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买买提看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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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se版 - 《金陵宾馆》第十六回 金陵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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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宾馆里迎宾刘佳刚从宾馆里出来,胖子隔了几步远闲站,向她喊话,喊了
她几声名字,引起她的注意后,笑说:“超哥找你有事,喊你过去。”指那边
马路旁人行道上正坐着让擦皮鞋的矮瘦一点的黄超。刘佳扬着脖子望了几望,
扭回头去笑而不答。胖子又劝了几回,她只笑着摇头,胖子只好笑走回去。黄
超问了他几句后,向这边大声喊道:“刘佳,你爱吃什么?我买给你。”不见
回应。他只得托胖子去旁边的炒货店里称了半斤去壳熟花生给刘佳送来。胖子
提了塑料袋过来道:“给,超哥送你吃的。”就塞她手里。她笑着摇头道:
“我不要。”推了几推没推掉,忙向擦皮鞋处喊道:“我不吃!”黄超笑而不
语,她只得罢了,先提回放店里去。到吧台对总台服务员秦贞道:“秦姐,这
有袋花生,我先放着,你要吃就吃吧。”吧台上点了支袅袅的檀香,闻着让人
份外舒适安宁。秦贞斜倚在吧台内坐着,美貌清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职业笑
容,一双长腿上勒着半透明的秀尔美紧身黑丝袜,显得细细条条的,十分诱
人。今天没有穿高跟鞋,只是工作布鞋。帮刘佳收了放台下。
只见宾馆后面建有一个花园,园内树木极多,又引河水建了一个人工湖,里面
荷花无数,蜻蜓飞舞,青蛙鸣叫,锦鲤翻涌。一位青年男子正在逗一只桂花树
上挂着的鸟笼子里的八哥,那八哥聪明,会学人话,什么“恭喜发财,红包拿
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之类,引得服务员贺韵看得呆住了,拍着
手叫起好来。那男的见贺韵喜欢,便递了鸟食让她喂去。贺韵果然喂了,结果
那鸟儿还会说“谢谢”,引得贺韵笑开了花。此时湖边桂花树上花香阵阵,隔
着老远,连大堂这边都能闻到,沁人心脾。又有那不知疲倦的知了,把歌声也
传达到了这里。
有服务员罗凤来打听明天中秋节,店里要发什么礼品,指着秦贞面前的电脑笑
道:“快看看,赶明儿要去的迟了,就又要被人领光了。”秦贞道:“每人一
箱梨呗。”罗凤笑道:“我今儿可算准了咱们该领的日子了,省得忘了,白白
便宜了店里。谁要像上回一样,多领了一份,害得我没的领,看我包打不死
她!”刘佳笑道:“哎哟,咱们这儿还来了个拳击冠军?谁稀罕你呢!自个没
的领,巴巴的要你的。”罗凤指着她笑道:“可是你招出来了,上次问,都没
人承认,原来是你。”说着就把手伸进刘佳脖子衣领后挠她。刘佳笑着缩着脖
子躲闪:“谁拿你的了?我不过是看不惯你那样!别人都是贼,就你是个好
的?就算别人偷钱包偷手机,偷车偷电瓶,也犯不着偷你那点子东西,一箱子
破桔子破柑子的,还当个宝呢!”罗凤就把手挺到刘佳面前道:“桔子也是破
东西?那你这回别要,都给我得了。”刘佳笑着直躲:“我不过是打个比方,
说的别人,可没说我自个。”秦贞一旁笑道:“我就服她这句‘偷车偷电
瓶’,说的那么专业,好像她专门干那种勾当似的。”罗凤在刘佳腰上掐了一
把,笑道:“就会怄我,惯会颠三倒四胡言乱语的。这下忙着,且饶了你,等
下了班,看我不好好找你算账!”说着笑着去了。
这里刘佳两只胳膊叠着靠在吧台边,把下巴枕在臂膀上,又抱怨了道:“哎,
今儿过节也不得休息,天天上班,这个月可把我累惨了。对了秦姐,咱们店里
这个月奖金到底什么时候发呀?我可等的花儿都快谢了。”秦贞拿指头在她额
头上戳了一下,笑道:“发工资你要问,发节礼你也要问,这下发奖金你还要
问,我倒想问问你,你问了那么多次,次次都比人着急,可有一次多出一块钱
来了不成?你看看我,从来就不问的,只管到时候把卡一刷,就什么都出来
了。你呀,恐怕唯一不问的,就是要罚你款了。”刘佳歪了歪头,躲了一下,
笑道:“呸,你才罚款呢!人家都说领钱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我拼死拼活才
上这点子班,不过才打听一下子,也有错吗?”秦贞道:“谁说有错?也太着
急了些。”又笑起来:“你还拼死拼活?你以为是好莱坞拍电影,劫匪抢银
行,跟警察打生打死呢!”刘佳站直了,把头一扭,笑道:“要那么着倒好
了,我也就发了。”说着转身出了宾馆,仍到大门口值勤去了。一会黄超擦完
鞋,过来与她聊了几句也就走了。
只见十字路口处拐出一队巡警,吓得一些正挑担叫卖的摊贩与一手拿椅、一手
提箱的擦鞋人等互相叫唤,惹得街上众人都笑起来。一位正坐在一家老扬明远
眼镜店的台阶上,卖着葡萄与梨的中年妇女,一大袋葡萄也顾不得,只拿了
秤,挑担就逃往这边。远远的看巡警过去了,没追他们,才停下来。先前买葡
萄的那人也提了葡萄过来给她,重新在摊前选起来。称了一斤,三块钱。忽一
人大喊:“巡警又来了!”指着路口那边。三四个挑担人心惊肉跳,不及细
看,扭头就跑。中年妇女被喊的那人拦住,说:“没事,骗你的。”她仍惊魂
未定,懵了半天,不能说话。众人早笑了几回。又有人说:“又来了,又来
了。”让他们惊疑不止。直到一跳担的男人过去看了,说:“是来了!”飞跑
时,她才急着要挑担走。众人说:“没来。”她等了半天,果然没来,才拍拍
旁边那人道:“你莫吓我啰。”那人是宾馆门前的保安赵亮,腰间别了个对讲
机,不时传来别处他人讲话的声音。笑道:“我没吓你,是他们在吓你。你怎
这怕巡警,他还吃了你?”她说:“是啰,抓到就不得了了,全要没收光!”
赵亮问:“你这一天十块钱还有吧?十块钱天,好耍个样。”她说:“哪有?
要卖完了才有。挑来挑去也没怎生意,卖不完又倒担。”小贩们在街边又继续
摆了十几分钟,不时仍有人喊:“又来了。”到真有单独一个巡警转出来时,
有几人拍掌说:“好了,这下真的来了!”笑起来时,早已吓得他们飞逃走远
了。而这巡警只是路过,冷眼向这边望了几眼也就走了。刘佳瞧着门前的热
闹,一直微笑着。
只见城管不时过来巡查,宾馆门口又有个摆小吃摊的大姐也是本事,短短十几
秒内,就把她的小吃摊打包,然后消失的干干净净。刘佳特喜欢看那大姐摆
摊,城管一来,那大姐就跑,城管一走,那大姐又回来了,速度还特别快,像
变魔术一样。连秦贞在吧台内远远望见,也跑出来到门口来给那大姐加油,拍
着手跳着脚笑喊起来:“快快快!”拉着刘佳的胳膊笑弯了腰,蹲在地上手抚
着胸口,笑得直喘不过气来。
宾馆后门外有个垃圾台,有人点火烧垃圾,风又正从那边向外刮,熏得人眼睛
难受。刘佳只得躲进店里去,过了一会才钻出来,又熏得受不了,忙向那边喊
道:“你那边烟能不能小点?”也没人理她。她只得在门前受熏,气了道:
“真是,真该打幺幺零报警,看他们还敢不敢烧了!”秦贞扬着头,伸长脖子
向那边望了一望,道:“他们外面倒垃圾的人就是这样,图省点事,好偷点
懒!”
这时只见服务员肖文英和汤艳影两人正在宾馆外的台阶上打扫呢,汤艳影嫌外
边热,边扫地边一手支着腰,抱怨道:“这个非典也是,搞得人烦的死,天天
要扫几遍。唉,说来说去,那扫地的老太婆也太可恨,你扫的就那么精细!哪
怕上了台阶属于咱们宾馆的范围了,可五六级台阶,你就一级也不肯多扫?多
扫一级你就会死?”偏偏一个环卫大妈就在不远处扫地呢,听见也是火了,指
着骂道:“我说你们宾馆里的人也太不讲理了,明明是落在你们宾馆台矶上的
树叶子,你偏要扫到台矶下来。又还有口香糖呀、烟屁股呀这些什么的,都扫
下来,我们倒义务帮你们打扫了。”汤艳影一听就火了,冲上去道:“不往台
下扫往哪扫?本来你们就是专门负责扫马路的,还不准人扔垃圾了不成?”那
大妈哐当一声就把手里的铁皮灰斗扔地上了,指着骂道:“我们就专门扫地,
也只扫别人过路的偶尔丢的个餐巾纸、塑料袋呀的,有专门往这路上倒垃圾的
么?你像什么话呢!”汤艳影一手捋着袖子,一手执着扫帚就冲了过去:“我
就倒了,你怎么着?”那大妈气喘吁吁道:“怎么,你还想动手打人了是
吧?”肖文英忙赶过去劝开汤艳影,拉她上来。汤艳影犹气不过,上几步台阶
就回头骂一句,骂骂咧咧不绝的。肖文英笑道:“你也是,拉都拉不动,费我
那么大劲来着,手都酸了。她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跟她争个什么劲!”汤艳影
不听劝,扭开手臂一甩,又跑到台阶上两边的垃圾筒前,故意的把垃圾筒里的
那些垃圾都倒在了地上,然后一顿扫帚乱扫,都扫到台阶下去了,道:“我就
扫了,你怎么着!”那大妈气的浑身发抖,发恨指着骂道:“作孽呀,作孽
呀,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小婊子,你们店里的人早晚都要死绝了,怎么就没管雷
的老天来治哟,阎王爷也不来收了你!”却又畏惧这金壁辉煌、巍峨豪华的宾
馆大门,虎背熊腰、虎视眈眈的宾馆保安,既不敢把这垃圾扫回台阶上去,又
不敢放任在自己的地段上不管,只得叹了口气,含恨把地上打扫干净了。汤艳
影犹在台阶上得意的摇头晃脑,指指点点嘻笑不绝的。肖文英往回拉了她一
把,悄笑道:“得了,你这丧尽天良的小婊子,尽不做好事儿!”秦、刘两人
也是笑看着热闹,远远的躲了开。那大妈在肚内大骂,却终是没有办法,只得
含恨转身走了。
不料那边又有一个马路边的停车收费员,此时和一个司机红起了脸,吵了起
来。那司机不情不愿的交了钱,骂骂咧咧的开走了。那收费员犹气不过,指天
骂道:“我在这风吹日晒的,每天骑着辆旧电瓶车,就为了守着这条路几十个
停车位,每个月还得向公司交管理费,剩下的才是自个的,还禁得起你来逃
单?每个月要多上个三五回,人人都像你一样,我就还得赔钱,禁得起你几回
逃?”旁边有人劝了他几句,他方罢了。
只见在人群密集的大街上,随着一家商铺里促销的《大闹天宫》的音乐响起,
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男子在人行道上不停地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一会手举在
眉前学着猴子,一会在地上打滚,好像自己就是孙悟空一样,引得好多路人都
看起了热闹。
他的名字没人知道,只知道这条街上捡破烂的人都叫他黑皮,是五年前从山西
流浪到南京,也是在路边捡破烂的。为人老实,热情好客,很是仗义,经常请
街上的同行们吃饭,倒是交了好些同行的朋友。钱到手里还没来得及捂热,就
又花了出去。每天一睁眼,一大早就推着小车在垃圾桶里扫荡,忙碌到天黑。
城里像他这样的人很多,每天窝在角落里,白天捡垃圾,晚上就随便找条长椅
躺下,铺个席子就是床,碰见同行就聊上两句,探讨一下当天的垃圾行情,有
点做生意的味儿。要能凑巧遇见个水管,那就是洗澡的时候到了。每当晚上睡
觉时,若有警察来驱赶,就换个地方继续睡,睡醒后,则继续捡垃圾。日复一
日,年复一年,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打听你的过去,这就是他们悲惨的人
生。因为捡垃圾的同行太多,要是年老的拾荒人,行动缓慢,哪怕就是忙活了
一整天,也只不过赚了个馒头钱。哪天一阵寒风吹过,就有可能再也不会醒
来。
如今社会上各个行业竞争压力都大,连捡垃圾也不容易,当初一斤纸板卖五分
钱还有得赚,现在价钱只出到两分,也有拾荒人愿意卖了。收垃圾的安徽佬是
个中间商,他16岁那年就从老家出来了,如今20出头的年纪。他不用翻垃圾,
只需站在街头,等着散户们把垃圾送上门,然后转卖给大量回收的老李。虽然
轻松,但遇上讲价的,总要讨价还价一番。因为父亲早逝,他不得已小小年纪
就出来养家,没上过几天学,算账都成了问题。而自己的亲哥哥却一路考上了
大学,真是命运弄人啊。哥哥能看遍世间所有繁华,而属于他的,却只不过是
苍蝇蚊子,和这些恶臭垃圾。
安徽佬自嘲命苦,黑皮却对他颇为尊敬,经常给他抬货看摊。还有一个叫小湖
北的小偷,他专门对奔驰车标下手,偷一个能卖五六百块,顶他一个月都吃穿
不愁。但他运气不好,被抓进去蹲了一年后,才刚放出来。如今身后又多了一
个小孩儿,也是十来岁的年纪不去上学,专门在街头卖艺,耍魔术。小孩儿练
的有模有样的,拿牌的姿势十分的潇洒。他父亲整日游手好闲,在他六岁那
年,他妈就受不了跑了,不要他了。他也不肯跟他老爹,只因他老爹吸毒,折
腾的家里穷的叮当响,便跟着小湖北混,两人相依为命起来。虽然吃了上顿没
下顿,但脸上的笑容反而多了起来。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也对大城市充满了向
往,来南京赚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了最有名的中山陵。但是进去之后他
就后悔了,感觉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是个建筑罢了,反心疼起那两块钱的门票
钱来。
作为外乡人,本地人对他们的态度非常冷漠,极不友善。一个乞讨大爷就托着
一个铁皮碗在街上坐了一天,忍受着路人对他的唾骂,什么“乡巴佬”、“臭
要饭的”,结果只讨到了一块二毛钱。他把破碗一摔,指着路人愤愤不平骂
道:“谁说靠讨饭能发财,全是骗人!当初搞知青下放,你们这些城里娃子,
哪一个不是住在牛棚里,还不跟我一样!”旁边有个孙麻子,也是个要饭的,
三十岁出头,笑嘻嘻听着。他其实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不过每次还是耐心听
完。他是个喜欢聊天的,便拉着老头,从世界局势到小道谣言,大聊特聊,说
的头头是道。
相比而言,黑皮就显得温和老实的有些奇葩。他爱喝酒,又怕丢钱,所以把钱
交给了阿乔保管。两人是搭档,每天分头工作,卖了钱就存放在一起。但知人
知面不知心,阿乔上个月竟卷着两人共同攒下的一千多块钱跑路了,还留下一
屁股债。黑皮找不到他,只能默默地坐在街边抽烟,满面愁容,还得承诺债主
有钱了就立马还上。从那天起,黑皮更忙了,收到了更多的垃圾,可他不会说
好听的话,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安徽佬看他货多了,想压价多赚一点,黑皮不
想贱卖,急得满头大汗也憋不出一句话来,被人骂鼻子,也只能忍着,连小孩
都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笨蛋”,真是老实的让人心疼!夜里天气渐冷,当各
个巷口的拾荒者们开始离开,唯独黑皮没走。这段时间的经历对他打击很大,
整个人都有点不正常了,没事就喜欢一个人喝酒。前段时间夜里,他看到有人
打架,便好心上去劝架,可谁知警察偏在这时赶了来。酒精上头的黑皮和对方
还在拉扯,顺便把警察的帽子也摘了下来,戴到了自己的头上。没有意外,他
被抓进了拘留所,过了两周后才被放了出来。出来后,他精神看起来很是萎
靡,神情木讷,旁边认识的人看了后总要笑话他几句,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起
来。而喜欢聊天的孙麻子,却变得更加活泼了,可能是在逗别人,也可能是沉
浸在他自己的幻想里,他竟然时常将手里的饮料瓶子当成了手机,假装给别人
打起了电话来。他疯不疯没人知道,但黑皮却彻底疯了。也不知道招惹了谁,
有一天他被人打得全身没一块儿好地方,身体恢复后,他精神却崩溃了,整日
在街上游荡,要么放声高歌,要么就地打滚。因为这条街上有家国美电器行经
常放这首名曲《大闹天宫》,他便经常来这儿,好像自己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
的孙大圣似的,不会再任人欺负。
只听一曲终罢,热闹散去,街边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金陵宾馆这边,门口熬
汤的江西来的老头已来换木炭点火,拿着白色的固体酒精挤出塑料膜放炭上,
用打火机点燃后,用火钳拨弄着。等火烧旺后,再用铁钩勾了火盆放回大瓦罐
里。服务员谭桂花从旋转门里出来,拿了菜单给管汤老头,道:“要两份汤,
一份老鸭汤,一份墨鱼肚皮汤。”老头收了单子,点头道:“嗯,你过五分钟
后再来拿。”谭桂花走到刘佳旁边笑说:“姐姐,外头太阳好大,晒死了人去
了。我才出来站了一下子,就热死了,里头又冷死了!”刘佳笑道:“你是刚
出来,我觉得里头太冷了,她们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我才不想进去。”拉着
谭桂花的手道:“里头忙不?你没事多出来转转,里头闷死了,陪我多聊下天
子。”谭桂花笑道:“我又不能多待的,伍姐还叫我呢!我进去了,真受不了
了,一下子就出了这么多汗了。”转身进了去。
只见两男一女一行客人正从宾馆里出来。刘佳在门前笑脸鞠躬说:“谢谢光
临,欢迎下次再来。”走在最后的那一男人忙转回来,拉着刘佳的手说些甜言
蜜语。刘佳忙挣脱了手,躲进店里去。
只见大堂里正有一个肯德基的外卖员来送外卖,刘佳见那小孩看着墙上的楼层
区域示意图看了半天,在旁问道:“送外卖的吗?送哪里的?”男孩十四五
岁,道:“就你这里。”刘佳没好气道:“我是问你送哪层楼的。”男孩不好
意思道:“没有说,只说叫胡雅倩。”刘佳道:“哦,那在三楼。”手往那边
一指:“你走楼梯上去好了,电梯不在三楼停的。”男孩应了。刘佳又道:
“看你端的那么多,你还是坐电梯到二楼再走上去好了。订了那么多,肯定不
是她一个人订的,是她们一起的,一个人哪能吃了那么多。”帮他到电梯口按
了个上键。三个电梯最近的一个显示灯显示从八楼下来了。刘佳道:“提这么
多,你爬楼梯那要爬死了!”男孩笑笑。一时电梯到了,等里面人出来后,刘
佳因没事,也进去了。男孩端了东西跟着进了电梯间,把东西放地上,刘佳帮
忙按了个“2”。旁边还有开门、关门、警铃等按键,标着“限载1000KG 13
人”等字样。刘佳低头看着那餐盒子,只见有炸鸡腿、牛肉块、冰淇淋。笑
道:“她们还挺能吃的,点了那么多,肚子真大。”一时到了二楼,出了电梯
间,刘佳指了指楼梯口方向。男孩说谢了,找到楼梯往上走。才上了几步,声
音自动感应延时灯就亮了起来。只见三楼这里楼梯口的门紧闭。男孩放下箱
子,敲了敲门。等了约半分钟,门才开了,一个保安探头出来,问:“什么
事?”男孩道:“送外卖。”那保安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她都等了半天
了,刚才人又走了!你等着,我去叫她一下,看她现在有事没。”只听里面有
的房间内隐隐传来男女喧哗打闹的笑声,走廊上除了四五个保安外再无他人,
安静异常。
刘佳没有再坐电梯下去,也到了楼梯口,正要走楼梯慢慢下去时,看见那边吧
台里,罗桂美正在给壁上供的财神龛上添了两柱香,拜了几拜。刘佳悄悄走过
去,从背后抱住了她,双手蒙着她的眼。罗桂美挣了道:“是谁?别闹,肖总
就在这里呢!”刘佳听了,忙松了手,问:“在哪呢?”罗桂美指了指那边包
厢。刘佳笑着吐吐舌头,悄悄下去了。
宾馆是两个女人合伙开的,分别姓曾、肖。一楼是大堂,包厢区则全在二楼,
此时肖莉就正在二楼中包厢万里流内和几位朋友打牌。隔壁包厢里一人进来
道:“肖老板,听你声音就猜你在这里,好久没看到你了,最近生意还好
吧?”肖莉笑道:“于科长,你倒不忙的,天天看你来打牌,近来牌运旺,又
赢了不少吧?”于科长哼了一声,道:“徐老鬼这个老畜生,真的是个老灾死
的吧!他连莫给我捉到,捉到看我不打死他摆这里!”肖莉道:“哦,你两个
又是怎事?他哪里又得罪你了好吧?”于科长道:“昨晚上打牌,他欠了我六
千块,开口闭口明天给我。卵,今早上就干脆请了假躲掉了,班都没来上!打
他电话电话不接,到屋去屋里又没人。”房内另有人问:“你怎赌这大?”于
科长道:“他本来欠我两万六嘎,后来给他扳回去两万!这六千别个还讲是小
数,没要他当场付,也没要他写欠条。”肖莉的老公钟华今日正休假,也在这
里,抬头道:“那些都是些什么人?会不会帮你?这没打欠条,那是不好讨的
了。”于科长恨道:“他敢?那我非要他死在我手里!”肖莉与人打的是扑克
双扣,出了一副炸弹四个老K,道:“徐老鬼倒是你们干部,你怎好意思找他
要?”于科长气道:“那我硬是要,他就是卖仔卖女也要给我!”又笑了道:
“肖老板,今日我手气背,一直连没看到就在输,今日这个账我先欠了,你先
记下就是,等下回赢了,我再一起给你。”那边正有人喊他,他就回去了。肖
莉等走后骂道:“这也是个杂种,没钱还跑到这来亮丧!他们单位好几个都欠
了钱不还,吃都晓得要吃好的,吃起屙血!自己赌钱又有,找他要饭钱,又是
屙屎不出!”出去对服务员道:“把他们的账都记好了,一笔一笔记清楚了,
不要落了。”服务员罗桂美应了。
钟华因在市府任职,此间与他打牌的也多是他的同僚、官职相近的朋友及一些
商人老板。席间市府秘书长曹远指着人事局局长宋礼笑道:“还说别人打的
大,我怎么听说昨儿老宋你输了,就还把你那辆长安福特给抵押了出去,半夜
三更走路回去的呢。”宋礼哈哈笑道:“你们都晓得了?嗐,昨儿欠了六万五
呢,不然,我也不把车押在那儿了。”市府办公室主任黄进东笑道:“老宋也
是好本事,六万说筹就筹到了,要是我们,怎么也得好几天呢。”宋礼笑道:
“我哪敢比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的财主。也就是怕老婆,要不怕老婆,莫说六
万,就是六十万,你们此刻也都拿得出来。”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钟华笑了一阵,又叹道:“哎,莫老真是大忙人呀,我只说我这儿清静,请他
老人家过来散散闷,散诞散诞,偏又不给面子。到底我们是下属,辈分低
呀。”曹远笑道:“莫副市长昨儿还说要来呢,偏晚上无锡有座大桥突然垮
塌,压死了人,出了事故,他才赶过去的。听得说是他当年主政无锡时的一个
项目,可能还要追究责任,他才不得不连夜赶过去的呢。凌晨两点就去了,五
点才到,今儿一整天都回不来呢,不然哪会不来。”钟华道:“我说呢,难得
过中秋节,请大伙来聚聚,一来庆祝庆祝,二来也是感谢一下领导平日对我们
的照顾,也就这么个意思,偏又不能来。”黄进东劝道:“节日不多得是嘛,
下次还有机会,来来来,再喝一杯。”说着与他碰了杯。
这时肖莉的外甥肖纲进来,向肖莉道:“外面陈总与众位领导们都吃了饭了。
周局长说是家里有事,先回去了。马局长不爱唱歌又怕人闹,见周局长走,也
跟着走了。他们俩是一同来的,所以走时也一同走。别的一众领导们有的说怕
家里的‘领导的领导’追究起来,也是不敢留,都闹着要走,刚才都已散了。
只有雷区长被滔哥让过去喝酒。刚才包括鼓楼区雷区长,建邺区冯区长,溧水
区姜区长,六合区娄区长这四位,并国税局张局长,地税局赵局长,都在那边
输了,陈总只让记在账上,并不让还。倒是雷区长不好意思,说‘老是欠账,
哪回定要还上。’陈总千阻万阻的不肯,只说常来。后又打了一回牌,就叫我
出来了。”肖莉道:“很好,老钟他们单位里的事咱们少管,只管好自己就是
了。你先回去吧,晚上再来。”肖纲应了,忙退了出去。
一出了包厢,见了门口刚打扫卫生回来的服务员汤艳影站在那里,肖纲就跑上
前搂抱着摸臀,又亲嘴儿,涎笑道:“宝贝,一整天没见,想我了没?”汤艳
影一巴掌糊他脸上,骂道:“死鬼,皮又发痒了,三天不打你就过不去,老毛
病又犯了。说了多少遭了也不改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肖纲在她脸上呵了
一口气,嘻嘻笑道:“不是吃屎,是吃香,女人香呢。”说着笑跑开了。旁边
有别的服务员见了偷偷的笑。肖纲又拉了伍春燕的手,笑道:“姐姐,你笑什
么笑,是不是也想我了?”伍春燕一把抽开手,喝道:“去你娘的!当真找打
呢?”肖纲方嘻嘻笑着一溜烟跑开了,这里伍春燕、汤艳影都掩着嘴笑。
谭桂花跟在伍春燕身后,先瞧了正有些害怕,这时悄问:“姐姐,这谁呀?”
伍春燕笑道:“他呀,肖总的外甥,一个鬼滑头。”谭桂花怯怯地问:“他怎
么这样呀?”伍春燕笑道:“他这还算好的呢,你没见曾总的那个儿子,那才
真是叫缠人精呢,屁大点个人,就缠得你没完没了的。”谭桂花道:“是叫静
哥儿的么?昨儿我就见了,还问我多大了,是哪的人。”伍春燕笑道:“那你
千万莫理他,不管是他请你去看电影,还是吃烧烤,你都莫去,不然包你倒
霉!上次听岳姐讲,也是被他烦不过,才陪他去看了场电影。回来我的妈呀,
才多丁点大个人儿,十五岁还不到,就拖着人的手,死拉着要去开房,你说吓
人不吓人?”说着掩嘴笑个不住。谭桂花听了吓了一跳,忙点着头:“姐姐说
的,我都记下了。”
罗桂美是白班领班,从万里流出来后,到吧台内提了两个空热水壶去供应室加
热水,完了回去,路上在走廊上见着罗凤,道:“你也把这地板拖一下啰,脏
的要死!”自往吧台放水壶去了。罗凤到工具间拿了拖把到厕所洗过后,在走
廊上拖着。一时拖过了几个门口,旁边服务员汤艳影道:“你别拖太湿了,湿
了打滑,一下子干不了。这里可不像大门口,铺的都是防滑砖的。”罗凤耷拉
着头道:“知道了。”又听汤艳影道:“还叫什么五星级宾馆呢,连个防滑砖
都铺不起!”罗凤道:“那哪能呢,要处处都铺防滑砖,光维修就花不起
了!”汤艳影冷笑道:“哼,我原来待的那地方,光一个中央空调,一年的维
修费用就要十几万的,哪像这里!”罗凤叹了口气:“哎,讲来讲去还是他们
地下停车场里方便,从来都不拖地的,只拿水龙头一冲,再用吸尘器把水一收
就完了,哪像我们,天天拖地多累呢!”汤艳影气道:“你别说着了,今早儿
我一来,好几个包厢里桌子上就都是茶渍酒渍水印儿,分明没擦过!逼着我又
来打扫,一上午没了心情。她们晚班熬夜熬的晚了,就一个个偷懒的!主管岳
姐也累了,也不老是来检查的,她们就这样。看下回倒了班,我不学个样
儿!”罗凤道:“那我可不敢,万一被抓着了,可怎么办。”汤艳影道:“谁
怕谁呢!”
只见电梯门一开,陆金花走了过来。她是晚班的,该下午四点才来接班。此时
二楼迎宾朱芳见了笑问:“你怎这早就来了,上班还早呢!”陆金花道:“我
先和朋友在电影院看电影,结果还没看完,她们临时有事又走了。我一个人把
电影看完了,也没怎么地方好去的,又刚好离这里不远,就过来了。”朱芳可
惜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嗐,有休息时间不找乐子耍去,那么多地方,跑这
里来干嘛呀?”陆金花歪着头道:“哪里好玩呢?好玩的地方都是要钱的,像
迪斯尼、海底世界。只好到这来,陪你们聊下天噻。”朱芳道:“这种天气去
新华书店看书也蛮好的,那里人多,还有空调吹。嗯,你今儿看的是啥电影
的,好看不?”陆金花道:“《泰坦尼克号》。”朱芳道:“那不老古董了,
不早看过了?”陆金花道:“以前看的是老版的,这次是新出的个3D的。”笑
了起来:“嗐,还是这个更好看些,效果更逼真些。”朱芳道:“那当然了,
不然谁花那个冤枉钱。”
只见各包厢外都有服务员恭立侍候,陆金花走到曾祥丽跟前,道:“今儿早班
生意怎样呀?”曾祥丽见问,忙拉住道:“姐姐,你怎就来了?吃了饭了
没?”陆金花说:“吃过了。”曾祥丽道:“今日是些什么菜呀?你来的这
早,帮我站一下子啰!我先到厨房里去吃一下子,肚子早饿扁了。”陆金花
说:“还早呢,交班时间又没到,还几个小时呢。我还要多耍下子,还有事
的。”转身要走。曾祥丽笑嘻嘻一把拉住,道:“哎姐姐,你莫啰,怎这狠
心!你来这早还有个怎事,就先帮我站一下子啰,就一下子,我马上就回。我
先休息一下,脚都站痛了。”说着边蹲下揉脚。陆金花道:“我怎没事?我找
伍姐还有事呢,让她教我打三根针的毛线。”往回拖手。曾祥丽笑道:“上班
时间,你不好找她做私事的。”拽着她手,赖着不起来,被陆金花拖着滑地滑
了几米。罗桂美正路过,道:“曾祥丽呀,你也注意点子,莫给老板她们看到
了,看到又要骂人了!”曾祥丽不管,仍拉着不松手,急得大叫:“哎姐姐,
好姐姐呀,求求你了,你就行行好,帮我站一下子,就十几分钟啰!”旁边有
客人路过,绕两人旁边而过。陆金花因无事,终应了她,问:“包厢里现在几
个人呀?”曾祥丽道:“就清心室里有一个,点了杯碧罗春。红卢室里有两
个,一个是新东方的牛总,一个是他朋友,各点了杯极品铁观音和普陀佛茶,
外加一打喜力啤酒。我带你去认一下人好了。”陆金花道:“客人还在里面
吧?在就行了。牛总我认得,别的也不用去了,在外看着就行了。你去吧,记
得快去快回!”曾祥丽忙道:“还在还在!”笑嘻嘻踩着高跟鞋“啪啪啪”从
众人跟前一路跑过去了。旁边另有服务员肖文英、汤艳影等冷眼旁观,见别人
有休息,有些羡慕。
一时去了厨房外的员工餐房里,只见今儿是青椒炒肉和酱爆茄子。曾祥丽叫
道:“哎呀,又是青椒炒肉,还有蒜蓉茄子,怎么什么都放辣椒呢,非要把人
辣死了去不可,这可怎么吃呢。”唉声叹气的。刘佳也早来了,坐在那边板凳
上吃着,这时笑道:“当然要放辣了,不放辣椒可怎么吃呢?哪咽得下饭
去!”旁边唐茜笑劝道:“好了,一见面就吵,一个是辣味党的领袖,一个是
不辣党的领袖,有意思么。”曾祥丽叹气:“哎,要是一个菜做两份就好了,
一份放辣,一份不放,不就两全其美了么。”刘佳听见咯咯笑了起来:“你想
得美呢!姐姐,莫理她,她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活活气死她!”
又有宋娇娇也抱怨了起来:“哎,又是茄子。不是茄子,就是豇豆、白菜这
些,真没劲。口里一股苦味儿,没有个猫腥劲。那一个虽有肉的,偏又放了辣
椒,辣死了人去了。”她也不吃辣,正在把饭碗里的辣椒一块一块地挑出去,
扔在餐桌上,一脸的嫌弃。独剩了那可怜兮兮的几块猪肉,在嘴里嚼巴起来。
店里多数人都喜欢吃辣,只有少数人不喜欢吃,又有一道菜必要放肉,所以十
顿里倒有九顿都是青椒炒肉,受到多数人的喜爱。而厨子们高高在上,平常最
看不起这群拿着微薄薪水的服务员,是从不肯自降身价,帮她们去做工作餐
的。因此都只是配菜来做。此时那配菜黄原在那边听见了,道:“又怎么了,
大小姐?你们一个个的比客人还难伺候了!炒个肉吧,辣椒放多了你们嫌辣,
放少了你们又嫌不够辣,难道还要分成两份分开来炒不成?我一个菜分成两
锅,一天别的活都甭干了,就光忙着伺候你们得了!”
店里的服务员分成普通区的服务员和贵宾区的服务员两种,这宋娇娇因是贵宾
区的,又是个领班,原也有些身份,比一般的服务员娇贵上些。又仗着长得比
人强,脾气平日里就不大好,有些拿大。此时道:“辣不辣的倒罢了,怎么今
儿肉也这么少,我们这么多人哪里够吃?”黄原冷笑了道:“哼,现在非洲发
猪瘟,肉价一天一个涨的,你也不问问,打听打听去?客人来了,那菜单子上
菜价还能涨涨,你们吃饭,店里能涨吗?能涨都有鬼了!食堂里的伙食费又是
每天都固定了的,数目不变,肉不少放点,你那意思难道还叫我自己照赔出去
不成?往常经理还说了,随行就市,这么几十号人,哪一顿不要个一两百块钱
的,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这可都是经理的原话。依着我说,现在还有得肉吃就
不错了,挑嘴拣舌的,到时候连这点子肉都吃不上,给你们炒鸡蛋的日子还有
呢!”
宋娇娇听了这话,只把碗筷往桌上“哐当”一砸,说了句:“又没吃你的,老
板的钱,你只干你的活,就说这话,给谁听呢?我们难道都上班不干活,白吃
白喝了不成?况且这又是什么好东西!客人们都山珍海味,鲍鱼龙虾的,我们
就连这点子猪肉都不配吃了,就这么低贱?什么意思!”说着气得出门去了,
饭也不吃了。
此时包厢这边,罗桂美正站在楼梯口边和朱芳聊天,刚聊了几句,看见主管岳
移花从楼上下来了,经过这里。朱芳拉住她道:“朵朵,这个袍服难看死了,
你跟曾总她们讲一声,换一下啰。我们还穿以前的那一套,好不好?”岳移花
微胖,二十二岁,工资有八百。蹲身帮朱芳理理袍脚,笑说:“这花样也实在
是太难看了,我也不喜欢。不过先前做的时候,你们又没哪个人出来讲的,这
全是你们自己全同意的,先不反对,这下子再来讲就晚了。这是新的,做了又
不穿,老板要讲人。”站起来道:“我劝你们呀,还是捱一阵子,算了!”她
身上制服一尘不染,熨烫的毫无褶皱,散发着淡淡的熏衣草香气,闻着份外舒
适安宁。皮肤透白,很是清秀。罗桂美红了脸道:“我觉得还是那套黑色金边
的好看一点,牡丹花样的。就是那个袍底开的太高了,什么都露出来了。稍微
欠个身吧,连里头短裤、屁股都看得到,害得我连腰都不敢弯,到现在只穿了
两天就再也没敢穿了。”朱芳笑道:“就是,我也不敢穿,一直收着放那里。
朵朵,你还是跟曾总她们讲一下啰。”岳移花笑道:“你怕充梦!我才不去讨
这个骂。这些日子生意不好,你怕曾总、肖总她们好久没结结实实训我了吧?
哪天不是在骂人!”罗桂美道:“你不讲,那我们更不敢讲了。嗐,都是这个
非典闹起,现在板蓝根都涨到两百块钱一斤了。像艾草这些草药什么的,也涨
的好贵了,好多人全拿回去洗澡,讲有用嘎。”岳移花拉着朱芳的手背轻轻拍
了拍,叹了口气:“不晓有用没。哎,现在上哪去,哪也不让进,到处都严防
死堵的,任何单位外人都进不去,就上车站坐个车吧,检查也把个人给等死
了。也都是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只好老实待在家里看电视。哎,依我讲,人
都有个命,不该死的连没的事,该死的跑也跑不脱,就不得病死,也得出车祸
死。像他们吃这个药吃那个药的,口罩戴了几层,就戴十几层也没用!”
罗桂美耷拉着头,两手背在身后,拿鞋尖踢着墙角,低声叹道:“哎,今早上
搞卫生的时候,我不小心偷了点懒,只把看得见的地方打扫干净了。结果肖总
来检查的时候,在门梁上用手一抹,抹了一手灰。那高头哪个还管这多啰,灰
它又不得自个落下来!原先门把手一天才洗一遍,现在是一天清洗个五六遍,
可结果呢,肖总偏偏这个又不去检查了,害的我都白搞了。又讲现在是非典时
期,全国餐饮业都不景气,客人挑剔的要命,最怕不卫生了,讲这段时间这个
搞卫生是多了这多,你们都辛苦点,等将来非典过了,是要按平时表现给你们
加奖金的。”朱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加个鬼,给你十块钱就不错了!我来
了这么久,哪见过什么奖金呀,就朵朵才拿过一次二十的呢。”
这时那边包厢里传出一男人不高兴的声音道:“加水要勤快点啊,茶都凉了半
天了。莫是老板不在这里,就懒掉了,生意还做不做了!”罗桂美忙探头向那
边看了一下,见是绿茶室,忙转身去吧台托了托盘,盘内放一金属壶,盛着热
水,壶旁几个干净的玻璃烟灰缸,一块抹布。先去绿茶室加过水,换过烟灰缸
出来,再去别的茶室加水。从万里流出来后,才看见汤艳影,抱怨了问:“你
先跑哪去了?客人都喊了半天了,你也没应,要是给肖总听到了,就又要骂人
了。我的个伢了,你千万莫让客人再主动喊人了,你还怕老板她们骂不够?给
她晓得扣你工资,你就好耍了。”汤艳影绷着脸,不高兴道:“扣我工资那我
还在这里?上个月就讲要给我加到四百五,结果又没加,这三四百块钱个月有
个什么干守?我下个月就不干了!我以前在广州至少还有七八百块钱个月。
哼,里面那人真个是讨嫌!先我去加水的时候,他就嫌我加水加的太勤了,没
的五分钟就进去了一次,打搅他们唱歌了。里头一共五六个人,那些人都没讲
我,就只他讲我!我讲这都是老板规定了的,不能晚于十分钟就要加次水,不
然要有客人喊加水被她听到了,就又要骂我们了,我是宁勤勿懒,客人都不会
怪的。那男的听了连不高兴,要我晚点子再进去,我才走那边去了。哼,这下
子又来讲人,什么意思啰!”罗桂美道:“算了,你莫讲的了,你也连不晓掌
握个时候。现在虽是夏天,但房间里空调温度低,特凉的很,茶也到底还是要
用热水泡了才行。这么久了,水早冰凉了,怎还吃得?你注意一下,莫再要出
事了,我等下再过来看一下。”托了托盘放回吧台去,到自己值勤的室外去侍
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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