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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90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Midlife 讨论区 】
发信人: abyssdragon (钛合金直男), 信区: Midlife
标 题: 我与死神的对话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Jan 25 08:37:38 2020, 美东)
死神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黑色的斗篷，巨大的镰刀斜靠在他身边的墙上，白骨嶙嶙的
手掌端着咖啡杯，滚热的咖啡冒着氤氲的蒸汽，下半身拱起的斗篷形状现实了他正翘着
的二郎腿。
我也坐在沙发上，手里是一杯一模一样的咖啡。
死神来我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毕竟死神来我家住这种事并不
是很常见。现在我却渐渐习惯了，每天早上，我都会和死神这样喝着咖啡聊天。
“所以，当我死的时候，你就会来收割我的灵魂？“我问到。
“是的。“死神的回答随意却不容置疑。
“我快要死了吗？“
“不，不一定，我不能向你透露你的寿命。“
“那你来我这里是为什么呢？“
“是提醒，也是我的个人爱好，一个小实验。“
“实验？什么样的实验？“
“一个实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和你每天在实验室用小白鼠做实验是一样的。“
“可是我不是小白鼠。“
“对我来说你和小白鼠并没有太大区别。“
我有些沮丧，虽然我早就知道自己和死神之间的差距，可是被称为小白鼠谁也不会高兴
啊。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实验？“我继续问到，作为科研狗，我对实验总是很感兴趣。
“可以，这并不影响实验结果。“死神喝了一口咖啡。”实验的目的就是想知道，如果
一个死神一直在一个人类身边存在，并且时刻提醒他死亡就在他身边，他随时可能死掉
，他的行为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你说的这些，所有的人类都知道啊，每个人都知道我们随时会死掉。“
“只是看起来知道而已，实际上不知道。“
“我有些糊涂，什么叫看起来知道实际上不知道？“
“嗯，这很难解释，只能靠领悟。比如每个人都知道乱扔垃圾不对，但是有些人依旧会
乱扔垃圾，这就是看起来知道，实际上不知道。当你问他乱扔垃圾对不对的时候，他会
回答不对。但是他依旧会去做这不对的事情。换句话说，他回答你的只是他记下来的标
准答案，跟他的认知和行为没有任何关系。“
“我还是不懂，这种人只是道德败坏而已啊。“
“不不不，不仅仅是道德败坏那么简单。每个人的行为都存在的一定的逻辑，不论对错
，他都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合理化的解释。比如那个乱扔垃圾的人，如果你当场抓住
他质问他，他就会编出一大堆的理由，比如如果不扔清洁工就会没工作，或者大家都扔
，其实清洁工的工作与他扔不扔垃圾无关，他也并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扔。但是，他为
自己的行为编造了这样的理由，并且信以为真，以此为基础来从事自己每天的活动。这
其实就是不知道，因为他对于不能乱扔垃圾这个规则的理解是基于幻觉和想象的否定和
不屑一顾。“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我们的体会不够深刻，浮于表面吧。就好像学生们都知
道需要努力学习，但是真的到了要学习的时候他们就会抱怨。所以为了让他们体会到努
力学习的重要性，必须让他们真正看到学习的好处和不学习的坏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这跟你在我身边有什么关系呢？“
“正如你刚才所说，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会死，而且是随时会死。但是，在日常里，他们
会刻意的忽略这一点，不去考虑自己会死这个可能性。实际上，会死这件事并不是可能
性，而是必然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死。“
“是这样没错，可我们总不能天天惴惴不安的等死吧？“
“你误会了，死是一个必然的事情，但却并不可怕，人们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为他们
的所有计划都没有考虑自己会死这件事。比如一个人建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有着宏伟
的蓝图，但是一旦他死了，这些计划都会泡汤，于是人们惧怕死亡。相反，如果你随时
都在考虑死亡，死亡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可怕。“
“所以，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提醒我“我会死” 这样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是的。“
“如果一个人以自己随时会死的前提来规划自己的人生，这会很难规划啊，难道不会天
下大乱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所以我希望做这样的实验。“
“我想，如果我随时会死，那我为什么还要努力呢？打砸抢不就好了？“
“也许会这样，可是，如果你随时会死，那么你抢来的财物也毫无意义，你的死亡来临
时，你会发现自己的人生也毫无意义，这样好吗？当一个人以自己随时会死为前提来规
划人生的时候，他就必须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自己的人生有可能会是一个悲剧。“
“这难道不会很悲伤？“
“会，但是悲剧也有美丽的悲剧和丑陋的悲剧。每个人都会死，而死神是不死者。从不
死者的角度看过去，一个人长寿并不代表他的人生是成功的，一个世俗眼里的成功者在
我们眼里也不一定是美丽的，一个失败的人生在我们眼里却有可能是精彩的。“
“哦？比如呢？“
“比如一个人为了自己的信仰付出生命，即使死去，他的人生却是精彩万分的。一个人
为了私利去坑害他人，即使他变得有钱，甚至长命百岁，在我们眼里，也是一文不值，
甚至是恶臭难闻的。一个以坑害他人获利的人是不会考虑死亡的，因为死亡会将他所聚
敛的一切财富变得毫无意义，就算他聚敛再多的财富，死亡一旦到来，这些财富也就不
再属于他。而他为了聚敛财富所做的一切卑劣勾当，却成了他人生的全部，这样的人生
，难道不是毫无意义的吗？“
“所以，你们认为，如果能够不断的提醒人类死亡就在身边，也许可以激发人性？“
“这只是可能性之一，也有其他的可能性，甚至是激发出人类最邪恶的本能。但是，作
为不死者，我们有着不同的道德标准，是善是恶在我们眼里是不一样的。“
“我原先以为，做好事就会上天堂，做坏事就会下地狱呢。“
“这是一个普遍的误解。因为神对人间的善恶标准并不是很感兴趣。一来，人类的善恶
标准其实也并不统一，你的善良在他人看来就可能罪大恶极；二来，善恶标准在几十年
内就可以变得面目全非，根本没办法评价，你年轻时做的善事，到了年老却会被批判，
这样的标准根本不能用来评价一个人的好坏；第三，神本身有着对人类的好恶，比如一
个人一生怯懦，一件坏事也没做，看起来很好，但是他的心中却有可能是充满了恶毒的
想法的。怯懦者通常也会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世人，但是却不敢为自己站出来
。这样的人，在世人看来是好人，在神眼里却是恶心至极。又比如一个杀人无数的暴君
，在世人眼里应该下地狱，在神的眼里，却发现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个人享受而杀人，
而是为了能够贯彻自己的理念，建立理想的国家而奋斗。那么，神也许会觉得这是一个
好人，而让他上天堂。“
“那我如何知道自己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呢？“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假如你时刻提醒自己会死，你会怎样规划自己的人生呢？“
“我想，首先我生活中的大部分鸡毛蒜皮都无关紧要了。“
“没错，斤斤计较的人通常都是因为没有把眼光放宽，这个放宽既是空间的也是时间的
，在死亡面前，大部分问题都是微不足道的。“
“嗯，人类的善恶，道德，标准，惯例等等，也变得无所谓了。我需要考虑的是怎样度
过自己这最多几十年的时间。“
“没错，其实人类所有的理想，未来和规划，就是假设自己不会死的，甚至是把自己当
成永生的来考虑。尤其是年轻人的职业规划，从来就不会考虑自己的死亡。“
“然后嘛……“我陷入沉思，死神说的对，我从前对自己的规划从来都不考虑死亡的存
在，我们为了每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争得面红耳赤，在生活中的每一刻活得心不在焉，
我们总觉得还有时间，实际上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然后，你要怎样规划自己的几十年呢，或者，几十天？几小时？“死神歪着脑袋，饶
有兴致地看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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