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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h 发帖数: 27 | 1 借助白人蓝领的无助、依托白人中产阶层的失落、利用白人至上主义者的愤怒,这是不
少人对特朗普赢得总统选举并圈定政治基本盘的评价。确实,在大选中有2/3白人蓝领
把票投给了他,不久前一份民调显示,在近60%受访者不赞同特朗普种族政策的大气候
下,白人男性与共和党人仍坚定为其“站台”,这些都是特朗普在白人群体中号召力的
体现。
但很多人没意识到,随着新一轮白人至上主义回潮而广受关注的“美国白人群体”,无
论就历史还是当下而言,既非一成不变,也非铁板一块。他们在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政
治正确高压和全球化进程冲击中持续分化,将昔日白人盎格鲁—萨克逊新教徒(WASP)相
对于其他白人少数族裔的优越感,转化为白人内部精英及建制派同草根民众之间的深度
裂痕。或许,只有适时回首“白人”概念的生发过程,才能充分理解特朗普时代民族主
义与民粹主义情结在白人群体中的交相呼应,进而了解美国社会撕裂与身份政治的“悲
歌”。
美国社会是一个十字形,由两组分层结构交叉而成。以经济实力、政治权力与社会地位
为测度指标的“阶层差异”与以种族和族群为背景的“类属差异”始终同时作用于白人
群体,使其形成富有时代色彩的内部分化与政治影响力。确切地说,尽管美国白人一般
泛指那些具有欧洲血统的人,作为白人种族身份认同的“白人性”(whiteness)也在对
非白人群体的长期压迫中被贴上“优越”“默认属性”等标签,但稍作回顾可知,为了
适应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需求,“谁是白种人”的判定标准几经调整。
从19世纪末到二战结束的半个世纪内,爱尔兰人、德国人、斯堪的纳维亚人、意大利人
和犹太人等,历经排挤压迫与美利坚大熔炉“锻造”,最终在文化和心理上彻底实现“
白化”(whitening),相继名义上摘掉了“非白人”“非公民”的帽子。但白人群体内
给不同族群划分“三六九等”的心理惯性积重难返,出现了白人盎格鲁—萨克逊新教徒
优于“老移民”,后者优于新移民;爱尔兰人避开意大利人、意大利人避开波兰人;犹太
人与非犹太人心存芥蒂等多条“鄙视链”或等级差序结构。直到在美国繁衍至第三代以
后,不同白人族群间泾渭分明的教育表现和就业区隔才逐渐弱化。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美国白人就此迎来“天下大同”。二战结束后,白人内部的类属差
异随异族通婚、文化交融趋于消弭,原本寄生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阶层分化转而成
为塑造美国白人群体等级化的主导性依据。2018年数据显示,相较于其他种族,美国白
人总体尚处在贫困率最低、向上的社会流动性最强的区间,即便如此仍有如下原因导致
部分白人心态“崩盘”:
第一,昔日自恃优越的白人身份红利不仅日渐萎缩,甚至转化为某些逆向歧视的根源。
曾几何时,盎格鲁—萨克逊的荣光既是历史赋予美国白人的金字招牌,更是与其他白人
少数族裔或非白人同台竞争时的杀手锏,杜波依斯所谓“白色的报偿”(the wage of
whiteness)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是为上流社会所不齿的那些白人族裔也能
凭借肤色获得优势与满足感。
如今,姑且不论专家预计白人将在2044年成为美国人口少数所带来的心理冲击,仅从超
过半数白人认为他们在就业、教育、社会福利等多个领域遭遇逆向歧视的调查结果,也
能觉察出白人“往日雄风”不再。而这种挫败感对那些受教育水平偏低、专业技能不足
、身处低端岗位的中下层白人尤其明显。
第二,白人内部对贫富分化与美国衰退的感知更为明显。2017年,挣扎在贫困线下的美
国白人数量为1700万,同时中产阶层中的白人占比显著缩水,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年
收入过百万者中白人比例高达76%。换言之,“1%的富人拥有99%的财富”这种贫富悬殊
感刺激着中下层白人群体的反精英、仇富等民粹情愫。加之穷苦白人在媒体与大众文化
中呈现为集“愤怒、懒惰、不讲卫生、超重、嗜酒、粗言秽语、失业、暴力、落后”等
缺点于一身的刻板印象,加剧了中下层白人的“自我放逐”。可以说,令这些白人最痛
苦的参照系似乎不是少数族裔社会地位的相对提升,而是他们先祖父辈曾经的富足优渥。
第三,“第一位白人总统”特朗普的催化作用。之所以有“第一位白人总统”之称,是
因为美国历史上从没有哪位总统如特朗普一般公然把白人身份“工具化”,充当政治博
弈的筹码。如果说前述两点为白人内部愈加分化和美国社会走向撕裂做了铺垫,那么特
朗普上台以来的一系列做法和论调,比如重用极右翼人士、对白人至上主义运动不加重
责、采取更为严苛的移民政策、把白人蓝领因产业结构调整和技术革新而生活每况愈下
全然归咎于全球化以及其他国家“占尽美国便宜”等,则是全面回应和利用了所谓的“
白人愤怒”。
这种愤怒本就在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政治正确”高压与白人工人阶层衰落中不断蓄积
,现在特朗普一方面捕捉到白人群体随时代变迁而趋于隐匿的“类属差异”情结,激活
其中符合其移民政策构想与边境安全考量的民族主义倾向;另一方面又挖掘“阶层差异
”赋予中下层白人的斗争能量,使他们为自己击败建制派精英保驾护航,最终挑动美国
的民粹主义与极端民族主义合流之势。
一言以蔽之,无论历史上还是今天,美国白人群体内部的“三六九等”始终存在,由此
而生的种族/族群偏见与阶级矛盾也难以祛除。所以说,白人群体的概念变动与分层蕴
含着当前美国社会发展轨迹的必然性,而特朗普上台只是恰好充当了那个率先沿“阶级
线”与“身份线”加速美国社会撕裂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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