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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
发帖数: 241 | 1 这个秋天如此高远，比物价还高。当岳麓山的枫叶红了，当橘子洲的桔子肥了，我决定
送流氓兔返回岭南，闪避一下即将到来的冰雪隆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肥仔逃向温煦
之乡，这实在无关悟性，仅仅是一种本能。
离湘前夜，我下了夜班给流氓兔换尿布，他四脚朝天滋了一泡尿，竟滋到他自己脸上，
连头发都湿淋淋的。幼齿赞曰：真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呵。我嗫嚅半晌，说，这好像又叫
颜射。调笑间，想起这娃自打安居在娘胎里，我就没离开过他半步，而他亦不曾离开长
沙半步，这样的别离于我终归猝不及防。在此后的若干个清冷的寒夜里，我下班后将听
不到他霸道的啼声，闻不到他懒散的奶香，天台上亦不再飘摇着万国旗帜般的婴儿衣裤
，岁月何其凄惶。
一路逶迤南去，流氓兔的外婆抱着他，只要逢桥便往外扔钱，说是宝宝日后长大了跋山
涉水都会平安，我扶着方向盘戏谑道莫非此乃路桥费，心里却知这是祖辈替孙辈的祈福
。路过红水河时，我往车窗外丢了硬币，对流氓兔说，你爹在这条河的水电站工作过呢
，幸亏叛逃得快，否则哪会遇见你娘，又哪里会整出你这个兔崽子。
第一站是我外婆家蒙山，长毛洪秀全永安封王之地。我的外婆佝着腰，守候在这一年的
深秋。半年前她病重，我在电话里让她挺住，我说你的曾外孙很快要出世了，我要带他
来看你。外婆终于挺过一劫，她和我都实践了诺言。当我抱着流氓兔离去，30多年前曾
抱着我哼童谣的外婆已经没有力气下楼，她哀伤地望着我们消失在滚滚烟尘里，如同欢
送一队背着长枪的过客。
我的父母趴在窗台上，眺望着这一年的深秋。10多年前母亲就催我早点结婚生娃，时至
今日我才第一次把这坨小肉团抱到她面前。母亲送了一件珍贵的礼物：37年前裹过我的
泛白毛毯。我竟不知她珍藏至今。白头老父亲拿那张毛毯包着流氓兔逗弄，我悠闲地翻
族谱找流氓兔的排辈，我的祖上本是广东兴宁府人氏，道光年间跑来广西当农民，而我
又往楚地去，将来流氓兔更不知朝哪一省哪一国进犯，未来的血脉只怕已无从觅祖，唯
有将这条破毛毯一代代传下去。毯间凝结的陈年童尿里，有DNA，有迁徙之路和岁月之
弧，正是一张可以在冬夜里取暖的家谱。
我重回长沙觅食。幼齿带流氓兔送我去机场。我在安检口紧紧抱着流氓兔，忽然想起他
出生的第一夜，我也是这么抱着他，那时他鬓间仍有未拭净的血迹，眼睛还没睁开，我
一勺一勺地喂牛奶，他摇头晃脑吧嗒吧嗒地喝，手术后失血的幼齿不能动弹，躺在床上
无力地望着我们，在盛夏的长沙，孤灯昏黄，星夜清明，这世间似乎只有我们仨的呼吸。
20年前的秋天，父亲送我到几千里外的福州上大学，他离去时我哭了。20年后的这个秋
天，我强撑着病体驾车千里把流氓兔送回岭南，他看不懂我的悲伤，但我离去后他一直
眼泪汪汪地啼哭。当我独自回到长沙清冷的家中，望着空荡荡的床和童车，想起许多个
长夜里无法见到他高举双手欢睡在梦乡，无法撬起他肥沃的小腿换尿布，忽然又如年少
时一般，默默流了几滴泪。 | w*****4
发帖数: 3902 | 2 把自己的孩子称呼为流氓兔，实在喜欢不上来，也不想看了 | f*********s
发帖数: 1881 | 3 写的不错
【在 f******l 的大作中提到】
: 这个秋天如此高远，比物价还高。当岳麓山的枫叶红了，当橘子洲的桔子肥了，我决定
: 送流氓兔返回岭南，闪避一下即将到来的冰雪隆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肥仔逃向温煦
: 之乡，这实在无关悟性，仅仅是一种本能。
: 离湘前夜，我下了夜班给流氓兔换尿布，他四脚朝天滋了一泡尿，竟滋到他自己脸上，
: 连头发都湿淋淋的。幼齿赞曰：真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呵。我嗫嚅半晌，说，这好像又叫
: 颜射。调笑间，想起这娃自打安居在娘胎里，我就没离开过他半步，而他亦不曾离开长
: 沙半步，这样的别离于我终归猝不及防。在此后的若干个清冷的寒夜里，我下班后将听
: 不到他霸道的啼声，闻不到他懒散的奶香，天台上亦不再飘摇着万国旗帜般的婴儿衣裤
: ，岁月何其凄惶。
: 一路逶迤南去，流氓兔的外婆抱着他，只要逢桥便往外扔钱，说是宝宝日后长大了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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