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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etry版 - 女鬼/一个人的自慰史(六:上流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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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芸儿一直都不高兴。
“没想到我只是离开了片刻,你就把命押给别人了。”她幽幽地说道。
其实我也纳闷,怎么就答应恩雅了?
我应该是有机会拒绝的,但我确实又没有拒绝。
是英雄主义?是迷上恩雅了?或者是我天性里有种奴性,遇见尊贵的女性就想谄媚?
说不清,真说不清。
细想想,我不光是不了解这个世界,我也不了解自己。
…………………………………………………………………………
一转眼又是六天过去了,我还有一天的时间呆在雨荷庄园。
再过一天,我就要直面幻幕的狙击枪了。
就在这个下午,一名男侍通知我:晚上八点参加奥菲小姐在玫瑰厅举办的小型聚会。
嘿,这位奥菲小姐似乎并没有完全忘掉我。在赶我走前,又想起我来了。
好好洗漱了一番,换上新洗的男侍制服,踩着点赶到了玫瑰厅。结果发现其它的客人一
个人都还没来呢。
这玫瑰厅是一座精巧的半露天建筑,门窗、墙、屋顶,全是玻璃的,非常适合夏天的晚
上用来聚会。厅里厅外,甚至屋顶和墙上,都别出心裁地摆放或者吊放了各色玫瑰花。
这些缤纷的花朵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妩媚鲜艳。我心下奇怪:这都是什么季节了,
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盛开的玫瑰?
群花的环绕中,随意地放置着几副桌椅。玻璃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果品和点心。几位
女侍站在侧面,随时准备着为客人们添加红酒或者饮料。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十分钟后,恩雅公主来了。
她穿着嫩黄色上衣,搭配水绿色及膝裙,脚蹬一双米色凉鞋。今天她给我的印象是可爱
中带着丝性感和俏皮,与上次清秀中带着股英气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自然而然地在我身边坐下了。然后又自然而然地将她的小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甚至连惊诧都来不及。
她注意到我并没有带上金色十字项链。
“后悔么?”她脸凑近了问,有几根绿色的发丝落在了我的臂上。
我的心里微微一动。
“有点。”我回答。
“谢谢你,其实你可以拒绝的。”她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只放在我手上的软玉般的小手,与上次不一样,这次我感觉
到了温度。
难道这就是她要给我的感谢么?我想。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坐在我身边,虽然她的手
就放在我的手上,可是我依旧觉得她是那么遥远。
她是恩雅公主,我是刘雪生,我们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死?”我问。
“是的。”她回答。
“那我一定保证死在大庭广众之下,绝不悄无声息死在某个角落里。”我竟然笑了一下。
我已经成为了公众人物,我的死将是一次公共事件,在媒体刨根究底的报道下,死亡的
细节必然会被大众知道。因此,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了,都可以将恩雅公主的信息传递出
去。关键是,我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壮烈的死去。
公主的第一个命令实际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雪生。本来幻幕只有一个理由杀你,现在他们将有一万个理由杀你。”她说
道。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有一种悲伤,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很好看。
“公主殿下,你今天很美。”我竟然笑着说。
她并没有笑。
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从她手上传来的颤抖。
她把头靠在我的臂上,仿佛这一刻她不再是公主,而只是一位亲昵的邻家女孩。
…………………………………………………………………………
客人们陆续来到。
当奥菲小姐进来的时候,看见了恩雅公主放在我手上的那只手,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是一个非正式的小型聚会。奥菲小姐先向大家介绍了几位尊客:
帝国公主:恩雅。
帝国科技大学哲学教授:问号女士。
帝国科技大学文学教授:旺红小姐。
帝国科技大学戏剧学教授:梅芙小姐。
帝国科技大学经济学教授:风二先生。
帝国科技大学战争学教授:皮求先生。
接着奥菲小姐介绍了她的同班同学:一位是音乐奇葩,同是帝国科技大学四年级生的乐
紫。另一位是当红明星,被媒体称为影视美姬的艾薇小姐。
然后,便开始了这次聚会的主题。今天,奥菲小姐要向人们介绍三位新来的陌生面孔。
“勾弟小姐,新潮画家,曾在帝国美术学院呆过三年。”奥菲小姐微笑着说道。
勾弟站起来,向大家点头致意。这是一位全身穿着闪亮蓝色紧身衣的时髦女子。
“辍学生?”皮教授皱起了眉,作为一名教授,他对辍学这种事相当看不惯。
“为什么不读完大学呢?”风教授善意地问到,“完成学业会对事业更有帮助吧。”
“我不喜欢那儿的古板作风。”这位勾弟一开口就是火辣直接,“说实话,那儿也没什
么可值得我学的了。”
勾弟没有注意到她的话几乎刺激到了在场的每一位教授。
“能不能让我们行赏一下你的大作呢?”一直正襟危坐的问号女士开口道,她的语气虽
然温和可亲,却让人感觉到话语中其实藏有着深深的成见。这不是一个容易打发的人。
“没问题。”勾弟向旁边的两位女侍示意,让她们将画抬上来。接着她又指着教授们说
道:“我担心你们这些人是否真有能力欣赏我的作品。”
这狂妄的话将全场的人都激怒了。只有奥菲小姐依旧心平气和地笑着。
两位女侍将那幅一米见方的油画抬了过来。画里描绘的是一座乡村小树林傍晚的风景。
在画面的右下方,坐着一位老人,背对着观众。
“你这幅画想表达什么?”风教授问。
“什么也不想表达。”勾弟干脆直接地回答。
风教授尴尬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画好在什么地方?”皮教授带着嘲讽地问。
“看——”勾弟指着画中老人的耳朵部分,“仅仅这只耳朵,就用了二十种色彩来营造
逼真的立体感。如果你看地更仔细点,就会发现这些五彩斑斓的小色块之间有着巧妙的
呼应和关联。这只耳朵几乎就是一首色彩的小夜曲呢,不是吗?”
“没看出来。”皮教授讥笑着说。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问题。你不具备艺术家的眼光。”勾弟反唇相讥。
“得了吧。”皮教授冷冷说道,“要是战争打起来,你们这些艺术家全是废物。”
“要是战争没打起来,你们这些战争狂就全是废物。”勾弟毫不示弱。
“不跟你争了。”皮教授说道,“如果让我在你的画和奥菲小姐的写真之间选择,我会
毫不犹豫将奥菲小姐的写真挂在自家的客厅里。”
奥菲小姐白了皮教授一眼:“皮教授,你又乱开玩笑了。”
皮教授有些尴尬地笑了两下,没有再说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皮教授一直苦苦暗恋着奥菲小姐。据说皮教授的战争课考试,奥菲
小姐仅交了一张白卷上去,皮教授毫不犹豫地打上了满分。当别人质疑这种评卷的时候
,皮教授振振有词地辩解说:奥菲小姐真正掌握了战争的精髓,战争,就是荡平一切。
让一切都变成白卷。
“刘雪生,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呢?”奥菲小姐突然转过来问我。
我对皮教授的蛮横没有好感,对勾弟的画也没有好感。说实话,我也觉得奥菲小姐的写
真要更好看。于是坦言相告:
“这画,恕我愚钝,欣赏不来。”
勾弟生气了:“你们这些俗人。俗不可耐!”说完,她两步冲到画前,竟然撕扯起画来
。似乎情绪有点失控了。好在画布很结实,她细胳膊细腿的,撕不开。
奥菲小姐劝住了她:“别生气,勾弟,我相信你的才华。”
“你们这些男人啊,太苛刻了。你们知道勾弟下了多少苦功?”奥菲小姐轻轻地数落着
我们,“这可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她的作品呢。我去过她的画室,看见那里堆满
了她的习作。我是很喜欢她的画的,我要将她捧成一位大艺术家。”
“我也喜欢勾弟的画,色彩的搭配有新意,很耐看。”旺红小姐说道。
“嗯,我也是喜欢的。”艾薇小姐在旁边附和。
“我是粗人,品味不高,奥菲小姐说的是。”皮教授立刻转了话风,“哪天勾弟小姐要
是卖画,我皮某人一定尽力捧场。”
一场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一位大艺术家就这样诞生了。
介绍完了勾弟小姐,奥菲小姐开始介绍杜德公子,一位从东北区来的年轻戏剧作家。
“这位是杜德公子,著名的拉普拉斯家族的唯一后裔。是梅芙小姐推荐给我的。梅芙小
姐很看好他的戏剧创作呢。”
“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天才。”梅芙小姐解释道,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感。
“好厉害!真希望有机会能亲自扮演你剧本里的角色。”影视美姬艾薇小姐在旁边插话。
杜德公子很开心。今天他穿着一套黑色晚礼服,满脸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向大家拱拱手
说道:“那兄弟我就献丑了,给五湖四海的朋友们来朗诵段剧本里的台词。”
人们面面相觑,这拉普拉斯家族的后裔怎么看起来像个街头耍大刀的?
然后,杜德便用他那浓厚的东北口音朗诵起来。故事讲的是一个青春期的男孩暗恋女老
师,结果在女老师上课提问时,下体竟然勃起了。
女士小姐们听得面红耳热,某些男教授们则开始调整坐姿。
“多好的象征!多真实的叙事!没有掩饰,没有逃避,这才是真正的文字。”梅芙小姐
热情洋溢地点评道。
咳——,风教授清了清喉咙,说道:“年轻人,我佩服你的勇气,但这个剧本,在这么
多尊贵的女性前面朗诵,是不是不太得体?”
“风哥,你思想太落伍了啦。要得就是这种冲击力。牛逼不?”杜德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这不等于在公共场合露阴么?这玩意叫什么艺术?”皮教授很不高兴了。另一个男
人竟然当着他心爱的奥菲小姐的面提到男性生殖器,这让他怎么能容忍?
“皮哥,你丫太不解风情啦。”杜德继续蛮不在乎地说道。
“谁他妈和你称兄道弟?”皮教授怒了,拍了桌子,“你小子是不是马上就要进入帝国
科技大学了?我记得有你这号。”
“是的。咋啦?我就是今年的新生。”杜德依旧大大咧咧地答道。
“你小子战争学这门课别想及格了。”皮教授气汹汹地说道。
杜德毕毕竟年轻气盛,于是硬碰硬地顶起了牛:“丫的,你以为你是教授就牛逼啊?我
到校董会告你丫的。”
皮教授面色铁青。指着杜德桌子上的那壶酒,说道:“看见了没?”
“看见了,咋的?”
只见皮教授嘴一吸,那隔了好几米的酒竟然凝成一道极细的线,从壶中飞出,咻的一声
全进了他肚里。
杜德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皮教授吸的是他的血,瞬间他就没命了。
“漂亮、漂亮。皮教授,半年来你的功力又有长进啊。”风教授鼓掌称赞。
“我也来献个丑,给大家助个兴。”早已不甘寂寞的乐紫在远处说道。
只见他取出一把木吉它,自顾自地弹了起来,乐音清爽利落,众人听地心旌摇荡。
更让人吃惊的是,所有人面前杯中的液体竟也跟着乐音有节奏地起伏摇晃。
这把木吉它竟有如此勾魂夺魄的力量,怪不得乐紫会被称为音乐奇葩。他有着可怕的远
程控制力。
一曲奏罢,玫瑰厅里响起一片鼓掌叫好声。
“好了,好了。每次聚会,你们这些先生们总是争强斗狠,无聊死了。我来给你们介绍
最后一位新人吧。”奥菲小姐指着我说道,“这位是刘雪生,今年高考考了史无前例的
满分。”
众人齐刷刷向我看来。
有些人的目光显得特别意味深长。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汗毛直竖,那种感觉就仿佛是
……猎物被猎人盯上了。
在这种时候,奥菲公主的手,竟也没有挪开分毫。
“我很好奇呢,你是如何做到全科目满分的。从概率上讲,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问
号女士温情脉脉地对我说道。但不知为何,她的声音越温柔,便越让我有一种起鸡皮疙
瘩的感觉。
“不要说人,就是机器也做不到这一点。”皮教授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那可不一定,这世上总是会有奇迹发生的嘛。”乐紫甩手划了一下弦,我面前的酒杯
突然应声而碎。
这是太危险了!
“你们想干什么!”恩雅公主冷冷说道,“他现在是皇室特使。他,现在就代表着我。”
整个厅里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这突然的变故让人们几乎不能理解面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奥菲小姐的眉头一直皱着,以至于她那张好看的脸也显出了异常的严肃。
“你太任性了,恩雅……”奥菲小姐严厉地说道,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在这个帝国,恩雅名义上是最有地位的女孩。但实际上,奥菲小姐才是真正最有权势的
女孩。她对恩雅在她的地盘上不经允许就擅自走了一步棋,感到非常恼火。
恩雅紧抿着嘴唇,手指死死掐着我的手背,冷静而又倔强。看的出来她是孤注一掷了。
真要说起来,她手上本来就没什么牌。
“刘雪生,你不是说你是个诗人么。诗写好了么?”奥菲小姐换回了平静的语气,问我
道。
我几乎忘了这茬。
本来根据芸儿的分析,我已经知道奥菲小姐不会庇护我了,所以也没费心思在写东西上
面,力气都用在练功上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要写点东西。
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只好赶鸭子上架。我跟女侍要了便签和笔,随便胡写了几句。
……………………………………
沉默是堵墙
包围着我
就像歌者被歌声环绕
林立的墓碑
是死者对世界的拒绝
而沉默
则是我的墓碑
………………………………………
我并没有按照奥菲小姐的命题来,我只是写下了这些话,写下了这些被绝望密封的愤怒
。这些文字算是我对她,也算也是我对这个世界,作的一个回答。
折叠好的便签被女侍送到了奥菲小姐手里。
她看着便签,一言不发。
“写了什么?”旁边的旺红小姐好奇地伸过头来看,脸上露出惊讶和迷惑的表情。
奥菲小姐叹了一口气,将便签揉成一坨,扔在脚下。
“好吧,那就让你躺在坟墓里嘴硬吧。”奥菲小姐说道。
……………………………………………………………………………………
时间过地很快,随便折腾了一下,就到了十点了。
透过玻璃屋顶,可以看见外面的月亮,今夜的月亮皎洁而又安静。这是一个月圆之夜。
但这个聚会,却不能算是愉快。
“我们还是去外边跳舞吧。”奥菲小姐提议。
乐队立刻奏起了轻快的舞曲。人们纷纷走向玫瑰厅的露天部分。
皮教授第一个走出来,他邀请奥菲小姐跳一支舞。但奥菲小姐今晚情绪不佳,拒绝了。
皮教授也没了玩的兴致。
风教授前来请勾弟跳舞。勾弟欢欢喜喜地跟他挽起了臂。接着,杜德公子和梅芙小姐,
乐紫和艾薇小姐也走进了露天舞池。
今夜的月光很美。
也许是这月光,也许是这气氛,也许是这即将到来的生死逃亡,让我鼓气了勇气。我小
心翼翼问恩雅公主:
“可不可以和你跳最后一次舞?”
她默默地跟着我走进了舞池。
其实我根本不会跳舞,只不过是搂着她的纤腰在音乐声中瞎晃悠。
“这是我们第一次跳舞。”恩雅公主说道,“下一次,我一定要教会你怎么走步子。免
得你总踩我的脚。”
我笑了,但愿还能有下一次。
皎洁的月光下,她浅绿色的长发说不出的美,她宝石般的眼眸说不出的亮。
她光洁的胳膊很滑,她水草般的腰肢很软。
她是恩雅公主,在我的怀里。
我快要醉了。夜色宁静,乐声悠扬。这个散发着玫瑰香气的夜晚是属于我的。
虽然我根本不会跳舞,虽然明天我就要面对狙击枪。
一直玩到十二点,聚会才散去。
“你真的是诗人么?”分别的时候,恩雅问我。她顿了一下,说道,“给我写几句吧。”
我要了笔和便签,写了下面三行:
…………………………………………………………
我将在一处僻远的角落坐下
像一块石头,或者一根伸出的枝桠
那样将你怀念
…………………………………………………………
看着便签,她哭了,翡翠般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对我们来说,这是生离死别。
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熟悉对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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