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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 发帖数: 253 | 1 就在1958年8月21日毛泽东在北戴河会议上宣告“空想社会主义的一些理想,我们要实
行”以后的四年
里,发生了饿死3755万人的人间悲剧,这是人类历史上时间最长、规模最大、为害最烈
的一次空想社
会主义实验。毛泽东亲自设计、亲自领导建造的共产主义天堂,变成了人间地狱。本章
史料取自互联
网,笔者做了一些去粗取精的整理,所有的典型案例,必具姓名、地点、时间三大要素
,都是身当其
时、身经其事的人留给后世的信史。
大跃进实际分成两次。第一次是1959年庐山会议以前,1958年底就陆续发现了大跃
进问题严
重,如能及时纠“左”转弯子,也就是饿死几百万人。庐山会议后,为了证明三面红旗
正确,毛泽东在
全党发动反右倾运动,然后在全国掀起“第二次跃进高潮”。这二次跃进作孽最大,时
间长达一年多,
就是1959年下半年,到1960年底。第二次跃进又失败了,粮食产量更低了。
1958年9月3日,毛泽东踌躇满志地在最高国务会议上宣布:“今年大概可以差不多
增产一倍(粮
食),即有可能从去年3700亿斤,增到7000几百亿斤……今年如果搞到7000多亿斤粮食
,明年如果又
翻一番,就是15000亿斤。明年也许不能搞到这么多,太搞多了,除了人吃马喂之外,
现在没有找到
用途。也许会发生问题。但是明年总是可能超过10000亿斤。”这个牛虽然是在国内吹
的,但外电纷纷
报道,早已传遍世界。春种秋收。突然各省说交不出预期的粮食来,这下毛泽东急了,
因为这是一件
非常丢脸的事情。为了自己的面子,毛泽东亲自拟稿于1959年2月22日以中共中央名义
通知全国,认
定“公社大队长小队长瞒产私分粮食一事,情况严重……在全国是一个普遍问题,必须
立即解决。”而且
必须“举行一个坚决的教育运动,才能解决问题。”凡教育必是和风细雨、循循善诱。
毛泽东用“坚
决”修饰教育运动,有深意存焉!怎么“坚决”法,他不明说,给下级干部留下了充分
地想像发挥的空
间。以“坚决的教育运动”为手段“反瞒产私分”,把农民的口粮挖上来,是大规模死
人的主要原因。
河南省1958年秋收有50%的庄稼烂在地里未收到手,1959年减了产,当年粮食产量
仅195亿斤,
省委书记吴芝圃却按各地委虚报的450亿斤的产量作基数,分摊指标,强行征购,完不
成任务的干部
就是小“彭德怀”。各地只好搜刮农民的口粮来证明大跃进的伟大,将当年产量的75亿
斤交了国家。
信阳地区1959年实际产粮食40亿斤,以第一书记路宪文为首的信阳地委却估产为83
亿斤。省里
要征购9.6亿斤,已属过头,地委却自报奋勇,要为大跃进多作贡献,交了10.4亿斤。
农民的口粮、
种子粮、牲口饲料粮多被掠夺而去,平均只剩下100多斤口粮,仅够食用4个月。潢山、
光山等县,口
粮甚至不足3个月。还不到1959年底,大批公社食堂就断粮停伙了。
据原信阳行政公署专员、党委副书记张树藩回忆:
1959年8月底9月初,省委召开贯彻庐山会议精神的扩大会议。在会议开始时,省要
让各地、市委
书记预报秋收产量。路宪文(地委书记)不去,让我去参加。我先将地委集体讨论定的
72亿斤总产
(量)说了。接着谈了我在地委常委会上谈的意见。这便引起省委对我也有了看法。第
二天就问路宪
文说你们信阳是怎么搞的?路宪文向我问明情况后很不高兴,马上召集在省里开会的各
县、市委书记
让重新报产量。各个县、市委书记开始都低头不语,在路宪文一再逼迫下才说:“不是
在家里都报了
嘛,还报什么?”路说:“有人可不是这么认识的。”这很明显就是要发动大家把矛头
对准我了。当时
我不管怎么样,又在会上谈了我的看法,并提出我们共产党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实事求
是,虽然这次
省委扩大会议是反右的,但不能因为反右就不实事求是。我说完后,县、市委书记没有
一个说话的,
可见大家是了解情况的,只是不敢说实话而已。随之扩大会议按省委意图要各地市找右
倾典型,展开
批斗。尽管省委已经把我定为严重右倾分子,可批斗就是发动不起来,没有一个对我批
评的。路宪文
无奈,抓住一个说过点实话的平兴县县长曹明展开了批斗,这也算信阳地区在扩大会议
上找到了一个
所谓右倾分子,随即撤销了曹明的县长职务。
扩大会议后,我回到地区抓秋季粮食征购任务。省委仍按1958年的大丰收的标准征
购,我们地区
又完成了16亿斤,将农民的口粮、种子粮都交了征购。秋季刚完,许多地方群众就没饭
吃了,开始出
现了逃荒的现象。很多石头开不了伙,群众无奈,就在家里煮红薯叶、野菜充饥。干部
发现后把他们
的锅给砸了,群众就外出逃荒。地委认为这是破坏大跃进,就让各县市在各路口设岗拦
堵群众,不准
外逃。当时地委不仅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认为是有人将粮食瞒藏起来了,于
是决定在全区
开展反瞒产运动。
我分工到西平、遂平两县开展反瞒产工作,先到西平县安排了一下,即到遂平县。
县委还在召开
县生产队长以上干部会议,进行反瞒产动员,然后讨论报瞒产多少。我参加了会议,看
到很多人低着
头一言不发,即感到其中有大问题。于是我就到下面两个公社看了一些生产队的群众生
活,其实已经
没有粮食,仅吃点红薯、野菜等,不少群众脸上已经出现浮肿、我看到问题很严重,当
天晚上就回到
县委召开常委会议,提出了征购已透底,人民生活无着落,已出现浮肿和外逃现象,不
要再逼大家报
瞒产了。我说瞒产可能有,但当前急需安排好群众的生活问题,然后有什么问题就解决
什么问题。我
知道他们县超征购了700万斤粮食,就让他们拿出这些粮食解决群众生活问题。有人提
出动用国库粮
食需请示省里批准,我说来不及了,等请示批准再拿出来会饿死人的,你们不要怕,一
切问题由我负
责。我跟县委商定后,一方面让我的秘书余德鸿给路宪文写报告,一方面开仓放粮,安
排群众生活,
使这个县基本上没饿死人。后来戴帽批斗时,这就成了我的一大罪状,余德鸿同志也受
到牵连挨了
整。
其他县的情况就不同了,都说反出了瞒产几千万、几亿斤不等的粮食,还召开一些
现场会。如鸡
公山公社现场会,在场里围着许多所谓瞒产粮食,其实就上面一层稻子,下面全是稻壳
子。完全是弄
虚作假。类似这种情况在很多地方出现,这就不可能不把群众置于死地。群众写信到省
委,被转回地
委让严肃处理,结果有的被逮捕法办了,有的党员被开除了党籍。光山县某地有个农民
找医生看病,
医生说这个病好治,有两碗粥就好了。因此将这个医生逮捕法办了。信阳县委有一个纪
委干部看到饿
死人的严重问题,给省委写信反映情况,受到留党察看处分。当时路宪文在省委支持下
,为了不让干
部群众向中央写信反映情况,还专门开会让各邮局把关。凡是反映情况的信,一律扣压
,后来统计被
扣压的信件达12000多封。即是如此严格限制。还有人跑到许昌地区向上寄信。有一个
党支部(哪个
县哪个村记不清了),23个党员饿死了20个,剩下的3个党员,给省委写了一封信,请
求省委救救他
们村的人民。此信也被省委秘书长戴苏理扣压并要查处。
在群众已处于死亡边缘上的情况下,不少地方开始杀牛吃。当时我虽然已被列入地
委常委的批斗
对象,但尚未停止工作。在批阅公检法送来的案件时。看到群众杀牛的案子我就深感问
题的严重,开
始批了几件都是从轻处理的。到1959年10月,杀牛吃的越来越多了。尽管报告上写的杀
牛的人都是如
何坏,还给加了“破坏社会主义”、“反对大跃进”等罪名,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这都是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
下不得不干的,从此我就不再批处这类案件了。
贯彻庐山会议精神的省委扩大会议后,原来进行的包产包工试点也被批为右倾、这
本是地委农村
工作部部长延炳玉布置各县搞的,现在不认帐了,把责任都推到下边,为此将息县、淮
滨数县农村工
作部部长打成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光山县委书记马龙山曾让副书记张福洪到一个生产
队搞包产到户
试点,到反右时,马不敢承担责任,说是张自己搞的;张不服,坚持说是马书记派他去
搞的。就这
样,马龙山为了杀人灭口,就在县委扩大会议上发动批斗,将张福鸿打死了。然后说张
福鸿畏罪自
杀,立即埋掉了。
有一天,余德鸿从我办公室门口路过。我看到了叫他进来,他很害怕不敢来。
我说小余你怕什么,不是和我一样(被撤职)了吗?过来谈话也好嘛。与进屋了,
我问了他一些
情况。他说他已被撤职,也没工作可做,半个月就回淮滨县老家两次。我问他两次回家
干了什么。他
说,第一次回家时埋大爷大娘的,第二次回家是埋父母的。我说怎么半个月四个老人全
去世了?是什么
病死的?余说是瘟疫传染的(当时饿死的人统统说是瘟疫,不能说是饿死的)。这使我
感到问题更严
重了,因为我知道余秘书的家还算是比较富裕的。于是我又对余说:事到如今,你还对
我不敢说句实
话,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这时余的眼泪流下来了,哭得说不出话来,停留一会儿才说
出都是没有吃
的饿死的。听后我也难过的掉了眼泪。接着我又问:你们村饿死多少人?余说他没有多
出家门,光知
道他们村西头就饿死一半多,有不少人饿死都没有人埋。
张树藩是共产党的好干部。在他还当专员的时候,派他到遂平县反瞒产,挖粮食,
他开仓放粮,
遂平县在1958年秋天没饿死人。十月他被罢了官遂平就开始饿死人了。一贯倡导“实事
求是”、“为人
民服务”的毛泽东,只保护谎报产量、残害百姓的干部,却不保护张树藩这样的好干部。
为了贯彻毛泽东的“坚决的教育运动”的精神,我们看看信阳专区的干部是怎样“
坚决”地整治农民
的。在潢川县召开的万人大会上,演出《刘介梅》的戏,批评农民“忘本”,以体现“
教育”;县委第一
书记梁德柱主持,在会上斗争了60多人,并从监狱中提出4人公开审判,威胁群众。但
到会6000代
表,都是面黄肌瘦的农民,其中有40%患浮肿病。在当天的大会上,就饿死一个人,抬
走尸体后继续
开会反瞒产,以体现“坚决”。会议结束后,又有19人死在回家的路上。
这样的大会各县都开,固始县就开了40次。固始县在郭陆滩公社开了三次万人大会
,第一次要每
人带5斤粮向大会献礼。粮食搞光了。第二次要每人带鸡、鸭、鹅、猪向大会献礼,家
畜搞光了。第三
次要每人带其他东西向大会献礼,结果,大门的铜环、破衣服、棉被等稍微值一点钱的
东西都交给了
大会。有四个农民,在会上被逼把身上的破棉袄的旧棉絮挖出来上交。
1959年11月8日,光山县槐店公社梨树大队熊湾小队社员徐传正被认为“有粮不交
”,为“教育”群
众,大队干部派民兵把徐吊在食堂房梁上毒打,六天后死去。徐传正一家六口随后全部
饿死。晏湾小
队社员晏家心,因欠粮不交,遭到毒打,五天后死去。晏妻黄秀英给孩子们偷炒麦子吃
被发现,开群
众大会批斗,会后捆绑起来,11月天气,往身上泼冷水,被折磨致死。家中留下5个孩
子,除14岁的
大女儿逃到亲戚家外,其余4个小的被活活饿死。有多少农民被这个“坚决的教育运动
”教育得家破人
亡啊!
据原遂平县委副书记嵖岈山卫星公社创始人娄本耀回忆:
大约在(1959年)11月中旬,我在医院接到刘班庄群众一封来信,信上写道:娄书
记,俺庄已经
死了62口人,外出跑到黄河北的有几十口子,剩下的人只有一口气,你快来吧,晚了就
见不到俺们的
面了。我大吃一惊,摇摇晃晃地出了医院,到县委找到办公室秘书赵文亮和通信员徐文
堂,由他俩架
着我向刘班庄走去。天下着大雪,路很不好走。我们一口气走到八里杨的场地里,准备
靠到麦秸垛上
休息一会儿,忽然发现麦秸垛下有个死人。我们也顾不上休息了,就一口气赶到刘班庄
,时间是下午
五点多钟,天已经灰灰的了。我们走到村西头两间西屋,见当门处坐了一个妇女,脸肿
得小盆子一
样,吓人,眼睛肿成一条线,看不见人。她说她三天没有吃饭了,饿得很。再一看,她
家三个小孩全
饿死了,并排放在地上,干干的如柴禾棍。床头还有一个老头,剩下一口气。我又走进
堂屋,门开
着,全家四口人,床上饿死两个,地下饿死两个,屋里冷冷清清的。我们就去找队长,
队长是个女
的,出家门时脸红扑扑的,家里两个孩子活蹦乱跳的哩。我到乡造纸厂,找到了魏厂长
,想让他弄点
粮食给老百姓吃,魏厂长作难地说,厂里也没吃的了,十几个男女工人都饿跑逑了。我
打电话找到公
社书记魏祖提,让他找几个人。把村南头几间屋子打扫一下,把村上所有浮肿病人都背
到那里去治。
我把群众的生活安排好,又继续往西走,先是到酒流村,一打听,村里死了九口人。又
走到小岗村,
一问村里死了十口,又走到一个村,村里死了三口。我们连夜走到关帝庙,见到公社书
记别守志。别
守志介绍说,苗庄饿死最厉害,十室九空。我们三个人就急忙往苗庄赶,走到苗庄东地
碰上公社妇联
主任陆桂英。我问她干啥去了。她说去苗庄安排群众生活了。我问她安排的咋样?她说
有吃有喝,一
天三顿饭,顿顿有菜吃,我说我得去看看。她慌忙劝阻说,时间晚了,别去了。我没听
她的,和小
赵、小徐一直奔了苗庄。苗庄很静,连声狗叫都没有了,狗都没有力气叫了。月光冷冰
冰的,雪仍在
不停地下。走着走着碰到一个光屁股小孩,在雪地尿泡。我问他队长家在哪儿住?小家
伙说往东走第
三个门就是哩。我找到队长家,队长叫苗长富,49岁,说:“我身体不好,没上河工,
你看我这腿肿
了,儿子前几天也饿死了。”说着呜呜大哭起来。我一问,村上百十人口,已经饿死20
多口了;全村
200多亩地。全年打五万斤粮食,可今年一下子就征购了十万斤,村里连块红薯都上交
顶任务数了。
苗队长哭着说:“上级说这叫大购大销,今年购,明年返销给老百姓。可没等返销,老
百姓都饿死逑
了,这是共产党的政策吗?早就开始吃红薯秧子了,又苦又涩,人在8月份就浮肿了,
小孩饿得到地里
拾豆子吃,天天拉稀,社里还在反瞒产,挖粮食。”我连夜赶回公社和别守志商量解决
问题的办法。
生长在遂平县嵖岈山卫星人民公社的康健,毕业于嵖岈山高中,曾在北京某部队当
兵。复员后在
驻马店地区宣传部、报社工作,以其亲身经历以及不懈地调查、采访,写了一部反映家
乡在这个特殊
年代的社会纪实著作《辉煌的幻灭——人民公社警示录》,1998年由中国社会出版社出
版。下面是本书
的片段摘录:
12个活蹦乱跳、天真可爱的娃娃,把张庄村闹腾得分外热闹。一向贫困的张庄村解
放以后,村民
的日子逐渐富裕了,山外的姑娘争着往张庄跑,把张庄的光棍汉们乐得合不拢嘴。新媳
妇一过门,不
出一年都养出一个白胖胖的娃娃,把个打扮的花团锦簇的娃娃往外一抱,全村上下生动
活泼。老人们
擦着喜泪说:“托共产党、毛主席老人家的福啊,张庄人丁兴旺。”可是,一入这年(
1959年)冬天,
12个娃娃再也出不了门,村里不见了娃娃们的笑声、闹声,娃娃们都被饿得坐在家里站
不起来了、生
产队会计苏全明把娃娃们的口粮减少一半。每顿只给孩子们半勺饭。这半勺饭也是清水
煮红薯叶,放
了一点盐。娃娃们饿得哇哇直哭,在地上爬来爬去找东西吃。抓着草根,吃;抓着草虫
,吃。。。。
看着娃娃们饥不择食的饿相,大人们的眼泪往肚里流。村东头的小强吃了糠,几天拉不
出屎来,他连
拉屎的气力也没有了,疼得哭爹叫娘,最后活活地憋死了。村后的毛旦瘦得只剩下一根
筋,临死时嘴
里吞了一把黄土。。。。。12个天真活泼的孩子一个月里死了8个,剩下4个也骨瘦如柴
,奄奄一息。
这一年的爆竹声没有了,人们出门拜年问好声没有了,村村都静静的,没有一点声
音。唯有风雪
扑向原野。这就是1960年的春节。雪原上艰难地蠕动着几个人,张吴楼大队民兵营长董
运秀背着老套
筒枪,押着一根绳子拴着的6个人,向大队走去。这六个人都已经浑身浮肿。脚步蹒跚
,随时有倒下的
可能。他们全都因为偷吃了大食堂的菜,而被民兵营长董运秀抓住狠狠打了一顿,押送
大队听候发
落。走着走着,高秀亭一头栽倒在雪地,嘴急急地吞着雪。董运秀走过去给了他一枪托
,骂道:“还叫
你吃。”拉他起来时,高秀亭嘴里含着雪,人已经硬了。这五个人被押到大队,关在房
子里,董运秀锁
上门扬长而去。等几天以后,干部们把门打开,五个人全部硬邦邦地倒在地上,有的嘴
里塞满麦秸,
有的嘴里塞满棉袄中的破套子,有的满嘴是黄土。遂平一中退休教师魏玉超回忆说:“
我在韩楼住队,
看到一个富裕中农老头,饿急了眼,把队里的羊偷杀了,煮到半生不熟时,让民兵营长
碰上了,当场
抓了起来,把羊肉用布包住,挂到老头的脖子上游街,游完街,把老头用绳子往树上一
吊,不管了。
从上午一直挂到夜里。老头不停地惨叫:‘我活不成了,救救我吧。’我不忍心,说:
‘把人放下来
吧,人快吊死了。’民兵营长蛮横的说:“这事你别管,死了与你无关。”夜里,老头
被吊死了。民兵
营长派人用绳子拉到河坡里,在死人身上堆了点麦秸,一把火烧了起来。”
1960年春天,中国河南省信阳地区的公共食堂普遍断炊,最严重的村子80天没有一
粒粮食,浮肿
病大面积蔓延,农民大量外逃或饿死。然而,中共信阳地委书记路宪文还在吆喝:“不
是没有粮食,而
是粮食很多,90%的人是思想问题。”1959年11月间,路宪文从潢川县驱车返回地委,
沿途亲眼见到
倒毙在公路旁的死人,拦车要粮的群众,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都视而不见,扬长而去。
他还要求公安
部门“限期消灭外流人员。”指示社队干部民兵封锁村庄,不许群众外出逃荒;指示城
镇机关、工厂、
企业一律不许收留农村来的人,要求各县委做到“街头、交通要道没有一个流浪汉。”
这位路宪文书记
大人之所以有恃无恐骄横霸道,乃是因为他拥有一件最为得意也最具资本的功劳:他治
下的遂平县嵖
岈山卫星人民公社,是全中国人民公社运动的先声,是全国第一个人民公社,曾经受到
中央领导的高
度赞扬。有这样一块金字招牌,他路宪文还怕个鸟?!
(揭盖子以后)据中共河南信阳地委向中央报告:仅1959年冬到1960年春,信阳地
区饿死老百
姓100多万人!这是何等令人发指的暴虐啊!灾难过后,人口锐减,田园荒芜,满目凄
凉。饿死十万
人的息县,自然村减少639个。饿死8万人的正阳县,不少人家绝户了。饿死10万人的新
蔡县,至今还
在贫困线上挣扎。
人民公社的发祥地----嵖岈山人民公社仅4万人,三个月期间就饿死了近4000人,
占总人口的
10%,有的队竟高达30%。仅据潢川、光山、息县统计,孤儿竟达12000人之多。
河南省饿死200万人(比较准确的统计是293万人)以上,死亡牲畜74万多头,扒毁
民房160多万
间。
一个村饿死人的碑文和饿死者的名单
有的年轻人想当然地不相信上个世纪60年代发生过那样一场大饥荒。认为那是“右
派学者”编造谎
言诋毁毛主席。他们振振有词地叫板,要求列出一个名单来。认为中国没有一个村子能
提供这样一个
名单。
家在河南省信阳专区光山县十里(原城郊)高大店大队吴围子小队的吴晔与他的父
亲吴永宽一
起,收集整理了一份本村饿死人的名单。他说:“我的良心驱使我花了一些钱,委托村
里的人,在今年
(注:2004年)清明节为那些冤死的人(包括我的爷爷)立下两块纪念碑。我也请求父
亲回忆并写下
了当时的情况。我想为这段最黑暗、最苦难的历史,做一点点见证。”以下是镌刻在纪
念碑上的碑文和
饿死者的名单:
碑文
1959年我刚满15岁,回忆起那段日子真是让我悲伤、恐惧,让我叙不完的苦。那个
时期中央提出
三面红旗,总路线,人民公社,大跃进,来建设社会主义,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仅
没有建设好社
会主义,而是让浮夸风把形势搞得一团糟。从上而下都空喊口号,让喊得厉害,会说大
话,浮夸风刮
得越来越大的,成了大红人了。那时还搞反右斗争,反瞒产,反私分,如果你只要说实
话就给你戴上
大帽子,说你是右派分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那就斗你,打你,架飞机,甚至把你用
绳子吊起来,
直到让你低头认罪,否则活活打死你。例如:我队里的吴德荣说:“粮食这么多,为什
么不给社员吃。
”就这一句话,被斗,被打几天几夜,直到斗死为止。还有吴德桐骂了一句,队长吴永
寿就找几个人把
他活活地打死。副队长吴永冠说了句大跃进把人害得厉害。当时大队开会将他打死在离
大队办公室不
远的地方。我父亲吴德金是生产队会计,他为人朴实,善良。他说打这么多粮食不给社
员吃,真有点
亏良心,后来受到队长吴永寿的批斗,直到连气带饿于11月3日下午五时离开人世。我
那时候很需要
父母养护,可失去了亲爱的父亲,让我无法上学,连病都无法治疗,让我痛苦一生。
1959年我们生产队同历年比,算是个丰收年,夏季小麦就收12000斤,豆类3500斤
,上述这些
油料、棉花全部上交到国库,其中夏季小麦每人提留30斤,秋季水稻提留30斤,说把国
家任务完成后
再提留,可是后来搞起了反瞒产,把收的粮食全部交到国库还不罢休,说还有好多粮食
(要)交出
来,实际上一点粮食也没有了。那个时候就开始,天天开会斗人,不交粮,就要交人,
整天大队办公
室成了打人的办公室了。那个时间仍然都恐慌起来了,没有粮食吃,都到外面找野菜和
刮树皮吃,到
了最后野菜也没有了,树皮也刮光了,后来都磨起糠渣子度日子吃,之后还拉不出大便
来,就这样把
人连饿带折磨,每天都死去几个人;有的小孩死了,被大人把小孩的肉煮着吃,吃了小
孩的肉,人又
得黄肿病,就这样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有120人的小村庄,就死去了70多人。这些惨剧
现在回想起来
确实是中共中央批斗右派太过头了,从上而下,治理国家也不是实实在在从源头做起。
而是利用反右
派,浮夸风这样一些方式,给人扣帽子,压得人们抬不起头来,让部分坏人占了上风,
使很多人失去
了生命。以上这些惨剧是我的亲身所见,望天下人记住这段历史,让历史不再重演。
吴永宽 2004年4月
名单
1959年河南省光山县十里(原城郊)公社高大店大队吴园子小队120人中有72人饿
死。
死者姓名 性别 现家属姓名 死者与家属关系 备注
1 李兴奎 男 李传如 祖父
2 吴德勤 男 吴永富、吴永炳 父亲
3 吴永厚 男 吴向发 父亲
4 吴根林 男 吴向发 弟弟
5 吴二毛 女 吴向发 妹妹
6 吴德荣 男 吴向能 祖父
7 吴德金 男 吴永宽 父亲
8 吴德才 男 吴永宽 三叔
9 吴老友 男 吴永金 三弟
10 余才运 男 余思礼 祖父
11 余黄氏 女 余思礼 祖母
12 余敦山 男 余思礼 父亲
13 余思义 男 余思礼 二哥
14 余思信 男 余思礼 弟弟
15 吴冯氏 女 吴向明 祖母
16 吴永应 男 吴向明 父亲
17 吴小油 女 吴向明 妹妹
18 吴二孩 男 吴向明 弟弟
19 吴三孩 男 吴向明 弟弟
20 李成奎 男 李福寿 父亲
21 李王氏 女 李福寿 母亲
22 吴德润 男 吴永明 父亲
23 吴德桐 男 吴永明 二叔
24 吴永冠 男 吴永明 大哥
25 吴少山 男 吴桂霞 祖父
26 吴德炳 男 吴向军 祖父
27 冯长友 男 绝户
28 冯小二 男 绝户
29 冯云毛 女 绝户
30 杨世英 女 绝户
31 吴永昌 男 绝户
32 潘秀英 女 绝户
33 吴小成 男 绝户
34 吴二毛 女 绝户
35 吴德立 男 绝户
36 吴永恩 男 绝户
37 吴德刚 男 绝户
38 徐乃典 男 绝户
39 徐乃韶 男 绝户
40 徐之太 男 绝户
41 余敦海 男 绝户
42 余陈氏 女 绝户
43 余小富 男 绝户
44 余自明 男 绝户
45 王福汉 男 绝户
46 李明奎 男 绝户
47 李福喜 男 绝户
48 李刘氏 女 绝户
49 李小毛 男 绝户
50 徐安义 男 绝户
51 徐小照 男 绝户
52 吴永清 男 绝户
53 吴小成 男 绝户
54 吴二娌 女 绝户
55 吴大孩 男 绝户
56 吴云毛 女 绝户
57 陈友来 男 绝户
58 陈刘氏 女 绝户
59 吴松山 男 绝户
60 吴华厚 男 绝户
61 吴王氏 女 绝户
62 徐乃珍 女 绝户
63 吴小油 女 绝户
64 吴舍毛 女 绝户
65 吴四毛 女 绝户‘
66 吴向山 男 绝户
67 吴桂氏 女 绝户
68 吴永才 男 绝户
69 吴王氏 女 绝户
70 吴永堂 男 绝户
71 吴马氏 女 绝户
72 吴向成 男 绝户
合计72人,分别在1959年农历10月,11月死去。
河南干部作风如此之坏,是反右倾、拔白旗的直接结果。1958年,河南曾发生过震
动全国的“反
潘杨王事件”。在毛泽东的支持下,省委第二书记、省长吴芝圃纠集“左派”,把省委
第一书记潘复
生、副书记杨珏、副秘书长王庭栋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还在全省到处抓“小潘
复生”,“插红
旗,拔白旗”,批斗撤换了一大批具有老革命传统的、说实话办实事的好干部(包括不
脱产的基层干部
整了20多万人),把一批风(看风)马(拍马)牛(吹牛)干部提拔起来,是大跃进的
政治准备和组
织准备。从此,很多人都瞪着眼说瞎话,浮夸风、“共产风”、一平二调风,特别是干
部的强迫命令、
瞎指挥风,就大刮起来了,根本不管人民的死活。信阳地委第一书记路宪文,是“左”
倾路线下面的一
个“好”干部的典型,是吴芝圃的爱将,也是毛泽东的爱将,毛泽东多次表扬、向全国
推广的第一个卫
星公社就是路宪文抓出来的。农民深恶痛绝的大跃进和公社化运动,不就是依靠一大批
大大小小的路
宪文式的干部才得以在全国推行开吗!他在信阳地区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还真不是
为了自己,就
是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产量不能动摇,谁否认1959年产量不如1958年,谁就是反对大
跃进、人民公
社和总路线,谁就是反对社会主义。”他是在忠实地贯彻庐山会议的精神。不把粮食挖
出来,怎么能证
明毛泽东是正确的呢?让大城市的人饿饭,在城市如果饿死人那还得了吗!反正粮食不
够吃,毛泽东
为自己的面子又迟迟不批准进口粮食,总要有一部分人饿死。宁可农村饿死人,也要完
成征购指标,
支援城市,这是没写成文件的中央精神。路宪文是这一精神的忠实的铁杆执行者。
信阳事件曝光后,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吴芝圃为保自己,下令逮捕路宪文和信阳地区
16个县委第一
书记和县长,撤职查办下面的干部983人,逮捕法办275人。吴芝圃将罪孽深重的固始县
委书记杨守绩
和光山县委书记马龙山判处死刑,报到毛泽东那里,毛泽东说:“我还没有杀过县委书
记。”改成了死
缓。就这样受处分的干部还是不服。杨守绩向省委申诉:“我认为我不是反革命,信阳
事件的性质根本
不是反革命复辟,责任也不都在下边。省委有责任,地委有责任,县委有责任,中央同
样有责任。只
处理下边是不公平的,是违背历史事实的。”被查处的县委书记们不服是有道理的。他
们执行的是省委
的指示,不择手段地搜刮粮食是要完成省里压下来的高指标,他们是吴芝圃的替罪羊。
吴芝圃执行的
是北戴河会议精神、庐山会议精神,是毛泽东关于反瞒产私分的指示。从根本上说,饿
死人的第一责
任人是毛泽东。毛泽东建立起来的“马克思+秦始皇”——空想加暴政的政治体制,只
对上级负责,不对
人民负责,是饿死人的主要原因。在救济灾民问题上,毛泽东的暴政连清朝政府都不如
。大清王朝尚
有一套救济灾民、抚恤流亡的政治制度和社会政策,规定:总督和巡抚要向朝廷“飞章
奏报”灾情,晚
报一个月降一级,晚报三个月革职;救灾措施包括免地丁钱粮、赈济灾民、留养资遣返
流民、设粥场
施粥、发放衣物药品、修房补助、借发种子、以工代赈等等。在大跃进年代,今日的总
督巡抚——第一
书记和省长们以掩盖灾情(实为人祸)为第一要务。各级党政机关没有一个部门是负责
关注救济饥
荒、抚恤流亡的,关注的是饿死人以后如何使“党和毛主席”的威信不受和少受损失。
因为饿死人的事
传到外面去就是给“三面红旗”抹黑,给毛主席抹黑,而毛泽东的威信是高于一切的。
河南省一方面大
量饿死人,另一方面各县的粮库里又都堆满了粮食(各省大体类此)。干部们干的事情
不是开仓放赈
而是封锁灾情,饿死人不报;开仓放赈的专员张树藩被撤职查办,成了右倾机会主义分
子。各级党政
机关,都以封锁人祸所造成的灾情为政治任务。河南信阳专区从邮局截留下来的群众和
干部报灾求救
的信件有10000多封;不是抚恤流亡,而是命令警察和民兵封锁村庄不许饥民逃荒和把
逃到城镇的饥
民抓起来。毛泽东建立起来至今受到维护的就是这样一种政治体制。
信阳事件惊动了北京。中央纪委书记董必武派李坚、李正海两个处长到信阳地区进
行调查。他们
经过三个月的调查了解,越查问题越严重。1960年5月,董必武将两位处长的调查报告
上报中央常
委,毛泽东看到报告批示定调子说:“信阳出的事件是反革命复辟,是民主革命不彻底
,需组织力量进
行民主革命补课。”又马上召开政治局常委会,责成讲“良心”的总理周恩来起草中央
关于农村问题的
紧急指示信(后来称之为“十二条”)。可见毛泽东知道信阳事件是党的农村政策出了
问题,作出反革
命定性的判断,是用阶级斗争掩盖路线错误。根据毛的批示,中共中央派出中监委副书
记王从吾、中
组部副部长安子文、公安部副部长徐子荣为首的由几十人组成的中央工作组来到河南,
中南局第一书
记陶铸也率领庞大的工作组下来了。中央工作组带来了毛泽东的指示,首先统一河南干
部群众的思
想,给信阳事件定调子,第二位的任务才是救济灾民。他们造舆论说信阳事件是由于民
主革命不彻
底,漏网的地主、富农“大批地混进了革命阵营内部,实行反革命阶级复辟”所造成的
,必须“进行彻
底的民主革命补课,像土改一样……把领导权夺过来。”
路宪文领导的遂平县出了受到伟大领袖毛主席高度赞扬的第一个人民公社,然后,
粮食产量放卫
星,大炼钢铁、大办食堂、贯彻庐山会议精神,反瞒产,继续跃进,他们无一不是走在
全国的前面,
多次受到毛主席的表扬,如今被中央工作组“点金成土”,这些“执行毛主席路线的好
干部”一下子变成
了“混进革命阵营内部,实行反革命复辟”的“漏网的地主、富农”。这种做法,有深
意存焉。
在改组后的信阳地委1960年12月22日给河南省委并报中央、中南局的报告中说:“
信阳地区的问
题是极端严重的,是敌人的大屠杀、大惨案,完全证明了毛主席指示的‘坏人当权,打
人死人,粮食减
产,吃不饱饭,民主革命尚未完成,封建势力大大作怪,对社会主义更加仇恨,破坏社
会主义生产关
系和生产力’。这就是信阳问题的实质。”
“必须根据上级指示进行彻底的民主革命补课。这一补课任务是艰巨的,应该掌握
以下几个重要环
节:(1)正确认识信阳事件的性质,提高阶级觉悟,明确指导思想。(2)要像土改一
样大搞整风运
动。这次整风运动,实际上是民主革命补课,同时,还要彻底反‘五风’,又是社会主
义革命的继续。
(3)必须采取革命的方法,坚持阶级路线和群众路线,放手发动群众,夺取领导权。
”这一独具匠心
的“理论创造”,要害是破除认为“信阳事件是我们党犯了错误”的观点,树立“信阳
事件是地主阶级的
复辟”的观点。这一破一立,使毛泽东这位饿死几千万人的罪魁祸首把自己的责任推得
一干二净,高扬
阶级斗争的旗帜,再次成了人民的救星。
信阳地委的报告说:“目前,全区民主革命补课的群众高潮已经出现,广大群众的
革命情绪十分高
涨。在已经开展斗争的地方,斗争坏人坏事,彻底打倒阶级敌人,已成为广大群众的舆
论中心,街谈
巷议,奔走相告。群众说:‘毛主席知道了,派干部来了。’‘真诚地回来了,老八路
回来了!’有的群
众对着毛主席像说:‘你真是我们的大恩人。’”这就是说,整个领导信阳地区大跃进
、公社化的是“假
共产党”,现在来的这一拨工作组,才是真共产党。毛泽东接信阳地委报告如获至宝,
于1960年12月
31日批发全国:“这是一个好文件,全国三类社都应照此执行。”(见《建国以来毛泽
东文稿》第九册
第407页及注3)信阳报告转发全国,就是告诉各地。用阶级斗争掩盖“左”倾路线,巧
妙地转移全党和
全国人民的视线。信阳的经验和这两句“御批”使毛泽东瞒天过海,由这场大灾大难的
罪魁祸首变成了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由此得到启发,后来发展成为一场全国范围的“四清运动”。
吴芝圃炮制信阳报告这一“功”,抵了饿死294万人的罪,1961年3月在广州召开的
中央工作会议
上,吴芝圃灰溜溜地坐在后排,坐在主席台上的毛泽东当着中央和各省大员的面作了一
个不寻常的政
治姿态,以他那湖南高腔喊道:“之圃同志,犯了错误,还是要抬起头来,坐到前面来
!”这样,吴芝
圃保住了中央委员,不久,调任中南局书记处书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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