都上来了。有人出谋划策,有人自己跑去工地义务帮忙,都江
堰的工地一下子热闹起来。成都及其周边地区大家都知道蜀地太守是一个大清官,救世
的英雄。可是,看似卓有成效的治水,却在分水鱼嘴发生了问题。分水鱼嘴的泥沙太可
怕了,每天成吨的堆积,光凭人力无法清洗干净,而分水鱼嘴是内江入水口的重要地点
,如果分水鱼嘴被阻塞,都江堰分流工程就只能是纸上谈兵。
李冰希望李栋能在这时助上一臂之力,谁知遭遇到李栋的坚决抵抗。
“我是龙啊,只能在泥沙里打滚,没办法运走泥沙的。”
“咦?龙不是吃泥沙的吗?”凌儿一边帮母亲做工人们的草鞋,一边插嘴。
“龙是吃鱼的!”
“吃鱼?鱼不是你们的同类吗?同类相残,好可怕!”
“总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
李栋一甩手,去研究水域图了。
“这小子翅膀硬了。”凌儿气呼呼地说。李夫人看了她一眼,她知错地低下头。
李冰沉思了一会儿。
“那里太危险,我不能让工人去送死。”
“你想去吗?”李夫人问,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嗯。”
“父亲,你为什么不让栋儿去?他一定行的。”
“算了,我不能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情。”
“现在开始说好话,父亲当年是打死他,也要他治水的啊。”凌儿愤愤不平地说。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李冰摇摇头,制止了女儿。
“没关系,我有白犀牛神护体。”
“父亲当年不是和帝俊交易了,用生命去换治水成功的吗?我不要!”
李冰的眼神让凌儿霎时住嘴。
“我不会死的,治水成功前,我是不会死的。”
“可恶可恶!”凌儿止住夺眶的泪水,扔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
看她没了身影,李夫人望向丈夫。“你为什么改主意了?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现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还是你已经将栋儿当作亲生儿子,狠不下心了?”
“不是。”
李夫人放下手中的活,走到丈夫身边。她用手摸丈夫的脸。
“我们不是约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治水成功的吗?就算自己没了性命,就算赔上一切
,就算代代被诅咒,也一定要治水成功的吗?”
李冰摸着妻子的手。
“你认为人能胜天吗?世界上真的有命运这种说法吗?”
“现在可不是气馁的时候。”
“那天晚上,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天晚上吗?”
“怎么了?”
“那天,李栋开了天眼。”
李冰握住妻子的手。“他开了天眼,也就是他什么都知道了。过去的事情,未来的
事情,他都知道。我和帝俊约好用生命来换治水成功的事,以及治水经过和结果,他都
知道。他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分水鱼嘴这件事,栋儿认为不能做。”
李冰点了点头。
“会死人的。”
“我不能让你去。”
“不行!”李冰拉住夫人的手,“你忘了吗?在治水成功之前,我不会死的。除了
我,没人能去的。”
“也许,帝俊撒谎了。”
李夫人的犹豫被丈夫的神情止住了。那种散发着无限生命力的坚定的神情。
“我们现在只能相信帝俊了。”
“我讨厌这样。”
“不要紧,如果我觉得危险,我就停手,好不好?我答应你。”
李冰抱住了妻子。
“我一定会治水成功的。”
李夫人靠在丈夫身上,点了点头。
另一边,凌儿使劲砸着李栋的房门。“你骗人!你说过要帮父亲治水!你答应的!
!!你不去的话,父亲一定会死!他会死的!”
我不去他也会死,李栋心想。不只他,还有其他人。大家都会为了治水而死。李栋
摸摸额头的天眼,每次摸都觉得烫手。
那天夜里,他让父亲靠在他身上睡觉的时候,他看到了帝俊。那头美丽的白狮子,
在李冰连续三天叫到吐血的喊声中出现了。凛然的外貌,灵巧的身材。
“人类,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力量,战胜水神的力量。”
“你只是一个人类。”
“所以我想要力量。只要有了力量,我一定能改变蜀地的现状,我能让干旱涝灾远
离成都,让蜀地人民过上好日子。”
“那么,我为什么要帮你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尽力帮你弄到。”
帝俊凝视着李冰。“我最近也挺无聊的,只要你能打败我,我就帮你。当然那种帮
助也不是无价的。”
李冰点点头。
之后,就发生了李冰所说的那件事情,在陷阱边的李冰俯视着帝俊。“给我力量吧
,相对的,我会用自己的寿命和你换,只有这个是我自己的。我不希望让别人来承担我
的责任。”
帝俊在陷阱中望着李冰,那个人类的眼睛在阳光的发射中发出美丽的光芒。帝俊仰
天长啸了一声,消失了。这时,李冰感到了额头的灼热。帝俊将白犀牛的神力送给了他。
“李冰的性命就到治水成功为止。”帝俊出现在李栋的梦里。李栋笑了笑,说:“
是么?您真好心。实际上他应该在治水中途牺牲的。”李栋望着帝俊,天宇中天地的主
宰面无表情地伫立着。
也许你也想看看吧,这个人类能够违抗命运到什么时候。
“我想帮他,可是帮他他就会死。”李栋说。
“你不帮他,他也会死。这就是命运。”帝俊消失了。夜风中,父亲的呼吸吹到李
栋的脸上,他的心一下子收紧了。
拖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希望这个人能活得久一点,在他发疯之前。
李栋只能这么想。在凌儿砸门的时候,哭泣的时候,李栋就站在门的这一边。他的
手悄悄地摸上门背。不要哭,姐姐。不要哭……
想哭的人是我。
每晚我都做着父亲死去的梦,还有??你牺牲的梦。我看到母亲一个人被留下来,眼
中噙着泪水。
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我绝对不要。
“你知道吗?父亲要去分水鱼嘴,他一个人去!他会死的,你不去帮他的话,他会
死的。”
分水鱼嘴。
“实际上他应该在治水中途牺牲的。”
分水鱼嘴!!!李栋的心口一下子缩紧了。如果那个人一去不复返,难道是我的错
吗?是我不帮他的错吗?
“不要死,大家都不要死……”凌儿的啜泣透过门扉传来,撕扯着李栋的神经。
所有的生物都会死的,所以没有必要悲哀。亲生母亲临终前这么告诉他。死亡来临
的时候,应该很安静的接纳所有生物的结局。要知道走向死亡的不会是你一个,而是成
千上万,所有的生物,甚至神灵。死亡不应该是一种苦难。
“母亲,你痛苦吗?”妹妹在一边问。
“母亲不痛苦,因为母亲有你们。母亲可以安心地去那个世界。”
可是看着年幼的孩子,母亲的最后一眼依旧是那么无奈。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个世
界呢?是为了做什么吗?还是和什么人相遇?可是有相遇就会有痛苦,无法逃避的痛苦
,我不想痛苦。所以,如果我没有出生,是不是比较好?
李栋突然拉开房门,凌儿蹲在地上,缩在门口。
“他在什么地方?”
凌儿满脸是泪,指着西方。李栋深呼一口气,空中突然电闪雷鸣,凌儿看到李栋在
烟雾中的身影越变越大,四周传来阵阵轰鸣。在一阵风之后,巨大的黑龙和烟雾飞上了
天空。凌儿站起身,望着天上的神龙。
“请一定……”
都江堰工地。人们正在架起堤坝。巨大的水声淹没了人们的叫喊,岷江像个固执的
大汉,拦在所有人面前。
“李大人,您不可以去!”万爷爷拦住了李冰。
“对,要去我去!”之前嘲笑过李冰的男子站了出来。李冰将他推后。“不就是清
洗沙泥吗?这事还轮不到你们,都江堰以后还要靠你们。”
听到这种类似遗言的话,男子的眼睛一下子湿了。
“我不让你去,你去明明就是送死。”男子一下子抱住了李冰,李冰皱起眉头,一
挥拳头,将男子打倒在地。
李冰扭转身,走向分水鱼嘴。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万爷爷的叫声:“龙!龙来了!
龙来救我们了!!!”
在云中上下翻滚的黑龙似乎看了李冰一眼,然后冲向了岷江。水浪疯狂地溅上李冰
的身体,万爷爷将他拖了下来。李冰一边被拖走,一边大笑着。
“是龙啊,神龙啊!!!哈哈哈哈!!!”
李栋在岷江水底翻滚着,吞噬着,将泥沙卷入自己的嘴里。他不知道自己吞了多少
泥沙。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湿了,嘴巴被塞满了,肚子里有什么不断翻滚着。他只想吐。
但是,那些人们的面孔不断的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些被鲜血溅满的面孔,那些被泪水淹
没的面庞。
不要死……不要死!!
一个声音在体内狂喊着。
我宁愿我去死,也不要你们死!!!
过了一会儿,神龙慢慢从水中腾起,掀起的水雾变成了雨水降落在灌县。李冰沐浴
在雨水中,有什么从他的眼中流了出来。
“和我一起治水吧……”
“哈哈哈哈哈!!!”李冰大笑着,任雨水肆意落入他的口中。
“咳咳咳咳……”他咳嗽起来。
雨停了之后,李冰组织工人将堤防做好。挖掘、水下漩体工作也顺利完成了。他拖
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这时,他看到一个黑黑的东西蜷在自家门口。一张粘满泥浆的
脸从里面露出来。
“你……骗人……泥沙一点不好吃……”
看着李栋哀怨的表情,李冰笑了笑,打了他头一下。
“笨蛋,谁叫你吃来着,小心消化不良!”
他走进大门,没几步,停了下来。
李栋看看没有回头的父亲。
“好了,别在那里丢人现眼了,叫你姐姐去买点清理肠胃的药。”之后,李冰用缓
慢的坚定的口吻叫了一句:“儿子……”
李栋倏地抬起头来。
“还不快进来?”
“啊!是,父亲!”
李栋跟上了那个坚定的脚步,在他眼里,那个不回头走向自己人生终点的男人,真
是太帅了!
这一天,分水鱼嘴工程顺利结束。之后生了发白龙事件,在那次事件中,李栋和白
玉娇同归于尽;接着宝瓶口工程中,凌儿将点燃的火炬连同她的生命奉献给了蜀地的人
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被尊称为凌娘娘。在都江堰工程完成的第二年,大功臣李
冰离开了人间。这时,距离分水鱼嘴工程胜利只有三年。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汉文帝前元十六年,至东汉明帝永平十三年230多年间,黄河多次决口夺淮入海
: ,给黄淮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李栋一边做著笔记,一边念叨,随著年代数字变得
: 越来越复杂,他终于大喊一声,扔掉了笔记。
: “为什么我要在五一假期,做什么《黄河夺淮》的报告啊?”
: 在一边上网聊天的冯夷冷笑了一声:“谁叫你偏偏选了自己老爹的课,你又不是不
: 知道你老爹有多顶真?”
: “如果不是他的选修课学分高,读一门相当于读两门别的选修课,我才不选他的课
: 。”
: “可是被关掉的可能性也大不是吗?你还是认命吧。”冯夷乐滋滋地向土木工程系
: 的李栋显示装潢设计专业大学生懒散的生活状态,李栋扬了一下眉毛,说:“你别以为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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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李栋变了。
他不像以前那样热心于治水。在工地指导工人施工的空闲时间,常常可以看到他一
个人坐在地上,望着远处发呆。时而傻笑,时而摇头,一张脸好像好几个人似的。工人
们以为他傻了,不敢直接跟他说,派出号称头脑最灵活、舌头最玩得转的木顺,去向万
爷爷禀告。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木顺,鬼鬼祟祟地告诉万爷爷的时候,惹来老人的一阵大笑。
万爷爷敲了一下木顺的脑袋说:“平日里只见你们玩,原来是瞎玩。”说完,扬长而去
,留下木顺傻站在那里。工人们围上来问他,他赏了他们一人一个“毛栗子”,装出很
懂的样子骂道:“平日里只见你们玩,原来是瞎玩。”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这都不
懂?”
工人们抱着自己挨打的头,齐刷刷地摇头。
“笨死了~”木顺追着他们打,工人们在工地上跑起来。李栋注意到他们的闲散,
从呆坐的地方站起来,叫他们去工作。工人们看到李栋,哗一下散了,不时扭头瞅瞅李
栋,弄得李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幸好这群男孩子还不傻,第二天,工地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们的李二公子——恋
爱了。这下第二个问题来了。谁是李二郎的梦中娇娃?李栋根本没机会接触蜀地的女孩
子,因为他不是忙于治水,就是被姐姐凌儿拖到城里去买东西。所以那些暗恋他的女孩
子都只有在远处偷看的份。
莫非是凌儿?工人们中不知谁发出一声惨呼,大家开始同情李栋的遭遇。
“笨!凌儿和李栋是姐弟,想想理法、家规都不可能,你们笨死了!”木顺乘机又
把工人们打了一顿。
“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么你把事情调查出来给我们看看啊!”抱着头的工人反击道
。木顺呵呵一笑,拍拍胸脯,说:“不是我吹,我木顺治水没什么天赋,包打听这种事
情可没人比得上我。”
这有何难?只要偷偷跟着李栋去幽会不就得了?木顺心想。
很快,木顺明白自己有多天真。偷偷跟着李栋上山,他才知道李栋的脚程有多快,
上下没几转,木顺就把李栋给丢了。蜀地山高水深,头顶是黑压压的天空呼呼地北风吹
,脚下是波涛汹涌哗哗地岷江流,木顺不由缩了下身子。
丢了,真的丢了。算了,明天再追吧,也不急于一时。倒是我上天下地独一无二的
木顺爷,要是被山上夜里出来的什么东西给吃了,损失可就大了。木顺这么想着,转身
要下山。冷不防眼前出现一个火把,他惨叫一声,向后一跳,定了下神,才撞起胆大叫
:“什么人?”
“是我!”火把后面出现了万爷爷阴沉的脸。
木顺正想笑着打哈哈,被万爷爷揪起了耳朵。“痛痛痛,痛死了!!”木顺抱着万
爷爷的手臂,大呼小叫起来。
“痛死了倒好,你夜半三更的不回家,到山上来干什么?要不是你娘叫我来找你,
看你不被老虎吃了去!”
“好了,好了,我只是来看看李二郎和哪个姑娘在晚上幽会。”
万爷爷闻言松了手。木顺一屁股着地,又是一阵叫。
这时万爷爷竖起了耳朵。风声夹杂着水声,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树木骚动着,水
儿欢快着,连月亮也悄悄地躲到云里去了。
木顺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住了口,轻轻地揉自己的屁股。
那是笑声。但是不同于人类的笑声。那像花儿绽放、像月亮升起、像春天大地复苏
、像夏天清泉潺潺、像秋天松风阵阵,像冬天雪花飘飘的声音,那仿佛自然界欢声笑语
的声音,没有任何人能够打造的声音,正穿过整座森林。
从森林的那头传来萤火的光芒,万爷爷一把抓着木顺朝光芒处摸去。光芒越来越亮
,最终两人来到森林里的一条河边。那是岷江的一道支流。月亮又出现了,和河边的岩
石上栖息着的各种会发光的小昆虫一起把整条小河照得亮堂堂的。李栋坐在河边的岩石
上,望着河水。
河水中央站着一个女子。
一看到她,木顺的嘴巴就张大了,大到足可以放下一整个鹅蛋。
那是在蜀地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美人,恐怕这个世上都找不到可以和她相抗衡的人
间国色。她就站在水里,长长的黑发一直飘到水面上。那头发好像有生命,随风轻轻地
呼吸着,偶尔还会随着萤火欢乐地笑着,一如它的主人。她在笑,眼睛里似乎容得下一
整个宇宙,然而她现在只看得到李栋。因为李栋也在看她。她用眼睛和李栋讲话,那种
言语不能书写,也不能口授,那是从细胞深处传来和李栋的细胞之间颤动地吸引。无法
解释的亲切和沟通。
她游向李栋,木顺意识到她没有穿衣服,正不知道该怎么做,万爷爷已经用手捂上
了木顺的眼睛。木顺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不安起来。他的脸涨得红红的,想叫,不敢
。他怎么能告诉万爷爷,他想看那个女子呢?
那个女子像水一样淌到李栋脚下,她用手扯着李栋的裤子,侧着头瞅着他。她的手
湿湿的,更显得手指的纤细雪白。面对李栋的无动于衷,她似乎不太满意,一甩长发,
荧光飞舞之后,她扑到李栋身上,坐到他怀里。这时万爷爷发现她的皮肤闪闪发光,根
本不像人类的。万爷爷眉头紧蹙,一把拖着木顺扭头就往回走。
木顺见他松了手,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个美人,她正搂着李栋笑呢。
“万爷爷……”木顺想说什么。
“妖孽!绝对是妖孽!!”万爷爷斩钉截铁地说。“这事儿一定得向李大人禀告,
不能让岷江的妖孽把小少爷的魂给勾了去。”说着,他大步流星地往李府走去,木顺不
敢说什么,跟了上去。
星光落到了河上,李栋摸摸女子的头发,说:“我该走了。”女子摇摇头,不让他走
。李栋坚持,女子扑通跳入水中,不一会儿她浮了上来,嘴里叼着一条鱼。她眨眨大眼睛
,凑近李栋。
“我不是因为肚子饿才回去的。太晚了,我得回家,不然家人会担心的。”李栋接
过她的鱼,蹲下身摸她的头。女子蹭蹭李栋的手,然后用舌头舔了舔。李栋凝视着她,
说:“你真奇怪。明明话都不会说,和别人也不一样,为什么我对你有一种亲切感呢?”
女子望着李栋,用手去摸李栋的手臂,李栋握住她的手,说:“我明天再来,你还
在这里等我吗?”
女子松开了手,点点头。李栋笑笑,“好,那么我们明天见。晚上凉,别忘了穿衣
服。”李栋转身走了。女子看他走远,从水里爬了出来,她一脚踩到沙地上,沙地坚实
的回应让她吃了一惊,她连忙缩回脚,她发现沙地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脚印。女子觉得
好玩,又踩了一下。她很快对脚印失去兴趣,走到树林里。她悄悄跟上李栋的脚步,朝
着有灯光的地方走去。
城里大多住户都熄了灯,上床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做生意的、上田的、唱戏的
……当然还有治水的。治水和蜀地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了。只要是蜀地的男孩子都想在
都江堰的工地上铲一铲土,运一袋沙,似乎这样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于是一
群一群的蜀地男子从蜀地四面八方汇集到灌县来。为的是治水,当然还为了看看他们心
目中的英雄:李冰父子。当他们发现在工地中那两个被污泥染黑的男子居然就是李冰父
子,人们傻了。什么英雄,什么男子汉,到了工地还想着这些真要被人骂成混蛋了。只
要到了都江堰工地,无需安排,人们自然会找到自己的岗位。这里铲土的人少了,把自
己的行李放一边,接过铲子就铲;那里运沙的人少了,叫着“我来了”,跑上去接过扁
担就扛……万爷爷天天点工人人数,天天都会多一些人。有一些人有空就来帮忙,发工
钱的时候就跑了,说是为了治水还拿工钱怕媳妇笑话。还有些人,也不要钱,只要万爷
爷在本子上记录:“×,×月×来都江堰工地”就乐得像中了状元。
都江堰对于蜀地人民到底算什么,没人能说个清楚明白。反正只要是为了都江堰,
什么事都可以搁下,什么活儿也得让道。甚至有人说:大王到了都江堰,也得下轿走过
去。
想到这,李冰忍不住在房里傻笑,李夫人笑他“中了英雄的毒了”。李冰也不反驳
,轻轻笑着解释:“终于有什么把蜀地的人们唤醒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吗?如果
现在还有人对我说,蜀地这水治不好,我就把他扔到都江堰工地去看看!”
“看你得意的!”李夫人轻轻地说,她编草鞋的手不曾停过。李冰抱着妻子,像个
孩子般地笑着:“接着就该操心凌儿的婚事啦,你说这丫头,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提亲呢
?我们凌儿长得也不差啊。”
“你现在才来关心凌儿,晚了!不如好好关心一下栋儿吧!”李夫人扎好一双鞋,
从李冰的怀里站了起来。
“栋儿?栋儿怎么了?”
李夫人摇摇头,“对男人还能要求什么呢?他们永远是孩子。”
“你说栋儿怎么了?”
“二少爷迷上了一个妖孽!”万爷爷忽然闯进了门厅,跟在后面的木顺对着李冰夫
妇一阵傻笑。
“万六?”李冰吃了一惊,万爷爷接过李夫人递来的茶,一口饮尽,再次肯定地说
:“二少爷迷上了一个妖孽!”
她从没有离家这么远。走了半里路,她开始不安了,她回头瞅瞅山上,确定还能听
到岷江的波涛声,这才壮着胆,跟上前面那个矫健的身影。李栋的脚步如飞,但是她的
速度也不差。不知道为什么,偷偷跟着自己的心上人,让她禁不住心口一阵跃动,血液
一直上了脸颊。
她是在七天前遇到李栋的。那座山很高,森林里的树也长得好,到了夜里,月光都
照不进来。城里人天黑不敢独自上山,她就在太阳下山后顺江而上,游到森林里去玩。
她喜欢和那些树打招呼,虽然它们只能用唰唰的声音来回应她;她喜欢和林子里的小昆
虫玩耍,每次它们都跟着她到处飞,直到筋疲力尽。她还喜欢那些河边的石头,被河水
冲刷得冷冷的,圆圆的,大大的,让她想起她一个失踪很久的亲人。她会抱着那些冰冷
的石头,就像当年抱着他,那种湿湿的、冰冷的感觉,每次都惹得她大笑。不过她有一
段时间没有抱那些大石头了,她找到了更好的东西。
抱着李栋比抱石头更舒服。李栋的皮肤也是冷冷的,虽然他的衣服很碍事,不过她
不敢去扯那件衣服。她曾经打过那衣服的主意,乘李栋不注意,把衣服剥下来,谁知李
栋立刻变了脸色,吓得她又把衣服穿回到李栋身上。她明明看到他那坚实的胸膛,差一
点她就可以触摸他心脏上的肌肤,差一点她就可以和他心灵相通。但是李栋……却觉得
那件破衣服是世界上最值钱的宝物。对了,她第一次看到李栋时,李栋就穿着那件衣裳
。黑色的衣裳,让她误会那是他的鳞片。她从不曾认错人,但是看到李栋独自在漆黑的
森林里走着,一霎那,她以为那个离开很久的亲人又回来了。如果不是月光正好打在李
栋身上,她一定会扑到李栋身上。
偏偏这时李栋走到了河边。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慢慢滑过他坚毅的眉角、高挺的鼻
梁,还有坚实的嘴唇。接着是他的手、他的脚。月光无私地让她看清了这个人类的身体
,高挺健壮帅气的青年男子的身体。
有一种震撼让她忘记了移动,李栋也看到了她。令人无法忘怀的黑色长发,光滑如
水的肌肤,还有那双执著的眼睛。
一瞬间,两人没有说话。
只有树木骚动起来,不是惊恐的声音,不是痛苦的挣扎。为什么树木发出了欣慰的
喜悦之声?发光的小昆虫们不顾自己的疲劳,飞到他的身边,纷纷张起自己的灯笼,好
让她看清这个英俊少年。那天晚上,森林里过起了节日。那天晚上,她恋爱了。
她忘了应该去看着那些危险的人类在江边干的事情;她忘了人类对于她是多么危险的生
物;她忘了她要找的亲人;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她每天晚上游到森林里,在石头上唱歌
,只是为了等一个人。为什么她会这么快乐呢?为什么大家都为她祝福呢?因为是好事
吧,她爱上李栋是一件好事!大家都爱他,他又高又强;大家都喜欢他,因为他从不曾
伤害这里的一草一木;只有他会用温柔的眼睛看着森林里的一切,虽然这双眼睛现在只
能看到她;只有他会用有力的手掌抚摸大树的沧桑,而这双手现在只抚摸她;只有他会
说出那么美的话,而现在他只对她诉说……
她是森林的公主,而他是上天送给公主的天神。
所以,她是最幸福的。
哪怕她不会说话,只要她听得懂他的话;即使她和别人不一样,但是上天下地他只
爱她。
她一直这么觉得。
不过,她还是有一些不满。她只能在晚上看到他,然后他总会在一个固定的时刻回
家。家是什么,她不明白。但是家是把他从她这里夺走的罪魁祸首。她讨厌家!可是她
不能挽留他,他不要她的食物,他不要她的温暖,他要的只是回家。她急了,第一次急
了。血液窜上她的心口,她想抓住他,想锁住他,想把他拉到岷江深处,只让自己抱着
他,只让自己亲吻他,只让自己看到他!
可是她不能够。她抚摸着他,同样冰冷的肌肤,同样光滑的肌肤,她不想失去这种
感觉。
“把他拉到岷江里,他会不会死?”她问石爬鱼伯伯。
“他是人类,当然会死。”
“人死了会怎么样呢?”
“会腐烂,和所有的生物一样。”
石爬鱼伯伯已经很老了,老到只能趴在河岸上吐泡泡。它恳求她把它带到江水深处。
“可是这样你会找不到食物饿死的。”
“没关系,总比被人吃掉,将骨头随处扔的好!”
她将石爬鱼伯伯送到江水深处,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想大概要在很久很久之后,
她才会去那里吧,因为龙的寿命很长,比一千年,一万年还要长。等到她需要去那里的
时候,石爬鱼伯伯的骨骸也许早已化为河中的沙泥。想到李栋也会变成这样,一股寒气
逼上了她的心头。
“如果李栋不能来岷江,我去城里会不会好?”她问森林。森林刷拉刷拉地发出一
片反对之声。
“为什么?反正李栋很快就会死,我那时候就回来。”
她自以为很有道理的话,遭遇了一阵悲哀的叹息。小昆虫们发出哀伤的光芒。她不
解地摇摇头,哪怕它们反对也无所谓。它们不就是些不会说话的树木和昆虫吗?只要李
栋在我身边就好了,有了李栋就不用他们了。
这么想着,她心口热乎乎地决定——她要跟李栋去城里。
偷偷地跟去……她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李栋看到她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他会高兴吗?还是吃惊?他会欢迎她吗?一
定会的,没有人比李栋更了解她,说不定李栋已经在准备欢迎她了。
可是就在她偷偷溜进城里之后,她发现一个麻烦的问题。她原以为城里只有男人才穿那
讨厌的衣服,一进城才发现城里的男男女女都穿着那劳什子。为什么人类要穿衣服?多
不舒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如果想和自己心爱的人肌肤相亲,岂不是很麻烦?
不过既然所有的人类都要穿衣服,她想自己也勉为其难地穿一下好了。她偷偷在城
里走了一圈,发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晾着几件衣服。她挑了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依葫芦
画瓢地穿在身上。穿好衣服,她转了一圈,麻布的衣服罩在身上,有点痒,她笑了起来
。声响引起了打更者的注意,发现他们朝着她来了,她慌忙跑开了。
她还是有点怕人。虽然人类那么渺小,但是在人类的城里,她还是有点惧怕。确切
说在她溜进城门的一瞬间,她就觉得不舒服。脚步不像在山里那么灵巧,呼吸也不顺畅
了。为什么人类会喜欢住在城里呢?在她看来城镇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盒子,而人们挤
在一个更小的盒子里睡觉。
打更者没有找到什么动静,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差不多到换班时间了,我回家
睡觉了。”另一个招呼:“路上小心!”
她警觉地竖起耳朵,目光立刻跟上了那个男子。那男子转了几个圈,走进了一家很
小的屋子。屋子里亮起灯来,有人在欢迎他。
她在门口看得真切,哪里有李栋的身影?这不是家吗?她刚才的确听到他说了那个
字。为什么李栋不在里面?李栋不是要回“家”的吗?
难道说自己把李栋跟丢了?
这么一想,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把李栋给弄丢了。这一吓可不得了。她把他丢了,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人类的城市里?想到李栋可能没注意到自己跟来这件事,想到李栋可
能不在这个城市里,她心慌极了。
讨厌,一种无法排遣的讨厌涌了上来。
她不要呆在没有李栋的城市里,她不要呆在李栋看不到的地方。就在她慌乱得不知
该怎么办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头。她猛地汗毛倒竖,飞起一脚踢中来人面门。
“啊……李……栋……?”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声音,
慢慢把脚从对方面门上移了下来。
被不幸击中的李栋正用手摸着自己红红的鼻子。
“啊……啊……”她不知该怎么说对不起,只有上去舔他的鼻子。李栋乘机用双臂
搂住她的双肩,紧紧地抱起她,靠在她的肩头大笑。
她停止动作,一动不动地站着。
李栋低着头笑,好久才抬起头望向她。
“我好像知道你会来,刚才一直定不下心,你说奇不奇怪?”
她伸手紧紧搂着他。李栋的肩膀还是那么有力,她像猫那样快乐地蹭着。李栋抚摸
着她的后背,想到了什么,放开了她。她疑惑地望着李栋。李栋瞅瞅她的全身。
“这身衣服挺好看的,哪里弄来的?”
她身上是一套白色的麻布衣裳,衬着长长的黑发,雪白的皮肤,让人误以为是一位
落难的公主。
“好……看……”她学着李栋的话,李栋点点头。她乐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指手画
脚地向李栋解释自己是这样那样得到这件衣裳的。不过她过于兴奋,手势做得飞快,李
栋压根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和所有恋爱中的男子一样,李栋装作听懂了她的话。
“真的很好看呢。你没有名字,称呼起来不方便,干脆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就姓
白怎么样?叫什么呢?”
她笑得像花一样,在他四周蹦跳着,发出类似“快想!快想!”的奇怪声音。她转
得李栋头晕,他拉住她,让她看着自己。
“就叫白玉娇怎么样?”
刚才还像个小孩子的白玉娇听到自己的新名字,忽然一愣,之后露出狡黠的笑容,
凑上前舔了舔李栋的嘴唇。
“我说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也不推开她,李栋继续问。
“我想你喜欢这个名字。”白玉娇吃掉了李栋最后一个台词,她的舌尖凉得让人惊
惧,可就是这样的温度,无来由地让他兴奋。
良久,李栋松开紧紧拥抱她的双臂,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他
的眼睛,他也还以温柔的目光。
“我们不会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看到天亮吧。”李栋笑了。
白玉娇牵着他的手,似乎并不反对。
“不行,我还是得回家。”
看到白玉娇露出难过的神情,李栋故意顿了一下,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顶着她的
额头,“不过,我会带你一起回去。”
“我们一起回家去。”李栋轻轻地吻着白玉娇的耳尖。当他重新和她面对面时,他
敢发誓,白玉娇给了他世界上最幸福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白玉娇却要把他往一户陌生人家里拖,一边拖一边还指着那家人家的
大门,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重复着:“家!家!”
等李栋醒悟是怎么回事时,他又大笑起来。“不是,你搞错了,那是别人的家,不
是我的家。我的家可要比这个大。我的家是太守府。”李栋耐心地向白玉娇解释。
“家就是一个人出生的地方,也是他最终留下的地方。”
白玉娇好像有点明白了。她指着自己,“我的家,在岷江!”
“是么?”
“我的家很大很大,但是我不能带你去。”
“那太遗憾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我能带你去我的家就行了。我要带你去看看父亲
、母亲,还有姐姐……”
“姐姐是什么?”
“就是在家里比自己早出生的人。”
白玉娇再次指着自己,“我有,我有姐姐!”
李栋看着她,觉得有点不安,他更加详细地说明,“如果是女的,才是姐姐;如果
是男的,就是哥哥了。”果然白玉娇想了想,改变了自己的叫法:“哥哥哥哥!”
我就猜到……李栋心想。
“待会儿我把你介绍给父亲母亲,还有姐姐,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李栋牵
着白玉娇的手,自信地说。白玉娇点了点头,跟着李栋往太守府走去。
“你以为我们会欢迎她,就大错特错了!”从街口传来的声音让两人停了下来。
“姐姐……”李栋辨认出眼前的身影。
凌儿,叉着双手一脸阴沉地站在他们面前。她恶狠狠地盯着李栋身边的白玉娇,白
玉娇毫无畏惧地瞅着她。“李栋,你放开她,到我这边来!”
“为什么?我要带她去见父亲母亲!”
凌儿冷笑几声,变成苦笑,“你给他们看什么?看你带回来的这条龙?”
李栋一愣,发现凌儿毫无玩笑的意思,这才扭头望着白玉娇,白玉娇并不怕拆穿身
份,但是她不喜欢李栋看着自己的表情。
“你想给他们看这个岷江水患的元凶吗?或者你想把她送给父亲,以报答两年的养
育之恩?”
李栋看着白玉娇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白玉娇有点慌了。她不明白眼前这个
女子是谁,但是李栋显然相信了她的话。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要把她送给谁?
“那可就要谢谢你了,这样岷江治水用不了一年,不,只要三个月就能把岷江掏空
,把里面那些讨厌的东西全都弄干净了。”听着凌儿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白玉娇感到
体内的血液瞬间冻结了。下一刻又像是着了火。她不安地看看凌儿,再望望李栋。
“这样,你就能安心做你的人类了,不是吗,李栋?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呢。”
白玉娇甩开李栋的手,她从没有感到这样的痛苦,浑身的血液一直涌到了头顶。她
死死盯着李栋,一直盯到眼睛发疼,但是这种危险的感觉,没有消失一点点。
她在期待什么?是让李栋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没有想要伤害岷江,伤害岷江
里的她?
“白玉娇……你是……你原来是……”
“我是龙,我是龙啊~难道你一开始就想杀死我吗?难道你非要毁掉岷江,毁掉…
…我的家……吗?”
白玉娇哀伤的表情忽然消失了,她面露凶色,扑上前恶狠狠地咬了李栋一口。一边
的凌儿也吓了一跳,不等她上前阻止,白玉娇已经松开口。她的形体突然变化,化作巨
大的龙体甩过街道,腾空而上扬起一阵烟尘。凌儿将傻站在街口的李栋拉到一边,连忙
把衣服撕成布条,想堵住从伤口咕咕往外冒的鲜血。李栋像木头人一样无动于衷,他的
眼睛已经看不到白龙以外的东西了。巨龙在夜空中痛苦地摇摆着,发出巨大的声响,百
姓们纷纷逃出屋子,惊惶失措地望着天空的景象。白龙在天空发出咆哮:
“我一定,一定要把你们从岷江赶出去!你们全都滚出去!!!”
那一晚,天空发出的痛苦挣扎声和着白龙的咆哮,深深地烙刻在灌县百姓的心里。
那一晚,所有人都为了未来的命运操心,只有李栋望着天空,不断喃喃自语:“妹
妹……妹妹……我是……哥哥啊……我是哥哥……”如果不是恰好在厅堂外听到万爷爷
和父母的谈话,凌儿不会知道李栋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她听到万爷爷郑重其事地将他在
河边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地告诉父母时,她可不像李氏夫妇那样优哉游哉。李冰回想
起自己曾在岷江边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从水里探出一个脑袋查看都江堰。李冰一靠近她
,她就露出厌恶的表情,沉到水里去了。他记得老人们说过岷江里住着两条龙,一条黑
龙,一条白龙。黑龙早在两年前被李冰收服,这么看来那位小姐应该就是剩下的白龙。
夫妇二人相视而笑,乐呵呵地说要吃李栋的喜酒。看到这场景,凌儿忍不住冲进屋里,
大声地对父母说:“你们怎么这么迟钝,龙来接他了!龙来接李栋了,他就要离开我们
了!”
刚才还笑呵呵的李冰沉下脸。“你刚才在屋外偷听?这可不是李家的女孩子该做的
事情。”
“凌儿,这件事情我们会操心的,你就不要费心了。我们知道你疼栋儿,但是你也
知道栋儿他……”连一向温柔知理的母亲也不站在自己一边,让凌儿委屈极了。
“他一定会回去的,会回到岷江里去的。难道你们就舍得吗?就这么送他回去?他
不再是你们的儿子了吗?”凌儿没有留意到父亲示意她屋里另有人在。烦躁让她推开了
母亲的手,大声叫喊起来:“我不会让栋儿回去的!他已经是李家的人了,除了这儿他
哪都不会去!”
李栋就要回去了,就要回岷江了!
凌儿这么想着,奔出了太守府。
想到李栋会突然从身边消失,凌儿感到心口一阵阵地疼。为什么,他不是两年前才
来到他们家吗?他不是一开始还使劲和父亲作对吗?他不是曾狠狠咬过母亲和自己吗?
为什么,现在一想到他会离开,凌儿就会心痛?
凌儿觉得头都要炸开了,真想摇晃一下将其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出来。
“李栋,他不要父亲,不要治水了!他??”凌儿停在街口,浑身的血还在沸腾,“
他不要做人了吗?他什么都不要了吗?骗人!他不可能这样的,他……他不可能不要的
,这里,这里的一切……这些……他存在的地方……”
眼前的情景让凌儿怔住了。就在她的眼前,在幽暗的街道上,她看到了一对男女。
她认出其中的男子,而另一个,那个像猫一样围着男子上下跳动的女子,从来没见过。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姿色,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人心寒。”她想到万爷爷的话。眼
前的这个女子轻柔得像风一样,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出人类女孩子感到羞耻的动作,而
那些可耻的姿态,为什么在她做来却如此自然和迷人?她绝对不是人类!人类不会这么
轻盈,不会这么自由!
那是龙,那是要把李栋带回冰冷的岷江深处的龙。
做龙快乐吗?比做人好吗?
还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好了呢?和她在一起,无论是做龙还是做人都会感到快乐
呢?无论这个世界变成怎样,无论蜀地变成怎样,无论我们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吗?
凌儿一咬牙,站到了两人面前。
凌儿查看着李栋身上的伤口,龙的自我治愈力果然强,常人致命的伤口,不一会儿
就好了七分。不过李栋失去的魂却没有这么容易捡回来。自从看到白玉娇龙体的模样,
他就傻了。许久,他才喃喃道:“她是妹妹。”
“什么妹妹?”凌儿问。李栋醒过来,愣愣地回答,“我妹妹,白玉娇是我妹妹,
是我在岷江的妹妹。”
“是么……”凌儿垂下头,不看李栋的脸。李栋继续发着呆,凌儿接着问他:“你
准备怎么办?接下去……”
“我去找她,把妹妹找回来。”
“然后呢,跟她去岷江?”凌儿急了,抬起头。李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回答:“
不??”就在凌儿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接着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回去……”
“你不是答应了要帮父亲治水的吗?你不是说好的吗?”
“是,可是……妹妹不能一个人……”
“说穿了,你还是要走!你喜欢她对不对?喜欢到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看不到的
地步!你不要忘记她说过的话,她要把我们从岷江赶出去,她会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
吧?”
李栋脸沉下来,不语。
“她会怎么做?”凌儿逼问。
李栋脸色逐渐发青,他倏地站起来,对着凌儿说:“叫父亲不要去都江堰,对了,
还有其他人!今天谁都不要靠近都江堰??最好,撤出灌县!”李栋说完跑出了房间。
“为什么?”凌儿在身后喊着。
“她会水淹都江堰!”李栋停下脚步,像要证明自己的话似的对姐姐说,“她是龙
不是么?这很容易。”李栋转身跑了,凌儿睁大了眼睛,连忙去通知父亲。
那条白龙要水淹都江堰!她要毁了一切!
凌儿开始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不那么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不行,现在不
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现在要赶紧通知大家才行!
凌儿摇摇头,奔到了城里。
空气中到处是危险的湿气,李栋能够感受到大气的骚动。雷神屏息以待,电母正在
擦洗自己的镜子。无数云雨开始聚集,风肆虐地在大地上奔驰着,挥舞着战旗;岷江抬
起了额头,对着大地吐信子。野兽们开始逃窜,森林发出畏惧的呻吟。
听不到了,那曾经温柔的呼吸声;看不到了,那温柔的萤火之光。有的,是战鼓声
声;有的,是旌旗阵阵。
“白玉娇!”李栋徒劳地叫喊着,他的声音穿过了江水,穿过了森林,传不到白玉
娇裹起铠甲的心。
很快,他看到了她。一身白色的铠甲,从来没有的帅气,出现在岷江的中间,神情
凝重,眼神坚毅。不用说什么了,战斗吧!她的眼神似乎这么说着。
我现在什么都不相信,你的眼神,你的手,你的声音。
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说!让你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让我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今晚你就要死,和都江堰一起死!
“我不会死。”李栋站在江边,静静地说。
“胡说!”白玉娇咆哮着,“你一定会死的。你看这江水这么急,这么深,你只要
一踩进去,就会死!你们居然胆敢为了你们这么脆弱的生命,要求改变岷江千万年的走
向!”
“我不会死。”李栋重复了一声。“如果我进入岷江不死,你能听我说话吗?”
白玉娇高高地俯视着这个口出狂言的人,她笑了,冷酷的笑。“好啊,只要你踏入
岷江不死,我就暂时放过都江堰。如果你沉下去了,我就把你和都江堰全都毁掉!”
李栋点点头,他最后看了白玉娇一眼。那曾经温柔地对他笑着的脸上,正露出渴望
,渴望看到他的死亡。自己跳下去又能怎样呢?会改变吗?会的,而且一定要改变!
李栋纵身跃入奔腾的岷江。江水张开巨掌,将他裹了进去。一瞬间,电闪雷鸣,岷
江上狂风大作,白玉娇诧异地看着四周。这不是自己呼唤的云雨。这是什么?闪电打入
江水,雷声隆隆,就在闪电的白色光芒中,一条黑色的巨龙从水中一跃而起。黑龙在岷
江上空摇摆着身体,窜入云霄。
白玉娇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龙,一条黑龙!从岷江中窜出一条黑龙。没错,那黑色的鳞片,她曾经触摸过,她
记得那温度;那双眼睛,她也看到过??她怎么会忘了呢?她怎么把他给忘了呢?她绝对
不能忘记的人,那是她的……
“哥哥!哥哥!!!”她对着夜空大喊起来,龙女的高喊被闪电劈开,化作隆隆雷
声。黑龙从云霄中窜出,大大的脑袋冲向白玉娇,在她面前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的手颤抖着,摸上他的额头,光滑的额头上是和岷江一样寒冷的温度。“哥哥!
”她抱起他的大脑袋,紧紧地,紧紧地抱着。
“你回来了……”
黑龙露出温柔的神色,那种温柔很快被一片阴云淹没。龙发出了吼声。“现在,你
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白玉娇松开手,她看到了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笑容。这么纯洁,这么天真,对啊,她
是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那么,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你还是觉得人类比较好吗?”没等李栋开口,白玉娇抢先说。
李栋明白,她并没有给他多少解释的机会。她愿意听他说话是出于与亲人重逢的喜
悦,并不代表白玉娇就会听从他。何况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她说。
“你还是想站在人类那边吗?”白玉娇追问。
“不。”
“那么,就回到我身边,回到岷江来。这里也是你的家,不是吗?是你出生的地方
,也是你最终留下的地方!”白玉娇抓过李栋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感觉到了吧,
这种温度,你绝对不可能从人类那里感受到的。这是我们的温度!”
看到李栋为难的样子,白玉娇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哪怕感受到这种温度,
看着我,你还是要做人吗?”
“你这是背叛!”白玉娇扔掉李栋的手,焦躁让她不再温柔。她对着李栋大喊,“
你是岷江里出生的,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妨碍岷江的自由?你看看你,两年了,你变化了
多少?你还有多少像龙的地方?你的角呢?你的鳞呢?你的须呢?你还能飞吗?你现在
就像地上的爬虫,哪里还有一点龙的骄傲?!你居然??居然??你居然还觉得这样比较好
?被人类豢养这种可耻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我不能……”李栋上前捧住妹妹的脸,他那探求的目光似乎想
从白玉娇的眼睛里找到些什么,但是最终只找到自己的影子。
“我只知道我不能。”
“你不能什么?你不能好好地做一条龙吗?”白玉娇抓住李栋的手,使劲掐住,她
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高喊起来:“你还不明白吗?你是龙!无论你如何装扮成人类
,你还是龙!拔掉鳞片,砍掉手脚,你还是龙!你的身体,你的血液,都证明你是龙!”
“你想想你自己,缩小身体,躲在人类的盒子里,除了现在你什么都看不到。你的
眼睛呢,你的……”白玉娇的爪子滑过李栋的额头,那种灼热唤醒了李栋的回忆。他想
起了自己留在人类身边的原因。当那个身影出现在李栋脑海里时,李栋立即清醒了。
他不是想成为人类,那么的弱小,那么的痛苦,他不想成为人类。
他只想……完成那个人的梦想。
“我不是人类,我不会变成人类的。”李栋吻上妹妹的脸。白玉娇也不知道他是不
是听懂了自己的话。从哥哥身上传来的温柔的气息让她安静下来。她抱住他,紧紧地搂
住他。
“那么,不要走,不要再到人类那里去。我们回家。”
李栋抱着白玉娇的手臂没有动,他的迟疑让白玉娇内心酸楚。她没再质问自己的哥
哥。他会懂的吧,他只是和人类一起呆了太久了。他一定会明白的,龙只有在天上散布
云雨,在水中掀起巨浪,才是龙,不然只是一条蚯蚓罢了。
他该够了吧,这种不自由的生活,他应该受够了吧。
天亮以后,李栋悄悄离开了岷江。感到他的离去,白玉娇抓住水中的石头,石头应
声而碎。她将脸埋在泥沙里。
白龙引起的骚动让人们着实慌乱了一番。被遗忘的恐惧再次爬上人们的心头。龙发
怒了,造都江堰让龙发怒了!代代祭拜龙神,靠着龙神的施舍存活下来的人们,无法想
象反抗龙神的结果。他们不敢去都江堰工地,甚至连大门都不敢出。谣言开始在街头传
播,都江堰不能造,造了蜀地就会灭亡。
万爷爷走上空无一人的工地,将铁铲深深地扎进泥里。只是一个晚上,只是一条龙
,就变成这样。
身后传来声响,万爷爷扭头一看,李冰踩着泥,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了过来。
“李大人。”
看万六萎靡不振的样子,李冰笑了笑。
“都给龙吓跑了啊。”
“可不是。这回我们运气不好喽,神龙不是来帮忙,是……”
“神龙还是会帮我们的。”李冰说。
“可是那白龙……”
“需要时间,我们需要给他时间。”李冰说出这句话,拔起了万爷爷留下的铲子,
“我们就乘这机会把这里拾掇拾掇吧。”
“可是……”
李冰笑了笑,“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不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绝对不能前功尽
弃!”听了这话,万爷爷稍稍舒展了眉头,跟着也干了起来。
李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他一头栽到床上。和岷江比起来,这个床显得这
么小,这么软。抬头看不到水中的游鱼,也听不到水里精灵的歌声。透过窗上的格子,
只有阳光静静地爬进屋里。
好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之前吵得他睡不着的声音,那些工人们的呐喊、鼓劲,市井里男女经营的声音,欢
笑的声音,吵架的声音,殴斗的声音,现在一点都听不到了。
人类不是不会发出声音,他们也努力地发出声音,只是没有被听到罢了。这些声音
曾经清楚地进入他的耳朵,而其中那个人的声音最为响亮。
“你帮我治水好不好?”
李栋翻身站起来,他冲出房间,跑回都江堰工地。李冰和万爷爷两个人在那里收拾
白龙肆虐的痕迹。李栋发现和岷江相比,李冰的身影是这么弱小,他根本没有能力对抗
。就算有白犀牛的能力又如何?难道他能和龙对抗吗?他不行的。
“栋儿,你来了?”李冰唤醒了发呆的李栋,李栋走到父亲面前。万爷爷在一边不
说话。
“辛苦了。”李冰看看儿子说。之后他转过身,大笑起来,“有这么凶悍的媳妇,
我们李家前途多难。吃喜筵的时候,说不定会把公公甩到天上去,呵呵。”
“她……”
“没什么,我不怕。”李冰暗指了自己的额头,含有深意地望着李栋,“你去忙自己的
事情吧。这里我弄得来,不管怎么说,我李冰可是吃国家的俸禄,堂堂的蜀地太守。”
李栋闻言点点头,转身走了。万爷爷瞅瞅他的背影,望望李冰,“你就这么放他走
了,他如果不回来怎么办?”
李冰轻轻一笑,“孩子大了,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李栋一下子变得很忙。每天一大早他去都江堰工地帮忙,晚上去岷江,凌晨回到灌
县休息一个时辰,又跑到工地去了。虽然工地上的劳动力只有三个,毕竟两人一龙,干
起活来也有进度。李栋已经不在乎在万爷爷面前变身,虽说一开始老人也吓了一跳。
那帮助他们的神龙原来是李冰的儿子。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大家慢慢聚到都江堰。
来看李冰,来看李冰的神龙。被众人的目光审视着,李栋感到全身针扎一般的疼,但是
他想不出别的方法,他的脑子变成了石头。当他在都江堰的时候,当他在岷江的时候,
他的言语越来越少,每天只顾两头跑,木顺看着他,悄悄地说了一句:“真像养了两房
媳妇的男人。”没人能责备李栋,渐渐有人来工地干活了。故事也开始传开,岷江住了
两条龙,一条是好龙,一条是恶龙。好龙一定会打败恶龙,所以蜀地不会有事的。
只有知情人知道,李栋只是在拖时间,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李栋也没个准。白玉
娇虽然每天都在水里等他,但是她不再和他说话,她甚至不去看他,她只是紧紧地抱着
他。
都江堰的工程继续紧锣密鼓地展开,悄悄接近了他们的家。白玉娇不想到江面上去
,她害怕听到江上的锣鼓声,她害怕发现工程的进度,只要都江堰不断地挖掘着,总有
一天她必须让哥哥做出一个选择。她不想那么做。
她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不想看到他总是蹙起的眉头,她不想看到他沉默寡言
,望着远处,她不想看到他的身体静悄悄地离开她。
她不想看到他一天比一天累,即将被疲倦压垮的样子。
她想对他大叫:“停止吧!”但是一旦停止了,又该往哪里去呢?李栋最终会留在
哪一边?人类,还是她这边?
都江堰在岷江上绕成一个月亮湾,如同白玉娇的眼睛,总是沉沉地望着自己的情人。
为了表彰李冰在治水上的杰出贡献,同时也为了嘉奖李二郎这条神龙(秦王不知从
哪里得到了这个情报)臣服于人类的良好表现,秦王派人从咸阳送来金丝铠甲一套和三
尖两刃刀一柄。看着礼物发出的艳丽光辉,李冰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夫人倒是很高兴,“栋儿穿着一定好看!真想看他穿穿看。”正说着,李栋一脸
疲惫地走进前厅,李夫人招呼他过来,让他试试看这件铠甲。铠甲穿在李栋身上果然神
采奕奕,只是配上他尴尬的表情,显得不那么精神。
李冰将三尖两刃刀给他的时候,故意停了一下,李栋接过刀。一挥手臂,刀锋在空
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流过一阵寒气。
“这样不是很帅气吗?”李夫人微笑着。凌儿从前厅经过,看到李栋这副模样,扭
头就走。李栋试了下刀,脱去了铠甲。
“好是好,只是目前用不到。”李栋说。
“是啊,真可惜。”李冰拉过李栋,对他耳语道,“三天后,我们就要去……”他
报了一个地名,李栋警觉地竖起耳朵。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李冰看着他,问:“是不是我去一下比较好?”
李栋猛地抬起头,诧异地望着父亲,很快他又低下头说,“不,不用了,这事情除
了我,没人能做。”
“别为难自己。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李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李栋点点头,离
开了。
李冰摸了摸额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
“有什么办法,能使龙不动呢?”李栋坐在工地里发呆时,喃喃道。
“听说龙血可以。”木顺一边吃饭,一边插嘴。李栋闻言,一把扯起他的衣领,木
顺哀嚎一声,饭碗砸到地上,撒了一地米饭。
“我的午饭!”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龙血,不是说龙的血对龙来说是一种毒药吗?听说要让龙停止运动,只要在
它身上泼龙血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李栋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
“但是要让那么大一条龙停止运动,非要一整条龙的血吧,而且只能使那条白龙停
止一会儿,它能动的时候一定还会对我们下手的。最好的办法,是干掉它!”
“不行!一定有可行的办法,一定有!”时间不多了。
“那就用大王送你的那把宝刀,听说那把宝刀有专门请法师动过手脚,妖魔鬼怪只
要被这把刀擦破一点点皮就会死。那条龙那么厉害,死不掉也动不了。我想至少一两千
年什么的。”
“一两千年……”
对于龙来说,一两千年只是眨眼的瞬间,而对于人类那就是两个人间。一两千年。
一两千年……
李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握紧了拳头。
据说这天晚上,有人看到李栋走进了父亲的书房,李冰书房的灯亮了一整晚。
第二天李栋早早就离开了工地。工人告诉李冰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
坐到一边。万六被派到别处去了,下午才来到工地。木顺在帐篷外偷看时,发现李冰从
万六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一把巨弓,李冰拉了几下都拉不开,最后一次,只觉眼前一道
闪电,李冰终于拉开了巨弓。这时,木顺觉得李大人的额头闪闪发光,万六察觉外面有
人,一把把木顺扯了进来。
“不,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我,我……”木顺发现李冰额头上的东西时,他再也
发不出声音了。
李冰的额头上,长着两只白色的犀牛角。
“算了,看到也没关系,这是为了今天用的。”
“用,用什么?”木顺呆呆地问。
李冰没有回答,他放下巨弓,背对着两人,“你们出去吧。”万六示意木顺出去,
他忍不住问李冰,“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样……对不起……”
“如果有别的方法,我会让他那么做吗?”李冰大吼一声,帐篷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想上前看看出了什么事,万爷爷走了出来。“看什么看,还不干活去!今天谁要偷懒
,我就拿鞭子抽谁!”工人们吓跑了,躲在一边的木顺看到了万爷爷眼角的泪光。
帐篷里,李冰摸了摸自己越渐稀少的头发,“他是我的儿子……儿子……”
这天李栋比以往早一些来到岷江深处。他看到白玉娇正在石壁上和那些会发光的鱼
类玩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她那比鱼还矫健的身形在水中游弋的样子,让李栋看呆了。
发现李栋的时候,白玉娇也吃了一惊,哗地从岩石上滑了下来,李栋急忙上去接住她,
她轻轻落在他的双臂里。她终于又和他四目相接了。好久了,他们没有这样看过对方。
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对方,因此害怕知道彼此的想法。
可是一直想接近、无限接近的渴望就这样把他们扯到了一起。李栋吻上了白玉娇的
嘴唇。他紧紧地压在她的身上,使她的身体不得不贴在岩石上。岩石的表面摩擦着她的
后背,他的双臂牢牢锁着她。他如此地渴求,如此地饥饿,让她大吃一惊。她很快回应
了他的渴望。她和他双唇相接,不断向对方索取。
等了太久了,他们已经彼此等待太久了。
灵魂的火焰早已呼唤对方的名字,在肌肤相亲的时候,在彼此凝视的时候,他们早
把对方的身体渴望了无数次。他们早该结合的,在他们相遇的一瞬间,他们就该结合的
。从手到脚,从鳞片到触须,从眼睛到嘴唇,他们无不彼此熟悉,连最深处的心灵他们
都可以随意进出。为什么他们不早点结合呢?在还没有彼此伤害之前,在还没有走到无
路可走之前。
这是龙神的婚礼,在江水的深处,这是龙神发出的喜悦和痛苦之声。
这是欢歌笑语的祝福,这是温柔体贴的祈祷,这是……
彻骨铭心地哀求……
不要分离!不要让我们分离!我们找了这么久才找到的灵魂,不要就这么硬生生地
被撕开。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这是龙神发出的哀鸣,在滔滔的江水之下,是龙神的灵魂发
出的哀鸣……
“我们一起离开吧,去一个没人能打扰的地方,去一个我们自己的地方。”李栋吻
着妻子的秀发,说。
白玉娇点点头,脸上漾着幸福的红晕。“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我们不分离……”
“我们绝对不会分离。”李栋将头枕在妻子的头上,“永远都……”
不会分离。
离开家让白玉娇很伤心,但是想到能和李栋永远在一起,让她鼓足了勇气。她和岷
江中的一切告别,连最小的虾米都不放过,吓得那些小虾米躲在洞里颤抖着。森林发出
无法听清的声音,白玉娇朝它们行了个礼,感谢他们的照顾。她亲吻着那些给她欢乐的
小虫们,答应他们只要在新家定居下来,就让北风告诉他们她的情况。
她和一切告别,最后站在高处俯视着都江堰。她想她也应该和都江堰告别,和那些
人类告别。但是她做不到,她无法理解那些人类,还有他们的所作所为。
她要走了,她不用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她就要和情人远走高飞了。等到很久很
久以后,她会和李栋一起回到岷江,回到石爬鱼伯伯休息的地方,回到妈妈休息的地方
,进入永远的长眠。在这之前,她必须离开。
她早早地到达岷江的上游,等待李栋。北风温柔地吹在她的身上,她笑了。笑容没
有持续多久,她为即将远离故乡感到伤心。她希望李栋能早点来,让她忘记这些不愉快
的事情。然而,李栋一直没有来。
来的,是一声轰天震地的巨响。
她大吃一惊,爬上山顶去看。天哪,岷江在哭泣,她的家,还有石爬鱼伯伯休息的
地方,正在翻腾着,一条巨大的黑龙出现在江里。
“把岷江掏空……”
凌儿的话再次出现在她耳际,恐惧以及被背叛的痛苦,让她刹那间化作龙形,朝着
江中巨大的黑龙飞去。
她第一次恨死了李栋。
刻骨铭心地憎恨!
白玉娇赶到岷江时,她看到自己的家园被践踏,李栋毫不可惜地站在一边。
“李栋——!!”她大喊一声,冲了过去。巨龙在天上缠绕着,互相张开血盆大口
,舞动的巨爪撕破天空,传出阵阵轰隆声。
“你这个骗子!”
李栋没有说话。
“你居然毁灭自已的家?!你这么想讨好人类吗?”
“不是。”李栋慢慢落到江上,化作人形,身上穿着大土赠送的金丝铠甲,手中拿
着三尖两刃刀。白玉娇发出厌恶的声响,一袭白色铠甲出现在他面前。
“停止吧,白玉娇,我不想那么做!”
“可是你已经做了!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哪里都去不了了~都是因为你!”
“我们还可以去新的地方……”
“没有了,我们的家没有了……哪里都没有了……”白玉娇眼中流出晶莹的泪珠,
她紧咬嘴唇,恶狠狠地瞪着李栋。
“你为了成为人类,做到这种地步,你以为人类会感激你吗?他们会施舍一个地方
给你居住?!你不要想了,你是龙!你无法在人类世界居住的!你会被他们嫌恶,因为
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你为什么都不懂呢?”白玉娇发出哀鸣,岷江大声怒吼,江水
不断上涨。
“我们一定能找到的,我们的新家……我们的家……所以,在这之前,请你安静下
来好吗?一千年,不,五百年就够了……”
李栋扑到白玉娇的身上,紧紧地抓住了她。她挣脱不得,这时她看到李栋身后,一
个人类拔出了弓箭。
住手!
她喊不出口,箭己经离弦而去,扎入了李栋的身体。
白玉娇被情人的血溅了一身,白色的铠甲瞬间染成了红色。李栋举起的被鲜血染红
的三尖两刃刀,因为主人的昏迷.慢慢地在水中滑落下来,擦过了白玉娇的身休。
着火一般的痛苦让她尖叫起来。
但是看着李栋渐渐从手中滑脱更让她惊慌。他掉下去了,他要掉下去了!
不能让他掉下去!
她用手去拉,用爪子去抓,他还是从她的指尖滑脱了。为什么她会有鳞片,为什么
不干脆拔光鳞片?这样她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滑落到岷江了。
白玉娇发出一阵咆哮,化作了龙体,紧紧地缠绕着李栋。两人就这样坠落着,一直
坠落到岷江最深处……
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谁也不给!谁也不给!
白玉娇紧紧地抱起李栋,让爱人的头枕在自己的身体上。身体越来越沉重,她感到
无法睁开眼睛,她想睡觉,她挣扎了几下。这时她发现石爬鱼伯伯的身体被江水卷起,
落到自己身边。
泪水在水中飞扬着,白玉娇将头靠在李栋的头上。
“我们回家了……哥哥……我们终于回家了……”
岸边,李冰放下弓,怔怔地凝视着被染成红色的江水。他回想起那天晚上李栋告诉
他的话,想起李栋的苦笑……
那一天,李冰唯一说过的话,是面对李夫人时,他仿佛呓语一般地说:“没想到龙
的血是这么红,这么多……”那一天,据说有人看到凌儿发疯似地跑到山上,大喊着李
栋的名字……那一天,红色的江水在岷江上下翻腾着,一直流向远方,看到的人和生物
都静默不语,仿佛默默地悼念着。
这是龙神的葬礼,一个古老的传说。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公元前255年),成都。
: 它讨厌黑暗,因为黑暗总是和腐臭形影不离。
: 它讨厌黑暗的另外的一个原因:黑暗的地方总有些肮脏的生物纠合在一起。老鼠就
: 是这种生物。即使看不见,他也能从老鼠的唏簌声中想象那尖尖的鼻子、疯狂生长的牙
: 齿,还有血红的小眼睛。到了人类世界之后,它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臭虫和蟑螂。不过
: ,最恶心的莫过于人类,你看,他们明明生活在阳光下,却制造出地牢这种黑暗腐臭肮
: 脏的地方。真是具有生产性的肮脏!
: 它是在三天前被岷江边上的一个渔夫捕到的。由于长时间住在河底,它的鳞片上囤
: 积了不少垃圾。它浮上水面,拜托石爬鱼伯伯帮它弄干净。太阳透过青蓝色的浅水照耀
: 在它身上,它惊愕地发现原来自己的鳞片是黑色的。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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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李栋觉醒了。”
风太昊看着冯夷给他发来的短信,沉默不语。
“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你。”冯夷补充道。这件事情应该告诉风太昊,即使李栋
在神话时代几乎和风太昊无关,风太昊也应该知道李栋的事情,因为风太昊是伏羲吗?
风太昊靠在三星堆博物馆内花园的一个长椅上,瞑目休息。长时问的旅行和渴望见
到女娲的冲动让风太昊下了火车就直接来到广汉这个小城市。以自己平生最肮脏的形象
走进三星堆博物馆时,他立刻认出了身穿一袭灰色风衣的青年女性。
女娲~?今生的女娲还是留着一头如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潇洒随意地披在身后。
就在这时原以为早已封尘的对女娲的怀念一股脑儿涌到心口。当他被这种感情弄得不知
所措时,女娲发现了他的存在,转身给了他一个笑容,那是和太古时代一样的,让风太
昊又幸福又不安的笑容。
风太昊和女娲的会面并不顺利,不过凭借土海博物馆馆长之子身份,来三星堆博物
馆研讨省办博物馆经验这个借口,还是让风太昊找到了一点时间,和女娲在这长椅边会
面。
期待已久的谈活惊人的简单,风太昊就像汇报工作一样告诉女娲李栋觉醒的情况,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着女娲说别人的事情,可是看着女娲饶有兴致地聆听,风太昊
只好将事件的前后原原本本告诉了女娲。女娲听完之后,突然笑着说要给风太昊一个礼
物。
“说是礼物,其实是一个人。”
风太昊不解地望着她。
“我不小心捡到一个月亮的精灵,你看能不能让她回到她应该待的地方。”
“你所谓的月亮的精灵难道是……?”
女娲点了点头。
“不行!绝对不行!如果那个人能够给她幸福,在神话时代就不会一而再地犯错了
。”风太昊皱起眉头,激动地说。
“伏羲,”女娲打断了他,用一种如水一般温柔的语气说,“你难道不相信我们的
孩子吗?”
“那是你的孩子……”
“不,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俩创造的孩子们,我们的超越时间和时代的孩子们。”
风太昊低头思忖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坐在女娲身边,做出无奈的样
子说:“反止从太古时代开始你就是这样。”
女娲发出最灿烂的笑容,风太昊瞟了一眼身边的女娲,为什么明明长着同样的一张
脸,风太昊却无法像女娲那样微笑呢?即使是双胞胎兄妹而且又是夫妻,为什么伏羲和
女娲总是相差那么多?
风太昊叹了一口气,靠在了女娲身上。旅途的疲惫,精神的疲倦让他很快进人梦乡
。身边的女娲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风太昊的头发。几缕柔软的金
发顺势洒落到风太昊的前额上。遮去那张永远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的脸。
女娲想起在太古时代,她的这位亲人就是这样,明明比自己早出生,却一直陷人沉
睡。女娲等啊等,直到实在等不下去了,她轻轻地用手指戳了一下伏羲的小脸,然后伏
羲睁开了那双眼睛。那是和女娲完全不同的,琥珀色眼睛。
那是只属于伏羲和女娲的太古的回忆。
伏羲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自己和女娲的区别,这之前的岁月,他都在太空仰望大地
度过的。
很长一段时间,伏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创造出来。伏羲只知道自己被创造出来的
时候,宇宙里只有他和他的妹妹女娲两个生命。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女娲小小的脸就
在他面前。女娲给他的第一个表情是微笑,仿佛在祝贺他的出生。可惜伏羲却没能换以
一个微笑。伏羲给女娲看自己蹙起的眉头,惹得女娲哈哈大笑起来。很快伏羲发现自己
和女娲的区别不仅仅是表情。他不像妹妹那样喜欢四处旅行,他宁可呆呆地站在高处,
看着蓝色的星球在他的眼睛里变幻着色彩。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是最安全的。不必担心什
么,感受什么,时间非常缓慢,十分的温柔。于是这一看,就是数十亿年。后来他尝试
生活在大地上。可是他刚刚体会到的一些快乐,立刻被生物喧闹的气息赶得无影无踪。
大地和宇宙相比,是如此的嘈杂。生物努力地发出声音,让彼此知道自己的存在。连无
法移动的植物,也用尽了自己的能力。花粉的香味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回到宇宙去。
这时,他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那是一个雌性生命体。她如此轻盈,温柔地抚过
大地的肌肤。所有的生物都向她致敬,她也还以微笑。大气在她身边帮她整理因为欢乐
散乱的黑色长发,雨滴柔情地替她洗去风尘。他一时窘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显然自
己误闯到别人的花园,偷窥着大地上的一切都殷勤地迎接着它们的女神。女神发现了他
,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她大步朝他跑来,扑了上去。她的身体好轻,但是足以
让毫无防备的他摔倒在地。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抱住了她。
伏羲睁开了眼睛,看到阳光穿过她的头发。她叫着他的名字,不住地亲吻他。他浑
身颤抖起来,心像扎一样的疼。
这个生物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妻子,他的情人。她的名字是女娲。
“伏羲,伏羲,伏羲,伏羲……”
女神不断呼唤着伏羲的名字,却让伏羲的心越来越痛。
“女蜗,我的女娲……”他紧紧地搂住了妹妹。
女娲对伏羲的兴趣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又开始了她的旅行。她每天都要巡视自己
的领土,伏羲曾经和她出去过几次。他无法理解女娲的快乐,他宁愿留在原地,整整地
,弄弄花,将肆意闯进自己领地的野兽赶走。他很快将大地上的一切划分为有益的和无
益的。那此不会破坏他的美感的生物被认为有益的,反之则是无益的。听完他兴致勃勃
的解说之后,女娲哈哈大笑。她用深深地亲吻回答她的哥哥。
“你喜欢这样吗?”伏羲问。女娲笑笑,没有回答。
伏羲继续一个人的上作,他是如此热衷,以至于他没有发现笑容正从女娲的脸上慢
慢褪去。当一只和女娲很亲近的野兽死去的时候,女娲大哭了一场。她回到家,看着伏
羲快乐的样子,女娲悄悄地拭去了眼泪。她没有告诉伏羲她为自己的朋友修了很大的一
座坟,她在坟上唱歌,歌唱她们之间的亲密无间,歌唱她的痛苦。
伏羲开始给人地命名,一切部要有名字,一切都必须遵守规矩。女娲问伏羲,“那么,
我是什么?”
“你是我的妹妹女娲啊。”
“可是我们也是夫妻,那么说兄妹就是夫妻吗?”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这一对兄妹
,当然就是夫妻啦。”“也就是说如果地球上还有其他的人,我们就不再是夫妻了吗?”
伏羲惊讶地望着女娲,“我们永远都是夫妻。”女娲露出了伏羲从未看过的悲伤表
情,从伏羲的宫殿走了出去。之后很久很久,伏羲都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一直到一个老
海龟告诉伏羲,女娲创造了人类。
女娲将她的儿女们隐藏得很好,伏羲一直没找到。伏羲越是找不到越是心急。他想
知道女娲到底创造了什么样的人类,是不是和他预想的一样。它们会像哪一种动物,它
们会有什么习性,它们会不会破坏伏羲的美感。伏羲越想知道女娲儿女的样子,他就越
渴望找到女女娲。最后,他命令他领地的生物抓住女娲。
因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伏羲命名的,他赋予它们意义,它们习惯接受伏羲的命令。
它们忘记了女娲和它们生活的景象。它们很快抓到了女娲。伏羲仔细打量着女娲。天啊
,她漂亮的黑发沾满了泥泞,她的皮肤也变得很粗糙,她就像在泥堆里打滚的动物!伏
羲正想命令她去好好洗一下操,他和女娲四目相对。
女娲的眼神变了。那不是在地球上和他相遇的少女的眼神,不是那种连鲜花都会妒
忌的快乐眼神。女娲的眼神充满着力量,她挑战地望向伏羲,好像在责怪他妨碍了她的
工作。
“女娲,你怎么了?你不像以前那样美了,你怎么把自己糟踏成这样?”
女娲看看伏羲,转身要离开。伏羲叫住她.她扭过头,说:“你不想看我的孩子的
模样吗?过来吧。”
伏羲忘记了自己的地位,跟着女娲走了很远很远,一直走到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那
里,无数个小人儿光着身户在地上乱跑。“这就是我的孩子。”女娲温柔地望着那些小
人儿。
“这些人和我们长得好像。”
“我是按照我们的模样捏出来的。”
“你怎么可以?”
“我为什么不可以?你追求你的美学,还有什么比你自己更美的吗?所以我照着你
的样子创造了男人,按照你最爱的我的样子创造了女人。”
望着小人,伏羲早已遗忘的疼痛感再次出现了。“好吧,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女娲看了伏羲一眼。“你要回去了吗?”
“是的,我想好好地睡一觉。”
伏羲回到自己的宫殿,看着他管辖下的生物,他捂住脸痛哭起来。他没有告诉女娲
,自己有多喜欢女娲,他没有告诉女娲,自己有多讨厌自己。女娲不可能知道了,因为
女娲已经不冉爱他了。伏羲忍不住痛哭起来。
伏羲不再关心他的世界,他将自己锁在自己的宫殿里。他感到时间像皮一样一层层
从身体上剥去,只会让他感到疼痛。偶尔他会听到女娲的消息,女娲用五色石补天,拯
救了大地上的生灵,包括什么都不知道的伏羲。伏羲觉得那个故事里的人物离他如此遥
远,似乎是另一星球的存在。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伏羲的宫殿都不会崩塌,他这么想
着,将自己锁得更深了。可是,他的静修很快被一个生物的侵人打破。一天,一只白金
色的狮子闯人了他的领地。面对穿着法衣,充满神力的伏羲,狮子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
逃走,而是无动于衷地躺在了草坪上。
伏羲已经很疲倦了,他礼貌、冷淡地请求帝俊离开,但是那个畜生完全不明白他的
话,反而惬意地趴下身体,享受着阳光的温暖。狮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起了眼睛。
“你是一只猫吗,大怪物?快离开我的花园!”伏羲生气了,金发昂扬起来,仿佛
在传递他的愤怒。狮子抖抖身体,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再不离开,我可就要拿你做晚餐了,我可不是乱说的。”
可是无论伏羲警告还是咒骂,最后不得不哀求,白金狮子却永远一副被太阳晒得快
熔化般的幸福模样,最后它居然在草坪上打滚。伏羲伸出手,想呼唤闪电,却又不得不
停止。他不想破坏自己的花园,他这么告诉自己。可恶的小人,他这么咒骂狮子。伏羲
疲惫地倒在草坪上。狮子在他的身边望着他,抖了抖头上的鬃毛,白金色的毛发像光环
一样笼罩着狮子。
伏羲的噩梦并没有很快结束。他发现自己的不速之客居然将他的庭院当作自家的客
厅,招呼起朋友来。先是一些老鹰秃鹫,之后是豹子河马,甚至天啊,老鼠!伏羲正想
着会不会出现一些可怕的昆虫,他感到有什么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吓得池落荒而逃,
躲到宫殿深处去了。狮子的朋友偶尔会在窗口张望胆小的主人,但是它们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道多久,伏羲发现花园里多了些奇怪的生物。那是人,伏羲不会看错的。伏羲
的心跳猛地加速起来。他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女娲碰面了。他看着那些脏兮兮的小
人儿,和他当初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女娲到底教了他们什么?”伏羲心想。
女娲什么都没有教他们。他们既不会生火,也不会造房屋。面对世界,他们依旧像
初生的孩子那样无知和脆弱。“女娲希望他们变成什么样子?还是这就是她喜欢看到的
样子?”伏羲不知道女娲去了哪里,那些小人儿没有语言,他们听不懂伏羲的话。他们
总是那么开心,围着感到好奇的伏羲跳舞。伏羲看着他们乱七八糟的舞步,哭笑不得。
有个女孩子上来亲亲伏羲,之后又去亲亲自己的兄弟,她的兄弟便追着她到处跑。伏羲
发现人类没有婚姻,他便教人类婚姻;他发现人类无法沟通,就教人类语言;他教会人
类捕鱼、狩猎、建造房屋;他教了人类他知道的一切,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自己太无聊
了。并不是因为自己很快乐。而这些时候,那只白金狮子总是满足地望着伏羲,它的目
光变得越来越像人类。
伏羲教会了人类很多,但是伏羲并不快乐。他越来越想念女娲,他想看看女娲。女
娲现在怎么样了,女娲是不是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但是女娲失踪了,她又一
次不见了。那只为伏羲通风报信的大海龟被女娲抓去做了天地的支柱,伏羲不知道这是
不是女娲的报复。他不敢相信女娲会报复,就像他坚信女娲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边那样
。但是,很快这种自信被打破了。
在他的花园里,有一个人死了。伏羲知道他的花园中每个孩子,他认识他们中的每
一个。他看过这个人,他老得很快,他不能参与大家的活动,因为他没有力气了。很多
孩子去邀请他,但是老人只是无奈地指指自己的腿,孩子们便叹了一口气,离开了。终
于,老人在一个夜晚死去了。给他送旱餐的孩子发现叫不醒他,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大
家都围了上来,害怕得颤抖着。他们知道他死了。伏羲却不知道死是怎么回事。他去呼
唤那个人的名字,温暖他的手脚,但是那个人却无论如何都不会醒来了。伏羲越来越害
怕,他更加大声地叫喊着他的名字,让整个世界都簌簌发抖。他以为这个人的重要的东
西没了,他的灵魂被什么怪物偷走了。他诅咒着,叫喊着,哭得比谁都伤心。孩子们上
来牵伏羲的手,亲吻他,也亲吻死去的人。大家给老人举办了最隆重的葬礼。伏羲不敢
去看老人被火化,他蹒跚地走到白金狮子面前。最近它一直躲在角落里,不去参与人间
的事情。伏羲扑倒在它面前,抬头看着它。
“为什么人会死?”
白金狮子没有回答他。
“所有的人都会死吗?”我也会?女娲也会?伏羲被恐惧抓住了,他抱住狮子,哇
哇人哭起来。“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白金狮子温柔地看着他,舔了舔他的头。
“为什么你们都不回答我?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在地球上?为什么让我一个人?”伏羲啜
泣着。他紧紧抓住狮子的爪子,直到他感到那只爪子越来越温暖,他疑惑地抬起头。
“我来回答你,我来爱你。”白金狮子变化成一个男性的形象。他握住了伏羲的手。
“我来回应你们。”
“啊~~~~~”
那一天,从伏羲的宫殿中传出了惊人的惨叫。
伏羲不是不喜欢帝俊——就是那只白金狮子。伏羲很喜欢帝俊,因为帝俊是第一个
回应伏羲的人。但是,伏羲却无论如何不能把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和那只喜欢晒太
阳,露出猫一样快乐的表情的狮子联系起来。其实,帝俊依然很喜欢晒太阳,将伏羲给
他的衣服撕得粉碎,裸着全身,趴在草坪上享受日光浴;他有时候还会和人类抢食物吃
,被女孩子用棍子打到脑袋,伤心地逃回来;只有伏羲无奈地望着他时,他才会一脸严
肃地望着伏羲,说出让伏羲用头撞墙的那句话:“我喜欢你的脸。”
帝俊真的很喜欢伏羲的脸,因此他总会在清晨偷偷爬到伏羲身上,用自己的哈拉子
(唾沫)让伏羲醒过来。他不敢在伏羲清醒的时候这么做,因为伏羲会用闪电打他的屁
股。那样会很痛!不过,每天伏羲醒过来时,也都会很不高兴。但是因为还不是很清醒
,因此伏羲都会把自己的宫殿轰出一个洞,之后一整大他都会忙着补那个洞,就管不着
帝俊了。帝俊就这样越来越狡猾了。
伏羲很快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他在自己的卧室前偷偷做了一个陷阱,某一天早上
,他被一种很可怜的悲鸣唤醒,果然帝俊掉进了陷阱,正发出小狗一样的声音呼唤着他
。“你既然已经变成了人类,就该守人类的规矩。”伏羲这样教训帝俊,帝俊乖乖地低
下了头。之后每天早晨,帝俊都会小心翼翼地走过伏羲的门前,很仔细地确定有没有陷
阱,再走进伏羲的卧室,趴在床边等伏羲醒过来。伏羲看到自己成功教育的结果,每天
都会很得意。
伏羲因为用了很长时间教育帝俊,就疏于管理人类的事务,等到他想起来再赶往自
己的花园,人类已经有了村落和自己的首领。人类开始捕杀动物,用动物的皮毛做衣服
。他们开始自我管理,有了自己的血亲和婚姻,兄妹不能再成为夫妻,因为这样会生下
不健康的孩子。女性依旧是首领,但是男性开始掌握巫术和新的科学技术。
伏羲看看帝俊,说:“我可以放心把人类交给地球吗?”帝俊笑笑。他指给伏羲看
一个女孩子。她是首领的女少儿,一次外出的时候,她救回了一只小狼。大家都劝她说
狼是凶猛的动物,最终会反咬主人一口。女孩觉得狼太可怜了,留在身边,用自己的劳
动成果喂养它。狼长大了,果然咬了主人一口,跑回森林去了。大家都笑女孩傻,让她
吸取教训。可是女孩还是会在森林里呼唤狼的名字,狼当然不会回应她,她叫狼好好地
保护自己,不要被大人抓到。
“为什么被咬了还不报复呢?她不疼吗?”伏羲不解地问。
“疼啊,不过不是身体疼,而是心疼。”帝俊回答。
“毕竟动物界的规范和人类的不一样。”
女孩子长大了,成为部落的首领。一次,她带领着大家去狩猎的时候,遭遇她养育
过的狼,她毫不犹豫地射死了狼。这时,她发现狼的身体下有一群狼崽。“不要杀它们
,它们还没有留下后代,我们不要把未来的食物杀掉。”女首领带着部下回去了。可是
,有一个男孩因为想给自己的母亲吃狼崽,杀了一只带了回去。女首领知道了勃然大怒
,夺取生存之外的食物就是贪婪!”女首领这么大叫着。她命令手下将男孩绑在太阳下
暴晒。“如果神原谅你,让你暴晒三天还不死,我就放过你。”女首领生气地走了。
“他会不会死呢?”伏羲问。帝俊回答:“如果按照自然的法律,他当然会死。没
有人能坚持三天不吃不喝,被暴晒还不死的。”
“按照自然的法律?”
伏羲发现有一个身影在夜里偷偷给男孩送去食物和水,那个人是男孩的母亲。伏羲
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怎么走了?”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伏羲感伤地说。
“为什么?”
“他们已经知道如何伤害自己,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了。我能做的已经完成了。”
伏羲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锁上了门。连帝俊都被锁在门外。每天帝俊都在门外发出
悲伤的叫喊,但是他不敢拉开伏羲的大门。直到那天,有个人踩着坚定的步伐出现在伏
羲的官殿门口。
“伏羲,我回来了。”
大门很快被打开了,伏羲从里面飞了出来,冲入了女娲的怀抱。他像个小孩子那样
被女娲拥抱着。
“女娲,女娲……”他呼唤着女娲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女娲温柔地望着他,亲吻他。
“伏羲。”
伏羲死死地抱住女娲,让女娲的身体紧紧地贴住自已,他一点都不觉得女娲脏,反而
他觉得自己很丑陋,自己非常丑陋。女娲捧起伏羲的脸,伏羲觉得女娲越来越美了,以前
那种鲜花的感觉虽然不在了,但是充满着温暖和柔情,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融化在女娲怀
里。
“不要走,哪里都不要去。”伏羲好像发烧了,神色有些不对。
女娲想了想,笑着对伏羲说:“那么,我们来生育后代吧。”
“生育后代?”
“对啊,生下很多很多的孩子,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
看着女娲的笑容,伏羲产生了一种往后缩的冲动。“你回来,不会就是想和我生孩
子吧?”
“是的。我想拥有和人类不一样的孩子,那些超越了时间和时代的孩子,那些永不
满足的孩子。”
“说到底,你还是想造人?”伏羲几乎哀号了。
“不,这一次,我想创造神祗。”女蜗将伏羲压倒在地。帝俊摇摇头,离开了伏羲
的宫殿。身后果然传来了伏羲的惨叫声。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李栋变了。
: 他不像以前那样热心于治水。在工地指导工人施工的空闲时间,常常可以看到他一
: 个人坐在地上,望着远处发呆。时而傻笑,时而摇头,一张脸好像好几个人似的。工人
: 们以为他傻了,不敢直接跟他说,派出号称头脑最灵活、舌头最玩得转的木顺,去向万
: 爷爷禀告。
: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木顺,鬼鬼祟祟地告诉万爷爷的时候,惹来老人的一阵大笑。
: 万爷爷敲了一下木顺的脑袋说:“平日里只见你们玩,原来是瞎玩。”说完,扬长而去
: ,留下木顺傻站在那里。工人们围上来问他,他赏了他们一人一个“毛栗子”,装出很
: 懂的样子骂道:“平日里只见你们玩,原来是瞎玩。”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这都不
: 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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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没关系我回去了。”
和往年相比明显凉爽得多的初夏,李栋急出了一身汗。在他身后.冯夷青着脸抓住
门板不放说:“你还是兄弟吗?兄弟就算不能同年同月生,也要同年同月……”
“我还年轻,还不想死。”
“由不得你!”
“为什么你岳父带人来,我要陪你啊……”李栋被冯夷一把夹住脖子拖进了房间。
“前岳父,前岳父!”冯夷辩解道。
昨晚冯夷接到风太昊的紧急电话,要冯夷帮忙照顾一个女孩子。就在冯夷抗议时,
风太昊说出了少女的名字。“不会吧,是她?”如果冯夷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名字可是
曾让张百忍都退避三合的。
“所以,你要负责任。”
“为什么我要负责责任?要负责任也是帝俊承担吧!”
结果风太昊以不能将花季美少女托付给连衣服都不喜欢穿的豺狼为由,将包袱扔给
了冯夷,说是今天上午将女孩子送过来。“小孩子还是和小孩子在一起比较好。”
冯夷突然开始羡慕自己在神话时代“花花公子”的名声,什么时候伏羲以“不能将
花季少女托付给花花河伯”为由,冯夷就该谢天谢地了。“早知如此,干脆那个时候找
一堆美少女算了。”
“就你,还一堆美少女?一个女人你就喊着烦死了。”
“你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像你们家娇娇,看人家小马多安静。”
“唯~人家小马,你说你们家小马不就好了?”李栋做了个鬼脸。
“李栋,你是不是骨头难受,欠扁?”
“咳咳。”不知何时,金发琥珀色眼睛的青年出现在冯夷家门口。都怪李栋前面拉
着门不放,被拖进来的时候又将大门洞开,风太昊突然出现让冯夷一点准备都没有。看
到冯夷,风太昊依旧一脸不屑,冯夷习惯了他的性格,问:“常仪呢?”
在风太昊身后,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子。女孩子长着一头洋娃娃般的波浪卷长发,
小小的手脚也十分好看,但是任何人看到她的那双眼睛都会忘记她惊人的美貌,转之对
她产生敬而远之的想法。她的眼睛充满着敌意,完全不像初次见面应有的。似乎在见而
之前,她就已经将冯夷和李栋划归“讨厌的人”之列,现在只是例行审查,只等最后盖
棺定论了。
果然她指着冯夷他们间风太昊,“你就让我呆在这种地方?”
“不好吗?”
“我回去了。”女孩转身要走,被风太昊一把抓住头发。
“好痛!”
“你回哪里去?”
“当然回夏娃那里去!我干吗要和一堆男人在一起?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欺负我?”
“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要欺负你?你真自恋。”
“反正我就不进去!”
风太昊一把抓起女孩跨进屋里,他对着冯夷说“关门!”冯夷连忙锁上大门。女孩
在风太昊胳膊里挣扎着,不断高喊:“杀人啦,绑票!变态,你放下我!”
门一关上,风太昊把女孩扔到了沙发上。女孩猛地爬起来想要逃走,但是在三个身
高都差不多一米八的男人们包围卜,连一米六都不到的女孩就像被老鹰围攻的小鸡。女
孩见状便小叫喊,不过她一仰头,摆出“我知道你们不能拿我怎么样”的姿态,坐在了
沙发上。
“介绍一下,这位是常仪,朋友托我照顾的小孩子,家在长沙,今年初三,因为考
试没考好,不敢回家,私自逃到成都表姐家……”
“谁会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说这些!”常仪打断了风太昊的话,风太昊低头对她
说:“我只是让些照顾你的哥哥们知道你是怎样的人罢了,不然一转眼你就跑了。”
“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凭什么管我?”
风太昊不理睬她,“绳子或是镣铐,什么都可以,不过我想你们应该更喜欢胶布。”
冯夷嘀咕:“我们更喜欢你直接带她走。”
“啊~原来他们和你是一伙的,我要告诉夏娃。”
“你去告诉呀,看她相信谁。”
常仪语塞,嘟着嘴坐在一边。风太昊这才有机会坐到她身边。风太昊接着说:“这
位是冯夷和李栋,我的朋友……介绍别人给你的时候,你要看着别人!”
“我知道,白的是冯夷,黑的是李栋。你说这么多话不觉得累吗?从火车上你就不
停地说,说到现在,你就像我们校长一样,大概能够从早上八点说到晚上八点。”常仪
侧着脸,伸出手在空中挥了两下。
提起火车上的事情,风太昊忍耐的怒火终丁爆发了。“你这个靠吃钙片长个的小鬼还
敢说,从上了车你就大呼小叫,把乘警都引来了不说,还把水泼在乘客身上。”
“我哪有大呼小叫,乘警平时都看不到人影,那天居然从夫上掉下来,还有那个人
,我不是故意要泼他的,因为他帮我开矿泉水的瓶子……”
“年纪这么大了,还不会开矿泉水瓶子。”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怪力!而且……”常仪的脸刷地变得通红,她压低声音
嘟囔,“我已经向他道过歉了。”
“你那种蚊子叫的声音,谁听得到?”
“说了就是说了,你听不到关我什么事!”
冯夷见他们吵得欢,两眼开始冒星,他侧头对李栋耳语:“我好想睡。”谁知平时
不接一句便难过的李栋居然没有说话,冷不丁站起来,走到常仪面前。常仪见这个又黑
又大的小子朝她走来,立刻警觉地问;“你干什么?”
李栋朝常仪胸前探去,常仪尖声惨叫起来,在他身后的冯夷也吓了一跳。难道说李栋
恢复记忆后性情都变了?虽然的确和之前有点两样,但是冯夷记得李栋不是……
“好色之徒……”
冯夷的话溜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只见李栋从常仪紧紧抱着的包中抱出一个雪白的
圆球。之前常仪不停地压着那个包,冯夷还以为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只见那雪球一
般的东西动了起来,伸出四只爪子,然后是头颅,最后伸出了九条尾巴。冯夷的确没着
错,是九条尾巴。
“把妲己还给我!”少女叫起来,李栋面无表情,将九尾狐举过头顶,于是常仪围
在他身边上窜卜跳,无奈身高差距实在太大,就是没办法从李栋手中抢回九尾狐。那只
因为突发事件惊惶失措的九尾狐很快明自了事态的严重性,它挣扎起来,从李栋手里窜
了出来。常仪见它逃脱,正乐得抱住它。谁知它没有如常仪所愿地跳入常仪的怀抱,而
是窜上了李栋的头顶,紧抓着李栋的头发,死话都不肯下来了。
“它似乎觉得那里比较安全。”冯夷在一边解说。
“胡说,妲己怎么可能喜欢它,妲己最讨厌男人了。它在男人头上会吓死的。”
姐己似乎是那只九尾狐的名字,冯夷觉得给九尾狐取这个名字的主人如果不是太有
创意,就是非常有胆识,怎么看都不像这位小姐能够做出来的。
九尾狐继续违背常仪的愿望,盘在李栋的头上不动。开始它还警觉地瞅着常仪,经
确认常仪不会上来后,它突然眯起眼开始睡觉了。
“它好像真的喜欢李栋。”风太昊在一边忍不住笑起来,常仪瞪了他一眼,突然冲
出门外。因为九尾狐而松懈的风太昊一时没有拦住她,少女像子弹一样发射到门外。然
后,从门外传来两声尖叫,之后是什么翻倒的声音。众人急忙去追,追到门口,只见三
个女孩子在地上倒成了一堆。
“好痛,你是谁?”F4娇娇摸摸自己的屁股,她因为护着被撞到的小马,变成了最
底下的垫子。
“是你们突然出现才会撞到的。”到哪里都先为自己找理由的常仪说,而一边,小
马正在检撒了一地的杂志。可是最后一本也找不到,她转身仔细查看,发现被常仪垫了
屁股下。
“对不起,我的杂志……”小马的脸色有点发红,常仪见她没有怪她,就将杂志捡
起来递给小马。当常仪看到杂志的封面时突然叫了起来:“《X美季节》?”常仪看看
杂志,瞅瞅小马,红晕突然涌上了脸颊,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确认:“你也看这种东
西?”
“也……难道你也……”
常仪一把握住了小马的首,大叫起来:“同志!”
“李栋,我看到一个女孩拉着另外一个女孩,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对方耶。这个
世界果然变了。”今天第二次,李栋没有答理冯夷的笑话。冯夷扭头去看,李栋正抱着
九尾狐妲己,摸它柔软的皮毛。冯夷想起李栋一直很喜欢有很长很柔软的皮毛的动物,
很想在家甲养一只苏格兰牧羊犬,无奈家里是多层公房,不能养宠物。
那只据称“非常讨厌男人”的九尾狐居然也很惬意地眯着眼睛被李栋抚摸,冯夷觉
得不好玩,上前去叫喊李栋。在他快要走近李栋时,妲己突然睁大眼睛,一下子窜到李
栋的头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冯夷。
“它好像讨厌你。”李栋说。
“那个人不是说它讨厌男人吗?为什么它不讨厌你却讨厌我?难道说,李栋你不是
男的?”
“开玩笑,我们都一起进过厕所了,我是女人吗?李栋突然诡笑了一声:“也许它
能一眼看出人的本性,像我这样老实本分的人……”没等李栋说完,冯夷已经转到门外
,喊道:“娇娇,李栋被狐狸精迷上了。”
门外突然一声惨叫,然后在李栋浑身竖起鸡皮疙瘩的同时,F4娇娇红着眼睛抢过来
救夫:“啊!果然是狐狸精,快点从李栋头上下来!”
“娇娇,这是……”
“这还不是狐狸精,我看到它有九……”见F4娇娇要叫出九尾狐的身份,冯夷和李
栋一齐冲上前捂住了F4娇娇的嘴。“呜~~~~”
冯夷转头见常仪还在和小马情谊绵绵地交谈,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松了口气。对
了,昨天风太昊还特意嘱咐冯夷,常仪本人并没有觉醒,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前世的身份
。冯夷问既然如此,不和他们在一起不是比较好吗?因为在一起,迟早会因为一些事情
而觉醒,就像李栋那样。
“冯夷,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转世了这么多次,却一直在使用神话时代的名号吗?”
风太昊问。
冯夷没有回答,的确从神话时代开始,每次转生无论是男是女,冯夷永远是冯夷。
也许不叫这个名字比较好,但是为什么就像牵绊一样,这个名字一直包裹着冯夷。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风太昊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我们的名字就是我们的宿命呢?在太古时代就给世界定性的伏羲没有给冯夷
答案,但是他将常仪带到这里,很明显,他是希望常仅恢复记忆的。不过,如果常仪恢
复记忆,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冯夷看看一边和F4娇娇吵得正欢的李栋,想起李栋恢复记
忆的那天晚上,他是怎么近乎疯狂地抱着F4娇娇哭泣的,现在那个李栋还在李栋的体内
,不知什么时候会跑出来,光是这么想就已经够可怕的了,更何况常仪的过去到底怎样
,除了当事人没有人有资格说什么。常仪在神话时代的名声并不好,而那个不太好的名
声是和那惊世的美貌一起流传下来的。女人一漂亮就会很麻烦,和宓妃相处过的冯夷再
清楚不过了。
但是,那个缠住小马的女孩子真的是那位女神吗?那个,抓着小马的手尖叫的女孩。
“我也有买《X美季节》,还有《最X》《x都尼斯》……反正我爸妈离婚了,没人
管我,你爸妈不管你吗?他们知道不会打死你吗?据说很多父母……”
“没关系,我学习成绩好。”小马笑眯眯地说。
一听到成绩,常仪的双眼立刻闪烁起崇拜的光芒,在她眼里,小马恐怕已经成为带
着光环的天使了。
“太好了,我身边的朋友都不看漫画,所以我会去上网。”常仪的表情变得神秘起
来,她低头对小马耳语道:“你去过那里吗?”
“哪里?”
“那里啦!那个要答对题才能进去的地方?那个站啦。”
小马想了想,“嘻嘻”傻笑起来,常仪也傻笑了几下,又作正经状,你一定去过。”
“没有,因为我未成年,而且答题很麻烦,要看很多书。我喜欢看漫画,不喜欢看
小说。”
“我也是!”
“我说你们,要说话进屋来说不好吗?”
小马闻言,做了个手势,常仪一蹦一跳地跟着小马走进来,她的脸笑盈盈的,和刚
才完全不一样。
“果然小孩子还是要和小孩子在一起。”风太昊说着,冯夷因为李栋忙着应付F4娇
娇,站在风太昊一边,说,“你是说,女孩子还是应该和女孩子在一起吧。”
“青春期的女孩子……”两人点头,异口同声地说。
“我肚子饿了。”常仪突然像小狗狗一样嘟着嘴对小马说。小马摸了摸她的头,“
那么我们就去吃饭吧。”
“我们去吃肯德基!”常仪跳起来提议。
“咦,你不是说肯德基是垃圾食物,平民食品吗?”风太昊不失时机地嘲讽她。
“我现在想吃。”常仪白了风太昊一眼,对着小马满脸堆笑,“呐呐,我们去吃好
不好,我从来没吃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好啊。”
“我请客!我爸妈给我金卡,随便我怎么用。”常仪笑着从口袋里拿出金卡,挥了
挥。
“肯德基要现金付款的。”冯夷在一边插嘴。
常仪像被打了一样弯下腰,然后她转向风太昊,伸出手:“给我钱!”
“你以为我是你爸爸?”话虽这么说,风太昊还是拿出了钱包。
“三百。”
“你吃肯德基要吃三百块钱,你不怕撑死?”
“什么?吃东西?我也要去,我也要去!”F4娇娇竖起耳朵,跑过来。
“如果加上娇娇的话,两百元就够了。”小马说。常仪看看小马,似乎对她拉上F4
娇娇不甚满意,但是面对小马菩萨一般的笑脸,常仪只好从风太昊那里拿走两百元,然
后她还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不准来!”
“我们绝对不去。”风太昊乐得送走常仪,连白白扔出两百元的事都忘了。
“这是女人的聚会,男人不能来!”常仪布置完这里,走到李栋面前。九尾狐妲己
依旧盘在李栋头上,完全没有卜来的意思。常仪叹了口气,“妲己就由你照顾了,记住
,她饿的时候喂她生人肉。”
“生人肉?”李栋一愣。
“它不是叫妲己吗?妲己是九尾狐,《山海经》上说,九尾狐只吃人肉。我看你胳
膊挺结实的,少一块肉对国家民族没什么损失,就送它做午饭吧。”常仪邪恶地一笑,
拉着小马出去了。F4娇娇跟了上去。
风太昊正想离开,冯夷一把抓住他,“跟上去。”
“为什么?我把她托付给你了。”
“谁知道她会不会和小马吃完饭就溜走?或者说和小马说话只是她‘明修栈道,暗
度陈仓’的计谋,所以??我们跟踪她们!”
“冯夷……我觉得你到了四十岁说不定会成变态。你好意思去跟踪女生?”风太昊
不屑地说。
“怪谁,不是你把她带过来的?送佛送上西天,你带得来再带回去。”冯夷看到愣
在屋里的李栋,大喊一声:“李栋,走了!”
李栋跟上来,走着走着他突然问:“你说殡仪馆那里是不是买得到人肉?”
“大冷天不要讲这么恐怖的事情。”
“冷?现在不是夏天吗?”
于是三人跟上了前面三个女孩子的脚步,来到附近的肯德基。
“我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变态了,今早我还是一个正常人。”被冯夷强迫戴上冯夷爸
爸的墨镜坐在肯德基里面的风太昊,托着腮帮说。
“我老爸的墨镜都是舶来品,你不要挑剔……”同样戴着父亲送的墨镜的冯夷低声
说。
“……你是讽刺我没见过舶来品?”
“我怎么敢在你面前炫耀?你可是在国际拍卖会上一掷千金的人物,虽然用的是国
家的钱。”
“冯夷,听说宓妃转世了。”
“……你想骂我就直说好了,不必绕着弯子说话。”
“看来你还不笨。”
“冯夷,上次你说的那家卖人肉包子的店在哪里?”第三个戴着墨镜的人这么问。
“李栋,你闭嘴,你想喂它拔掉自己的一个鳍不就行了?”
一边,常仪对肯德基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她仔细观察一切,不时将肯德基和她吃过
的大酒店比较,最后她的结论是;“果然是平民消费。”
“其实对中国而言是中产消费。肯德基的价格相对中国的大众消费还是比较高的。
这样能够保证一定的企业文化。你看,肯德基餐厅里都会悬挂一些图画,还有就是那声
进门‘欢迎光临’和离月时的‘下次再来’。”
“企业文化?”常仪的眼睛里似乎有星星在旋转。
“老师是这么说的,我们老师平时就会说一些这种东西给我们听。有时候还会讲一
些动漫的东西呢。”
“真好,你们老师。我们老师看到动漫就像看到色情杂志一样。不过那次我们班的
男生看的漫画确实不好,被骂也是活该。”
“国门一开,苍蝇蚊子也都会进来的。我们老师会和我们讲一些日本文化方面的事
情,好像《古事记》。她还说日本很喜欢改编历史,将战国史那几个名字颠过来倒过去
写了无数次。”
“中国人只喜欢拍清宫戏和婚外恋。”
在小马和常仪一起喝着可乐的F4娇娇一直蹙着眉头,但是因为小马要了很多东西,
所以暂时她还可以埋在食物堆里,忘记要说话这件事情。
“说到神话,总觉得日本神话很色呢!那个民族果然本性是很开放的。听说他们在
19世纪前还是一家人一起洗澡的。”常仪吃了一口炸鸡,尖叫起来,“这个和我妈妈做
的一模一样!”
“是吗?不过肯德基据说有独家配方……”
“……那个女人一定是买了肯德基然后骗我说是她做的,我就想象她那么懒的人怎
么可能做炸鸡。”
“呵呵,说到神话,中国的神就朴素多了。”
“你不觉得他们很变态吗?”常仪拿走了最后一块炸鸡,F4娇娇很伤心地望着她将
炸鸡放进嘴里。
“变态?”
“就是……假正经!好像黄帝,他娶了一个非常丑,非常丑的女人,而且我最讨厌
他的理由是他遗弃了自己的女儿!就是女魃,女魃啦~他命令女魃降下旱灾,结果女魃
用尽了力量,他居然驱逐女魃到别的地方去,这种还算是父亲吗?”
“也许当时不是那样的。”
“什么当时,神话都是人写出来的,是男人编的,所以里面的男人都很大男子主义
而女人都很无聊。好像炎帝的女儿瑶姬生前没有婚配,结果居然变成了一根草和男人结
合,这肯定是光人的幻想,现实中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现实中的女人……”
“我也知道现实中有一些又笨又蠢的女人,不过想到神仙也那样,实在有点不舒服
。反正神仙都是假的,也没什么不舒服了。还有,就是那段三代的历史……夏商西周,
末代全是女性亡国,没有历史记载男人就可以胡编乱造了,说什么妲己是狐狸精,我觉
得那些瞎编历史的男人还是变态集合呢。”
小马见四周的人因为常仪的高谈阔沦而窃窃私语的越来越多,止想要转移话题,常
仪突然说:“还有那个嫦娥.她既然遇到后羿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再接受西王母的介
绍,嫁给一个只会砍树的吴刚?他真的是只知道砍树的白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所以啦,神话里都是一些比历史书上更无聊的角色。比朱熹还朱熹,比司马光还
司马光……”
“其实事实上可能不是这样的。”
“就是因为事实上可能不是这样才生气。想到自己之前相信的都是假的,总觉得自
己像白痴一样。”
或者你可以这么想,正因为都是假话.所以拆穿假话才有趣。”
常仪望向小马,合起双手,两眼闪动泪光:“我如果早遇到你,作文就不会只得15
分了。”
“原来你作文得了15分?这就是中考落榜的原因?”
“因为我写了《嫦娥之死》。”常仪怕小马不明白,解释说,“作文命题是《伟大
的爱》。批考卷的老师似手说虽然很有想象力,但是不符合题目要求。难道嫦娥的死就
不伟大吗?”
“你到底写了什么?”
“我写嫦娥非常爱后羿,后羿也非常爱嫦娥,所以才想成为最强的男人报答嫦娥。
但是当后羿成为最强的男人后,他却发现自己无法保护嫦娥,嫦娥她是那种无时无刻都
需要别人投人十二分爱情的女人,后羿受不了,离开了嫦娥。嫦娥非常后悔,但是她怎
么也找不到方法,她不断自责,然后责各后羿,甚至痛恨他。后羿虽然被人类尊重,却
无法适应人类世界的权利纷争,他想带嫦娥去一个没有人能打扰的地方。他去找了西王
母,西王母给了他一种药,能够得到幸福的药。”
“请问你这个故事里的西王母,是出自《山海经》的吗?”小马小心地问。
常仪骄傲地点点头。
“是吗?我明白了。”
“西王母给了后羿死亡之药。”
后面的故事常仪没有讲下去,和常仪同一考场的同学说,他们看到常仪一边哭一边
写这篇作文。据说拿到考卷的老师也发现了考卷上明显的泪痕,但是那位老师仍然不能
给常仪高分。因为命题作文时有一个要求,请以第一人称写出真倩实感,言下之意是让
考生写下亲身经历。
“那你为什么还耍写呢?”
“人家就是想写嘛!灵感来了赶也赶不走。八百字的作文写了一千五百字还不够。
我一定要把它写完!”
“你没写完吗?”
“写到最后一分钟还没写完。”常仪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位老师给你15分已经很客气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15分啊!我以前作文都是拿35分以上的,一下子差了20分,
能去什么学校?!”
“上海有一些不错的民办学校,好像冯夷和李栋都是读民办的。”
“他们是大学生吗?”
“是的。”
“哪个大学?”
“上海大学。”
“我看还是算了。”
“你别这样,他们当年的考分是超过复旦、交大的录取线的。只是因为上大有李栋
的爸爸做教授。”
“他们有那么好吗?”常仪将最后一块上校鸡块放进嘴里时,一边的F4娇娇流下了
眼泪。
“我的鸡块。”
“嗯?已经吃光了?”
“什么,我还没吃!”常仪叫起来,一看一边的F4娇娇满嘴的肥油,指责说:“都
是你吃光了。”
“你吃了最后一块炸鸡,还拿走了最后一块鸡块。”
“那是当然,我再不吃都被你吃光了。”
F4娇娇似乎忍耐了很长时间,之前小马和常仪的谈话F4娇娇完全没有介入的余地,
幸好还有食物可以让F4娇娇闭嘴,但是现在——食物吃光了。
“你还说,如果不是你带着那只狐狸精来,李栋也不会被那只狐狸精缠上,现在他
鬼迷心窍了,你怎么赔?”
“赔?我赔什么,待会儿我还要叫他还我呢。那种狐狸狗很贵的。”
“狐狸狗?那是有两千年,不,大概四千年以上灵力的千年妖狐,变成人的话,李
栋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下的!”
“李栋,我觉得你把那只狐狸还给别人比较好,如果你不够吃的话也许它会找比较
近的目标。”
“你是指你吗?”妲己不知什么时候爬到冯夷身边,一口咬上了冯夷的胳膊,“哇
啊~痛死了,快叫她住口!”
风太昊抱过妲己,妲己知道自己犯了错,低头哆嗦着。
“好了,不要胡闹了,丫头们不见了。”
果然,前面的桌子上只剩下满桌狼藉,人影早失踪了。
“惨了!”
常仪和小马、F4娇娇跑出了肯德基,常仪大叫着:“变态啊~那群人居然跟踪我们
。”
“跟踪?他们一直在我们身后,从家里出来就是。”F4娇娇说。
“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
敌视的气息在常仪和F4娇娇之问散发开来。她们虎视眈眈了一会,忽然各自走到小
马一边,每人拉起小马的一只胳膊。
“小马,我们去玩,不要理她!”
“小马,你答应过陪我去看电影的。”
“你放手,小马才不要和你在一起。”
“胡说你是谁?你和她今天才认识。”
“我们是一见钟情的,呵呵。”
“好恶心,女人和女人怎么会一见钟情。”
“要你管,反正我和小马比较有共同语言!”
“骗人,小马本来就是脾气好,和谁都处得来。”
两人争执不下,望向朝小马,似乎要她在她们中间作一个选择。小马露出苦笑,说
:“你们拉得我好疼。”
“对不起!”两人连忙都松了手。小马揉着胳膊的时候,那两个小孩像一对小猫小
狗一样望着她,她忍不住笑起来。
“你们好可爱喔~就像小猫小狗。”
“什么嘛~说得你好像我们的主人一样。”
“你希望我做你的主人吗?叫一声来听听。”
“小马欺负人!”
看着F4娇娇闪动的眼睛,小马生怕她叫出小猫小狗的声音,连忙说;“没关系,我
和常仪在聊一些话题,以后会告诉你的。”
“嫦娥的事情我知道,动漫我也了解。”
“那你什么不了解呢?”小马做出“我来教你”状。
F4娇娇去翻小马的包,拿出一本《X美季节》。“这个不明白!”
“这个你不用明白!”小马和常仪异口同声地说。
“为什么?”
“你是万年未成年!”小马教训完F4娇娇,忽然有什么落入她的眼帘,她想了想。
“刚才那个,好像是帝俊。”
“帝俊?”
“没什么。”是我眼花吧,小马心想。
“那个,小马我可以睡到你家去吗?我想去你家睡。”
“可以。不过要通知风太昊。”
“好的,我打他的手机!”
“小马,我也要去你家睡!”
“这个可以是可以,但足三个人挤一张床,这种天气……”
“你家很热吗?干脆开空调睡觉吧。”
“好吧,对了,娇娇,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可以翻身喔,上次你乱翻的时候差点把
我压死。”
“我记得了!”
“你真的记得了吗。一睡觉你大概就会忘了吧。”
“放心,她敢压你,找就把她踢到床下去!”
“咿~”
风太昊收到常仪的电话后,对冯夷说:“今晚她睡在小马家。”
“什么?她还要给别人家增添麻烦吗?”
“这只狐狸怎么办?”李栋抱着九尾狐急急地问。
“李栋,你还在想这只狐狸?”
“那你喂它?”
“总之我撤了,明天再来接她,或者如果小马愿意收留她??”风太昊收拾好东西,
准备脚底抹油就走。
“你想得美,逃避责任。”
“反正,你们记得我的手机号码,有事情打电话给我。”风太昊说完就离开了。
冯夷站在那里,对着沉迷于给九尾狐找食物的李栋问:“谁有他的手机号码?”
“不是我。”
风太昊快步向前走时,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来人一把抓住风太昊,笑眯眯地望着
他。
“帝俊,你回来了?”不久前吵着要完成“中国小笼包子之旅”的帝俊居然出现在
风太昊面前,看他的表情暖昧,风太昊皱了下眉,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帝俊一字一句地问。
“我怎么有事瞒着你?”
“我不在的日子,你干了什么?”
“我没干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走了过去。”
“你是说……啊……”风太昊的嘴巴张了老大,他神色一下子变得严厉起米。
“你不准碰她!”
“为什么不准?她是我的老婆。”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神话时代没有过去式。”
“你没有资格见她。”
“……资格?这种东西可不可靠喔。”帝俊转向风太昊,见风太昊不语,他叹了口
气,说:“好吧,我答应你,我不去见她。”风太昊松了一口气,帝俊接着说,“但是
你不能阻止我在她的梦里动一些手脚吧。”
“喂,人不要太可耻比较好。”
“人,我是狮子~”
“变态的狮子更可怕。”
“今晚她们似乎约好去那个小女孩家里睡觉,我是不是要附送一些礼物比较好?”
帝俊径直走上前,他不想看风太昊的表情,就算不看也知道。
“如果不希望想起来,也许连名字都会舍弃。既然没有舍弃名字,说不定就是希望
被人呼唤。不过这么说来,如果连名字都舍弃的话,是不是表示……绝对不希望被唤醒
呢?你说是不是,伏羲?”
“那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可是赋予这个世界定义的神祗。女娲如果是妈妈,你就是爸爸…
…爸爸……”
“你以为我不会揍人吗?”
常仪来到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四周非常寒冷。她抱住双臂,心想该如何从这里出去
。她发现四周都是裸露的岩石,爬过一些小小的丘陵,冷不防脚下就会出现深黑的悬崖
,稍不注意就会跌入谷底。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样的她方,考虑了很久之后,常仪想也许自己在做梦,不然
这么荒诞的事情怎么会发生,既然知道了做梦就不那么害怕了。常仪开始拉址自己的脸
,拍打自己的身体想要让熟睡的自己清醒过来,但是梦中的拍打毫无力气,就像拍在被
褥上。常仪决定放弃无谓的努力,坐在地上。
既然做梦,这样寒冷就太没公理了,如果因此在梦里冻死了,岂不是让世人笑掉大
牙?常仪坐不住,决定给自己找一些东西取暖,可是走了很多路,脚都走疼了,也没有
看到出路。天上满是星辰,因为没有月亮,常仪都不知道自己的视觉是从哪里米的,这
里明明黑得连一丝光芒都没有。也许是在天宇深处的星星给户常仪一些光亮,那此从十
亿年前发出的光芒居然还能照射在她的身上,这些光芒的出处,会是怎样的一颗恒星,
一定是比太阳大无数倍,不停地发出光芒的恒星吧。也许它也有自己的太阳系、自己的
卫星以及自己的生命。
很久以前,从各种途径,常仪知道人类一定会毁灭,后来渐渐觉得即使毁灭了也没
什么不好。反正大家都觉得地球会消失,那么消失的一瞬问都该觉得理所当然一样。不
过,常仪也知道很滑稽的事情,那些原本对生命早已看透的人们,会在自杀后打电话求
救。其实死亡就是一种消失,就像这些恒星,说不定早已在十万年前消失了,但是它们
的光芒还是会通过宇宙传来,然后说不定让上亿光年外的人们看到自己在十万年前消失
的壮景。时间与时间,生命与生命,就这么交错着。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翻开古老的
画卷突然爱上了古代的入物,如痴如狂,却命中注定失去了爱情?常仪想起小时候最爱
看的一部电影《珍妮的肖像》,早已死去的珍妮,居然在短短一年里与恋人携手走过从
稚童到青年的时光,那位画下她的肖像的画家真的觉得幸福吗?也许,没有遇到珍妮之
前,他永远只能是在酒馆画画挂图来充房钱的画者,遇到了珍妮,虽然他功成名就,但
是心却被无端挖走了。而挖走他灵魂的居然是“过去”。不要爱上比较好,可是不恋爱
的话,就像会失去更宝贵的东西。那么,是不是可以选择更加安全的爱恋,那就是只爱
自已,除了自已谁都不爱。
那是不可能的,人不可能爱上自己,这么疲惫的自己,这么苍白的自己,就像这片
寒冷无光的大地,怎么可能爱上?为什么想要爱恋,也许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的另一头
,也许会有??渴望着的什么东西……
常仪望向那个占据自己视野的山头,冷冷地注视了很久。不用看了,那个山头的背
后一定也是一个探渊,黑得不见底。不过,也许??也许??就差那么一点点……也许……
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常仪从黑暗中站起来,朝着山头走去。
会看到什么呢?或许是深渊吧,或是些别的什么,会有什么??为什么我想不到,这
个世界还会有什么我想不到的东西吗?除了我感觉不到的,我还会对什么感到惊奇吗?
常仪觉得赤裸的双脚疼得像针扎一样。该死,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我不干
了,我去看什么,一定是深渊,这个世界没什么好事,就算有了好事又怎么样,有了好
事一定会有坏事,即使今大快乐了,明天该如何使自己快乐呢?人要求远快乐根本是小
可能的。根本看不到什么!
常仪几乎爬到了山顶,还有一下,只要一下就好,一下她就能看到自己的目标。可
是她的双腿颤抖起来。不会有好事的,心想着好事,好事一定不会来,所以就这么想,
是深渊一定是深渊,什么都没有,黑暗的深渊,就像被剜去双目的囚犯,那双眼睛里除
了黑暗还是黑暗……
常仪猛地挺起身,她居然做了,真的做了。
眼前豁然开朗,在一片光芒中,她看到了一个会发光的蓝色星球,白色的光芒在蓝
色星球四周游走着。比湖还清澈,比天还艳丽,旋转着的美丽星球。
常仪的眼睛湿了。
为什么,为什么居然是它,为什么居然是……地球?
哪怕被玷污那么多次,哪怕充满着不安和灾难,为什么永远只能是地球,为什么不
能离开地球,为什么不能逃离?为什么自己会被锁在地球身边,十亿年,三十亿年,五
十亿年,看着它旋转。为什么天地间的颜色,只有蓝色看不厌?为什么只有那种白,显
得那么温柔?常仪在山顶痛哭起来,她害怕得浑身颤抖,但是她还是无法移开双目,那
个星球,那个温柔的美丽的……星球……
那个,让自己活下去的星球。
知道地球还在山头那边就不觉得害怕了,甚至每次攀登山梁都变成有趣的事情。因
为山梁的背后是地球,而在山梁这边则完全看不到。这多奇怪,又多么美丽。常仪有时
会在山梁这边小跑一下,冲刺上山梁,也会在山梁附近踌躇一下,看看会不会有其他的
好东西。很快她就对贫瘠的山梁这头没兴趣了,她趴在山项,望着地球,望着大地,穿
过风,穿过云,神奇的力量让她看清楚一切,那是风,那是雨,那是海洋,那是山脉,
地球安静得空无一声。小鸟也寂寞地飞过空宇,也许在它们中间会有那只没有脚的鸟吧
,那只一生只有死亡才会降落的鸟。
常仪的视线就像手一样抚过大地,抚过青草和不知名的野花,久而久之,她觉得有
些厌倦了,她想转移视线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小东内。园滚滚的,还会跑动。那不是
鸟,那是什么?白色的,像雪一样,又很闪亮,仿佛有光泽,小圆球滚了好几下,停了
下来。一只小脑袋蹦出来,常仪认出那是只小狮广,很可爱的小白金狮子。小狮子精力
很充沛,总是这里那里地奔跑,它奔过草原,跨过河流,没有东西能阻挡它的脚步,哪
怕是万丈深渊,或是汪洋大海,小狮子的脚步都能轻易越过,但是只有一个东西小狮子
没法摸到。
那些鸟,那些在天空自由自在飞翔的小鸟.它们发现了小狮子,在它身边飞行,但
是当它扑上去,想要抓住它们时,它们又狡猾地拉高了高度,从小狮子的爪子中逃脱了
。抓不到它们让小狮子非常气恼,它趴在地上,望着天空上的小鸟,望着望着,小狮子
的视线凝固了,它注意到一点。小狮子吃惊地望着那个地方,那个常仪所在的地方。
它看到我了,常仪吓了一跳。她猛地缩回头,但是想想地球离自己这么远,小狮子
怎么可能看到她?不过,她既然能看到小狮子,小狮子为什么不能看到她呢?
她偷偷探出脑袋,再去看那只小狮子,小狮子趴在了地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常仪
的地方,盯着常仪。常仪朝左侧转移一下地点,小狮子还是看着她:朝右边移动,小狮
子还是望着她??她放弃了,趴在山顶!看小狮子。它会失去兴趣的吧,一定,很快就会
失去兴趣的。它这么活泼,这么好动,一定会腻味的。常仪好奇地端详着小狮子,等着
它腻味。但是等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小狮子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那种视线穿透他
们之间的距离,直接射人常仪的眼睛,常仪感到脸上的热气,她的脸禁不住红了起来。
难道说,它还是没有厌倦吗?看一个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的东西,一个怎么都无法
交流的东西,但是为什么就是想看,就是觉得那么美好,似乎多看一分钟都觉得美好?
常仪没有意识到,比小狮子注意到她更早之前,她就开始观察那个星球,观察小狮
子的一举一动了。也许,她比那只小狮子更早爱上了那个星球,爱上了对方。
常仪的心头颤动了,她的心跳一下子急促起来,浑身的鲜血涌土脸颊,她抓住山顶
的手开始颤抖,嘴巴开始张大。
它……它……
那只小狮子坐了起来,然后,它对着天空伸出了爪子。
它对着常仪伸出了爪子。
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触到,只要一努力一呼吸就能抓住,那只小爪子,那么柔软
,那么温柔,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伸手……
常仪从梦中惊醒,她的脸上湿湿的,她用手一抹,都是自己的眼泪。梦中的自己是
不是对那只小狮子伸出了手,常仪也许已经有答案了。
“常仪,我的名字是常仪。”
不要忘记了,我的名字。我怎么会忘记,会忘记呢?
常仪起床去取水喝,拿着杯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喝进嘴里的纯净水带着一些咸味。常
仪听到小马起床的声音,连忙擦干眼泪。小马似乎听到了什么,无声地走到常仪身后。
“我的爸妈离婚了。”常仪抽了下鼻子,说,“他们因为不想让我伤心,硬是装了
半年的夫妻,但是最后他们觉得厌烦了,就直接告诉我,在中考前不久,他们告诉我,
他们离婚了。根本就不希望我考好。不过他们也说了,就算我一辈子没工作,他们也能
养得起我,只要我不干坏事。如果我做了坏事,就一切OVER。有钱真好!”常仪使劲擦
了下嘴,眼泪随着手臂的运动,洒到地上。
“我的表姐是个奇怪的人,除了考古她对什么都没兴趣,男人或是金钱,她可以一
个人对着文物发上一整大的呆,然后她告诉我,她平生最大的梦想是让一座三星堆的巫
师青铜像说话。“他一定有什么要告诉我,如果不能听到就太可怜了。他不断不断地呼
唤着我,我不能辜负他,表姐已经找到呼唤她的人了。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呼唤我,
没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没有人需要我……”
“常仪……”
“不是!”
“常仪……”
“不是这样,不是这种呼唤!”
“常仪!”小马上前抱住哭成泪人的常仪。“没关系,慢慢来,慢慢来……”
“多久,要多久?要多久才能找到……也许永远找不到了!我被抛弃了,永远被那个
人抛弃了……”
那个人一定也在找你,他一定会找到你的,在这之前,他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呼
唤你的。就像我能听到你的呼唤一样,他一定也会呼唤着你。”
“小马,真没意思,没有遇到那个人之前,一切都役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
“我好想见那个人,我想见他……他在哪里啊?”
“他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一定的。所以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呼唤他……呼
唤他的名宇,这样他才能找到你。”小马用手擦常仪的眼泪,但是眼泪无论如何也擦不
完,因为就算擦干了常仪的眼泪,小马自已的眼泪也会滴落下来。
“对不起,小马,害你哭了。”
“没关系,哭泣有助于身心健康。”
“胡说。”
“真的。真的。”小马亲了亲常仪的头发,说:“现在是不是好一些了?”
“嗯,肚了有些痛。”
“是不是肚子饿了?”
“可能。”
“家里还有一些蛋糕要不要吃?”
“好。”
看着小马去拿蛋糕的模样,常仪的视线模糊了,她低下头,低声说:“小马……”
“嗯?”
“不要离开我,在那个人找到我之前,不要离开我。”
“……找到了那个人之后呢,把我一脚踢开吗?”
“不会啦,我会永远和小马做朋友的。”
“永远这个词很危险喔。”
“永远……也许就是那个意思吧。”
“什么?”
永远,也许就是那种可以超越时间和时代,从遥远的过去来和你相会的力量吧。
“小马,我这个人是不是很讨人厌?”
“……不会啊。”
“可是其他人都很讨厌我,比如那个风太昊!”
“风太昊讨厌你,我不觉得。”
“为什么,我都打过他耳光!”
“打耳光,为什么?”
“因为夏娃很漂亮,所以有很多奇怪的男人会接近她。风太昊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又脏又臭,他居然还假冒认识夏娃的样子。虽然他们长得有点像,但是姓氏不一样!姓
氏不一样!全天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不是没有,凭什么两人就一定有关系!”
长得很像,难道是女娲?伏羲和女娲是双胞胎,那么在四川的夏娃就是女娲的转世
了。不过夏娃这个名宇还真够奇怪的。
“而且哦,那个家伙居然在夏娃报名字的时候大笑起来,真是没礼貌,然后他说了
很过分的一句话!”常仪挥舞着双手,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样子早就不见了。
“什么话?”
“他居然说‘如果你叫夏娃,我是不是该改名为亚当’~流氓!!!!这是流氓!
!”
不过女娲取名叫“夏娃”的话,伏羲改名“亚当”也不奇怪吧。想想女娲改名的理
由,大概是因为背着“女蜗”之名连普通的小学都没上完,就被同学嘲讽死。
“所以我啪地打了他的耳光。不过他也赚到啦,后来夏娃可怜他,就和他花园相会
。气死我了,我只要一不小心,那些奇怪的东西就会接近夏娃。”常仪激功了一会儿,
突然泄气了。
“怎么了?”
“在遇到的那么多奇怪的男人里,只有风太昊夏娃是可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睡觉
,这是第一次,所以我??我怎么也没办法拉下脸,我真的讨厌他!讨厌他!还有他的那
群朋友,没事长得那么高大英俊干什么!男人长得丑一点又没什么,只要漫画里有帅哥
就可以了。”
“你还真是把理想和现实分得很清楚。”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漂亮的男人更加不是好东西。所以他们只要充当女孩子幻想
的媒体,现实中保持那种又令人讨厌又丑陋的样子就可以了!”
小马笑了笑,说:“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和找的朋友们交往,好像冯夷、季栋,他们
都是没有脾气的人,而风太昊……他绝对不会生你的气的。”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眼睛。风太昊的眼睛,一点没有杀气。记得他有一次去某个中学做兼职教师
的时候,就因为眼睛太温和,第一天就被欺负了。真了不起一般人会在第一天就被欺负
吗?”小马拉下眼睑给常仪看。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放肆地欺负他却不用担心他报复吗?”
“这个,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以后也会努力地讨厌他,反正他不会生我的气。”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啦。”小马连连摆手。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恐怖的响声,两人冲回卧室一看,F4娇娇倒在了床底下
。美梦被搅的F4娇娇惺松着眼睛问:“天亮了吗?”
“没有啦,你这个家伙,你居然从床上掉下来了!”常仪冲上前想拉起F4娇娇,却
怎么也拉不动,F4娇娇听天还没亮,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你这臭家伙!”
小马看着常仪对F4娇娇又踢又打,无奈地笑了。
窗外,天色依旧浓密,帝俊独自站在小马家所在公房的屋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一道白烟飘过,伏羲出现在他身后。
“我今天没干坏事哦,她什么都没想起来。而且,”他转向伏羲指着身上的衣服说
,“我有好好穿着衣服。”
“我看到了。”
“这样就足够了。”伏羲望着天空的月亮,皎白的月光撒在大地上,比任何的灯光
都要明完。“如果她醒过来,会想见谁呢?是你还是后羿?”
“常仪每次转世都活不过40岁,而且每一次都不会生孩子。”帝俊就差说出那句“
都是我的错”了。
“而她转世的时候,你不是忙着到处找吃的,就是消失在世界里。”
“不,我会看着她。每一分每一秒,不管她幸福还是痛苦,我都会看着她。无论她
要去哪里,或要回到哪里,我都会注视着她。”
“这是失败的前夫的赎罪吗?”
帝俊沉默了,伏羲温柔地闭起眼睛。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李栋觉醒了。”
: 风太昊看着冯夷给他发来的短信,沉默不语。
: “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你。”冯夷补充道。这件事情应该告诉风太昊,即使李栋
: 在神话时代几乎和风太昊无关,风太昊也应该知道李栋的事情,因为风太昊是伏羲吗?
: 风太昊靠在三星堆博物馆内花园的一个长椅上,瞑目休息。长时问的旅行和渴望见
: 到女娲的冲动让风太昊下了火车就直接来到广汉这个小城市。以自己平生最肮脏的形象
: 走进三星堆博物馆时,他立刻认出了身穿一袭灰色风衣的青年女性。
: 女娲~?今生的女娲还是留着一头如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潇洒随意地披在身后。
: 就在这时原以为早已封尘的对女娲的怀念一股脑儿涌到心口。当他被这种感情弄得不知
: 所措时,女娲发现了他的存在,转身给了他一个笑容,那是和太古时代一样的,让风太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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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冯夷之死【一】
2003年7月7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从昨天起,小马她们就开始神秘兮兮地跑来
跑去,从大嘴巴常仪口中冯夷隐约捕捉到谁要过生日的消息,但是身边的人都没有7月
过生日的,莫非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不过小马她们忙活也就算了,看到连李栋也开
始不正常,冯夷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李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跑去冯夷家,却被冯夷堵在门口的李栋,像干了坏事被抓的猫一样,竖起了皮毛。
果然有事!冯夷双手搭在李栋的肩上,马上就要拿出绝招:“想当年我在都江堰为了救
……”时,李栋连忙说:“你去我家就知道了。”
“你家,去干什么?”
李栋露出这辈子最可耻的笑容,转身跑了。
这是一个阴谋,被耍的人肯定是我!虽然这么想,冯夷还是跟着李栋去了他家。一
走进李栋家的大门,一个大脑袋突兀出现在他面前,随着一声奇怪的“忌日快乐!”一
瓶彩带撒在了冯夷身上。他不满地拉开散在身上的彩带,问:“什么啊~”
“忌日啊,就是冯夷死的日子!”F4娇娇笑眯眯地打开饮料,开始牛饮。在一边的
小马和常仪正在布置生日蛋糕,蜡烛也摆好了,是5根。
冯夷被推到生日蛋糕前,小马点燃蛋糕说:“来许个愿吧。”
被众人弄得哭笑不得的冯夷终于忍不住大喊:“李栋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之前我在都江堰为了救一个女孩子……”冯夷的高中时代就是伴随着这句
话走过来的。民办英才中学高中部的怪人冯夷非常有名,在中学部只是一名普通的性格
阴郁的优等生的他,在假期中和同学去四川的旅行中,竟然成了拯救溺水女生的英雄,
更神奇的是,他为了救女生差点淹死,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时,彻底改变了形象。漆
黑的头发变成了银色,黑色的眼睛也变成了青色。原本良好的视力因为右眼的极度近视
戴起了金边眼镜,也难怪中学部和他一个班的同学,暑假后与他重逢时,完全没有认出
他。
“不可能,那个冯夷,绝对不是这样的。”那个同学信誓旦旦地说。
“人在极度危险的时候会发生基因突变吧,我也想基因突变,可以堂堂正正地染头
发。”
“不是不是,其实,初中时冯夷不是那个样子的。”同学努力向他的新朋友解释,
“在中学的时候,冯夷不喜欢搭理人,几乎看不到他的表情!”
冯夷出现在民办英才中学高中部时,却有了一个名叫李栋的朋友,两人的关系还不
是一般的好。
“以前我从来没有看到冯夷主动找人。”现在冯夷在放学后,会从自己所在的1班
瞬间移动到3班的门口,迎接一脸郁闷的李栋出现。李栋参加游泳社,冯夷也会去看。
“实在太奇怪了!”
“那个李栋以前也是民办英才中学初中部的吧,人很高,看上去至少有一米八。听
说他成绩不错。他怎么样?那个时候。”
冯夷的初中同学面有难色,在新朋友的催逼下,才吞吞吐吐地说:“他也是出名的
怪人。”
“他干了什么?”
“他在厕所间威逼高年级的不良少年,被校方警告。”
“威逼不良少年?有性格。他干吗?敲诈勒索?”
“不,他说如果那不良少年敢再欺负他们年级的同学,他就把他钉在旗杆上升上去
。”
“果然有性格。不过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的呢?他们初中就是好朋友吗?”
“不,他们似乎是在两人决定直升高中部之后认识的,还一起去了四川。”
在高中的时候,李栋不断反思自己的行为,自己为什么会在初三那个闲来无事的下
午去学校的操场打篮球,如果他不打篮球,就不会因为失误打中在一边看书的冯夷的脑
袋,也不会陪冯夷去保健室,当然更不会被冯夷抓到自己家去玩,最终被冯夷骗到四川
去了。
在遭遇冯夷之前,李栋对不同班的优等生毫无概念,混在人群中,冯夷不是个让人
注目的人。和喜欢运动的李栋相比,冯夷最喜欢的还是看书,从《文化苦旅》到《中国
人的情感生活》……李栋一直觉得中学生去看那种书对自己的精神并没什么好处,中学
生就应该在操场上挥洒热汗,在竞技中赢得荣誉,然后偶尔考一个年级前十名,老师就
会对你宝贝得不得了。
后来李栋知道冯夷的父亲作为80年代第一批“下海”的知识分子,一直在国外跑进
出口贸易,母亲又是喜欢搓麻将不太管孩子的人,“喔”了一声。他已经听到太多父母
分居孩子变坏的故事。李栋的父亲是国内知名的水利工程专家,经常为负责国家级的水
利工程满中国的跑,母亲在工作之余喜欢做一些手工制品,上次她听人说有位妇女给希
望工程捐赠了自己手工缝制的书包,目前正野心勃勃地要超越对方。李栋的父母也不太
管李栋,李栋也没变坏。尽管如此,李栋想冯夷喜欢看那种阴郁的书总有他的道理。之
后,他看到冯夷家书橱里的《相对论》和《时间简史》,以及那个父亲作为生日礼物送
给他的苹果机--图形工作站,李栋觉得冯夷已经不是阴郁可以解释了。
他根本就是早熟嘛。小孩子看那种艰深的书干什么,一定是用来炫耀的。
可惜之前冯夷几乎没有机会向同学炫耀,他的同学只要看到他手上有一本教学参考
书就会记下书名跑去书店买,然后想方设法超越排名永远是年级第一的冯夷。自己的同
学比自己更喜欢读书,冯夷一直这么觉得,他们已经将读书当作一种本能,真是了不起
。冯夷在读书方面没什么天赋,他只是起步比别人早。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开始找人教
冯夷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初一的暑假冯夷就完成了整个初中的课程,现在他正在自学高
中的课程。比别人更早学会一些东西,就能够更清楚的领悟老师的意思,才能做到100%
的吸收。做事情做两遍永远比做一遍强。中学时代的冯夷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但是这种
认真在获得直升本校高中部的消息时就崩溃了。
“以后你们不要管我了。”15岁的冯夷对父母这么说,“但是不要忘记每个月给我
零用钱。”当然他还是很实际。
冯夷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定变坏的,他决定变得非常坏,绝对不做和学习有关的事情
,认识一些危险分子,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离家出走。
最终冯夷真的“离家出走”了,不过是在得到父母允许之下,和认识才三天的李栋
上了飞往四川的飞机。那个李栋在初中部可是有和教导主任顶撞的前科,据说教导主任
特地把李栋的家长叫来,当他刚从四川回来的父亲接到电话后赶到学校时,李栋脸色惨
白地让自己的父亲回去。
“这是我和教导主任之间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李栋的父亲望着自己的儿子,拦住了上来抱怨的教导主任。“如果你不能解决问题
,就不用回家了。”说完这句话,李栋的父亲就和教导主任告别,离开了。
那件事一直拖到晚上十点才解决,据第二天向教导主任打听的老师说,教导主任对
昨晚的会面仅仅以一句话作为总结:“那个孩子我们管不了。”
完全符合冯夷心目中坏孩子的形象。冯夷不知道,当李栋直升高中部,班主任写品
德评语的时候,教导主任特地打电话要班主任加上一句:“有较强的自制能力和辨别是
非的能力,但是性格过于耿直,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有待改善。”被那个称为校长手下
“四大铁金刚”之一的教导主任这么评价,让班主任对李栋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冯夷抓李栋去四川的确有一些较劲的意思。谁叫李栋跑到他家,看到他的宝藏--他
的书和光盘时,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父亲有多了不起。说了不起,冯夷的父亲也很了
不起,当年和父亲同班的那些同学,除了极少数靠着政治关系获得了较高的地位,大多
碌碌无为,顶着一个知识分子的帽子,工资还不如一个普通工人,年纪不大已经满脸画
满了岁月的沧桑。而父亲就不一样了。大家一直说他年轻有为,整天穿得花里胡哨的,
看上去像只有30多岁,其实老头已经45岁了。相对而言,李栋和父亲的关系就比较传统
了。李栋的父亲李冰是国家高级水利工程师,上海大学的教授。和战国时的著名水利工
程师同名的他似乎命中注定要作一个治水人。因为总是和水搏斗,造成了李冰沉默寡言
的性格。李冰要么不说,说了就是铁的规矩,因冲撞了父亲的人生准则,李栋小时候没
少被父亲打屁股。可是李栋就是那种性格,昨天被打了,今天又笑嘻嘻了。如果是冯夷
,一定一辈子不和父亲说话。他长这么大,从没人打过他,甚至连个重话都没有说过,
所以冯夷一直觉得被打是很可怕的事情,简直是家庭暴力。
李栋听到冯夷的话大笑起来。“孩子做了错事,父母不惩罚其实是不负责任吧。你
要不是从没有犯过错,就是你父母不重视你。”
“世界上的人种是不同的。”豹子和猴子的教育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冯夷内心中已
经将李栋划为被教育的猴子一列。
因为李栋不停说自己父亲好话,把冯夷惹急了,他向李栋提议两人结伴去四川找李
栋的爸爸,顺便去九寨沟好好玩一玩。从没有独自出门的李栋犯难了,他给母亲打电话
如实请示,被母亲结结实实骂了一顿。当他郁闷地挂下电话时,冯夷抢过电话,重拨号
码后对电话那头说:“李栋妈妈吗?我是李栋的同学,我们学校组织直升同学去无锡苏
州旅游……对,他是骗你的,他想在外面多待两天再回来。就是,他太不好了……是吗
?时间?就是后天,一共去三天。你同意了?真是太好了,那么今晚李栋就睡在我家,
我让他一会儿回家拿换洗衣服。”
不顾李栋在一边的抗议,冯夷挂下了电话,他对着李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你妈
同意了。”
“开玩笑,去四川光是来回的火车将近4天,我怎么可能在三天后回来?”
“我们乘飞机去吧。”
“你以为去无锡苏州我妈会给我多少钱?我一个月加上饭钱零用钱只有100元。”
“吵死了,我也不过150而已。不过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难道你想……偷……”李栋颤抖地说出那个字。
“这倒是个主意,我爸在家藏钱的地方是……”
“我回去了。”冯夷一把抓住李栋的衣角,说:“我开玩笑,开玩笑!”
“我有一笔压岁钱还没有动,大概有4000块,我们有学生证可以打半折,这些足够
我们乘飞机,外加旅游了。”
“……我会还你钱的。”李栋咕哝着,他想到了什么,叫起来:“不过,初中生可
以乘飞机吗?乘飞机要身份证的吧……”
冯夷嘻嘻一笑,说:“李栋,这个世界上有钱办不到的事情,但是没有凭关系办不
到的事情。你别忘了,这是中国!”
“你想干什么?”
冯夷的阴笑声让李栋毛骨悚然。他后来发现自己的这位朋友似乎完全不懂得什么叫
做微笑,他一笑起来,李栋就预感到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果然凭借着某位在航空
公司做机长的叔叔的帮助,两个孩子上了上海飞往成都的飞机。在上飞机的一瞬,李栋
还在祈祷母亲早点识破冯夷的谎言,但是母亲似乎对全年级成绩第一的冯夷非常放心。
“谁说成绩好就一定品德好,这是偏见!”
对着灰蒙蒙的天空,李栋大喊着。
两个孩子的旅行比他们预想更早被发现,李栋离开一天后,她的母亲就打电话给班
主任,询问在这样的暴雨天气出去是否合适。班主任这才发现两个孩子失踪了。
1998年6月,罕见的大暴雨开始侵袭长江中下游地区。到了7月初暴雨开始转移到长
江上游及汉江上游地区,当然也包括岷江所在的四川,李栋他们不知道如果他们不是选
择了飞机,铁路根本不能送他们去四川。不过不安还是随着暴雨的持续渐渐爬上了孩子
们的眉间。
“今年的雨好大。”乘客间攀谈起来。
“江西,福建的洪水都很大。”
“不知道四川怎么样。”
“不是在重修都江堰吗?希望能赶上挡住这次洪水。”
李栋竖起了耳朵。在四川负责重修都江堰的正是李栋的父亲李冰。据说李冰来到四
川时受到了热烈欢迎,被媒体誉为历史再现。即使过了2000多年,那个熟悉的名字还是
让四川人民激动不已。
“听说重修都江堰的时候挖出来一把三尖两刃刀?”坐在一边的金发青年问。李栋
原以为他是个外国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染了金发的中国青年。如果不是因为金发青年
态度并不轻浮,李栋说不定就燃起了对抗不良少年的本能。
“三尖两刃刀……难道是传说中二郎神杨戬的兵器?”善于玩游戏的冯夷说。
“这柄三尖两刃刀的出土可不简单。如果这柄刀是当年镇压孽龙的宝刀,它的现身
可能改写中国的神话史。”
“神话?那不是不现实的东西吗?和算命、风水什么的都是迷信。”
金发青年显然被李栋的话弄得很不愉快,他解释道:“不要把神话、风水和迷信放
在一起。有些东西是有依据的,有些东西却不是。这柄刀的出现,意味着中国第一位二
郎神说不定是存在的,我们一直以为李冰的二儿子李二郎是无数四川百姓的象征,现在
终于可以告诉大家,李二郎是存在的,中国第一位二郎神是存在的。”
“存在又怎么样,他能复活解决洪水吗?”李栋是个很现实的人,他扭过头,不想
谈论自己不了解的东西。金发青年忽然压低声音说:“也许会。”
“会什么?”冯夷追问。
“复活,并且来解决水患。”
“神还会复活?”
“当自然需要的时候,神祇就会复活。你看现在自然的力量这么强,说不定神祇真
的会觉醒。”
看着金发青年有点痴呆的神情,冯夷决定模仿他的同伴,对这个人不理不睬。金发
青年见两人不理他,也不再说话。
“这种天气出门真是危险……”金发青年喃喃自语后,开始瞑目休息。
7月6日下午,李栋两人乘坐的飞机终于抵达成都双流国际机场。突如其来的寒风让
两人打了个哆嗦,李栋指着出口说:“我们去找去都江堰的班车。”
虽然李栋知道自己的父亲在都江堰,但是他并不太清楚李冰具体所在的位置。以前
跟随父亲公差的经验告诉李栋,只要他找到父亲所在的工地,报出父亲的名字,就会有
人带他去见父亲。工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认识父亲,虽然父亲对他们中的大部分只能叫出
姓氏而已。
就算找不到父亲,只要找到父亲的助手管叔叔,一切也就万事OK了。管乐柱是四川
本地培养的大学生,他家境非常贫困,在就读大学时差一点因为没钱付学费而辍学。在
四川大学做客座教授的父亲很喜欢他,以个人名义为他集资,帮助他完成了大学的学业
。管乐柱毕业后就跟随父亲去大江南北,像崇拜神灵一样崇拜李冰。虽然父亲见到李栋
一定会臭骂他一顿,不过只要有管叔叔给自己说情,基本上就没问题了,所以李栋不忙
着找父亲,急着先找到管乐柱。
李栋和冯夷找到前往灌县的大巴,终于在天黑前来到灌县。如注的雨帘让他们的视
野变得模糊,陌生的城市更是让两人摸不清状况。两人搂着变得冰凉的身体,想找一辆
去都江堰的巴士。谁知因为暴雨和都江堰整修工程,所有前往都江堰的巴士都停开了。
就在两人不知该怎么办时,有一个本地人朝两人招手。
“你们想去都江堰?”本地男子问。
“是的。”李栋点点头。
“那里什么都看不到。”男子接着说。
“我们去找人。”李栋说。
“我的车在那里,我拉你们去,你们每人给我20吧。”
两人望去,是一辆夏利轿车。
这样的天气让李栋他们不能再担搁了,两人点点头上了对方的车。轿车驶进雨帘,
雨刷猛烈地摇动起来。
“你们是外地来的?”本地男子问。
“是的。”李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回答。
“你们真厉害,这种天气出来。”
“没想到这么大的雨。”
“今年雨不小啊。我带你们去都江堰,你们自己找人。”
“好,你把我们拉到哪里?”
“都江堰啦,上面上不去,我拉你们去下面。就是沙鱼嘴那块。”
“那里离都江堰工地近不近?”
“那就是都江堰,你说近不近?”
夏利轿车在一个类似民居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开车门,巨大的水声就迎面扑来,本
地男子指了指前面的江水,大声喊:“那就是都江堰了,你们找人的时候小心点。现在
风大,不小心就把人刮下去了。”
李栋两人下了车,向本地男子道谢,走向江边。
远处依稀能看到一个黑魆魆的高大的建筑。李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对冯夷
说:“那大概就是都江堰了!”
冯夷点了点头,也大声回答:“你爸爸在哪里?”
“应该就在附近!”两人开始在附近搜索,忽然冯夷拉了拉李栋,李栋应声望去,
在一排工地的栅栏边,居然有两个小小的身影。
“是本地人吗?”
冯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去问问!”
两人正要上前询问的时候,那个走在前面的身影突然脚底一滑,整个人往水里倒了
下去。江水溅起白色的浪花,把人一下子包裹进去。
就在两人睁大眼睛的时候,一声尖叫唤醒了他们。剩下的一个人影大喊起来:“救
命~!”李栋想赶上去,但是他心中念头一闪,脚步一迟,身边的冯夷就如离弦之箭,
嗖地冲上前,扑通跳入江中。
“冯夷!”
江水依旧一咕噜将冯夷吞了下去。李栋扔掉雨伞,跑到江边跪了下去。他抓着江堤
不断呼唤着冯夷的名字,白色的江水冒着泡沫,身边女生的哭声更是让他焦躁不安。
突然他看到了什么,一只手从手里伸了出来,接着冯夷的脑袋在水下扑腾挣扎出现
了,李栋松了口气,他立刻单腿跪地,伸出手,对着冯夷大喊:“把手伸过来!”
冯夷像是点了点头,随着身体的移动,一个女孩的头颅浮现在水面上。女孩紧闭双
眼,唇色苍白,显然已经晕厥过去。
李栋心中暗暗佩服冯夷,他身体前倾,想将手臂伸得更长一些。暴雨浸透他全身的
衣服,寒风吹得他几乎站不住,但是在冰水中的冯夷一定更冷吧,李栋来不及想,他用
几乎要跌进水里的姿势,抓住了冯夷托起来的女生的手臂。女生的手臂湿漉漉的,李栋
差点抓不住,有力量从后面推了女生一把,李栋顺势抱住女生的腰,一挺腰,将女生拉
了过来。李栋抱住女生向后摔倒在地,感到从女生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传来的心跳声,李
栋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他松开女生的腰,回去找冯夷。他发现冯夷距离江堤只有一米,
他微笑着想拉冯夷上来。
突然一个大浪朝冯夷卷了过去,一下子把冯夷卷进江水里。李栋眼睁睁看他沉下去
,再也没有上来。
“冯夷?”
“冯夷……”
“冯夷!”
李栋不顾一切地跳入江水,江水冷得他浑身的骨头针扎一般的疼,他连忙潜下水,
想要抓住一个白色的身影。渐渐的,他看到一个东西在往江底下沉,就像一块普通的木
头。李栋连忙踩水,向前游去,他终于看清了,那是冯夷没错,但是冯夷被大浪打得失
去了意识,任由江水将他送入岷江深处。
不行,再下去的话,就抓不住了!不能再下去了!
“冯夷!”李栋在水里叫喊起来,江水塞了他一嘴,他脑袋一震,立刻变得一片空
白。
“有人溺水,需要急救!”
灌县县医院的护士叫喊着,医生示意她将病人送入急诊室。
“最近溺水的伤患很多呢。”
“水如果进入肺部就麻烦了,快点准备。”
看到护士们在走廊中奔跑,一个表情坚毅的高个人男子转过头来。他的身边一个金
发青年微笑着。
“现在灌县是抗洪前线了。”
“嗯,这次的洪水比预想来得早。如果我们的计划能早一点批下来……”对于政府
内部的官僚作风,李冰早已心存不满。他作为学者的思维方式和以国家宏观角度来查看
问题的官僚完全不一致。不过因为共存多年,抱怨后还是会感激国家给自己这样一个机
会。这就是知识分子。
“对了,你想要的东西,暂时交于四川省博物馆收藏。”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我现在想查看一下出土的地方。”
“出土?传说中这柄刀应该在离堆脚下的,上面还有个伏龙观。但是我们找到它的
地方却是在另外一边。”
“也就是说,封印很早就被打开了。”金发青年蹙起了眉头。
“嗯?”
“我想去离堆看看。”
“你最好不要去,那里有一个离村,非常排外。连抗洪的部队都不让进去,最近还
发生了冲突。如果你发生问题,你爸爸会责怪我的,风太昊。”
被叫做风太昊的金发青年摇了摇头,“李叔叔,你了解我爸爸,他非常相信我。”
风太昊的父亲是上海博物馆的馆长,放任自己20岁的儿子在整个中国大陆考古也是他爱
儿子的一种方式吧。
“我如果有你这么个儿子,我也会相信你的。”
“可是你的儿子也不错。”
“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在飞机上。”
“飞机?”
“从上海到……”风太昊被来自医院门口的吵闹声吸引住了,李冰也转过头去。当
他认出来人的面孔时,他的视线停住了。
“医生,你救救他,救救他啊~”李栋一把抓住扶住病床的医生的手臂,带着哭腔
说。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以最快的速度将病床推入手术室。
“输氧气!”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亮起了“手术中”的指示灯。
身后一个女生不停地哭,她的同伴不住地安慰她。“别哭了,不会有事的。他会好
的,他是好人,不会有事的。”
李栋握紧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那个时候,为什么跳下水的不是自己?
“栋栋?”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李栋习惯性地转头,李冰看到李栋,立刻劈头骂道: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爸爸!”李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父亲的衣服,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救
救他呀,爸爸,他会死的,救救他!”
“怎么了?”
“他是为了救我……”女生一边哭一边说,“为了救我,跳进了岷江。”
“他跳进了岷江,这个时候?”李冰的怒吼把女孩子吓哑了,她脸色惨白地愣在那
里。
“都怪我不好,我应该跳下去的,我应该先跳下去的。爸爸……如果他死了我怎么
办?是我害死了他……”
看到哭得不成人形的儿子,李冰狠狠抽了儿子一个耳光。李栋被打傻了,眼泪麻木
地落到地上。
“我早就叫你改掉怕水的毛病,这回害死人了不是!你拿什么赔人家的命?”
“呜~~”李栋拼命忍住眼泪,咬着嘴唇站在那里。
“里面那个,是和你一起来的男孩子吗?”风太昊上前问李栋。李栋点了点头。
风太昊安心地笑了,“他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李栋的脸部抽筋了,他因风太昊的态度感到愤怒,这种愤怒也杂
夹着对自己的怨恨,“他被浪花打到,失去知觉沉到江里,我把他拉上来的时候,他几
乎没有呼吸了!你凭什么说他不会死?”
“那你要我说什么,他肯定会死?”
李冰一把拉住发了疯的李栋,掐住了李栋的脖子。
“你去死!”李栋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他不会有事的,我说过了。”风太昊赌气离开,留下李栋一个人像傻子那样被父
亲架着。
“真的?”他颤抖的嘴唇喃喃道。
“应该吧。”李冰摸了摸儿子的头。李栋吞了口口水,抽了下鼻子。
“病人心跳停止了!”从手术室里传来的声音让李栋像跌入了冰地狱,脑里一片苍
白。
“准备电击!”
“病人的血压降低了……”
手术室里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落入李栋的耳朵,就像扎进去那样想不听都不行。
冯夷……死了?
“病人的……”
李栋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的父亲则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儿子,仿佛想把他拉入
自己的体内。
冯夷……不要死!
“病人的血压回升了!”
“咦?”
“停止电击!”
“病人的体温极度上升!”
“好热!”
“这是什么光?”
突然手术室里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连手术室外的李栋父子也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光芒散后,有一个护士尖叫起来。“心跳恢复了!”
“奇迹……”
“医生,你快看!”
手术室内传来一阵嘈杂,李栋焦急地挣脱父亲的怀抱,趴到手术室门上。他刚才确
实听到了,一个护士说“心跳恢复了。”
心跳恢复了,冯夷不会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门被推开了,一位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
?”
李冰走上前,说:“他是我儿子的同学,我会和他父母联系。小孩现在怎么样?”
“那孩子已经没事了。”医生闭了下眼睛,喃喃道:“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怎么了?”
“那个小孩……”医生吞吐了一会儿,说,“你们自己去看吧。”
李栋冲进手术室,护士示意他安静,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病床前,忽然他愣住了。李
冰走进手术室看到床上的光景,他也愣住了。
病床上的少年皮肤雪白,一头银发,就像洋娃娃一样。
“他不是冯夷。”李栋喃喃自语,他扭头对父亲说,“他不是冯夷!冯夷不是这样
的。”
“刚才做手术的时候,他突然变成这样的。”一边的护士解释道。“大概是电击…
…”
“电击会把人弄成这样吗?”
李冰拦住吵嚷的李栋,对着护士说了声谢谢。护士要将冯夷送去病房,李冰拉着发
呆的李栋跟了过去。办完手术和住院手续后,李冰沉下脸问儿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为什么来四川?”
“来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知道错了。”
“下次绝对不允许这样。”
李栋点了点头。
“等那个孩子好了,你立刻和他一起回上海。”
李栋继续点了点头。
“最忙的时候还来捣乱。”李冰收拾一下准备离开时,一个青年冒冒失失地冲了进
来。
“李总指挥!”他看到李冰就像找到了救星,跑上来大喊着:“水来了,水来了。

“我知道水来了。”
“不,大水来了!”
李冰一听,连忙将李栋托付给来人,自己冲出医院。
“管叔叔,怎么了?”李栋望着来人,问。青年正是李冰的秘书和得意门生管乐柱
。他看到李栋,就像看到自己的弟弟,他解释说:“洪峰……洪峰来了。”
“岷江?”
“对,李总指挥这次负责岷江流域的抗洪工作。”
“咦,不是修复都江堰吗?”
“临时增加了任务。这次岷江的抗洪任务很严峻,你想想看,如果我们挡不住,岷
江的洪水注入长江,中下游那些城市压力就更大了。”
李栋回想起自己泡过的冰冷江水,打了个哆嗦。
“所以你还是和你的同学早点回去吧,四川看来挺麻烦的。可能比1981年还要厉害
……和1954年差不多。”
“1981年?”
“那年四川遭了大灾了。不过那次集中降雨只有6天已经给四川带来的极大的灾难
,这次,已经连续降雨一个月了。都江堰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被管乐柱严肃的表情感染了,李栋突然大喊一声:“我要去!”
“去干什么?”
“我要去帮你们抗洪!”
管乐柱笑了,他摸了摸李栋的头,说:“你能干什么?你知道怎么抗洪吗?你的身
体还没长好,挡得住洪水吗?等你长大一点,有的是机会。”
“有的是机会是什么意思?这种洪水还会来?”
“从大禹治水到现在,我们根本没有赢过那水。1870年的那次特大洪水,考证期为
845年后卷土重来,那可是和地狱一般的洪水。一般洪水重现期为30-50年,不过岷江
的洪峰周期为5年。”
“5年?这种大水5年就来一次?”
“所以我说了,你有的是机会。”
“为什么不把水治好呢?干脆把水治好不就好了吗?”
“洪水平均每年给国家造成的经济损失约183亿人民币,你以为政府不希望治好水
?”
“那为什么?”
“也许是人类冒犯了自然吧。”管乐柱叹气道,“因为我们侵占了自然的领土。也
许洪水对于自然才是它最原始的模样。只是它妨碍到人类的生存,人类才说它是灾难。
如果人类数量没有这么多,也许就不必害怕洪水了。”
“但是管叔叔我国人口已经13亿了。”
“是啊,所以才要很艰难地生存下去,在自然中……”管乐柱结束遐思,想让李栋
回去。但是李栋的眼神燃烧起来,他坚定地对管乐柱说:“我要去!”
“你不能去!”
“我要去看看你们是怎么制服自然的。”
“你知道我们能制服自然?也许,也许……”我们会被自然制服也说不定。
“所以让我看看吧,你们的力量,我一直想看看,爸爸和管叔叔治水的样子。我等
不了5年了。”
从李栋眼中传来的信息让管乐柱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父子还真像。”
“我就知道管叔叔最好了。”
“我会被你爸爸骂死的。”
“不要紧,我只是在一边看,做做笔录传传话这种我还是可以做的。”
“抗洪中传递消息的工作可是很辛苦的。”
“包在我身上!”李栋拍了拍胸脯,粘在鼻子上的泥落到地上。
“对了,我先去看看我朋友,他好了我要送他回家。”李栋和管乐柱告别后,就往
冯夷被送去的病房跑,跑着跑着,他放慢了脚步。虽然外面是凌晨,但是屋外也不应该
黑成这样,而且这股莫名其妙的寒冷是什么?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闪烁中,一个东西出现在李栋面前。
眼前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可是李栋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不是一个可以触摸可以
交谈的东西。
“你是……什么?”
少女微笑着,慢慢张开了嘴,李栋发现她的牙齿非常锋利,他扳起脸,说:“别玩
恐怖故事了,我有事情要做。”
“事情?什么事情?”少女居然开口说话了,只是口齿不是很清晰。
“我要去见我朋友,就在你身后的病房。”
少女扭头看了看,回头说:“原来你认识河伯。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做了很多
事情。”
“什么你不在……”
“真过分,让人家等你,你却忘记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仇人。”
“吹牛不打草稿,我根本不认识你。”李栋握拳,心想着是不是该赶走这个讨厌的
家伙。
“骗人,你记得的,你应该像那个人一样记得的。你刚才不是掉进岷江了吗?你不
是用水的力量将你们推上岸了吗?”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一句不记得可说不过去。”
“我不管你了!”李栋夺路而逃,被少女一把抓住。少女轻轻一扯,李栋就失去重
心,砸到地上。
不可能,她的力量这么大?
“你果然变成人类了,好弱。”
“我真的不认识你。”不会自己遭遇了神经病了吧。
少女叹了口气,说:“脑子不好,又弱,你还真可怜呢。你刚才和那个男人说你要
治水了吧。”
“是又怎么样?”
“真是死性不改,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李栋决定不再开口,少女无趣了就会离开吧。
“你要进去见你的朋友?”
李栋点了点头。
“那就去见他吧,不过我告诉你哦,他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
李栋想从少女的脸上寻找答案,少女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如果你
想知道什么的话,今晚就来岷江边上找我,就是那个女孩子掉进水里的地方。”少女踏
着稳健的步伐离开了。
李栋见她离开,连忙赶去冯夷的病房。当他打开病房大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病
床上的冯夷。他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而且还在和女孩子讲话。李栋想踏进病房,可是他
的脚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动。
冯夷转过头来,他看到了李栋,微笑着说:“你来了。”
冯夷在笑,在温柔的笑……
李栋握紧拳头,瞪住他,低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冯夷的眼中荡漾的笑意在一瞬间化作乌有。
夜色越来越深,室内也越来越冷。
“你到底是谁?”李栋再次喝道,坐在冯夷病床边的女生不安地望着二人。冯夷轻
声回答:“我是冯夷啊~”伴随着淡泊的表情,冯夷的声音却像锤子一样砸上李栋的心
口。果然不对,冯夷是不会这么说话的。这么轻这么滑,好像有很多话在后面等着,只
要李栋开口,他都会有应付的话在准备着。这是大人对小孩说话的方式,冯夷,一个初
三学生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还是说你跌进水里脑子被打坏了?”
不过恶劣的地方一点没变。
女生起身和冯夷道别,冯夷轻声问道:“你回去了吗?”
“嗯,我妈吓坏了,说明天就带我回上海。”
“那我们上海见吧!”冯夷对女生挥挥手。女生也向李栋告别,就在她要离开病房
时,冯夷发现女生带来的包裹没拿走,他想叫住女生,但是想来想去,想不出女生的名
字。
“啊……小马!”
女生转过头,疑惑地望着冯夷。
“我以后就叫你小马吧。”
莫名其妙被取了绰号的女生皱着眉头。
“你的包裹……”
“那是送给你的,谢谢你救了我。到了上海我打电话给你。”
“好的,小马再见!”
虽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新绰号,小马还是对救命恩人笑笑,离开了病房。这下病房
里只剩下李栋和冯夷了。
目光从小马离开的病房门口收回到病床边,李栋遭遇冯夷精心等待的目光。李栋吸
了口气,对“冯夷”说:“说吧。”
“说什么?”
“你到底是谁?”
“我是冯夷。”
李栋额头冒起青筋,如果冯夷不是大病初愈,他一定上去狠狠揍他的脑袋。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冯夷,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冯夷”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用轻浮的声音回答:“那个孩子……他在岷江里。”
“嗯?”
“是你把他丢在那里的。”“冯夷”伸出手指,指了指李栋的前胸。“你把他丢在
岷江里了。”
“我没有。”李栋脸色惨白,想大声反驳,却使不出劲。有什么在喉间咯噔了一下
,李栋发出的声音沙沙的。
“如果不是你怕水,冯夷就不会跳下水,他不跳下水就不会溺死……”
“他没死,我救了他,我把他救回来了!”
“你救回来的,是他,还是他的尸体?”
李栋只觉眼前一黑,但是“冯夷”的话如同一根刺人的竹竿,硬是将他支撑在那里
。“你为什么不跳下水?你怕死?你怕淹死?”
“不……不是……”
“你游泳技术应该比冯夷好吧,你还怕什么?难道你怕'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不是。我……小学的时候,参加游泳比赛,一次腿部抽筋,差点淹死在水里。”
李栋回想起那段讨厌的回忆。尽管教练及时将李栋救了起来,但是之前那种惊惶失措的
感觉像烙印一样烙刻在幼年李栋的心上。
李栋天生会游泳,三岁时就能和爸爸一起在大海中驰骋。他一直将水看作最自然的
存在,是自己的好朋友。可是在那一瞬间,水背叛了他。他从不知道在水中身体会变得
那么沉重,被池水吞噬的痛苦和绝望让李栋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望水却步。
水成为了李栋的噩梦。原本他以为只要生活在离水遥远的地方,就算怕水也所谓。
在上海只要不去游泳池,根本不用担心溺死,所以李栋没想过要纠正自己怕水的坏毛病
。因儿子的懦弱愤怒的父亲不常在儿子身边,也无法将李栋按进水池好好修理他(虽然
他这样警告李栋很多次了),李栋悠然地在上海过着远离水的生活。谁知道,竟会在四
川变成这样?
早知会这样,自己就算被淹死在游泳池里也要改掉这个坏毛病。
“那就不能怪你了,只能怪冯夷明知自己游泳技术差还去逞英雄,死了也……”
“不管怎么说,你是谁,你是从哪里来的?”李栋从回忆中清醒,抓住话题不放。
“我是冯夷啊。”
“你……!”李栋脸气得发红,冯夷笑笑打断他的愤怒。
“我是河伯冯夷--黄河的水神,你们小学教科书里应该有的。”
“哦,就是那个好色的,每年要一个女人的……”李栋的脸色平静了,冯夷却忽然
大声反驳:“那是那些巫婆和官吏胡诌的!我什么时候要过女人?虽说我河伯神风流倜
傥相貌堂堂,就算站在那里都会有女人送上门,但是……我对女人没兴趣。”
“没兴趣,难道你是……?”李栋歪着嘴巴。
“我有妻子了。”冯夷一本正经地回答。
“哦……”李栋松了口气,还好自己不用改写神话史。
“等一等,神话?你是妖怪?”
“我是神,不是妖怪!”
“神和妖怪有什么区别吗?”战国时候,那个孔子不是将奇怪的东西都划归为“怪
力乱神”吗?历史老师上课时说过。
“当然有很大的区别。比如说……”冯夷的眼角转向窗外黑蒙蒙的天色,用一种轻
飘飘,但又冷冰冰的声音描述着,“外面的洪水,妖怪能有这种力量吗?”
“难道这洪水,是你造的孽?”
“怎么可能,虽然我是自然的精灵,但也只能依照自然行事。随着蛰伏周期过后,
自然的力量会自动觉醒。再加上人为的破坏,自然力量逐渐失控。于是就像人将死的时
候那样……那叫什么来着?”
“……回光返照。”
“对。自然的伊始是一场灾难,当它行将结束的时候,你认为它会怎样?会不会引
发一场可怕的洪水?”
“这次的洪水可能比1981年还要厉害……也许和1954年差不多?”管叔叔的话回响
在李栋的耳畔。
“这一切是你干的?”
“我说了,这是自然的规律,我只能知道自然的走向,无法改变自然。”
“你不是水神吗?你难道不能控制这些水?”李栋急了。
“这的确很讽刺。我的力量之源--水玉只有在自然力量凝聚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
现在还不行。”
“不行是什么意思?”
“自然力量只有变成精神力量,水玉才会出现在我体内,但是自然本身是不会有精
神力量的。那么精神力量从何而来呢?”
李栋不明白冯夷的话,他截断话题,问:“冯夷……不能回来吗?”
“也许能吧。”
“真的?”李栋紧绷的表情终于松了下来。
“就看他能不能适应了。”
“适应?”
“对,冯夷如果要接纳我,就要接纳我的一切。我的容貌、力量和回忆。你想想看
,一个15岁的孩子承受5000年的回忆后会怎么样呢?发疯,还是彻底封闭自己的内心?

“难道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我?想办法?”河伯冯夷似乎没有料到李栋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你不能想想办法,弄死冯夷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冯夷”想了一下,说:“没有。”
“那就救救他吧,不要让他接受你的回忆。”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冯夷已经看过了,那些让人看一眼后绝对忘不了的回忆。如果是别人的回忆还好
,如果知道是自己的回忆……”
“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栋,其实冯夷就是我……就是我本人。”
“啊?”
“我并不是附身在冯夷身上的妖怪,而是冯夷就是我,我就是冯夷……冯夷他是我
的转世。
“在神话时代涅盘后,我们自然神祇就开始了在人间的岁月。经历一次次的转世,
有时我们会恢复记忆,有时不会。这一代冯夷因为溺死恢复了记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
坏事。”
“你好像在说很奇怪的事情。”
“李栋,你会明白的。只是现在还不行。”冯夷温柔地注视着李栋,仿佛很久以前
他就认识李栋了。
“我只想知道冯夷会不会回来。”
“你想见他?”
李栋点了点头。
“那就让你见见他吧。”
“嗯?”李栋猛地抬头。
“我可以让你们见面,只是你真的准备好接纳他了吗?……现在的冯夷是看过我的
回忆的冯夷,你确定这个冯夷是你想见的冯夷吗?你真的想见他吗?”
李栋心底升起一股寒气。“冯夷”见他没有回答,做了个吸气的姿势,他闭上眼睛
,好像在告诉李栋再睁开时,他就能见到冯夷了。
李栋盯着“冯夷”面部的表情,那张脸会告诉他“冯夷”何时会出现,但是当他看到
“冯夷”的表情越来越孩子气的时候,李栋突然逃出了病房。
冯夷终于睁开了眼睛,望着空空的病房,他喃喃道:
“果然……还是剩下我一个人了。”
李栋在雨中奔跑,就在冯夷睁开眼睛的前一瞬,李栋绝望地逃出了病房。他不敢看
冯夷,他不知道冯夷会变成怎样,李栋就是不敢看。冯夷会对他说什么,会责怪他还是
会向他求救,而他又能对冯夷说什么?我来救你,我会救你的。
“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个朋友都救不了!”
李栋跪在泥地上,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居然感觉不到寒冷,从头顶到脚尖的炽热让
他发狂。他能做什么,他连个朋友都接纳不了,他能做什么?他杀了冯夷,他杀死了冯
夷啊!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的话,今晚就来岷江边上找我,就是那个女孩子掉进水里的地
方。”李栋想起了古怪少女的话,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恐怖,内心的炽热让他像中邪一
样爬起来,朝着都江堰走去。
不管谁都好,给我一个答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是为何出生,又要去什么地方?谁能来告诉我?
李栋走到沙鱼嘴,在江堤上找了很久,他开始咒骂自己的愚蠢,也许那少女只是自
己的南柯一梦,根本不存在。想到梦,也许冯夷变身为河伯也是李栋的梦吧,也许自己
回到医院一切就会恢复正常?李栋想离开这里,但是有什么抓住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离
开后会遭遇什么,也许离开了这里,自己就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再也找不到会给自己答案的人了。
“不管你是妖怪也好,神也好,你出来呀--!!!!”李栋在江边大喊起来,江水
扑腾着继续向前流去。李栋见没人回应他,转身想要离开,忽然在眼角余光里,他看到
了白色的身影。他立刻扭头望去--正是医院遇到的古怪少女。
“我的朋友……”他跑上前慌忙解释。
“我都知道了,他变成了河伯对不对?”少女的脸色苍白,看来她早已知道了事态
的严重性。
“怎么办,冯夷会不会回来?”
“不会。”
“为什么连你都这么说?”
“李栋,如果你遭遇了一件怎么都不希望再回想起来的事情,你会极力忘记它吗?

李栋点了点头。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再度回想起这件事情,你认为自己会再度忘记它吗?…
…不会吧。这就是人类的记忆。真好,人类能够忘记一些东西,又能想起一些东西。不
像我们想忘都忘不掉。”
“可是这对冯夷不是好事。”
“你认为恢复记忆不是好事?”
“如果那件事情是坏事的话。”
“如果那件事情不是坏事,可是你不希望想起来呢?”
“不希望想起来的,怎么会是好事呢?”
“比如你做了错事内心很想向那个人道歉,但是你因为羞愧很想忘记这件事。如果
你想起这件事情,你会去道歉吗?”
“是的。”
少女的眼神变得很遥远。
“如果你那时并没有什么错,却伤害了很重要的人,你会道歉吗?”
“会。我一定会道歉,努力地道歉一直到对方原谅我……我一定会向冯夷道歉。”
李栋垂下头,鼻子酸酸的,等他再次抬头时,他错愕地发现,少女哭了。
“对不起。”
“诶?你不用向我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会那样,我绝
对不会那么做的,我从没想过会失去你……”
少女不停地啜泣,让李栋非常不好意思,他只好低着头,听着少女的哭声。他虽然
不太明白少女的话,但是他开始有点明白了。“冯夷”所说的回忆应该就是这种回忆吧
,不是出于真心却伤害了重要的人,这种羞愧和自责让自己产生了想要忘记的愿望。
这时李栋还不明白少女的想法,只是隐约感到那种苦涩的回忆,那种无法忘记的回
忆竟然能让人这么痛苦的感觉,这样的回忆还是不要想起来,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头
。李栋这时还不明白“如果忘记了,就没有去修正它的机会了。”
等李栋明白这件事情已是五年后的夏天。
少女哭泣了很久,渐渐的她停止了哭泣,望着李栋。
“冯夷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人在看着你。从你离开的一瞬间开始,他一直在看着你。他在等你。”
“怎么可能?”
“他不想被你抛弃。”
“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少女笑了,她没有给李栋答案,李栋本能地竖起寒毛,他知道自己如果追问下去,
结果一定很可怕。
“接下去你怎么办,和冯夷一起走吗?”在少女脸上的表情,是留恋吗?
“我送冯夷上飞机,我留下来和爸爸……”
嘲笑又爬上了少女的脸。“你们真是傲慢呢。”
“可是不治水不行的。”
“是啊,但是你们把治水想得太简单了,只靠那种泥做的堤防,打几根木桩就以为
能够抵抗岷江的愤怒?”
“我们只要不停地加堤防,不停地打木桩,一定能行的。”
“可是会死人的……”
李栋一愣。
“会死人的哟~”少女重复了一句。
“我知道……”
“死的人很可怜吧,活着的人很幸运吧,还有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可是为什
么死的人都是不应该死的?而活着的都是些混蛋呢?”
“混蛋?”
“对,那些妄自尊大的混蛋,那些出卖朋友的混蛋,那些什么都没干却在搬弄是非
的混蛋……为什么那些家伙没有得到惩罚?这就是你们人间的法律,自然的法律要公平
多了。”
“自然的法律?自然的法律就是洪水一来,六亲不认,把人全都淹死。”
“自然可不会辨别好人坏人,他对于你们人类只有一个概念--数字!你们人类对于
自然而言只有一个价值,那就是生存的数量,你们不过是自然中的一个种群,却发展成
这样,这对于自然公平吗?谁规定你们可以任意砍伐树木,谁允许你们随意捕杀野生动
物?这是为了生存?这是为了繁衍?你们人类繁衍的数量还不够吗?你们凭什么和自然
界的其他种群争夺生存空间?在自然的法庭上,你们公平吗?
“好难看喔,你们人类……所以多少让自然来决定吧,让自然来决定你们的数量…
…”
“不可以!那些人没有一个该死的。”
“那么,谁该死呢?”少女静默不语,李栋感到胸口郁闷,他垂着头离开少女。临
行前,他问少女:“只要我接纳冯夷,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疯?”
“也许。”
“那样就好,不然我会先发疯的。”
少女望着李栋远去的身影,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大英百科全书分册》,“人类真是
无聊呢,自己批判自己,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只要去接纳不就好了,只要接纳了
,就会原谅自己。所以……你们没有生存权利,你们人类……”
冯夷的母亲第二天就赶到了成都,斥责了冯夷的胡闹之后,她将儿子抱进了怀里。
“冯夷”任凭母亲的拥抱,回想着这个女人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看到变成银发青眼
的“冯夷”,冯夷妈妈只是一愣,然后大声骂自己的儿子。冯夷妈妈似乎认定儿子的变
化只是生理变异,没什么了不起,她望着自己儿子的模样,摸摸“冯夷”的银发,说:
“你的色素褪得真厉害呢,你爸爸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吓一跳。”“冯夷”很想恶作剧地
问母亲:“你是谁?”然后他会从母亲的脸上看到怎样的神情?她会惊惶或是自责,还
是厌弃?种种戏剧化的情节都没有出现,“冯夷”乖乖扮演起儿子的角色。如果不跟随
这位夫人离开,“冯夷”一时半会还想不出该去什么地方,该怎么生活下去。
距离自己的再一次转生还要多久呢?
当冯夷百无聊赖地在候机室里踱步时,他想到了李栋。李栋哪里变得不一样了,难
道说是因为相逢太早了吗?以往转生和李栋相遇,李栋几乎都是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能
够将感情掩藏得很好。和神话时代一样,无论多少次转生,李栋总是一个沉默寡言,有
着非常强的行动力的男子,他从事过很多次职业,都因为脾气过于倔强,最终只留下自
己一个人。这时冯夷就会找到他。冯夷总会在李栋最孤独最无奈的时候找到李栋,就像
被宿命烙印进基因一样,他们总能在彼此最痛苦的时候找到对方,然后支持着对方生存
下去。那种无法捕捉的孤独,在人类世界这是如此普遍而无奈的事实,很多人最终会选
择一种中庸的生活方式,但是李栋和冯夷做不到这样。如果找不到对方,他们一定会失
魂落魄一直到命运最终处。他们会找不到自己立足的地方,会质疑自己的生存,然后他
们会哭泣,在没有人的角落,用灵魂哭泣。就像是被关在狭窄空间里的生命发出灵魂尖
叫的悲鸣。
冯夷有时候会想李栋到底给了自己什么,自己能够给李栋什么。他们就是这样彼此
需要着,从神话时代起,只要知道对方存在,就会像即将溺死者摸到了堤岸,享受到无
上的自由和幸福。仅仅只要知道对方生存在和自己同一个世界里,就会感到安全。然后
努力找到对方。虽然每次努力的都是冯夷,但是冯夷坚信,李栋同样渴望自己找到他。
李栋总是被一些东西牵绊住,但是冯夷比任何人都了解李栋,他一直想走出自己的迷宫
,可是他不知道迷宫的出口有什么,他害怕自己一旦离开原来的地方,也许连最初的自
己都保护不了。
最初的自己是什么,好笑的是,李栋根本不知道。即使在神话时代苏醒时,李栋也
想不起来自己在战国时代发生的往事,有些人告诉他他为了封印一条白龙牺牲,但是李
栋相信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李栋如果想知道事情,凭他的能力他一定能够得到答案…
…但是李栋就那么停滞在那里了。当冯夷与李栋互相凝视时,他们就明白了。
在迷宫里的,从来不是只有他一个。
他们之间的友情难道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卑微吗?还是滑稽?拥有让玉帝都惊愕的力
量的他们,却是连孩子都不如的笨蛋。连孩子都明白的事情,他们却不明白……即使明
白,也不愿意去做。
也许……这就是李栋想成为孩子的原因?所以李栋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
冯夷愣住了。
他看到一个身影奔进候机室,他是这么急,差点撞到行人,他就那样啷啷跄跄地出
现在冯夷面前。湿漉漉的头发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明亮的眼睛发现冯夷时,变得
清朗起来。
“冯夷!”少年开始高叫。冯夷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李栋奔到他的面前,大口喘气

“还好你还在。”
“怎么会……”怎么会来?
李栋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正对冯夷,大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我没能救你。”
“不,你已经救我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栋转念一想,忽然他扑上前抱住了冯夷,他在冯夷耳边发誓:“我一定会保护你
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发疯,我会永远做你的朋友的。”
浑身就像发烧一样炽热起来,脸颊变得滚烫,冯夷以前不知道少年的体温可以达到
这样的高度。是啊,他现在是个孩子,如果是孩子再丢人再颓废都可以从头再来过,只
要想改变,只要是孩子,每天都可以改变。
冯夷双手也抱紧了李栋。
两个少年在候机室里紧紧拥抱,让四周的人群发出会心的微笑。这种滚烫的感觉,
这种冲动的感觉,这种头脑发胀的感觉……冯夷更加紧紧地抱住李栋。一直到李栋发出
痛苦的惨叫声。
“我……不能……呼吸了……咳咳。”
冯夷这才松开手,李栋连忙躲到一边透气。他一边喘气,一边睥睨着冯夷,问:“
你是……冯夷对吧?”李栋见冯夷还不明白,提高了声音,“不是河伯对吧?”
冯夷只觉头脑中一片清朗,之前烦躁的回忆全都不见了,相反的是一些苦涩的感觉

“不,我是河伯。”
李栋失望地垂下头。
“不过,我也是冯夷。”
“嗯?”
“因为河伯就是我,我就是河伯冯夷。”冯夷俏皮地歪着嘴说话。
“吹牛!”
“你要不要试试看,水的力量?”
“……不用了。”
冯夷妈妈在叫自己的儿子登机了,冯夷回应母亲的叫喊,扭头问李栋:“你不走吗
?”
“不,我有事情要做。”
“治水?”
“嘻嘻。”
“你不要吓得逃回来就好,治水哪有这么容易?”
“嗯。”
“刮到水里也没人能救你……”
“我会游泳。”
“淹死的都是……”
“会游泳的!”没等冯夷说完,李栋抢下了话题。
“你去做你了不起的事情吧,我回上海了。”
“真遗憾,你的力量用不了。”李栋望着冯夷远去,冯夷走上了登机平台,回头看
了李栋一眼。这时,他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会遇到李栋呢?”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一个李栋呢?为什么李栋会遇到冯夷呢?就像两个相似的半圆,
无法合成一个整圆,但是看到彼此的时候,暂时会忘记自己不是整圆的事。
难道李栋就是这样的存在吗?还是……
回到都江堰让李栋从虚幻走回现实,总指挥部忙碌的根本无暇照顾小孩子,李栋每
天只能看着大人们奔进奔出。自7月7日(冯夷溺水第二天)搞场水文站迎来第一次岷江
洪峰之后。7月11日特大暴雨再次降临岷江地区。已经多久没有看到天晴的样子了?抬
起头永远是灰蒙蒙的天,呼进呼出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据专家分析,第二次洪峰将于
七月中旬抵达都江堰。内江堤防已经做好了准备,问题在于岷江所带来的强大泥沙是否
会造成外江的堵塞,那样的话,可不是简单的灾难可以形容的。
李冰修建都江堰使用了最简单也最可靠的方法。将岷江在沙鱼嘴处划分为内江和外
江。内江进入成都平原灌溉农田,外江则用于主要分流。当旱时,关闭外江的闸门,将
水流引入内江;当涝时,关闭内江的闸门,将致命的洪水引离成都平原。设计简单实用
,历经2000多年还在为四川造福。可是当年连李冰都很头疼的泥沙问题,会随着百年难
遇的大洪水变得更加艰巨。李冰和一批专家认为:及早分洪是一个明智之举。既然决定
了分洪,那么应该怎么分在什么时候什么位置分,就成了重要的问题。中央的专家认为
,四川的抗洪工作要配合全国的抗洪工作,为了减轻长江中下游城市的负担,四川本地
应该尽可能减少和吞纳洪峰,可是作为四川本地,上一次洪峰已经造成巨大损失,再吞
纳洪峰可能使得成都平原损失巨大。
“四川难道就不重要,就可以随便牺牲吗?”有人小声问。
“我们也应该想想国家的困难,岷江洪水注入长江,鄱阳湖洞庭湖和整个太湖平原
的灾难指数就会大大加强。”
“现在国家只是要我们挡一挡,没说要完全止住洪水。”
“我们根本挡不住,上次81年的时候……”
李冰的无语让众人停止了讨论。其实大家都知道无论在这里争论什么,国家对于抗
洪的任务早就下来了。四川要守住,全国也要守住!政府已经将抗洪的任务下放到各个
省市,解放军军力也开始集聚在各个抗洪战场。
这场战争不同于以往的战争,但是却是比以往更艰巨的战争!任何人类的侥幸和幻
想对于自然都是没用的。能够打败自然的,只有对自然充分了解并且宏观整个历史的人
。李冰被认为是这种人。作为水利工程师,李冰有着丰富的水利知识,他了解水的脾性
就像了解自己;经常负责国家级水利工程的他对国家的宏观调控有着清楚地知觉和良好
的政治觉悟;他卓越的领导才能以及对于事件发生的惊人预见力更是让他成为四川抗洪
的不二人选。当然还有一些小小的迷信成分。那就是李冰这个名字。只要这个名字在四
川,就能给人一种信赖和力量。
“像你的祖先那样,干一件大事吧!”政府领导这么对李冰说。
“我的祖先是从山东来上海的。”个性禀直的李冰说。
“你应该有一点想象力。”被弄得哭笑不得的领导说。
李冰的性格就像一根铁管,只能从这里通到那里,即使发生了弯曲,里面的气体还
是一样的。有人这么说。
他最大的性格都是可靠,只要李冰负责的项目他会不要命地扑上去。而抗洪是需要
这种牺牲精神的。
面对自然,李冰绝对不会松懈。在抗洪前线最怕的就是愚昧和松懈,幸好这两点李
冰都没有。
不仅李冰没有,李栋手下的人也不会有。跟随李冰的都是有多年治水经验的老干部
,他们和李冰一起参与各种水利工程,也亲历过不少抗洪的场面,作为前锋上过场。但
是之前都是别人掌权,他们干活,这次不一样了。李冰不是作为专家幕僚,而是作为前
线指挥官。当这个命令下来时,到处是欢呼的声音。
有一个好指挥官,抗洪不是已经胜利一半了吗?还有一半,李冰清楚是什么。
李冰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命令道:“明天,就在这里分洪。”接着他转向身后的
管乐柱,管乐柱默契地点点头,毛遂自荐道:“我去!”
李冰点头算是答复,转身去和大家继续商谈。待管乐柱离开抗洪指挥部的帐篷,有
人小声议论起来:“那个地方不是管乐柱的老家吗?”
“是啊,李总指挥居然想淹那里。”
“但是那里地势低洼,很适合做分洪。”
低声议论渐渐消失了。众人望着李冰观察抗洪图的侧脸没有再说话。在李冰工作过
的地方曾有一个传闻,李冰是个非常喜欢用自己人的人。不过被他信赖的自己人在别人
眼里说不定就是被李冰支使的笨蛋。总是被送往最前线,总是第一个牺牲,只要有机会
李冰似乎会把除了自己之外的属于自己的一切奉献出去,而他之所以还站在这里,纯粹
是坚定到顽固的生命力。他的这种生存方式很多次被人说成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往上爬。
所以李冰在外的名声并不好。可是和他接触过的人,特别是和他共事过的人多少会
对李冰产生深刻的印象,也许在事后他们会猛抽一口气,感慨自己当时的愚蠢,但是他
们发誓,当他们和李冰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从内心深处涌起对李冰的尊敬和崇拜。
这种崇拜建立在李冰对于自己人的绝对信赖。而这种信赖就变成了之后让自己人上
第一线的基础。
不过当众人重新审视抗洪情况时,不得不感慨李冰决策的准确性。李冰并没有牺牲
自己人的利益,而是他比别人更早的用宏观的眼光来查看这个抗洪战场。他看得比谁都
远,他看到的不只是岷江,不只是四川,他看到了整个长江抗洪,甚至他看到抗洪后修
复工程的开展。李冰不是为了牺牲在战斗着,他是坚信战斗能够获胜才站在这里的。
这才是李冰不死的真正原因。
李冰刚才决定分洪的地点正是管乐柱的老家,因此他专门派管乐柱负责当地的组织
避难工作,他坚信这种信赖将会得到回报。
可是李冰遭遇了前所未见的困难,那个困难就是李冰误算了这次洪水的力量,虽然
他预感到洪水的来临,但是他误算了洪水来临的时间,洪峰来临的时间比他预想早了两
天。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却是无法抵挡的错误。作为资深的水利工程师李冰有时候像
经验老道的老农一样坚信自己的直觉要胜于所谓的先进科技。但是他同时也知道,和自
然相比,自己的经验又是多么幼稚。
7月13日,和预计的7月15日相比,洪峰提前到达。
接到最新资料的李冰已经无法联络管乐柱了。怎么办,如果不分洪,灌县甚至整个
成都都有可能遭受致命打击,但是如果分洪,管乐柱那里又不知道是否来得及。虽然李
冰给管乐柱的时间减去两天还有剩余,但是在岷江附近的山林里什么都有可能。如果众
人来不及逃走,或者众人躲避的地点发生泥石流……
“谁知道那个村子有多少人?”李冰大喊一声。
“37人。”有人回答。
李冰用双手叉在脸部两侧的头发里,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还有十五分钟,洪峰到
达分洪地点还有十五分钟……或者更快……
“37个人。”
李冰站了起来,一直站在他背后的李栋想要捕捉父亲的神情,但是一直到最后他都
没有看到父亲的脸。他只听到父亲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说:“五分钟后分洪。”
现在只能祈祷管乐柱能够及时抵达,能够及时疏散老百姓……在这样的战场上,竟
然只能做祈祷这种无法保证的事……如果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一定不会这么做吧,但是和
自然相比起来,谁又是优秀的将领呢。
7月13日下午19:35分,分洪开始。
巨大的水声如同千军万马朝着灌县狂奔而来,连雨滴似乎都沾染了洪水的怒气,肆
无忌惮地抽打了大地。
来了。
扔着沙袋的手停了,忙着打桩的手停了。在那瞬间只有水的嚣叫声。突然冲在前面
的马匹像是被人抽中一般尖鸣了一声,大军似乎被打乱了,虽然他们试图重整整形,但
是敌人的一个小分队插入了军队的心脏。那个英勇无比的小分队突兀给了大军致命地打
击,仅仅因为一个小的失误,战斗开始倾向懦弱的一方。
小分队的声音没有了,大军也失去了锐气,一些残兵败将虽然还有冲锋,但是那种
冲锋不如说是溃逃在众人们的欢呼声中慢慢消失了。
“分洪成功了!”有人叫喊着跑起来,大家互相拥抱,开始继续手中的工作。有人
开始给李冰贺喜,李冰摇了摇头。
“还会来的,这只是开始而已。我们不能松懈!”
众人崇敬地点头,开始互相传播着幸运的信息。
这时,有人叫李冰听电话。李冰接过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我会负责
的。”在一边的李栋探望地望着父亲,李冰慢慢挂下电话,他抬头望向自己的儿子和身
边的同僚,缓缓地将头低了下去。
“那个村子里没有人出来。”
“一个人都没有。”
帐篷外的欢呼就像假的一样,帐篷里被无法排遣的黑暗所笼罩。
“一个都没有……”李栋茫然地重复着父亲的话。
“会死人的……”古怪少女的话猛地浮现在他耳际。他怎么这么愚蠢,竟然会相信
没有人会牺牲?
那个村子37个人,一个都没有出来。
抗洪在这一瞬间开始了。
“管叔叔呢?管叔叔呢?”李栋上前抓住父亲的衣服,大声问。
“还不知道,可能……”李冰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骂道:“我怎么可以这么天真
,居然以为自己可以预测洪水?我哪里来的这种自信?我怎么这么愚蠢!”
“李总指挥……”有人想上前劝阻,被李冰拦了下来。
“请让我安静一下。”
看着众人离开,李栋心里乱极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走,或是留在这里陪父亲

“管叔叔……”
“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李栋很想说这种事很平常,但是这种事情真的那么平常吗?
国家每年在洪水中直接经济损失是183亿人民币,那么人口损失呢?因为洪水牺牲
的人数……这真的平常吗?
电话铃猛然响起,可是李冰任由它响了好几声,都没有去接。父亲居然连这么重要
的战场电话都不接,他真的失去理性了吗?李栋连忙上前接电话。
“我们找到管乐柱了!”电话那头嘈杂的雨声中传来一声大喊,把李栋吓了一跳。
但是他很快像发疯一样转向父亲大叫起来:“找到管叔叔了!他没有死~爸爸,他没有
死!”
满眼血丝的李冰飞快抢过电话,问:“他在哪里?”
“我们现在正派人送他回来。他所乘坐的车子遭遇了山崩……”电话那端的声音变
得含糊不清。
李冰放下电话。
“爸爸,那个村子里是不是有管叔叔的家人?”李栋小心翼翼地探问。
“父亲、母亲、妻子和小孩……”
李栋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住口站在一边。
“我拿什么脸来面对他?”
这时,有人在帐篷外喊了一声:“管乐柱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李栋发现父亲站了起来,他的表情整个都变了,不是悲伤不是自责,
而是一种悲壮的……
管乐柱在众人的默哀中,步履蹒跚地走进帐篷。外人很识趣地将帐篷帘子挂下。外
面的风雨声就像打鼓,似乎在催促什么。李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地撞击起来。每一
声都撞在父亲和管乐柱之间。
管乐柱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李栋能够感受他失去家人的痛苦,但是他却一动不动
,站在那里。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李冰终于决定开口时,管乐柱突然跪到地上。“李总指挥,我对不起大家!是我害
死了大家!”
“不是你!”李冰连忙地颤浮他。管乐柱却惊恐地避开了搀扶,他将头压得更低,
泣不成声。
“是我,是我害死了大家!我没有去报信……”
“你说什么?”
“我的车子半路翻了,但是我还是赶到了村庄……但是……但是我没有去村里……
而是去了自己家……”
李冰父子愣住了。下面,他们会听到的东西,他们的内心已经告诉他们了。
“我想救自己的家人……我没想到洪水这么大……比我以前看过的都大……”
“所以你就抛弃了大家,赶去自己的家里?那你救了你的家里人吗?”李冰的声音
颤抖着。
“……他们没有在家里,在村子里……如果我直接去村子,我能救他们的……我应
该可以救他们的……”
“如果我有权力,我一定会杀了你!”李冰咆哮着,他将茶杯砸到管乐柱跟前,四
散的瓷片滚了一地。
看到四周没有什么能破坏的,李冰转眼去看管乐柱。他真的会杀了他!如果他能杀
人,他会杀了眼前这个人。但是他只能狠狠地踩着泥地,愤怒地走了出去。
李栋望着跪在地上地管乐柱,也是恨得说不出话来。整整37个人,全村37个人,一
个都没有逃出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不应该死的,都可以不死的。
“管叔叔,如果你不说出来就好了,不说出来,我们就不会知道你害死了大家!”
李栋扔下一句自己都不明白的话,跟上了父亲的步伐。李冰握紧的拳头一直没有松
开,他发觉李栋跟上了他,突然大声说:“栋栋,你知道治水的时候最怕什么吗?”
没等李栋回答,李冰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就是绝望。那种绝望不是因为天灾,
而是因为人祸。真他妈的该死!”
如果说全村死亡让人悲伤的话,因为一个人的延迟造成的悲剧就只能是悲愤了。一切
的力量和愿望都会化为乌有。
“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惩罚你,不能告诉大家他杀了37个人,大家那么相信我们,我
们绝对不能让大家失望。我们不能让大家……失去希望!”
李栋点了点头,虽然他太不太明白,但是他相信父亲。父亲一咬牙,跑到了指挥部
。在那里,他告诉人们,将管乐柱派往岷江边上的一个小渔村,专门负责渔村的安全。
李栋记起来,那个渔村就是一开始坚决反对治水的渔村,如果管乐柱面对那些不相
信他的人,他会怎样?他会后悔自己做的事情吗?
“爸爸,管乐柱会不会逃跑?”
“不会,那个男人,如果他跑了,我一定杀了他。”
“可是,他连自己的家乡都救不了,一旦洪水到那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地方,他怎
么可能救得了他们?”
李冰没有回答,他的眉头紧锁着,眼睛望向远处。爸爸一定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李栋
,李栋本能地感觉到了。
“难道说,你想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爸爸,他是一个坏人!”
“他不是坏人!”李冰瞪着李栋,把李栋吓了回去。“只是……有点愚蠢。”
“可是他的愚蠢害死了人,爸爸,他连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害死了,还有自己的妻子
和小孩,难道爸爸你……还希望别人死吗?”
“你闭嘴!”李冰大吼一声,让李栋浑身的鸡皮倒竖,身体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
地。
“小孩子不要插嘴。”李冰转身去研究抗洪图,他的手指不停地在管乐柱镇守的地
方敲打着。李栋站在身后,满脑子就像在打鼓,他想对父亲说什么,却怎么也摸不到词
。半晌,李冰才低声说:
“你去。”
“什么?”
“你陪管乐柱去,你到那里去。 你不是有本事吗?你去帮我看着他,看着他会不
会逃走。”李冰一定疯了,他怎么会想到让自己的孩子去为自己的任性做赌注,可是当
时在场的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李栋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他大声回答:“去就去!
我就去看看,那个人会不会逃走!如果他逃走了,你就不是我爸爸!”
李冰瞬时清醒了,他想阻止李栋,但是遭遇儿子坚定的眼神,他将到嘴边的话吞了
下去。知子莫若父,李冰终于感到古人这句话的沉重了。
“好吧,你去,但是如果你敢逃回来,我立刻杀了你。”
“你小看你的儿子,我就算死也不会逃回来。我一定会守住那里,回来嘲笑你。”
李冰没有责怪李栋的忤逆,冷笑了一声。
“你既然要去,我还有一句话要你带给管乐柱。”
“什么?”李栋嘟着嘴,问。
李冰示意李栋凑过来,李栋不情不愿地送上耳朵。
离村是岷江边上的一个小渔村,紧靠着战国时代那位著名的水利工程师李冰镇压白
蛟的地方。紧挨着岷江的小渔村,在屋里就能听到岷江的呼啸声。和往年一样,离村的
村民每年夏天都会迎接岷江的愤怒,和别的村子不同,在他们眼里这不是什么灾难,而
是上天的恩惠。因为暴雨之后,政府会送上抚恤金,洪水也会把江底的鱼虾送到岸上。
“洪水就意味着一年的丰腴”这种观念,对于不生活在离村的管乐柱和李栋是不会明白
的。
莫非,这就是愚昧?在村里一年的温饱是头等大事,二十年来,村里有小学毕业文
凭的极少数是村中的知识分子,每当政府派人来,接受抚恤签字的就是那些人,然后一
整年,他们的文化都没什么作为。在离村谁能捕到最多的鱼才是能干的标准,村长的儿
子水生就是因为有本事去更远的地方捕到更多的鱼,受到大家的尊重才娶到了村里最漂
亮的女孩子。
在离堆这个地方,捕鱼船、高科技设备毫无用武之地,自然嘲笑着现代化,自然村
民也嘲笑那些要治水的人们。
“要治得好水,我爹那辈就该治好了,那时候老毛作主,多少人下来,叫喊着治水
,我爹也信了,结果怎么了?水没治,人倒是斗了不少,后来一个什么什么专家的,说
是这儿的水没得治了,哗地人全走光了。你们也是吧,过来叫两声,吃了好吃的东西,
拿了想拿的东西,什么狗屁的事情都不会做。你们滚,别来搅和我们!”水生说完,村
里的男孩子们就起哄起来,叫喊着要将管乐柱等人赶出去。他们闯到管乐柱面前,忽然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们中间。
李栋虽然只有十六岁,身高已达一米七八,在同年龄的村民们中间,颇具震撼力。
他在运动方面一直有专长,黝黑的肌肤上流动着的肌肉,也让男孩们望而却步。更何况
,李栋在学校曾经威胁过比自己年长的不良少年,在气势上更不会输。
他瞪了水生一眼,知道自己的目标应该是这个人。
水生也毫不客气地回视他。水生今年刚满二十岁,从十岁起就跟着父亲在岷江上搏
斗,大家都认可了他的能力,因此就算没到法定年龄,他还是和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结
了婚,明年就要做父亲了 ,他可不想输给“城里来的少爷”。
“这是政府的命令,如果你们不听政府的话,今年会拿不到抚恤金。”管乐柱的一
句话抓住了村民的要害,他们瞅瞅水生,要他作主。
水生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带他们去见村长。一路上,他还在和李栋较劲。
村长接待了管乐柱等人,但是他三句不离村中的困难,言语中依旧在拒绝抗洪。管
乐柱明白将400名解放军官兵留在村里,会使得贫穷的村庄更加绝望,他摇摇手说:“
只要有个能挡雨的地方给战士们休息就可以了。食物、水,我们会自己解决。”
“连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呀。”
“那么只好麻烦战士们睡在卡车里了。”管乐柱和乔团长达成共识。乔团长就是管
乐柱带领的400名官兵的指挥员,乔团长点了点头。
可是雨这么大,到了夜里雨蓬会漏水,大家之前在水里都多少受了点凉,这么下去
会发高烧的。李栋想着,偷偷瞟了管乐柱和乔团长,两人像没事一样,和村长继续谈着
抗洪的事情。李栋也只好不说话。
反正他这次的任务只是看着管乐柱,不让他逃走而已。离开父亲,管乐柱虽然有和
李栋说过话,但是感觉很生硬,完全不像以前那样柔和。他应该也意识到了吧,李栋的
责任。
洪水会在三天后到达。从李冰那里得到的最后一个指示说。到了这个村庄,所有的
通讯设备都没大用处,只能靠自己。李栋望着天空直灌而下的暴雨,身后村民们开始把
家里的东西往山上搬,在水边生活的经验告诉他们,这次的洪水要远远大于以前所遭遇
的。
是百年难遇的大洪水。
岷江在脚下发出咆哮,不知道冯夷在上海怎么样。在灌县的时候听新闻,说上海那
边也在积极防洪,到了万不得已就炸开青浦那边的水闸,牺牲无数农田也要保住上海这
个经济大城市。所以冯夷他们应该没事吧,李栋心想。
冯夷所在的上海没事,并不代表冯夷没事。从四川回来后,他就觉得不舒服,自从
河伯在体内觉醒,耳边就会出现奇怪的幻听,最近有越来越响的趋势。 冯夷知道那是
水的力量在作怪。从中华大地狂洪中奔泻的水的力量在呼唤他们的主宰。他们的叫声几
乎让冯夷发疯,这种感觉就像被无数只强大的手臂撕扯、奔拉,他们想撕裂冯夷,只要
撕裂冯夷,冯夷体内的力量就会扑向大地,回到他们真正的本体中去。
“住手!”冯夷大喊一声,在客厅看电视的母亲吓了一跳,“夷夷,你怎么了?不
舒服的话去医院吧。”
“没事,妈。”
去了医院能说什么,说水的力量把我折腾成这样,我可不想去精神康复院。
不过,差不多该想想办法了,耳朵好疼,头好晕,四肢越来越失去力量。冯夷感到
浑身酸软,嘭地栽倒在地。时间像流水在他身上旋转着,渐渐的,失去意识的他的身体
发生了变化。
他的身体上出现了点点鳞片,头发也开始疯狂生长,当他的一双腿慢慢合并成琉璃
色的鱼尾,冯夷睁开了眼睛。不,不是冯夷,是河伯。冯夷看看自己的全身,心想。
“真是群不知好歹的家伙,把我吵醒了,你们要怎么赔偿?”
冯夷现在的样子已经完全变成相貌在二十五岁,高大英俊的河伯神了。犹如贝壳一
般美丽的长指甲在空中划过,冯夷念念有词,一道水流出现在他四周,水汽在空中汽化
,变成了一道浮云,冯夷跳上浮云,说:“我们去抓住那些吵闹的家伙!”
冯夷驾着浮云冲出了窗户,浮云载着冯夷飞越那些充斥着电离子的云层,大雨在云
层下如注般地泻向大地,和在地面听到的声音不同,现在的雨声反而让冯夷内心安静下
来。
真不可思议,这就是本能吗?河伯的本能就是渴望暴雨的。
狂风、暴雨,以及在空中哭喊的神灵们,是河伯再熟悉不过得了。那些使人战抖的
力量在太古时代是如此平常,让他忘记了这是多么震撼的力量。这力量应该被敬畏,应
该被歌唱!
可是,人类却玷污了这种力量,他们说它是灾难,不要忘记如果不是一场宇宙中的
大灾难,宇宙是无法生成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自然的战场,那么弱小的人类,还是
乖乖地退场吧。河伯在空中狂笑起来,过了好久,他停了下来,沉默了。狂风依旧在挣
扎,暴雨依旧在尖叫,冯夷却沉默了。他的嘴角掠过一道苦笑。
“是啊,你们曾是世界的主宰,曾是让人敬畏的存在,可是你们从来没有回应过我
,你们讨好我,刺激我,却不曾回应过我,你们不曾对我说话!”河伯的高喊让云层震
撼,他们颤抖着,畏惧地凝视着水之属的主宰。
“你们根本不爱我!”
云层惊惧地跑开,乌云密布的夜空中,冯夷睁红了双眼。
“那个人,他会回应我;他个人,他会支持我;那个人,她会爱我;那个人,她会
接纳我……无论我多么愚蠢颓败,他们都不曾抛弃我,可是你们不会!你们只会叽叽喳
喳地叫喊,让我发疯,我发疯了你们就会高兴吗?让我变成你们的同类……哼哼,我不
会让你们得逞的,我好不容易变成这样,我好不容易才变成人类,我绝对不会再变回去
!”
狂风似乎意识到自己被背叛了,全副武装一齐朝冯夷冲来,冯夷冷笑着,他呼唤云
层,呼唤大气,将狂风打得溃不成军。大气落到冯夷四周,温柔地包裹着他。
“我真蠢,到现在才明白。你是这么爱我,我到现在才明白……”大气变换成女性
的模样,那张河伯熟悉的脸,那双总是凝望着冯夷的眼睛。“我想成为人类,我想成为
人类~可以被安慰,可以安慰人的人类。”
可以被爱,可以爱人的人类。
往事像洪水一样将冯夷涌来,那曾经撕裂河伯的过去,却让冯夷流下了眼泪。他终
于可以哭了,千百年来,他终于可以像人一样哭了。
“别离开我,别扔下我一个人。我会守护你们,我会一直守护你们。除了这,我什
么都不会做。”
冯夷在云层中拭去眼泪,望向云雾下的那条银白色的长带,那条被誉为“长江”的
河流。
“你们的闹剧,该结束了。”
一九九八年的大洪水主要波及三江,即长江、嫩江、松花江。但是光长江一线干流
就流经11个省市,横跨我国西南、华中、华东三大经济区,流域面积占全国总面积的18
.75%。更不提长江的无数支流,在百年难遇的大面积的连续降水下,汇聚了力量成为撕
咬全国的猛兽,使得大半个中国泡在水里。“百年难遇的大洪水”,多少新闻媒体都在
这么说,可是为什么中华民族治水近四千年,却无法驱走这个噩梦?那么多的灵魂,那
么多的生命,那么多的金钱,扔进这个巨大的噩梦中,想要的也许只是“一年的安静”
。可是母亲河从来没有让我们轻松过,它也许会在某一年轻松抚过我们的脸颊,看到我
们松懈,立刻会在第二年咆哮地痛斥,似乎在怨恨我们的遗忘。中华民族是水的孩子,
命中注定要和水联系在一起。从水中出生,和水战斗,或被打败或能征服,一年又一年
,从未敢忘记水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
可是,被遗忘了。水被遗忘了。
被那些以为任意砍伐森林的愚昧忘记了,被那些因为生计扯下母亲皮毛的贫困忘记
了,被那些中饱私囊、丧失人性的无耻忘记了……水愤怒了!
只要一个浪头,就可以夺走无数人类的力量,人类怎能忘记?怎么可以忘记?人们
高喊着不可背叛,却背叛了自然最大的爱与宽容,他们忘记了,人类只是地球最年轻的
旅客,他们的所作所为,自然真的允许吗?他们的繁衍真的应该吗?
现在思考这些东西未免滑稽,因为你看,自然不是已经愤怒了吗?
李栋一边帮着战士们摆放沙袋,一边想。虽然村长不愿意,还是派出自己儿子等十
一个村里的男孩子,和战士们一起抗洪。男孩子们互有攀比的意思,一点儿不让那些战
士们。虽然是夏天,但是狂风暴雨和冰冷的河水,早让孩子们的手指冻得发白,牙齿也
在哆嗦。他们和战士们不一样,四十五分钟就可以轮班,但是李栋和水生坚持要做到一
个小时,看两人和雨水中被冲刷的像个泥人,哪里分得清是只有十多岁快二十岁的孩子
。即使被大人劝阻,他们也要继续的理由是:战士中不少也是只有十八岁的新兵!
其实两人都知道,那些新兵和他们根本没关系,他们眼里只有对方。不过,李栋的
麻烦并不只有这一个,那个在岷江边上遇到的神秘女生也很麻烦。就在李栋坐在军用卡
车来到离村的路上,他在山峦中撇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他的心口就咯噔一下。不会吧,
她跟来了?那个妖怪。
她绝对不是人,人是不会在这种天气跳进岷江的,人也不会那么自由地在岷江中游
泳。可是虽然自己朋友冯夷是河伯转世,但是突兀出现这么个妖怪,李栋还是觉得很奇
怪。这个妖怪不像《聊斋志异》中的女妖那样投怀送抱,也不像贞子系列那样追要李栋
的生命。但是她更可怕!她站在那里,一直嘲笑着李栋他们,嘲笑着他们的抗洪活动。
在李栋到达离村后的第二天,那个女妖又出现了。长到脚的黑色长发,胡乱裹在身
上的白色衣裳,李栋虽然很想说她很漂亮,但是这并不是做黄粱美梦的场合。
“岷江生气了。”就在李栋想走开的时候,女妖说。
“哦,是吗?怎么才能不让它生气呢?”李栋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只要你们离开这里,它就不会生气了。岷江……讨厌你们。”
“哼,我们离开它就不会生气?笑话!”
“真的哟。”
李栋白了女妖一眼,心中暗骂自己为什么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不过你们不会走吧,你们以前就是那样,总认为自己好了不起,岷江都要让你们
。真滑稽!”
“那又怎样,如果它不肯改道,我们就会死,我们当然要它让道了。”
女妖突然发出爆笑,她的笑声震动树林,传到很远。
“会死?你们当然会死,人类本来就会死。才一百年都不到的寿命,还想和岷江作
对,太好笑了。你们人类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呢?你们那么多,死掉千八百,又有什么
损失呢?岷江可只有一条。”
李栋觉得她强词夺理,但是一时找不到话来驳斥她。“生命很重要!”
“岷江的生命就不重要吗?”
女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李栋警觉地后退。女妖凑近李栋,痴痴地望着他,“我
们的生命就不重要了吗?我们!我,还有石爬鱼伯伯,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不应该死的,
我的朋友们,我们就该死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懦夫!无论是转世多少次,你都是那么懦弱和愚蠢!”
“你再说,我就揍你了!”
“揍我?”女妖冷笑了一声,眼神流转着流光,“你当然会揍我,因为你对自己的
情人都下得了杀手的男人,李栋……你真的那么想成为人类吗?人类,真的那么好吗?

“我,我不认识你!你走开,妖怪!”
“我是妖怪,但是你以前也是妖怪!”女妖停下来,想了想,说:“岷江的力量似
乎比以前更强大了,看来它真的对你们很愤怒,两天后它就会让你们看看它的力量。你
能挡得住它吗?你能挡得住你的母亲吗?”
“什么?”
“后天晚上九点,岷江会带着强大的力量赶到这里,你现在都听得到吧,那种声音
。那种力量连大堤都可以冲毁。你们在那个小村子做的小提防根本没用的,那些村民…
…会死。”
“你胡说!”
“你的父亲预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派那个人来的。可是你的父亲毕竟还是人类,
他没有料到洪水的力量会这么强、这么大,当他听到自己儿子的死讯会不会伤心?会不
会内疚?”
李栋一把抓住了女妖的手臂,吓了她一跳。李栋的眼睛像要冒出火来,他对着女妖
大喊:“不管你是谁,神仙还是妖怪!你说的是真的?离村会经过这么大的洪水?”
“当然是真的,水的力量大到我的耳朵都疼。”
“真的……”李栋松开了手,失神地说:“我要去通知他们。”
“通知了又怎么样,你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办法,对,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李栋狂奔着赶回村庄。女妖望着他远去的
身影,嘲弄地低语:“你有什么办法呢?你已经不是神龙了,也没有妹妹可以让你杀害
了,你还会有什么办法呢?你想成为的人类,就是这么弱小。”
李栋几乎是跌进管乐柱所在的茅屋的,他一把抓住管乐柱的衣领说:“来了,来了
!”
“什么来了?”
“特大洪峰,朝着这里来了!”
“真的?”
“挡不住的,绝对挡不住的,这些沙袋,这些木桩,挡不住这种洪峰的。”李栋的
眼泪滚下来,管乐柱抿嘴没说话。一边的村长大叫起来,“我得叫大家快走!”
“该走的都走了。”管乐柱平静地说。
“这倒也是。”村长瞥了管乐柱一眼,管乐柱心领神会地说,“你快带着那些孩子
们走吧。洪峰来了,他们也帮不上忙的。”
“我去通知他们。”村长离开了。
乔团长望着管乐柱,在等他的决策。“守住,我们死也要守住!”
“为什么,这里根本守不住的。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管乐柱摸了摸李栋的头,虽然李栋比他高,但是他的力量让李栋安静下来。“你想
想看,如果这种洪峰通过离堆,抵达灌县会有多可怕?他们根本来不及抵挡的,留在这
里的只有401个人,灌县可是有无数的百姓和……”
你的父亲。管乐柱没有说下去,但是李栋感觉到了。
“401个人?什么意思?你要我回去?”
“这是当然,你是小孩子,能做什么?如果你回去还能告诉李总指挥--管乐柱没有
逃走!”
李栋愣住了。
一直没有和李栋说之前的事情的管乐柱,脸部表情极为可怕。他知道,但是他不认
输。
“可是,父亲并不是要你死。”
“我不会死。”
“胡说!”
乔团长拦下李栋,用军人独有的冷静对李栋说:“我会保护管指挥的,不会让他死
。”
李栋看看乔团长,再瞅瞅管乐柱。
他不相信,他们在骗他,因为他是小孩子,什么都不能做的小孩子,所以他们欺骗
他。他们想留下来,用生命去挡洪水。
“你们……会死的呀……”李栋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淌。
“请你回去告诉李总指挥,我很高兴他能给我这个任务,他没有看不起管乐柱,我
一定会报答他的。”
这就是遗言吗?李栋使劲拭去眼泪,拭得眼睛都红了,才忍住颤抖的声音说,“我
爸爸有话要我带给你。”
“李总指挥有话给我?”管乐柱和乔团长互视了一眼。
“我爸爸说:离村的守卫极其重要,他揣测洪水并不一定会在岷江干流直下,可能
在岷江某个支流中汇聚更大的力量,因为大部分兵力用于守卫干流,所以支流很有可能
成为可怕的隐患。其中以离堆的可能性最大。他要我告诉你,如果洪峰超过预想,请你
,”李栋吞了下口水,用坚定的声音,大声说出那个词,“分洪!”
“李总指挥让我将洪水引到另一个地方?”
“是的。”
家乡曾经因为分洪遭遇灭门的你,是否能够发出这个命令呢?
“这个主意可行。”乔团长并不知道管乐柱的遭遇。管乐柱的脸色都白了,他的嘴
唇颤抖了一下,半天才吞吞吐吐说,“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乔团长拿出地形图,指出一个低洼,那个地方的确很适合分洪。
“那个地方,确定没人吗?”管乐柱舔了舔嘴唇。
村长被找了回来,确认后他说:“应该没人,那个地方不适合耕种,根本不可能有
人居住。”管乐柱得到答案后还不敢确定,李栋拍拍胸脯说:“我去!”
“你去哪里?”
“我去那里看看!那里就算有村子也比较小,最多三四户人家,不然村长不会不知
道。我去看看,如果有人的话,我就叫他们赶快走;没人的话,我就躲到高处,等洪峰
过了再回来。”
“胡闹!”李栋的提议立刻被否决了。
“你还是个孩子,能跑多快?就算你跑到那里,分洪的力量不可知数,你知道你站
的地方一定安全吗?洪水引起泥石流的话,老天都救不了你!”
“可是不能不去!”
“村长已经说了,那里没有人!”管乐柱想用大声命令来压住李栋,但是李栋轻声
问道:“你真的那么想吗?……你放心?……”
“还是派一个士兵去吧?”乔团长提议道。
“可是他们不熟悉地形,也很危险。”
“我去!”一个青年站到众人面前。李栋这时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那是水
生。村长立刻把儿子打了回去,“你出来做什么?你知道个啥?洪水来了你给卷了去,
你媳妇怎么办?你爹我怎么办?”
水生挡住父亲的拳头,“总比那个人去强!”水生指了指李栋,“他不是还是个孩
子吗?我已经成年了!”他走到管乐柱面前,说:“我是在这里出生的,我比任何人都
了解这里。那个地方虽然看上去没人住,但是那里山洞很多,很难讲是不是会有人。”
“让我去吧。”水生恳求道。
管乐柱想了想,握住青年的手说:“小心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回来!”
水生点了点头,得意地望向李栋。这家伙,他是在向李栋示威。怎么会有人这么愚
蠢,为了示威连命都搭上?
见李栋没有吱声,水生在众人的嘱咐声中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管乐柱叫李栋吃饭
,有人告诉他“李栋不见了”。
“那个臭小子!”管乐柱大喊一声,可惜早就跟上水生的李栋已经听不到了。
李栋非常小心地和水生保持一定距离,虽然那真的很难。水生熟悉地形,身手也很
矫健,李栋很艰难才跟上他。李栋心想:如果万一水生出事,自己能上去搭救他一把,
当然不会忘记时候嘲讽对方一番。
“那个乡下小子,我才不会输给他!”李栋拿着偷偷弄来的馒头,啃了一口。
天色本来就黑,接近夜晚后路变得更加难走,李栋本想等水生休息,自己再找个地
方露宿,没想到那小子脚下不停,没命地往前赶。
他想早点去那里报信!李栋内心有点不是滋味,虽然换做自己也会那么做,但是看
到别人做出这种事,多少有点妒忌。为什么管乐柱不让我当英雄?
为了辨识水生的踪影,李栋用尽了自己的眼力,天色越来越黑,李栋几乎看不到对
方了。李栋心想自己已经背出了地形图,大不了自己跑去。他忘了丛林里地图是最不可
靠的东西,更何况在江边林子里长大的水生,找了一条自己认为的近道。
这时李栋完全没想到自己可能死在原是丛林里。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才不
输给他!天色越来越暗,李栋寻思着应该找一个地方睡下,开始朝一边摸索,这时他摸
到了一个冰冷的、滑溜溜的东西。
“蛇!”他尖叫起来,黑暗里有一个不满的声音传来,“居然叫女孩子蛇,真没礼
貌。我是龙!”一个白色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身上的磷光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是你?”是那个女妖。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你们怎么死。”
“我们才不会死。”
“是么,不知道一个人类掉进了陷阱,断了腿会不会死?”
“你是什么意思?”
“你的朋友似乎掉进了抓狼的陷阱里,谁叫他赶得那么急,都没注意脚下。”
“他!”李栋抓住女妖,问:“他在哪里?”
“前面,你要我带你去吗?”
李栋咬了下嘴唇,说:“是的。”
“好吧,我带你去。”女妖居然爽快地同意了。跟着会发光的她,李栋很快找到了
水生,他真的跌落了陷阱,正在里面呻吟。李栋叫了他的名字,他惊讶地抬头望向上面

“是你?”
“你还好吗?没事吧,我来救你。”
“别过来!”
被拒绝了好意的李栋不爽地说:“那你死在里面好了。”
“不是,这里有蛇。”
“什么?你被咬到了?”
“没有,但是我现在不能动,你最好也别下来,你下来说不定它就咬你了。”
“是……毒蛇吗?”
“看不清楚。”
“你不动就不会有事吗?”
“应该是的。”
“那么,我去帮你报信!报完信我就回来。这里这么高,洪水上不来。你能等我吗
?”
“我只是摔了一跤,没事的。我等你。”
“可是,你摔断了腿。”
“谁告诉你我摔断了腿?我腿好好的!啊~该死,我太响了。”
“你没事吧?”
“没事,你快去快回。”
水生望了一眼头顶的李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李栋忍下心中的不安,重复了
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要等我。”
“知道,人哪有这么容易成为烈士。”
“别说不吉利的话!”
李栋连忙离开陷阱,他走到女妖面前,问:“你知道吧,到那个地方的近路。”
“那个地方?知道呀。”
“带我去!”
“为什么我要带你去?”
“我求你了!求求你……”
女妖没有说话,望着李栋低头的模样,她转身朝着森林深处走去,走了两步,她转
过头确认李栋是不是跟了上来。“你不是要我带你吗?来吧。”
“是!”李栋跟上女妖的步伐,他看着女妖也不觉得她讨厌了,他赞美道:“看来
你是个好妖怪。”
“什么妖怪,我是龙,是龙啦~”
“是龙姐姐。”
“好肉麻,你别叫了。”
“可是你没有名字不方便。”
“……我有名字。”
“什么?”
“白,白玉娇。”
“白玉娇,很不错的名字嘛。”
“是啊。”
李栋回头望向水生跌落的地方,问:“他不会有事吧。”
“你希望他没事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
“那就祈祷吧,向着岷江祈祷,岷江会守护他的。”
“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
白玉娇望向夜空,阴云在她眉头紧锁。
“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
“什么?”
“岷江从没有这么大声过。”
“大声?”的确江水的哗啦声吵到两人不得不大喊才能听到对方说话。
“简直像发疯一样。”白玉娇停顿了一下,说。
“发疯,水也会发疯?”
白玉娇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湿气,加快了脚步,李栋连忙跟上去。
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裂出一道大口子,在大地被生生撕裂的悲鸣中,白玉娇
和李栋栽倒在地。心脏如同要奔出心口一般,惊恐像虫子一样爬满了全身。不光是李栋
,连白玉娇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她像个女巫一样发出奇怪的语言,李栋来不及辨认,就
算是山里,李栋也听得到洪水疯狂的声音。
决口了!!岷江的某处决口了!!!!
“住手--!”李栋大喊一声,朝前面奔去,不行,这种速度,这种力量根本赶不上
洪水!爸爸,难道我不行吗?我救不了那些人吗?我赶不及吗?爸爸!我不想看到有人
死~我一定都不希望有人死……
李栋被什么绊倒了,整个人朝前摔去。
不能倒!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再一点,再一点!一定要赶去!
李栋朝着前方抓去的手臂突然变得好痛,痛得就像被撕裂一样,他大喊一声,浑身
的毛孔都张开了。那喊声穿过森林,在江水上咆哮。
烧起来了,有什么在身体里烧起来了,停止!不行,现在不可以!我绝对不能死!
我绝对不能--!
“啊~~~~”李栋用双手抓住脸颊,雨水打在他的身上,霎那间化作烟雾,很快
李栋就被烟雾盖住了。
白玉娇赶过来看到这方景象,她惊讶地张大嘴,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他
不是已经是人类吗?人类不可能的,人类不可能变成神龙的!”
轰隆一声巨响,一条黑色的神龙飞出森林,朝着洪水奔去。他那黑色的躯体在空中
摆动着,闪电想吓退他,在他身边挥舞着利剑;洪水嘲笑他,对着他翻卷了浪花……可
是神龙不在乎,他就像摔进去那样,一头扎进岷江里。
“哥哥--!!!”
白玉娇高喝一声,她撕去身上的衣裳,也化作了神龙,那条血红的神龙,跟着黑龙
奔入岷江。岷江是如此宽广,如此深厚,它丝毫不畏惧神龙,它用身体包裹着神龙,用
泥沙刺激他们的眼睛,它告诉神龙,对于它神龙的舞动只是一种滑稽表演。
“住手啊,哥哥!你住手啊~你没有办法的,你没有办法制服岷江的!”
黑龙听不到红龙的声音,只是固执地朝江底撞去,所撞之处泥沙翻滚,但是洪水丝
毫没有停止。
“我们的身体本来就不是用来治水的,我们的鳞片会让水温柔地流过,我们的爪子
会让泥沙悄悄溜走,我们是水的孩子,根本不能对抗自己的母亲!李栋,你听到了没有
?”
李栋没有听到,他急了,为什么他这么努力,江水却没有丝毫变化,他被泥沙塞红
了眼睛,嘴角被洪水吹裂,巨爪被江底的顽石划出道道血痕。可是江水却依旧在他身边
溜走,他根本抵抗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可以让岷江的水倒流吗?我们不是水的主宰吗?李栋望
向白玉娇,白玉娇摇了摇头。
“别这样,你没办法阻挡岷江的,它生气了,你挡不住的!”
挡不住?一定要挡住!哪怕……
李栋朝着江底望去,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不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的白玉娇惊慌起来,“不要,住手!你撞到江底的话,岷江会发
疯的!”
李栋不理睬白玉娇的告诫,蒙着脑袋朝着岷江深处撞去。
一霎那,大地都颤抖了。地震传了好远,整个岷江都在震动。位于灌县的总指挥部
帐篷里,李冰得到了离堆遭遇洪峰的消息,皱紧了眉头。
“据说村民都退了出来,但是解放军官兵和管乐柱都没有回来。还有你的儿子……

李冰低下了头,来人识趣地走开了。
“你们……果然都很傻……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一万条岷江都赔不起你们的生
命啊~”
帐篷外,接电话的战士蒙住了耳朵,别人询问地望着他,他悄声对身边的人说:“
离村的村长说,他们村的十一个孩子都没有回来。他们留在了那里。”
“胡说,那个那么讨厌抗洪的离村?”
电话边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喊了起来,“兄弟们,水要来了,我们去
干掉它!”
“对,干掉那个畜生!”
“我们才不怕你!”
战士们的喊声此起彼伏,朝着惊涛拍岸的浪花冲去,浪花翻出阵阵白色的唾沫,算
是回应。
与此同时,上海。
暴雨继续持续着,风太昊在屋里望着窗外的暴雨。在这里,大地是如此安静,但是
在另一头,却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可是,没用的。
听不到声音,那个声音完全听不到,帝俊的心跳,完全听不到。
风太昊将额头抵在窗户的玻璃上,脸色苍白,他艰难地移动嘴唇,喃喃道:“难道
你真的死了吗,帝俊?”
身后,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用沉重的声音报道着:
“随着长江险情加剧,四川方面再一次传来了洪峰险情……”
鲜血,红色的鲜血,随着水流淌到白玉娇的脸庞上,这是和神话时代不同的,温暖
的鲜血。
在白玉娇眼前,黑龙的脑袋生生地撞上岷江深处的岩石,红色的鲜血就是在那个时
候,迸裂出来的。
她曾经发过誓,她曾经诅咒过的,她绝对不要看他在自己面前再死一次!为什么自
己不拦住他,那个时候也是,为什么自己都要眼睁睁看他去死呢?
“李栋,李栋……”红龙卷上黑龙的身躯,黑龙因为受了攻击丧失神力,变回李栋
的身体。白玉娇连忙变化成女性,抓住李栋的身体,鲜血正从他的额头往外飞涌,染红
了身边的江水。
白玉娇用手按住李栋的伤口,她想将李栋的身体拉到岸上,没想到李栋的身体变得
那么沉,皮肤又是那么滑,白玉娇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将李栋拉上去。在这样下去,李
栋失血而死之前,就会因为窒息而死的!
不要,不要死!你不应该死的!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可以一见到我就死?你看
看我呀,哥哥,你看看我呀!
白玉娇捧着李栋的头,大声哭喊起来。
“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啊……”
洪水吞掉了龙女的哭喊,发出阵阵咳声。狂风卷着巨浪,朝着离村奔去。
400个官兵,11个平民,手牵着手,站在水里,现在水面到达他们的腰部,但是他
们身后是万马奔腾的巨浪,谁知道巨浪来时,会到达什么地步。虽然分洪分流已经完成
,但是发了疯的岷江还是有这么大的力量朝着离村冲击。
那些怎么赶都赶不走的孩子们,被夹在战士们中间,一双双被江水泡得发白的手正
紧紧地抓着他们的手。
“无论如何,不能让老百姓牺牲!”乔团长下命令的时候,坚毅的脸颊上是一个战
士的荣耀。他朝着士兵们行了最后一个军礼。战士们对着他们的指挥官整齐地回了军礼
,然后411个人站进了水里。被他们牢牢抓住的平民,按耐不住紧张和激动,对着夹花
的友人说:“水生回来,不知道多么羡慕我们。”
“是啊,他回来时一定要好好糗糗他!”
“我们保护自己的村子,我们很了不起吧。”江水灌进说话的男孩嘴里,他咳嗽起
来,他的朋友们就笑话他。
“笑什么笑,你们不也都是第一次?”男孩骂完同伴,望着拉着他,和他年纪相仿
的小战士,说:“你们不是第一次吧。这种架式……”
小战士刚毅的脸忽然红了,他悄声说:“我也是,第一次。”
“什么,那你岂不是和我们一样危险?如果你掉下去,我会救你的。”
“不用了,我会游泳。”
“别客气,俺可是村里游泳的高手。”
“……其实,我在我们村里也是游泳第一!”被挑拨得忍不住的小战士对着男孩喊
。这时头顶传来了长官的喝声:“安静,水就要来了。”
小战士扳起脸,决定无视身边的男孩,男孩忽然低声对他说:“等这水下去,我们
比比?”
小战士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好。”
“水来了哦。”
水来了。
411个人趴在了护堤的沙袋上,等待着水神的愤怒,在这一刻他们的所思所想,随
着一阵仿佛鞭打一样的剧痛从背部传来,变得烟消云散。原来水能够这么可怕,男孩的
眼睛湿了。这时他感到从手上传来的力量。身边的小战士正咬着牙,丝毫不动地趴在沙
袋上。
绝对不输给你!
男孩闭上了眼睛,将力量集中在背后,洪水或是什么的,你们来吧,我死都不会动
一下。
你来试试看吧!
男孩抓紧了小战士的手,也让对方感觉到了他的力量。
冯夷在水中醒来,从他被长江的浪花打晕之后,他到底失去神志多久了?江底很安
静,似乎可以包容一切,但是江面上呢?是地狱吗?那是怎样的张狂和不可理喻,洪水
拒绝与人类交流,它曾经和人类交流过,但是骄傲的人类拒绝了它的好意,因此它愤怒
了。它怒吼着,咆哮着,要给这群不速之客一点教训。可是,这真的是自然的希望吗?
毁灭人类?自然真的想这么做吗?这种力量,这种绝望真的是自然本身吗?既然自然一
开始就拒绝人类,又为什么允许我们的出现?我们这些所谓的自然神祇,为什么要以人
类的形象出现?我们为什么会出生,又为什么要变成人类?
神祇为什么诞生,为什么死亡?
又为什么会失去力量?
冯夷没有力量,作为中华的水神,他无法驾驭洪水,他命令它们停止,但是洪水拒
绝他,甚至还嘲笑他。冯夷想给它们一点厉害,竟被卷入长江之中。
多么丢脸的神祇,一点力量都没有的神祇。
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希望洪水停止,即使被洪水撕裂,我还是希望能够活下去。
我们希望活下去,无论是被你背弃还是怨恨,我们都希望活下去。因为我们是人类,我
们想活下去,并且告诉别人,请活下去。
一种声音穿过江水,发出鼓动的力量,那是--长江边上的老百姓的声音,在夜空中
快速闪过的希望的精神波,痛苦、绝望、哭泣变成了振奋、希望和战斗。那些心跳声,
那些因此牺牲的灵魂产生了一种信仰,一种崇拜。
我们是属水的民族,我们一生下来就是和水在一起。所以即使任性,即使无知,我
们都希望能够和水一起活下去。我们希望能够继续崇敬水来生存下去。然后,总有一天
,我们会化作泡沫,回归水的怀抱。
听到了吗?那些声音,那些划破浪花的声音,那些怒吼,那些诅咒,那些怨恨,那
些畏惧和崇敬的声音,这难道不是你所需要的吗?来吧,用你的愤怒,用你的怨恨,来
砸击我们懦弱的肉体,来砸碎我们虚无的骄傲,来提醒我们人类--我们原本弱小,因此
我们要生存下去!
“好像有什么……”风太昊仔细辨认着远处传来的声音。“我想我听到了什么……

在那些力量和悲剧之后,我听到了什么。风太昊冲出房屋,走到大街上。暴雨冲刷
着他的脸庞,他仰望着灰色的天空,张大的嘴巴任由暴雨的灌入。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风太昊像疯子一样大笑起来。
“那是他的声音!是他的心跳声!”
江水中涌过的力量,如同闪电击中了冯夷。他也感觉到了,那个声音越来越响,慢
慢和百姓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它是如此温柔,又是如此强大。冯夷一开始不敢相信,直
到一颗闪亮的蓝色光球从他的体内发出光芒,他才清醒过来。
“帝俊活了!他活过来了!地球--活过来了!”
不会死,大家都不会死了,谁都可以留下来。因为我们被原谅了,我们被自然原谅
了。
“今晨四川洪峰通过都江堰,四川平安!”
“长江洪峰通过武汉,湖北平安!”
“松花江洪峰通过……”
坐在电视机前的小马突然痛哭起来,母亲看着多愁善感的女儿,没有多说话。
“妈妈,我们活下来了!”小马擦干眼泪,对着母亲大喊。
“是啊是啊,还好上海保住了。”
“不是,妈妈,我们全--都活下来了。”
“嗯?”母亲疑惑地望着女儿,但是小马已经心花怒放地去打电话了。
“奇怪,冯夷不在。”
李冰派出的500名官兵及时赶到了离村,他们纷纷跳入了河水中,救下那些早已筋
疲力尽的斗士们。据说一个小战士和当地的一个男孩在被救下时,苍白的手紧紧地握在
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管乐柱呢?”李冰问。
众人面有难色,其中一个鼓起勇气说:“就在大家救下他们的时候,突然发生了管
涌现象,管乐柱一下子冲了过去……”
“然后呢?他死了?”李冰的拳头握紧了,他固执地要听到结局。
“他现在在医院里。”
“那就是没死了?”
“是的。”
“那就告诉他,让他在医院反省自己以前的过失,带薪放假一个月。”
众人欢呼起来,李冰皱紧了眉头,嘴角还是露出了笑意,“我手下怎么都是这种人
?”
“幸好分洪的地方没有人呢。”
“对呀,管乐柱当时特地派人去看,他也很担心呢。”
看看没什么事情了,李冰赶去医院。他走到住院部,问:“请问,从线上送下来的
,那个砸破头的孩子住在哪间病房?”
“孩子?”
“对,叫李栋。”
“他呀,头刚包扎好就跑出去了,谁都拦不住。”
“你们怎么不拦住他?”李冰大喊一声,吓得护士脸色铁青。“因为那个时候送来
很多人……”
意识到失态的李冰连忙道歉,转身去寻找不肖的儿子。后来有人告诉他,李栋在医
院醒来后就冲回离村了,得知水生平安无事后他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不敢回来见父亲,
连夜乘坐飞机回上海了。
“那个臭小子,看我回去不打死他!”
“可是,李总指挥,这里的事情还完呢。”有人好意提醒他。李冰不满地望着对方
,问:“我什么时候能有假期?”
“半年后吧。”
“什么?”
“因为这里……”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李冰如约在半年后回到上海,狠狠打了自己儿子的屁股,据目击者冯夷说,李栋抱
着屁股围着桌子跳的情景绝对有让他去学校四处散播的价值(之后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冯夷变成了河伯之后,依旧扮演冯夷这个小孩子的角色,过着快乐的高中生活。他说
自己喜欢装璜设计,决定考这个专业,为此李栋对着他这个有着5000年道行的河伯看了
很久。小马继续在初中上课,偶尔会和救命恩人通个电话。真正和冯夷他们混熟,是李
栋在街上遇到一个神秘的美少女之后。然后那名美少女住进了冯夷家的大鱼缸--李栋家
连一个像样的鱼缸都没有。有一次她遇到小马,将小马上上下下确定气味无害之后,两
人成为了好朋友。她总是缠着小马一起去见识世面,四人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多,最终
演变成为“四人党”。美少女开始学会上网,开始将名字改成F4娇娇,开始喜欢上
cosplay,则是之后的事了。
转眼四年过去,一直在圆点移动的四人因小马在上海博物馆的经历有了转机。那一
天,她被一把三尖两刃刀砸到了脑袋……
众人回忆了冗长的过去之后,小马发现常仪睡着了。
“小孩子身体果然不行。”冯夷说。
“我身体好,我们去唱卡拉OK吧!”F4娇娇提议说。
“不是我说你,你和神话时代很不一样。”冯夷蹙起眉头说。
“和五年前也不一样。”李栋拖着腮帮说。
“女人是会变的嘛~去吗去吗?”F4娇娇望着二人,漆黑色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发
出美丽的荧光。
“去就去喽。”
“耶!”F4娇娇欢呼起来。常仪睁开惺松的眼睛,说:“什么,要去唱歌吗?”
“嗯。去那里呢?钱柜还是……”
“我来请客好了。”常仪虽然还不清醒,从口袋里拿金卡的速度倒也不慢。
“算了吧,要女生请客会被人诅咒的。”冯夷看了看李栋,说,“对吧。”
“是是,一群不知道赚钱辛苦的家伙。”李栋站起来,准备出门了。
“喂,你家里也不算穷,干吗这么小气。”
“那是我爸妈的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人整理好了,走出了李栋的家。骄阳似火的夏天,一行人蹦蹦跳跳的样子,一点
没有被酷暑打击的样子,路边的行人羡慕地望着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的目
的地,他们的过去,以及他们的未来。
骄阳中有一个黑色阴影飞过,飞到了停留在空中的一个青年的肩上。三足乌在青年
的肩头整理着自己的羽毛。
“这样就是你想要的?”高大的黑发青年出现在他身后。
“怎么可能,我想要的东西很多。”风太昊望着大地说。
“难得这么老实。你想要的是什么?”
风太昊没有回答帝俊的话,只是轻轻一笑。
“很多很多,这只是一个开始。你不觉得吗?”
帝俊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望着大地。
“下次去北京玩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帝俊扭头望向北京的方向,穿过碧朗的晴空,他似乎看到一个黑发的男子站在办公
桌边。男子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倒影。天空的颜色,帝俊的眼睛,什么都没有倒映
到男子的眼睛里。
“这只是一个开始……也许吧。”
对着天空,帝俊自言自语。
远方,一个窗前,窗帘被轻轻拉上了。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跟我没关系我回去了。”
: 和往年相比明显凉爽得多的初夏,李栋急出了一身汗。在他身后.冯夷青着脸抓住
: 门板不放说:“你还是兄弟吗?兄弟就算不能同年同月生,也要同年同月……”
: “我还年轻,还不想死。”
: “由不得你!”
: “为什么你岳父带人来,我要陪你啊……”李栋被冯夷一把夹住脖子拖进了房间。
: “前岳父,前岳父!”冯夷辩解道。
: 昨晚冯夷接到风太昊的紧急电话,要冯夷帮忙照顾一个女孩子。就在冯夷抗议时,
: 风太昊说出了少女的名字。“不会吧,是她?”如果冯夷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名字可是
: 曾让张百忍都退避三合的。

L**********y
发帖数: 2525
13
失望啊
上次你说这个比《天命》强,我以为得多好看呢
至少文字功力上是远远不如天命了

【在 k*****a 的大作中提到】
: 转载注:爱情,友情,亲情。青少年向的玄幻剧。作者的考据功夫很牛。帅哥有,美女
: 有,穿越有。老作品了(大概8年前完结的?)。谢谢观看
: 第一章 上海博物馆的怪人
: 如果一个英雄失败了,他可能还是英雄,或者他被人称做流匪;如果一个神袛失败
: 了,他会怎么样呢?
: 第一种可能,他会失去姓名,就如撒旦;
: 第二种可能,他会成为恶魔,就像《失乐园》中的维纳斯和阿都尼;
: 第三种可能,他会失去性格,如同中国的远古神袛??
: 绿色的江水中,青年的身体慢慢下坠。他的头发散开在水中,从前胸被利箭刺破的
: 伤口处,红色的血丝沿着水波上升。水波被打碎了,一头黑发的少女在水中滑过一道弧

k*****a
发帖数: 7110
14
各有所爱吧...囧

【在 L**********y 的大作中提到】
: 失望啊
: 上次你说这个比《天命》强,我以为得多好看呢
: 至少文字功力上是远远不如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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