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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1227 | 1 发信人： pangying(飞不起来的鹰), 信区： SanFrancisco
标题： 谈谈美国小城市的“业余市长”
发信站： BBS未名空间站(Wed Sep 6 08:44:50 2017,GMT)
“业余”和“市长”两个没有关联的词竟放在一起，没搞错吧？只有听说有业余工
匠，业余演员等，可从来没听说有业余市长。在中国老百姓眼里，市长出门前呼后拥，
坐镇指点江山，日理万机，手握实权的人物呀。可是在美国，“业余市长”还真有其人
其事。
引起我注意的那是好几年前我儿子还在读高中时（下图为高中校门）。听儿子说他
所参加的仪仗队(Marching Band)的指导老师准备竞选他所居住的一个小城市市长。咦
，高中老师竞选市长这倒是新鲜事。我好奇地问，他不再做你们的指导啦？儿子说：业
余的。那天，儿子放学我去接他，特意与这位老师见面：中等个子，厚墩身材，满脸和
气。我顺便问：听说你准备竞选市长？他憨笑着回答：试试看，那是我从小的梦想。我
问道“这不影响你现任的仪仗队指导工作么？”他答道：“不，不会有太多的事，只是
业余兼职”。
业余兼职市长，有时间处理公务吗？光有热情而没有这方面的的工作经验能行吗？
带着这些疑问，我对我所居住的大学城市政厅以及内部机构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观察，并
了解有关市长的情况。我居住的大学城坐落在达拉斯东郊，居民人口加上大学校园里的
师生也有三万多人。市长也确是兼职的，工资为零。他的正业是房屋经纪人，就是给看
房子的人开门，介绍，赚取中介费的那种。这里的市政厅（City Hall) 是一层楼面的
建筑（见下图），进门就是接待室，其中包括一个收费窗口和几个分割办公区。再往里
走则有会议厅和几间办公室，主要是市议会厅，民政，环保，维修等部门。规模不大，
但非常整洁。由于城里的银行、商业、工厂、文化传媒和土地基本为私有，市政府除教
育、卫生和市政等公益事业外也，无需设置过多的职能部门和办公室。市长有自己的办
公室，但不必每天上班。只是有市议会开会或投票表决时到场，也有相对固定的Office
Hours。紧邻市政厅的有消防部门，并有几辆崭新的消防车。其他一些协会，如商会（
Chamber of Commerce）办公室都不设在市政厅之内。
我心存好奇地试探着与市政厅办公人员预约与市长见面的日子，还居然约上了。几
天后，在市长办公室与他见面，详细了解市政府的结构与功能。市政府的最高决策层是
市议会（City Council）。市议会由市长（Mayor）和四个议会成员（Council Members
）组成。议会成员通常是由该市的资深人士或相当有名望的市民竞选产生（下图为竞选
市长和市议员的场景）。市长则是通过自我推荐报名，参与竞选，并不领取工资。议会
成员和市长任期均为两年（任期交错 Two-Year Staggered Terms）。市长和市议会的
作用是制定地方立法，为本市商务和城市未来发展提供政策支持，检查有关年度预算和
条例，维护公共卫生，安全和福利的决策或决议等。市议会在每个月的第三个星期二的
下午6点召开市议会,公众可以被邀请参加所有的市议会。会议全程由KETV电视第三频道
播出。市议会期间的有大约15分钟公众演讲的时间，允许参会市民发表对有关政策决议
表示赞成，反对，或问责有关的社区事务的等。每位市民的公共演讲一般被限制在每3
分钟之内。
而市议会所聘用的城市经理（City Manager ）则是有年薪的。城市经理通常是由
专业人士担任，通过社会招聘而来。负责城市的日常事务以及所有行政政策的执行。城
市经理是由市议会任命，直接对市议会负责。根据有关章程，城市经理有责任向市议会
提出年度预算。经批准后，便按照批准的预算及其指导原则来执行。此外，市政府还设
有市秘书（City Secretary），主要是负责该城市的所有文件资料。城市秘书负责确保
所有官方记录，包括条例，决议，合同，协议。制订市议会的议程和会议记录也是城市
秘书的工作。
由于这里的市长主要职责是代表“一市之长”主持市议会，并签署和公布行政法规
，接见市民等。因此，与我们概念中的“市长”完全两码事。似乎市长的不少职权由行
政长官“城市经理”取而代之了。然而，城市经理是由市议会任命的，其权力也只限于
按市议会通过的规定把有限的资金分配给同样有限的职能机构，只能严格按明确的法律
授权行使“治权”，显然，其权力也是“被关进笼子里”了的。因此，这里的居民并未
觉得市长高人一等，手握大权，需要巴结讨好，与常人区别所在就是奉献更多时间和精
力在社会公益上。更“诡异”的是，那年，我的一位朋友打算在这里购房，我陪他一起
去那家房产公司找中介，出来迎接我们的正是那位几星期前我采访过了的“业余市长”
。他很热情地接待我们，提供了许多房屋的信息和照片。并开车去看了几家我那朋友有
意向的房产。这场景在国人眼里恐怕无法想像，令人惊讶，可在这里却是真真切切。
我居住的大学城规模小，其机构设置与管理模式并不代表美国的大城市。然而，绝
大多数美国人都生活在全美无数个人口仅在数千到数万的中小城市。而这些大大小小的
城市都有五脏俱全，功能完备的市政府，市议会，也都有所谓的“市长”或“城市经理
”。虽然，各州各市的编制和机构不竟相同，市长也不完全都是零工资，但都大同小异
。其基本特点是：市长和市议会由市民选举产生，并形成其城市的最高决策层。不存在
高于市议会之上的任何机构。市长和州长，州长和总统都不存在任何上下级隶属关系，
罢免撤换或弹劾都必须由当地议会来行使。作为行长长官的“城市经理”由市议会任命
，并对市议会负责。城市的开支基本取之本地企业与个人的营业税及拥有住房的住户的
房产和土地税收。本地的城市运作费用无需来自州和联邦的拨款，只有教育卫生开支和
跨市跨州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有联邦政府拨付的部分经费（上图为该城小学，
下图为该城大学的科技楼）。因此，居民在本市居住劳作就是市政府的财源，纳税人自
然成为城市的主人。市长心目中也只有本地的市民，而不是哪位上级领导。市长在执行
公务时，与任何级别的州长甚至部长基本不相干。不仅是市政府，也包括州政府在处理
本地社会公共事务过程中，完全不需对中央(联邦)政府的任何相关部委负责，仅需对本
地议会和选民负责，而本地议会的一切活动则严格受制于早已根据联邦法律精神制定的
地方法律法规。在美国，无论城市大小都一样高度自治，不存在什么行政级别。即使有
联邦重大投资项目的话，州或市政府则都有各自驻国会或州议会的参众议员通过依法博
弈去争取。
毋庸置疑，“把权力关进笼子”其根本还在于制度设计。完善合理的制度不仅能划
分权力，规范运作，还能杜绝贪官，彰显清廉。然而，除此之外，似乎还可以加上一条
：成人之美。此语出自 《论语·颜渊》：“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
人反是”。白话即是：“君子能成全别人实现其美好的愿望，而不是助其做坏事。而小
人则反之。”由此观之，良好的制度犹如“君子”，它能“成人之美”。不仅能“委人
以重”，亦能“逮人以恶”。美国小城市的“业余市长”何不能看成是“成人之美”的
制度性实践？中学老师成了“一市之长”，没有这样的制度能成吗？这里没有“第三梯
队”或“后备干部”，也不需要进行“长期培养”或“久经考验”，在这样的制度设计
中，人的奉献精神，以及热情和态度决定一切。
那年，我听儿子说他的仪仗队指导老师竞选市长成功正在履职。在儿子高中毕业典
礼上，再次看到了那位仪仗队的指导老师，他正在舞台上指挥着乐队表演。我脑子里似
乎隐隐出现他所兼任“业余市长”形象：主持市民会议，签署议会决议，听取市民反映
，考察民意民情.....而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付出，为社会公益的无偿奉献。他以自己的
热情和努力实现了少年时服务社会的梦想，也成就了其人生之美。我为他的成功当选感
到可庆可喜，也深深地为他的业余奉献精神感到可敬可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