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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政治局连开两会:"形势发生重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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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2022年4月29日,中央政治局会议要求 扎实稳住经济,全力扩大内需,稳住
市场主体,稳住外资外贸基本盘,支持各地从实际出发完善房地产政策,促进平台经济
健康发展, 有效管控重点风险,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同日下午,中央政治局
举行第三十八次集体学习,强调 依法规范和引导我国资本健康发展,发挥资本作为重
要生产要素的积极作用,加强资本领域反腐败。 两次会议所释放的政策信号,引发广
泛关注。人们不仅关注信号本身,更关注 一个关键问题:我们当前面临的形势,是否
正发生重大变化?
本文着眼于全球视野和中国情境,揭示当前重大趋势性变化。结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
机构的研究成果,文章指出:尽管节奏和路线不同,各国似乎都有望恢复甚至超过疫情
前经济水平,由此形成一个新的“差序格局”。发达国家率先复苏,但对世界经济的牵
引力有限,全球增速普遍乏力。再加上物价上涨,人们担心20世纪70年代“滞胀”重现
,高通胀、高失业率和经济低迷再次并存。
作者认为,40年来的全球“要素贸易”已将各国联动,过去滞涨内爆的条件已变,当前
现象只能称为“类滞涨”。对此,低收入和中低收入国家必须尽快加息;中国采用适度
宽松的经济政策来稳增长,依然可行;美国“印钱”风险越来越大,加息似已箭在弦上
。但 未来两年是发展中国家的密集偿债期,一旦过快加息,将致流动性紧缩,可能引
发进一步的国际政治经济风险。
作者指出,中国经济面临的下行压力,是经济结构内在变动所带来的趋势性变化。当人
均收入增长达到一定水平时,“结构性加速”将转向“结构性减速”,这一减速通常发
生在向高收入社会转型时。完成转型的国家,经济增长可能会由高速转为中速。而因国
情不同,日韩此前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经验对中国并不适用。作者强调,尽管中国
经济仍有增长潜力,但尚未建立起支持高质量发展的可靠依托,未来亟需改变认识,探
索一条真正“高质量”,而非“高速度”的经济体制和发展模式。
本文原载《文化纵横》2022年第2期,原题为《 面对“类滞胀”——差序世界中的中国
经济》。仅代表作者观点,供诸君思考。
面对“类滞胀”——差序世界中的中国经济
2021年,新冠疫情仍在全球蔓延。但与2020年大多数经济体负增长不同,2021年世界经
济重上增长轨道,并依稀看到疫情尽头的亮光。然而,那亮光是否预示全球经济还可以
重复疫情前的故事?
▍全球经济重上增长轨道的新特点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研究,2021年在全球194个经济体中,已有近百个经济
体GDP总量达到疫情前水平,其中G20中约半数经济体GDP有望超过疫情前水平。
在疫情肆虐的两年中,全球经济艰难曲折地重上经济增长轨道,展现出令人印象深刻的
特点。
首先,尽管疫情影响了世界经济年度表现,但并未打散经济全球化的结构,反而使其展
现出惊人的韧性。自冷战结束以来,世界经济逐渐形成了发达经济体作为消费市场,发
展中经济体作为生产供给方的格局。这一结构性特征使两者在全球范围上互补,共同成
就了经济全球化。在疫情冲击下,发达经济体(尤其美国)为对冲或防止经济衰退,采
取了超常规的极度扩张的财政货币政策。在其刺激下,消费需求一反常态的旺盛,进口
不断扩大,消费引领经济增长更为明显。与此同时,发展中和新兴经济体(尤其中国)
作为“世界工厂”的意义,在全球疫情威胁下更加凸显,为全球提供产品,出口带动经
济增长更加突出。以中美两国为例,2021年,根据美国商务部统计,美国贸易逆差扩大
到8591亿美元;根据中国海关统计,中国的贸易顺差也扩大到6764亿美元。不仅两者均
创历史纪录,而且两者还互为贸易顺逆差的最大持有国。2021年中国对美贸易顺差高达
3966亿美元,占美国贸易逆差的46%,占中国贸易顺差的58.6%。
以中美贸易为代表,发达经济体国际贸易的持续逆差和发展中经济体的持续顺差,被认
为是世界经济失衡的表现。在美国看来,这是中美贸易冲突的理由之一,必须再平衡。
但疫情冲击反而强化了中美贸易相互依存的关系,使其更加不平衡,发达和发展中经济
体供需互补的结构性特征也更加凸显。这表明 经济全球化具有历史必然性,其韧性相
应地抵消着人为脱钩的企图。
其次,疫情虽然是外在于经济的公共卫生危机,却对经济活动产生内生性影响。人是经
济生活的主体,既是生产要素中最活跃的要素——劳动力,增进人类福祉也是经济活动
的目的。疫情伤害的是人,使劳动力生产和再生产不能正常进行,也使经济活动丧失了
正当性。在这个意义上,抗疫政策就是最好的经济政策,它稳定劳动力生产和再生产的
基本条件,并使经济活动具有了意义。
然而,悖论也由此产生。经济活动是互联互通的;但抗疫,尤其在疫苗尚未大规模使用
前,其措施以隔离为主。一旦互联互通的经济活动被人为措施隔断,经济下行乃至衰退
必然发生。相应地,要求宏观经济政策的扩张甚至极度扩张,以舒缓经济衰退对社会的
伤害。疫情期间世界各国不约而同地采用扩张性宏观经济政策,成为全球经济迅速脱离
负增长的重要原因。
由于疫情在各国的蔓延程度不同,全球疫苗配置不均所产生的疫苗鸿沟深浅不同,致使
各国采取的隔离性抗疫措施强度不一,因此出现了即使扩张性宏观经济政策也难以对
冲的经济表现差异。根据牛津大学的统计,截至2021年底,尽管全球近54%的人口完成
新冠疫苗接种,近62%的人口至少接种了一剂,但在低收入国家只有不到11%的人接种了
一剂以上,在中低收入国家该指标为55%,而在中高收入及高收入国家该指标都接近80%
。 疫情及疫苗鸿沟造成各国经济生活,尤其是生产活动不同的“开放差”,导致世界
经济复苏并不均衡。不同于过去新兴经济体领先并增长较快的局面,此次是发达经济体
尤其美国领先复苏。根据IMF的预测,未来两年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增速与发达国家
增速之差,将从2015~2019年的平均2.3个百分点下降到2021年的1.2个百分点和2022年
的0.6个百分点。这种与以往反向变化的“增速差”使人不安。
最后,尽管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不再引领全球经济增长,但发达经济体似乎也难
堪重任。自2021年三季度以来,发达经济体尤其美国的增长势头也出现放缓,虽然失业
率仍在改善,但劳动参与率恢复缓慢,目前仍明显低于疫情前水平。发达经济体经济增
长领先势头减弱,将使2022年全球经济增长率有可能会低于潜在增长率,回归疫情前低
增长的常态。
更加令人气馁的是, 在全球经济增长放缓的同时,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的物价
都在大幅上扬。2021年发达经济体CPI上涨的幅度,已经许多月超过央行曾经制定的2%
的目标。2021年12月美国CPI同比增长7%,2022年1月则同比增长到7.5%,是1982年以来
最高水平。2021年12月,欧元区和英国CPI同比分别增长5%和5.4%,是1992年以来最高
水平。中国的CPI虽然增速较低,2021年12月同比增长仅有2.3%;但PPI快速增长,2020
年10月已达到13.5%,尽管随后同比有所回落,但环比仍呈正增长之势。
物价的快速上扬,改变了长期以来全球经济低通胀局面,使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经
济的新常态出现了新变化,“低增长,低通胀,低利率,高杠杆”的格局出现了新组合
,在经济增长仍趋于下行的同时,物价却在上行。人们担心上世纪70年代“滞胀”再次
重现,高通胀、高失业率和经济低迷40年后又同时并存。
▍应对“类滞胀”挑战
与40年前世界经济曾经历的滞胀相比,当前世界经济状况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从目前的态势看,充其量还处在一种“类滞胀”状态。
相同之处是两次物价上涨的成因基本一致,既有需求拉动,也有成本推进。一方面,为
舒缓疫情冲击,各经济体尤其发达经济体采取超常规宽松财政货币政策,甚至直接向自
然人提供财务补贴,致使需求持续旺盛,形成典型意义上的需求拉动式通货膨胀。另一
方面,疫情极大扰乱了全球生产和流通秩序,原料、航运、仓储价格大幅上涨,在原材
料供应和产成品销售两端共同推动成本上升,形成非典型的外部冲击式通货膨胀。市场
担心两者会形成相互推动的螺旋,致使物价更快速上涨。
不同之处在于发生的历史背景。上世纪70年代仍处于冷战格局下,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
两个平行的体制造成世界经济的分裂。冷战结束后,全球经济体几乎都采用了市场经济
体制。制度性交易成本的降低使国际可贸易程度大大提高,推动传统的以货物为主的国
际贸易走向要素贸易,WTO取代了GATT(关税及贸易总协定),出现了以投资贸易自由
化为特征的经济全球化,缔造了生产力跨国配置的产业链。全球形成了三个相互独立,
又相互依存的三个板块:亚非拉发展中经济体、东亚新兴经济体和欧美发达经济体。发
达国家作为需求市场,发展中经济作为生产供给的格局,使包括“滞胀”在内的经济现
象的发生和传递机理有了重大改变。
表现在供给侧,这三个板块由产业链串联在一起,发展中经济体生产能源和原材料,新
兴经济体生产工业制成品,发达经济体提供技术和金融服务。在疫情冲击下,生产能源
和原材料的发展中经济体因正常生产秩序被扰乱,出现了供给瓶颈,引起能源和原材料
的价格上涨,这一上涨沿着产业链传递到新兴经济体,造成工业制成品成本上涨,这也
是中国PPI上升的基本原因。
表现在需求侧,发达经济体是全球产品的主要消费者,其市场规模及消费倾向决定着发
展中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的出口表现。为舒缓疫情对经济社会的伤害,发达国家普遍出
现对弱势企业和群体的直接财务补助,在刺激消费的同时,也维持了与此相关的产业,
尤其是服务业的就业稳定,在客观上支持了包括自身在内的全球经济增长,也造成了需
求拉动式价格上涨,并开始向世界传递。
目前的态势表明,在经济全球化的现实格局中,各经济体在全球产业链上所处的位置不
同,受疫情冲击的程度不同,面对“类滞胀”的风险大小也不同,因此出现了政策选择
的多样性。
在低收入和中低收入国家,疫苗供应不足使其生产、生活秩序难以正常化,造成供给端
的瓶颈,不仅妨碍了大宗商品生产,也引起了消费品价格上涨。这些 新兴和发展中经
济体尽管经济增长也在放缓,但是稳定物价更为重要。于是,以央行加息为代表的反通
胀操作不得不开始。
在那些物价上涨尚不严重,但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的经济体,例如中国,稳定经济增长则
成为政策选择的方向。从第三季度开始,受外部疫情反复,消费持续疲软和房地产加速
下滑影响,中国GDP季度同比增速由二季度的7.9%下滑到三季度的4.9%,四季度会进一
步下降到4%,致使2021年经济增长仅达到8.1%,尽管完成了全年预定目标,却弱于年初
预期。在这种情况下,虽然PPI仍在高位并使CPI有高企的可能,但保增长的任务更重要
。积极的财政政策以及以降准、降息为代表的货币政策宽松化已在进行中。
在那些类滞胀走势尚不十分清晰的发达经济体,主要是美国,宽松财政货币政策何时退
出及怎样退出仍有争议。市场担心决策犹豫不决会错过最佳窗口期,而对持续的通胀压
力估计不足,将来可能形成通胀—工资螺旋上涨的局面,从而不得不“马后炮”,被迫
大幅调整宏观经济政策,导致经济大幅波动。
目前,美联储尚未采用以加息为代表的大幅紧缩性货币政策,但为防止成本推进与需求
拉动相互循环,避免形成通胀—工资螺旋上涨的局面,美联储已开始实施相机抉择的
TAPER安排,于2021年11月开始下调购债规模。这一做法试图将流动性和利率进行分离
管理的货币政策策略,强调购债缩减与加息完全不同,其目的有二:一、提醒市场货币
政策不再加速扩张,开始缓慢退出;二、流动性充裕是金融市场稳定的关键,在几乎零
利率的情况下,只要央行不加息,利率就不会大幅上升,金融市场尽管会有波动,但出
现连续大幅调整的概率较小。
美联储2021年下半年以来的操作似乎印证了这种策略安排的平稳性。自2021年8月11日
起,美联储纽约分行的隔夜逆回购就稳定在1万亿美元以上,但逆回购利率仅从6月17日
之前的0%上升到此后的0.5%,并维持至今。其间甚至经历过如9月30日达到1.6万亿美元
的逆回购,利率并未变化。这使美联储有信心用TAPER的办法,既稳定通胀预期,又避
免市场大起大落。
美联储之所以采用这种小心翼翼慢转弯做法,除担心经济复苏的脆弱性外,相当大程度
上是因为美国货币政策机制发生了变化。从宏观经济政策安排的角度看,发达国家应对
疫情冲击的货币政策是现代货币理论(MMT)由理念变为现实的过程,这被称为第三种
货币政策。它既区别于2008年金融危机前经济正常情况下,央行调控利率的第一种货币
政策;也区别于2008年金融危机后零利率情况下,央行调控自身资产负债表伸缩的第二
种货币政策。这种所谓的第三种货币政策可概括为“发货币,买国债”的政策,即靠发
行国债弥补财政赤字,而国债的销售靠央行的购买,其结果是财政赤字与央行资产负债
表同步持续扩大。从2020年3月15日到2021年底,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规模从4.16万亿美
元扩张到8.77万亿美元,短短20个月扩大了1.2倍,预计在2022年3月将达到9万亿美元。
这种财政开支绑定货币供应的政策,形成了一种国库直通印钞机的机制,造成财政与货
币政策只能同进同退的局面。印钞机开,财政开支进;印钞机停,财政开支退。事实上
,在美联储宣布TAPER操作的同时,美财政部也在缩减发债。市场预计2022年美联储美
债净购买将减少7800亿美元,美债供给量将减少1.13亿美元,其中财政国债净供给将下
降3200亿美元。可见,第三种货币政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宏观经济政策。
“屋漏偏逢连夜雨”。自2021年四季度以来,美国物价上涨态势似乎一步步地验证市场
的预期。到今年1月,CPI达到7.5%,连续九个月达到5%以上。这迫使美联储加快债券减
购步伐,在去年11月每月150亿美元的基础上翻倍减购,预计在今年二季度完成1200亿
美元的减购计划。这意味着从今年第二季度开始,紧缩的工具箱里就只剩加息选项了,
美联储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市场预测从2022年第二季度开始到2023年底将出现为期两年
的加息周期。
美联储极度宽松货币政策的大幅转向,给全球金融带来了重大风险。反映在固定收益市
场上,主要金融市场国债收益率曲线将会上行,而价格调整风险和期限溢价风险将使债
券融资成本上升,并有可能使违约率上升。反映在股票市场上,市场高位回调的风险加
大,已出现了反复振荡。考虑到因成本推进造成的企业盈利能力减弱,市场调整幅度可
能会继续加大。
使人警惕的是,美元是国际货币, 美联储紧缩的货币政策将使美元的流动性趋紧,并
带动其他国家央行调整货币政策,进而使全球货币市场利率上升。目前来看,利率平价
反映在汇率上,将使美元指数总体保持强势,欧元和日元相对偏弱,新兴市场货币表现
将出现分化,不排除一些经济体会出现货币危机,目前土耳其里拉大幅贬值就是一例。
在亚太地区,曾经济表现亮丽的越南、印度尼西亚和印度也成为货币危机风险较高的国
家,其国际收支状态值得高度关注。与此同时在强势美元的吸引下,资金会回流美国。
这将给那些国际收支失衡、外债偿还压力大的经济体带来严重挑战,并有可能爆发债务
危机,其中拉丁美洲和非洲部分地区值得高度关注。为阻止资金外流,这些经济体不得
不进一步进行预防性加息。
2022年面对“类滞胀”,全球各经济体开始调整在疫情期间使用的宏观经济政策,致使
分化中的世界经济表现更加分化。 从短期看,由于各经济体经济复苏不同步,面临的
物价上涨压力不同时,出现了周期的错位,形成了政策的分野:美国趋紧,中国趋松,
其他经济体虽在分化,但多数会趋紧。 从长期看,因疫情所致的各国经济周期错位,
在造成经济分化的同时,也带来了发达与发展中经济体不同于以往的经济增速差。鉴于
发展中经济体疫情仍有蔓延的可能,以及全球性疫苗鸿沟,人们有理由担心这种经济增
速差会固化。特别是考虑到 未来两年是发展中经济体偿债高峰期,如果它们的经济增
速下滑,不仅会导致偿还困难,更严重的是债务危机一旦发生,会使经济发展脱离轨道
,严重影响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时间表和路线图,在加剧全球不平等程度的
同时,给国际政治经济带来新的不稳定性。
▍差序世界中的中国经济
疫情改变了世界经济的运行状态,出现了疫情冲击下的经济周期,使2020年与2021年的
世界经济呈现为镜像对称关系。中国也不例外,并且表现得更为突出。2020年第三季度
中国的疫情已得到控制,经济恢复增长且增速较高;与此相对应,2021年第三季度经济
增速同比低于去年第三季度,表明中国经济已经走出疫情周期。
中国经济走出疫情周期,开始重新面对疫情前的常态现象——经济下行。从这个意义上
讲,当前中国经济下行压力大,实际上是跨周期中出现的现象,即由疫情周期进入由经
济结构决定的常态周期。它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由抗疫刺激政策退出带来的回落,二
是在常态情况下的趋势性下行。两者叠加,出现了以往不常见的需求收缩(如消费)、
供给冲击(如煤炭)和预期转弱(如房地产)的三重压力,加速了经济下行。
第一,出口引领作用正在减弱。在全球抗疫的背景下,中国较早控制了疫情,并依靠全
产业链优势,支持全球抗疫和重建。自2020年第二季度以来,出口逆势上扬表现强劲。
2021年出口同比增长29.9%,相较2019年两年平均增长16%,对GDP的贡献均在1/4左右,
成为疫情周期拉动经济增长的引领力量。但是,随着世界经济重上轨道,中国出口也开
始回归常态, PMI新出口订单过去连续六个月处于收缩区间,出口数量也开始大幅回落
,当前出口表现更多是依靠出口价格的支撑。未来随着海外消费需求从商品向服务转移
,海外供应链持续恢复,出口替代效应逐步下降,在2021年的高基数下,2022年出口增
速和对经济的贡献都会相应回落。
第二,消费不及预期。受局部疫情反复影响,家庭消费信心低迷,消费支出疲弱,社会
零售额两年平均增速由第一季度的4.7%和第二季度的4.6%下滑至第三季度的3%和第四季
度的2.2%;两年平均增速仅为4.6%,明显低于疫情前8%~10%的增长水平。2022年消费和
服务业虽有望在防疫常态化的新平衡上出现改善,但当前居民收入信心和消费意愿都距
离疫情前有明显差距。
第三,固定资产投资下滑。制造业、基础设施和房地产是固定资产投资最主要的三大构
成。2021年第三季度以来仅制造业投资保持了较强的增长韧性,但房地产投资大幅下滑
,基建投资延续疲弱。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速由第二季度的6%下滑至第三季度的1.5%和
第四季度的2.5%。随着积极财政政策发挥作用,预计2022年基建投资会有所回升,但幅
度相对有限。
第四,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房地产成为当前中国经济表现的最大拖累。2021年上半年商
品房销售面积同比增长27.7%,但下半年出现大幅回落,第三季度同比下跌13%,第四季
度跌幅扩大到17%。由此,房地产开发投资从第二季度开始下滑,9月末房地产贷款增速
降至8.6%,低于第一季度的12%,是八年来最慢的增速。10~11月房地产信贷紧张局面有
所缓解,但改善主要来自按揭贷款,房地产企业资金链依然较为紧张,出现了以恒大为
代表的房地产债务违约事件。以投资态势看,过去房地产投资年平均增长10%以上,现
在负增长5%,下滑了15个百分点,仅此一项将拖累全年GDP下落1个百分点。目前,房地
产投资下行态势仍在延续。
按经济学一般理解,实现充分就业的增长速度是合意增长速度。从统计数据看,2022年
若维持调查失业率在5%左右,需创造1200万个就业机会。目前, GDP每增长1个百分点
可创造略高于200万个就业机会,因此经济增长速度需维持在5.5%左右。在其他因素不
变的情况下,投资增长成为经济增长边际引领因素。鉴于房地产投资占整个固定资产投
资1/4强的事实,对冲房地产投资下行就成为今年投资问题的关键,为此必须借助政府
的宏观经济政策。既要避免抗疫刺激政策退出过快(逆周期),又要加强过去行之有效
的惯用措施,例如政府扩大基础设施投资(跨周期),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
的货币政策就是必然的。
面对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2022年除公共卫生政策需要与时俱进、弹性化外,在经济政
策方面, 当出口、消费两匹拉套的马左顾右盼时,投资作为驾辕的马必须保持定力,
努力前行。市场期望在保持“六稳”“六保”连续性的基础上,一方面改善营商环境,
全方位支持民间资本 (尤其小微企业)的维持及扩大经营,另一方面政府的基建投资
要尽早扩大发力,以弥补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不足。
▍必须实现高质量发展
在差序化的世界经济中,走出疫情周期的中国经济再现稳增长问题,深刻反映了由高速
度向高质量发展转变的艰难。
早在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的2008年,中国经济就开始了下行,至今已超过50个季度。其
间,中国宏观经济政策的中心议题就是如何“稳中求进”,并数度启动以积极的财政政
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为代表的“稳增长”政策。随着这些旨在提升总需求、刺激经济的
政策发力,经济也曾一度停止下行。起初人们以为经济稳住了,并憧憬随后可能开启的
新周期。然而,新周期并未如期而至,经济反而又开始下行。
这种情形在过去十余年中反复出现,使人们认识到 中国经济下行不是周期性波动,而
是经济结构内在变动所带来的趋势性变化,是不能为反周期的短期宏观经济政策所熨平
的,从而也不存在所谓的新周期。这一认识促使人们以更长期的角度看待中国经济表现
,希望通过比较分析中国经济潜在增长率的变化趋势,来理解中国经济下行的原因,刻
画其状况,并前瞻其未来。
国际经验表明,存在着二元结构的经济体,其发展过程是一个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工业的
经济结构转变过程,即工业化进程。一方面,现代工业的劳动生产率远高于传统农业,
经济结构的改变会带动经济总量高速增长;另一方面,二元结构本身蕴藏着工业化的动
力。现代工业部门因劳动生产率高,可以提供高劳动报酬,传统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
受此吸引会踊跃地加入工业化过程,从而使这一过程呈现为人均收入提高过程。由此,
以工业化标志的经济结构转变的过程,就是经济高速增长和人均收入不断提高这两个过
程的统一。
随着工业化的进行,居民收入也在增长,恩格尔系数将下降。与此同时,居民的边际消
费倾向也在递减,相应地,享受和发展性的消费日益成为新的偏好,带动经济结构向消
费弹性更高的服务业方向转变,工业化开始转向城市化。城市化中代表产业——服务业
的劳动生产率低于工业。从经济增长过程看,这意味着经济结构向服务业方向的转变过
程,也是工业化进程中“干中学”的技术进步效应递减的过程,经济潜在增长率开始下
降。久而久之,工业化中低成本要素累积过程会发生断裂,经济增速随之出现拐点。换
言之,在经济增长过程中, 当以人均GDP为代表的人均收入增长达到某一特定水平时,
“结构性加速”将转向“结构性减速”。
国际经验表明,这一“结构性减速”现象通常发生在发展中经济体即将进入高收入社会
的门槛处,形成了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如果处理不好,不仅经济增长和居民收入
会止步不前,而且会断送现代化前程。只有那些具有创新能力的经济体,在维持资本、
劳动等要素积累的同时,将社会、制度、创意、科技、人力资本等新因素共同纳入生产
函数,使其内生为技术进步,从而孕育出包容式发展,才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换言之
,在向高收入社会迈进的过程中,向服务业转型绝不是表现为诸如澡堂、饭馆等低端服
务业的比重提高,而是表现为科技、教育、医疗等劳动生产率较高的新型服务业(尤其
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完成这一转型的国家,虽然可以维持经济持续发展并进入高收
入社会,但经济增长仍可能会下一个台阶,由高速转为中速。
文化背景与中国类似的日本、韩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因此常作为讨论中国经济增
长路径的前车之鉴。从人均GDP看,疫情前的2019年,中国的人均GDP首次突破1万美元
,达到10276美元。如果不考虑购买力平价的变化,仅从美元绝对额来看,2019年中国
的这一水平与日本1983年和韩国1994年的水平相若。此前,日本经济曾经历了上世纪60
~70年代9%的高速增长,在1973年石油危机冲击下开始下行,1983年已经下行到4%左右
的中速平台。以1986年《广场协议》为标志,日美经贸摩擦加剧,预示着日本工业产能
扩张已到极限,并因此开启了向服务业转变的结构调整过程。然而,这一结构调整过程
伴随着泡沫经济的生成与破灭,经济增长再次下了一个台阶。韩国也有类似的经验,在
上世纪70~90年代初,经济增长一直维持着8%左右的高速度,被称为“汉江奇迹”。而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宣告韩国工业产能扩张已到极限,产业结构随之开始向服
务业方向急剧调整。随着劳动力生产率较高的生产性服务业逐渐成为结构转变的重心,
韩国经济增长也下移到5%左右的中速增长平台。
在迈向高收入社会的入口处,日韩经验发人深省。它们虽然跨过了中等收入陷阱,但经
济增长的跌宕仍令人唏嘘,深刻诠释了实现高质量发展的艰难性。反观中国,在疫情冲
击下,经济已下行到两年平均为5.1%的中速增长状况。人们有理由担心,这一中速增长
状态能否维持?中国经济是否会跌入中等收入陷阱?
然而, 中国有自己的国情,日韩经验并不适用于中国。这突出表现在以下几方面。其
一, 1983年的日本和1994年的韩国,城市化率已达到发达国家75%左右的平均水平,而
人均GDP与此相当的2019年的中国该指标仅为61%,其中还有近20%是半城市化的农民工
。 逻辑上,只要城市化未达到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表明该进程仍在继续,经济增长
的潜力仍在。其二,不同于日韩这样的中等经济体,中国是一个超大的经济体,人口占
世界的1/5,随着居民收入的不断增长,内需潜力日益巨大,可以拉动经济增长。其三
,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大的工程师队伍和最大规模的在校大学生,技术创新的潜力可观,
可使服务业成为具有较高劳动生产率的产业,互联网技术在中国的广泛应用就是先例。
上述增长潜力意味着中国仍有可能保持较好经济表现。但现实中,中国经济却需要用政
策来稳增长,两者之间反差极大。 这一严酷的事实,表明中国经济尚未建立起支持高
质量发展的可靠体制依托,潜藏的经济增长能力尚无法有力动员和释放,成为现实的经
济表现。换言之,告别绝对贫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并不意味着改革开放已大功告成
,可以一劳永逸。事实上,“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阶段,我们主要解决的是量的问题,
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阶段,必须解决好质的问题,在质的大幅提升上实现量
的持续增长”。
中国改革开放的经验表明,正确的认识是推动改革深化及制度创新的前提。面对时代的
呼唤,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了五个方面的正确认识和把握:要正确认识和把握
实现共同富裕的战略目标和实践途径,要正确认识和把握资本的维持与行为规律,要正
确认识和把握初级产品供给保障,要正确认识和把握防范金融风险,要正确认识和把握
碳达峰和碳中和。这些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认识和把握的提出,将引领中国的体制机制
改革和建设与时俱进,使其成为现代化导向的和可持续支持高质量发展的现代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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