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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文革中的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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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成门六号院·
很多人怀念“文革”是出于一个朴素的观点:那时候物质条件倒是挺差的,但是那
个年代社会公平呀,没有腐败呀!的确,人们不患寡而患不均,“文革社会平等论”、
“文革无腐败论”成为很多人怀念“文革”,同情“四人帮”的理由。不过,“文革社
会平等论”近些年已被很多资料彻底否定,但是“文革没有贪污腐败”的神话,依旧为
人所相信,历史果真如此吗?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材料,窥知当时“文革”新贵们腐败情
况之一二。
1,“文革”新贵们发迹后,跟常人一样,首先考虑的就是住得好、吃得好的问题
。王洪文先是得到康平路的一套四室公寓,后来又得到一幢三层洋楼,再后来又得到东
湖路七号的一个大别墅,里面包含游泳池、网球场,甚至他对这些都不满意,想让上海
市革委会把东湖路电影院划拨给他,作为私家影院(徐景贤:我所接触的王洪文)。来
到北京后,中央为他安排了钓鱼台16号楼,他嫌弃住的地方不够宽敞,又让人在郊区
建了两个别墅,光建筑面积就分别达700平米和1700平米。
姚文元到北京后,一家五口住进了一个有60多间房子的四合院,后来嫌弃院子“
狭小”,又搬进一个125间房子的大四合院(北京八中隔壁),为了迎接他搬家仅装
修就花了13万多。1978年北京市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65元,当时北京市
户均人口4·1人,每户收入1500元左右,这就相当于当时北京市区87户人家一
年收入。而根据一些经济学研究,“文革”中人民币1元的购买力,相当于今天的10
0元左右,这些装修费折合现在人民币1300万左右,放到当下也是令人咋舌。
林彪、康生这些“清心寡欲”、深居简出的“老同志”,住宅规模也颇为可观。林
彪的毛家湾大宅面积1·7万平方米,其中林彪私用建筑面积2800平方米,加上“
林办”的办公楼,建筑面积达11000多平方米。康生的竹园四合院,共有115间
房子,面积达2万多平方米,这里本来是盛宣怀的府邸,建国之初董必武曾经住在这里
,他嫌弃这里太大,短住一段时间就走了,但康生不嫌弃大,一住就是19年。改革开
放后,因为这里设施豪华、环境优美,一度成为接待外宾的场所,匈牙利总理、瑞典副
首相等曾经在这里下榻。
在饮食方面,最挑剔的属江青。据她的秘书杨银禄回忆,她吃鸡蛋只吃蛋清,不能
有一点儿蛋黄,吃雏鸡要半斤的,鱼要掐头去尾,螃蟹只吃公的不要母的,菠菜要做成
菜泥,芹菜要抽掉筋,绿豆芽要掐掉头和尾。江青还很注重保健品,她喜欢服用进口蛋
白粉,价格达几十美元,据王稼祥夫人朱仲丽(长期在卫生和保健系统工作)的回忆,
江青随便一次索取的滋补品就要价格上万元,都要有关部门从香港采购(朱仲丽,19
95,第736页)。
江青对茶饮保健也特别重视。她还曾心血来潮,想在钓鱼台亲自种龙井,于是命令
空军派4架大型运输机从浙江的杭州运来上好茶树,冬天为茶树搭上暖房,以防冻死,
由于北方的气温低,不适宜茶树的生长,不到一年,那些茶树就枯萎了,她又叫空军用
飞机把这些茶树运回杭州(值得一提的是,“文革”中空军几乎成为江青的御用“顺丰
快递”,1971年2月,她在广州休养,要穿一件小大衣,就让空军专机火速从北京
送来;9月初,她住在北京时,想起她在青岛时用过的一个卧榻,又派一架大型运输机
把那个卧榻运过来)(杨银禄,2014)。
王洪文对吃喝也很讲究。1975年他带家人回上海小住,所用食材都要从各地运
来最新鲜的,有南通的蛤蜊,宁波的青蟹,苏州的石榴,还从广州空运过来新鲜的菠萝
、香蕉等水果。王洪文还颇爱西餐,到北京后曾经专门从锦江饭店调去一名厨师做西餐
,他最喜欢的有牛尾汤、焗牡蛎等菜。此外,王洪文非常喜欢茅台酒,甚至早餐都喝茅
台(徐景贤:我所接触的王洪文)。粉碎“四人帮”后,查抄王洪文办公室的时候,中
央警卫局工作人员发现里面最显眼是一个大酒柜,柜子里放满茅台酒和中华烟(陈守信
,2009),他的这些爱好跟当今查处的那些贪污犯又有什么区别呢?
2,住房、饮食等基本物质条件满足了,其他生活“品味”也就提升上来了。王洪
文把上海轻工业局当做自己的私家供给站,不断地派秘书从那里提取高档手表、家具、
家电等东西,仅1975年、1976年两年,他取走的东西共达13多万元。掌权已
久后,贫苦出身的王洪文也讲究起来,渐渐看不上国货,上海外贸部门又成为他的供给
站,先后派人从那里取走的进口电视、手表、烟酒、日用生活用品达50多万元,就连
钓鱼竿和汽车喇叭也都非进口不用(《彻底揭发批判“四人帮”》3,1977;李海
文,2015,第197页)。这些东西按照现在的购买力达数千万元,还不算是极度
腐败吗?
艺术家出身,生活品味本来就很高的江青更不必说。她与21世纪的高收入女性一
样,喜欢巴黎的时尚用品,一套假发就价值四千五百法郎(《彻底揭发批判“四人帮”
》3)。江青特别注意世界名人的穿戴,在电视上看到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夫人的衣服很
漂亮,后来趁马科斯夫人来华访问之机,江青特意让服装研究部门为她仿制了一件黑色
绣花连衣裙和一双云头鞋(杨银禄,2014)。
江青与当代社会生活讲究的人一样,也特别注重水质问题,70年代她一度喜欢居
住在广州,嫌弃下榻别墅水不好喝,特意命令专门开凿10公里管道,引来山泉水直接
供应到她的楼上;她也喜欢白色沙滩,她嫌弃广州的沙子不好,派人专门从海南运来白
色的细沙;她嫌弃吉姆车冷风不好,广州有关部门一口气为其采购了6辆奔驰(李子元
、闫长贵,2014)。
江青最奢侈的爱好是摄影和看外国电影。大家都知道江青摄影艺术堪称专业级别,
但是背后不知花费了多少国库经费,她使用的摄影器材都是国外进口的最顶尖级产品,
仅有记录在案的,1972年一次从香港进口6万米伊斯曼胶卷,就花了好几百万元(
李捷、于俊道,2013,第81页)。江青拍照的道具更是丰富多彩,1975年她
为了去山西大寨拍照,特意从北京运来四匹马,其他物品拉了好几卡车。
“文革”时看外国电影,不像今天我们花几十块钱买张电影票就可以解决。那个时
代,中国与外国文化隔绝,要看外国电影需要先支付进口版权。为了满足江青的私欲,
仅1975年国家有关部门就进口550部外国和香港电影,耗资达1500万元,为
了让观影效果更好,张春桥又让人从国外花了100万美元专门采购最先进的放映设备
(李海文、王守家,2015,第197页),这实质是价格高昂的文化“特供”。根
据杨银禄的回忆,江青到晚上8时后,经常约康生、张春桥、姚文元和王洪文,到钓鱼
台17号楼礼堂看电影,看外国原声电影时,还要请外语翻译过来,“一个偌大的礼堂
,或是他们五六个人看,或是只有江青一个人看,在微弱的灯光下总是显得空洞而幽深
”。
3,像所有腐败分子一样,“文革”新贵们生活水平和“修养”提高到一定阶段后
,达到贪污腐化的最高阶段——“雅贪”——大肆占有珍稀文物。江青先后94次从北
京文物管理处,拿走古玩、字画、金表等1087件,古籍4600多册,为这些文物
她仅支付了20·64元,其中清宫的文房四宝象牙笔付了1分钱,墨锭付了2分钱(
钟史闻,1977)。
颇有“文化底蕴”的康生更是在“文革”中“收获满满”,掠夺的图书达3400
0多册,古玩字画印章等5500多件,其中含有大批宋元版和明版的孤本,还有很多
周朝的青铜器。康生为了达到“合法”占有,对一些重要文物都是以从文管处付款购买
的形式获得,宋拓汉石经,仅付10元;黄庭坚的《腊梅三咏》,仅付5元。康生还嫌
弃文管处工作人员估价太高,指责他们“没有无产阶级感情”。
当时北京有很多收藏名家,康生对他们的藏品都是垂涎已久,“文革”爆发后,唆
使造反派以抄家为名盗窃他们的文物。康生曾在邓拓家做客,赏玩过邓拓收藏的善本书
和字画,邓拓家被抄后,立即去文物库房“淘宝”。傅惜华是文化界元老,著名藏书家
,康生多次跑到文管处询问:“傅惜华的书集中起来没有?”康生侵占的文物涉及齐燕
铭、邓拓、阿英、龙云、章乃器、傅忠谟、赵元方、齐白石、尚小云等96名知名人士
以及25个单位。
就连最“清心寡欲”,对文化艺术不感兴趣的林彪、叶群,也禁不住珍稀文物的诱
惑,1968年至1971年间,先后上百次亲自或派人从文物管理部门取走字画18
58件,其中一幅是褚遂良真迹,图书5077册,仅支付766元。此外,林家还从
故宫“借”来1000多件上等的玛瑙翡翠、象牙雕塑、瓷器、字画等,密密麻麻堆在
卧室里,林彪晚年没事的时候,在家里最大的爱好是摆弄从故宫“借”来的精致的八音
盒(武建华,2011)。
林彪集团的“大老粗”们也收获不少,根据北京市文物管理部门统计,黄永胜拿走
文物342件、图书5702册,吴法宪拿走文物151件、图书620册,李作鹏拿
走文物579件、图书1494册,邱会作拿走文物188件、图书1161册。黄永
胜夫人还从原广州市市长朱光那里骗取名人画卷77轴、碑帖8册、线装古书3函另5
10册,献给叶群。
对于一些名家的藏品,“文革”新贵们也不好意思独吞,都顺水推舟做人情,合理
分赃。著名画家叶浅予被抄家后,所藏33件名画,林彪获得16件,江青获得古墨、
镇尺等3件,陈伯达获得张大干、徐悲鸿画作11件,康生夫获得潘天寿《野趣图》及
名贵印章等共9件,李作鹏、汪东兴各获得1件(何满子,2015)。
他们还经常成群结队一起扫荡“战利品”。1970年5月2日,康生率领黄永胜
、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陈伯达一起拥进文管处库房,挑选各自喜爱的东西
,作为专家的康生,在一旁做专业指点。他们在管理人员面前,恐失身份,还不断假惺
惺地互相谦让、彼此赠送。这些行为又跟英法联军、八国联军洗劫圆明园、紫禁城文物
有何区别呢?
4,“文革”新贵们不只有物质和生活上的贪污腐化,他们跟任何时代的贪官污吏
一样,大搞裙带关系,让自己的权力利益最大化。康生的儿子张子石,“文革”中从青
岛市教育局长蹿升至山东革委会常委,之后又担任浙江省革委会副主任、杭州市委第一
书记;江青所欣赏的京剧演员于会泳、浩亮和刘庆棠都被火速提拔成为文化部长和副部
长;王洪文当上中央副主席后,就通知王秀珍开名单,在中央要害部门安排人,他一口
气内定了18个副部级以上干部,都是他上海工人造反派的小兄弟(李海文、王守家,
2015,第183页);谢富治夫人刘湘屏担任卫生部长、中央委员……
获得提拔的党羽们也像旧社会官僚一样,懂得投桃报李。马天水不断让上海市革委
会财务部门给予王洪文等生活补助费,甚至还给王秀珍等专门拨发“妇女营养费”,王
洪文1974年一年获得的特别补助就有4364元,大概相当于毛泽东11个月的工
资。粉碎“四人帮”以后,中央警卫局查抄王洪文办公室,发现保险柜里有很多信封里
装着现金,都是上海一些机关偷偷给他的“生活补贴”,就连王洪文的警卫员也被周到
的“照顾”,每月有15元(陈守信,2009)。上海市革委会常委黄涛,每次进京
都必须带着东西,先后带去200多块高档手表孝敬给张春桥。1976年,张春桥女
儿结婚,特意在上海锦江酒店摆宴席50多桌,收获了大量当时最奢侈的礼品,徐景贤
送了一台价值2000多元的西德产彩电,陈阿大送礼金1000元(王守家,201
6,第201页)。这些工人农民出身的造反派领袖们,趣味和行为跟他们天天嘲讽的
封建帝修资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们仅仅掌握了八九年的权力,就腐化至此,如果让他们
坐上几十年江山,会堕落到何种程度!
5,不用说这些中央级的“文革”新贵们过着如此腐化的生活,下面各级得势者也
都是。上海造反派领袖徐景贤,喜欢吃进口蔬菜,一次花费9600元;王秀珍为了要
几斤特殊毛线,竟开动整个生产线;陈阿大占据两套别墅,其中一套是新康花园15号
楼,新康花园是上海最著名的高档洋楼之一,张元济、赵丹等文化名人曾经住在这里(
李海文,2015)。更不用说,全国各个地区、县、国有工厂,哪个造反派领袖上位
,不是趁机捞一把?仅有记录在案的,1968年至1973年辽宁省发生摧残知青案
件3400多起,四川省3296起。这些案件往往都是发生在最基层的团场、连队、
生产队,可见基层腐败之普遍严重。
6,所以,“文革”并不是没有贪污、没有腐败的历史特殊阶段,它与任何历史时
期一样,获得了巨大权力的阶层,在不受制约的情况下,都会迅速腐败起来。“文革”
造反派以反特权、反官僚等级制度起家,但是他们掌权后享受着新的特权,比以往有过
之而无不及。“文革”的贪污腐败告诉我们,它不可能建成一个平等的社会。
“文革”新贵们的腐败程度,丝毫不亚于今天的刘铁男、徐才厚、赖小民之流。如
果按照购买力换算,“四人帮”侵占的国家财富,也都是以千万计乃至亿计,如果加上
他们侵吞的文物更无法用货币计算。并且那个年代是全民极度匮乏时代,他们所拥有的
财富与平民之间的差距,远远大于当代贪污犯与平民的财富差距。
与当代的贪污犯们比起来,腐化了的“文革”新贵们的表现显得更邪恶,更让人作
呕:当代贪官最起码不会阻挠老百姓致富过好生活,甚至很多人是企业家或地方开发的
共谋,至少为企业发展和地区经济发展做过一些贡献,而“文革”新贵们却是在人民与
自己之间搞截然不同的双重标准,一边教唆人民过苦日子,一边自己穷奢极欲。如果老
百姓吃好点、穿好点,就要被接受批判,甚至被剃阴阳头,而他们却让自己的物质享受
精益求精;如果普罗大众享用西方物质和文化产品,就是崇洋媚外、里通外国,而他们
自己却用重金从海外网罗各种物品;如果别人欣赏传统艺术,就是封建余孽,而他们却
把文物中饱私囊,这不是极度的虚伪、极度可恶吗?这不是对人民压制、愚弄的极点吗
?为什么还有人甘愿受他们的蒙骗,拒绝接受“文革”的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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