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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133 | 1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和别的那些叽叽喳喳的中国女孩子不同。
那天在起居室里,凯蒂张挎著她男友送的lv手袋,为了彰显这笔钱花得值,每一个logo都
很显眼,迈克尔梁正和薇薇安林打情骂俏,他一个人看得很不耐烦,正咕哝著“出不出牌
啊”,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了她。
她抱著一摞书从起居室穿过去,路过他们的时候黑色的直发刚好垂了下来,迈克尔梁的嗓
门不知不觉提高了,凯蒂张斜眼盯著她,但是她连往他们这边瞥一眼都没有,就这么施施
然走了过去。薇薇安林白了迈克尔梁一眼,哼了一声,“莲啊......她不和我们混的。”
后来他见过她几次,但都是远远的,她笑得很文静很美,说著流利的英文,裹在一条毛茸茸
的白色围巾里。每当他看见她白色的身影,“莲”这个名字就狠狠的撞进心里一次。不
时他有耳闻别的中国学生对她展开攻势,过一段时间就又有蜚语说这些追求者都被她当
场拒绝了,随著她“冰美人”的名气渐渐传开,他心中滋长著莫名的自得,好像她的骄傲
是他的。
他是生化专业,他无心苦读二十年去当医生,更不像那些文科生天天为了中国政治和国际
形势忧心,只想一路读到phd进个制药公司拿张绿卡然后建立一个典型的移民家庭。他坐
学校的巴士去邻近的沃尔玛买生活品,正好碰到她。她垫著脚尖去够货架上的一盏台灯,
他过去帮她拿下来。她抬头笑笑,有两个小小的酒涡。她说thanks。他说不用谢。她转
到别的货架,他立在原地,看见一对美国夫妇推著婴儿车在挑简易的装饰画,心里突然很
暖。坐车回去的时候,他坐在她前面,天黑了,他看著窗外一栋栋安宁的小洋房,心想这万
家灯火中的哪一盏会是我的呢。回头一看,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睡著了,他掏出手机照了下
来,存成桌面,心里跳得厉害。
他没再能这样和她接触几次,一学期转眼就到了头,CHEM215课上的运动员们跷课如故而
他依然过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美国人有本钱混日子,而你要是也这么想那就得捲铺盖回
家了。最糟糕的是group project,他不得不和后座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汤米搭对,后者
除了橄榄球和泡姑娘以外一无所知,杜卡斯老头不会让体育生不及格的,更何况有他这么
个中国人帮著擦屁股。连著几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实验室里看著最后一个报告遥遥无
期,同组的汤米不知道去哪里搂姑娘了,他看著明明灭灭的酒精灯,她就是他的火焰。
好容易凑完实验结论,回房间时已经将近十二点。墙壁很薄,隔壁笑声琴声调情声声声入
耳。这当然不是第一次有声直播,但是这个晚上却是格外得吵,听在他耳里是格外得不可
容忍,这些放肆扰民的欢声笑语根本就是愚蠢的汤米,排挤他的迈克尔梁和笑面虎的教授
在隔壁欢聚一堂。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出房间,狠狠地扣隔壁的门。
是几个美国人在屋子弹吉他,他们看著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敛起。他满腔的怒火却一瞬间
都被一盆莫名的凉水浇熄了。他支吾了几句,转身退出去。听见背后一个男声调侃几句,
然后是金发女孩子吃吃的笑声,他知道那是笑他,背后闷闷出了一层汗。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好像回到一个镇守多年的碉堡。有人敲门,凯蒂张进来,问
他可不可以一起看电视。她贴著他躺下,呼吸里是若有若无的香烟味和脂粉气。他再愚
钝也知道凯蒂张这样妆容精细又香肩半露地造访不是为了看电视的,他屏住呼吸不敢动,
感到一只小小的手慢慢向下移,肩头凯蒂张佯睡的脸庞娇美动人----他是派对上随手可
及的免费原味薯片,给鸡尾酒和大麻调调口味,她太确信他不能拒绝。在这世上的二十年
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快从胸腔里跳了出来,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地冲击涌动,性爱像
死亡一样让人的一生在眼前回放,他想起自己小学暗恋的女班长张贴在童年卧室的奖状
高中清秀的同桌爸妈的可怜工资条名校的拒信飞往爱荷华的机票实验室的灯光坐在教室
后面愚蠢腥臭的学生运动员公用洗手间里疲软的避孕套----
他想起她。
他翻身下床,说很晚了你明天没课么。凯蒂张佯睡的眼睛猛地睁开,她说啊那我先回去了
,走得匆匆连门都没有关。他听得出她的恼怒里有一丝轻蔑,他知道明天早上起来在那个
说中文的小圈子里他又将是一个废物,废物便废物吧,他想,废物也有自己所坚守的爱情,
转念一想又觉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爱情没有关系。
他一个人躺回床上,突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地怀念自己的高中---一个他至今因为没有被
牛校录取而觉得愧疚的地方。那个时候的惊鸿一瞥还不是派对上穿著比基尼的辣妹而是
集体照上一个模糊敏感的影像,喜欢一个女孩子尚且不是鸡尾酒附上电话号码的纸条而
是课间操借著转体运动去看一眼。凯蒂张在床单上留下的轮廓香气尚存,他想起回国的
时候去的那一次同学聚会,那些自己记忆里的少男少女们已经昂首阔步地进入了大学生
活,他则是一个人被流放在了高中生活里,每一次回国都是永远的高三。
第二天杜卡斯在课上收group project的报告。汤米表情夸张地表现出自己刚刚知道还
有这么一个报告要交。他懒得搭理,直接把昨晚码完的那摞厚厚的纸交上去,汤米瞥见自
己的名字也在页头,眉开眼笑。
下课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收好东西就被汤米粗壮的手臂压住肩膀,他低头看见那只手臂
足有自己两只粗,发达的肱二头肌上青筋暴起。汤米像队友一样用亲密的勾肩搭背对他
一人扛大樑(触地得分!)的雷锋行为表示敬佩和讚赏。汤米对他夸奖一番见他没什么反
映,低头看见他手机里她的照片,咧开嘴笑了,“Lilian Chen?”
她和他们队里所有的人都睡过。 | 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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