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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tary版 - 杨继绳:拨开历史深处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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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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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者:斯坦福大学东亚系方忱
受访者:《炎黄春秋》杨继绳
(全文有删减)
方忱:您从清华大学毕业以后,为什么会选择成为记者?这个职业选择和那个时代中的
理想主义情结有关吗?
杨继绳:我上中学时就喜欢写作,高中毕业时准备报考新闻专业。当时只有两所大学有
新闻系,一是中国人民大学,二是复旦大学。我考大学那一年,复旦大学新闻系在湖北
省没有招生名额,中国人民大学只招调干生,不招高中生。所以考了清华大学。攻读汽
车拖拉机及其发动机设计,学制六年。毕业时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新华社、人民日报和
《红旗》杂志社要招学工科的当记者。他们到清华大学招人,我被推荐到新华社。此时
我已被分配到一家制造坦克的大厂还没有报到。要放下苦读了六年的专业,我经历了痛
苦的选择。犹豫了将近半年,还是到新华社报了到。那时的年轻人认为记者是“指点江
山,激扬文字”的工作,我当时所崇敬的马克思、毛泽东、梁启超都是办过报的,认为
记者是一种崇高的职业,我对新的工作是有着憧憬的。
方忱:成为记者以后,您遇到的状况和自己的预期相符吗?
杨继绳:到新华社报到后,社里让我当工业记者,当时上面有指示:“北京的红卫兵不
能在北京当记者”,就提出几个工业城市让我选择:沈阳、上海、天津、武汉,我选择
了天津,因为天津离北京近。1968年1月10日,我到了天津记者站。呆了几天就后悔了
。现实中的记者并不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职业,只要听上面的话就能完成任务
。独立思考、有自己独立的见解在这个岗位上是危险的。我身边的记者,不是我想像中
的胸怀大局、才华横溢的志士。而像是不得志的文人,像是为稻粮谋的市井小民。我回
到清华,要求分配到那家坦克制造厂。管分配的老师说:那个厂的名额已经给别人了,
毕业分配已结束了,你要搞专业,你就在天津找吧。我就到天津大学内燃机研究所、天
津动力机厂、天津拖拉机厂找清华校友打听,他们说还是当记者好。我只好安心当了记
者。
方忱:再次选择成为记者以后,是不是对这个职业有了新的认识?
杨继绳:是的。我既然舍弃了苦读六年的专业,我就不能当一名营营苟苟的记者。我能
做的就是深入调查研究,尽可能说真话,尽可能表达老百姓的心声。我的工作方式是调
查,读书,思考。我曾说过:“如果一位记者的成就是一个三角形的面积,那么,调查
,读书,思考,就是这个三角形的三个边。三个边越长,面积就越大,缺少任何一个边
,面积就等于零。”
退休以后,回过头来看这个职业,比刚进新华社时的看法不一样了。我曾写了一段文字
,现抄录如下:
这是一个卑鄙的职业,这个职业可以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制造弥天大谎,欺骗亿万受
众;这是一个崇高的职业,这个职业可以针砭时弊、揭露黑暗、鞭挞邪恶、为民请命,
担起社会良心的重责。
这是一个平庸的职业,回避矛盾,不问是非,明哲保身,甘当权势的喉舌;这是一个神
圣的职业,胸怀天下,思虑千载,批评时政,监督政府,沟通社会,使媒体成为立法、
司法、行政之外的第四权力。
这是一个浅薄的职业,只要能够写出通顺的记叙文,不需要多少学识,不需要卓越的见
解,听话顺从,就能如鱼得水;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职业,记者不是专业学者,他需要
从整体上研究社会、把握社会,无论有多么渊博的学识、有多么卓越的洞察力,在复杂
多变的社会面前,都会感到学力不足,力不从心。
这是一个舒适而安全的职业,出入于宫阙楼台,行走于权力中枢,灯红酒绿的招待会、
歌舞升平的庆典,访大官,见要人,春风得意,风光无限。如果用文章与权势投桃报李
,今日的书生可能是明日的高官,今日穷酸可能是明日的富豪;这是一个艰难而危险的
职业,且不谈穿梭于枪林弹雨中的战地记者,就是在和平环境中,调查研究,探求真相
,跋山涉水,阻力重重,除暴揭黑,千难万险。一旦触及到权势集团的痛处,不测之祸
从天而降。
是卑鄙还是崇高、是平庸还是神圣、是浅薄还是高深,在于从业者本人的良知、人格和
价值取向。真正的职业记者会选择崇高、神圣、深刻、凶险,鄙视和远离卑鄙、平庸、
浅薄、舒适。
然而,在卑鄙与崇高、平庸与神圣之间,没有鸿沟、没有高墙,黑白之道,全凭自己把
握。如果一脚踏进了黑道,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自己写的白纸黑字,是永远抹
不掉的证据。“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条黑色定律在记者
职场十分盛行。要不被这一黑律逼向卑鄙之路,就得无所畏惧,勇于献身。
这是一段过来人的体会,其中包括我的成功、失败、喜悦和遗憾。
方忱:我想听您谈谈60、70年代那个集体无意识时代的景象。在当时,讲真话究竟有多
难?
杨继绳:1960年-1967年我还是清华的学生,虽然年过二十,但很无知。因为那个时候
我们能得到的信息全都是官方提供的,能看的书籍也是官方允许的,所学的理论也是官
方灌输的,那时根本不知道一些重大事情的真相,我们认为官方公布的就是真相。有极
个别的同学,有特别的政治敏感或其家庭有得知真相的渠道,说出了一些与官方不一致
的看法(现在看来是真话),就会受到打压。有的打成反动学生(清华比其它学校好一些
,没有带“反动学生”的帽子,但也当作异端作为重点教育的对象),在很年轻的时候
就失去了前程。从我参加工作到改革开放前,正是文革时期,实行“包括对意识形态在
内的全面专政”,老百姓也只能得到官方提供的信息,只能知道自己身边的事情,身边
以外的事情只能听官方的报道和会议传达。有人为说真话而献出了生命。你这里说的“
集体无意识”实际上是大家的意识被一种“集体认识”的笼罩。什么是“集体认识”呢
?“集体认识”造成什么后果呢?我在《李普今年八十八》一文中是这样写的:
当时,在革命知识分子中间形成了一种共识:苏联为人类开辟了一个新纪元,共产主义
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前途,实现共产主义是历史的必然规律。新中国成立以后,依靠政权
的力量,使这部分人的共识变成了全民的“集体认识”。正是有了那种“集体认识”,
才会有消灭私有经济的狂风,才会出现“大跃进”和由它引起的大饥荒,才会有文化大
革命的荒唐。……
我这里说的“集体认识”是指这样的一种社会现象:在权威政治条件下,相当多的人有
着共同的价值取向,有着共同的是非观、善恶观、荣辱观、审美观。“集体认识”一旦
形成,就会出现一股横扫一切的潮流,一切与这股潮流不同的都会受到冲击甚至被消灭
。“集体认识”有一个最高的权威,通常是最高政治领袖。政治领袖不仅垄断了权力,
也垄断了信息,垄断了舆论,垄断了真理。只要政治权威发出什么号召,千百万人会真
诚地、奋不顾身地、争先恐后地做出种种荒唐事。夫妻可能反目成仇,父子可能两军对
垒,忠厚善良的人会血口喷人;清白无辜的人会遭受“广大群众”的残酷迫害;正派廉洁
的人会被舆论压迫得承认有罪;撒下弥天大谎被认为是对党的忠诚;滥杀无辜被认为是解
放全人类……“集体认识”是强大的,也是很可怕的。
李普回顾他的思想历程是说:“人是时代和环境的产物。一个人所思所想和所为,同他
处的环境分不开。如果我再活一次,再一次处于那样的年代,再一次面临那样的环境,
我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小年轻,一定会再一次走我当初走过的路。”李普说的是实际
情况。但可怕和危险也恰恰在这里。如果你处的时代正好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段极小的弯
曲,如果你处的环境正好被某种“集体认识”所笼罩,你会怎么样呢?你是像林昭、张
志新、王申酉等那样,将生命化作夜空的闪电,还是因势就范,坠入历史的陷阱?纵观
历史,前者只是极少数殉道的烈士,多数人只能是后者的命运。
作为记者,通过采访得知事情真相,如果与政治无关的事,是可以报道的。如果涉及政
策和制度,就不能公开报道,但可以通过新华社的“内参”向中央领导人反映,毕竟中
央决策者是需要真相的。当时新华社记者写了不少反映真实情况的“内参”,中央领导
常常对“内参”做出批示,通过这个渠道解决了一些问题。我在天津当记者的时候,中
央政治局委员以上的领导人批示我写有内参就有三四十篇,毛泽东、周恩来、李先念、
华国锋、胡耀邦、赵紫阳、姚依林、乌兰夫等领导人都批示过我写的内参。
我在新华社工作35年,大体可以分为三个十年。这三个三十年不同的表现也正是李普说
的是“环境的产物”。第一个十年是跟潮流的(说真话的稿子不可能发出来),也写了几
篇讲真话的内参。回过头来看,那时跟潮流的稿子都是为文革推波助澜的。第二个十年
,赶上改革开放,我坚持不说假话(这时有些说真话的稿子也可以发出来),也写了一些
跟潮流的子。不过,这时的潮流是改革开放,跟潮流的稿子对推动改革开放也起作用。
第三个十年,我不仅不讲假话,连跟潮流的稿子也不写。坚持独立思考、反映现实,尽
力为老百姓说话。
方忱:改革开放以后,媒体、舆论相比过去更加开放了。那么时至今日,中国的新闻媒
体离你的理想目标还有多远?差距主要体现在哪里?
杨继绳:和改革前相比,媒体开放程度是很大的。我个人的状况和我参与编辑的《炎黄
春秋》就是一个标志。我出版了《邓小平时代》、《中国改革年代的政治斗争》、《中
国当代社会各阶层分析》、《墓碑》、《权力市场经济的困境》,如果在改革开放以前
,一定会招致家破人亡。《炎黄春秋》这样大胆的杂志能够按期出版也是社会进步的一
个证明。
能不能容忍真话,对真话容忍的程度,是检验一个政权专制还是民主、善政还是恶政的
一个重要标尺。改革开放以后,对真话的容忍程度比改革以前大大提高了,所以我说社
会进步了。但是,今天还不能完全让人说出真相。这说明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权力结构
还在一定程度上害怕真相,害怕阳光。这正是政治体制改革的任务。通缉说真话的记者
是社会丑闻,是社会的悲哀。如果记者是因为揭露真相而被通缉,这说明这里面真正有
黑幕,需要进一步揭露。如果公安部门参与通缉,说明公安可能被企业收买,这就有黑
金政治问题,更需要进一步揭露。不过,这一事件刚刚出现,就受到全社会的谴责,通
缉记者的单位很快成了缩头乌龟,这也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我想,随着改革的进展,特
别是政治改革的进展,在这方面还会有更大的进步。
方忱:最近三十年的改革令中国发生了巨大变化,除了思想解放,市场化的作用功不可
没。但近年来又产生了争论——既有认为我国市场化过度的,也有认为我国市场化其实
还欠缺的。您怎么看?
杨继绳:“市场过度”的说法不准确,应当说是在某些方面市场越过了边界。即不应由
市场调节的也进入了市场。如前些年提出“教育产业”一说,有些地方义务教育也要农
民掏钱。还有,本来应当由政府提供的公共产品,也需要借助市场力量。如,社会治安
,老百姓交了税,政府就应当维持治安,但有的地方,企业被盗,公安局破案还要企业
掏钱。政府不能提供足够的公共产品,要由市场来补充的情况普遍存在。更令人侧目的
是,公共权力也进入了市场,金钱可以购买权力为我所用。
但是,从市场经济体制来说,我们的市场还很不完善。国际上还不承认我们是市场经济
国家嘛!还有很多应当市场化的领域还没有市场化,行政垄断还普遍存在。
方忱:您怎么看待中国目前的改革现状?怎么看待新时期的“左右之争”?
杨继绳:我认为,中国改革的目标是经济市场化,政治民主化。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市
场经济已经有了一个框架,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政治民主化需要政治体制改革来推动。
政治改革迟缓,政治改革滞后于经济改革。由于民主化程度低,权力不受制衡,就出现
了权力进入市场的现象,出现了制度性腐败。目前的制度现状可以用权力市场经济来概
括。什么是权力市场经济?就是国家行政权力控制市场运行、参与市场交易。权力可以
变成商品,进而变成资本;资本也可以收买公共权力为其谋利。权力和资本共同垄断和
霸占重要社会资源。远离权力中心的人们很难通过勤劳和智慧来获得财富和提高社会地
位。有人用“权贵资本主义”来概括上述社会现象。我认为这个说法不确切。第一,“
资本主义”这个说法早期在学界对它没有定论,直到20世纪之初才被当作“社会主义”
的对立面。而什么是“社会主义”至今也没有定论。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面,“权贵
资本主义”回避了公共权力的责任。而造成社会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公共权力参与市场和
控制市场。所以,我认为用“权力市场经济”比较贴切。
关于左右之争。是左还是右,要看放在什么坐标上。传统的坐标是:倾向共产主义就是
左,倾向资本主义就是右。二十世纪人类的实践,对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的评价已经有
了一个初步结论,所以,把这个坐标当作是非标准已经失效。但是,在主流那里,这个
坐标至今还起作用。现今还有一系列评价左右的坐标:强调公有经济的是左,强调私有
经济的是右;强调大政府的是左,强调小政府的是右;主张集权政治的是左,主张民主
政治的是右;主张集体主义的是左,主张个人自由的是右;等等。这后面的这些坐标是
前在那个根本坐标派生出来的。在改革开放之初用左右之争还能说明一些问题,改革三
十年后,左右之争已经不能概括思想界的现状了。
方忱:您在1993年时曾发表《权力不能进入市场》一文。今天,您当初提到的问题仍然
存在。您认为应当如何解决?相应地,当改革陷入停滞、改革动力不足时,应当如何推
动?
杨继绳:为了防止权力进入市场,必须对公共权力加以制衡。这种制衡必须有一种制度
,这就是民主制度。简单的力学常识告诉我们:内力不能改变物体的运动状态。权力体
系内部的力量不能起制衡作用的,这像人不能抓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一样。司法
不独立,媒体不自由,纪律检查机构在党的一元化领导之下,这些都不可能起到制衡作
用。
你这里谈到改革动力。什么是改革动力?改革的动力不是某个阶层,不是某个阶级,而
是在现有制度体系下不可能解决的社会矛盾。也就是说,社会矛盾才是改革的动力。这
个矛盾靠现有的制度解决不了,就逼着人们进行制度创新。社会矛盾怎能变成推动改革
的力量呢?这就需要公民的觉醒。社会矛盾是一部分人侵害了另一部分人的利益成造成
的。如果被侵犯的人逆来顺受,矛盾就不能展现出来,就不可能成为推动改革的动力。
所以,每一位公民自觉地维护自己的权利,就可以推动改革前进。这是每一个人都可以
做到的。如果你有更多的资源:记者和作家的笔,律师的法律武器,官员手中的权力,
企业家的资金……都可以把改革推向前进。
方忱:您曾表示“官民矛盾”和“劳资矛盾”是当今中国的两大矛盾。今天您仍然持这
一观点吗?这两个矛盾,在您看来,在最近十年发生了哪些变化呢?将来可能会往哪个
方向发展呢?
杨继绳:我至今还坚持这个观点。官民矛盾是权力不受制衡造成的,劳资矛盾是资本没
有被驾驭的结果。这两对矛盾中,官民矛盾是主要的。目前权力和资本是社会的强势,
如果解决不好,权力和资本都可能成为统治百姓的“暴君”。权力和资本,这二者权力
又是主要的,在权力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也得屈从权力。在政治权力面前,资本所有
者也是“民”。如果政治体制改革继续滞后,权力为所欲为,社会问题就更加严重,官
民矛盾会更加突出。最近十年,政治改革有倒退的现象,经济上也出现了国进民退。所
以官民矛盾比以前要突出一些。
方忱:您最欣赏当今中国的哪几家媒体呢?您怎么看待“党报”、“人民的喉舌”这些
概念?
杨继绳:《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新世纪》,《南风窗》,《新京报》都是
不错的,我阅读有限,可能还有更多的好媒体。我说它好,是指他们能讲一些真话,能
反映一些百姓的心声。不过,他们都是带着镣铐跳舞,是很不容易的。党报是党的喉舌
,政报是政府的喉舌,这类官方喉舌及时发布官方的信息和官方的声音,及时解释官方
的政策,对大众是非常重要的。当然,官方声音是各种声音中的一种。社会上应当有多
种声音。经济体制改革使利益主体多元化了,各种利益主体的声音都要表现出来,舆论
也应是多元的。这多元舆论是由多元传媒主体来实现的。党报就得严格传达党的声音,
党就得给足经费。政报就是政府的喉舌,就得由政府出钱。反映民间的声音的舆论工具
,就得面向社会,在市场上取得社会的承认,在市场竞争中生存和发展。谁最有公信力
,谁就会成为竞争的胜利者。
方忱:这么多年来,您的不畏权威、执着敢言的气质令我们仰慕。面对压力时,您会选
择如何应对?
杨继绳:向受众说出真相是记者的职责,向受众隐瞒真相是记者的职业道德不允许的。
我作为一名职业记者,讲出一些真相,完全是份内应该做、必须做的事。
真相,就是事物的本来面目,它是客观存在的。人们都崇尚真,善、美。在这三者中,
真是第一位的。没有真的善是偽善,没有真的美是饰美。只有接近事实真相,才能接近
真理,追求真相是追求真理的第一步。然而,不同的人,由于站在不同的利益的立场,
由于有着不同的教育背景,再加上所处的观察位置不同,只能看到一个侧面或一个局部
。记者的优势就是可以从不同立场、不同侧面来多角度地观察和研究,从而找到最接近
客观实在的内容。
然而,真相常常被利益所掩盖。有些人通过说假话来取得利益和维护利益。说出真相,
会伤及这些人的利益,他们会对说出真相的人怀着刻骨的仇恨。更可怕的是,有的政权
是靠假话来维持的,说出真相就会解构这种政权。说出真相的人可能成为这个政权的敌
人,就要被这个政权所镇压甚至消灭。所以,掩盖真相和揭露真相,是利益和真理的较
量,这种较量有时是非常残酷的。新闻工作的神圣性就体现在这里。2007年,在香港大
学的一次学术会议上,新闻界老前辈、91岁的甘惜分先生提出了一个十分深刻的问题:
世界充满谎言,为什么要求新闻真实?我当时对甘老的问题作了回答:正因为世界充满
谎言,所以新闻必须真实。新闻真实是新闻工作者的社会使命,也是我们新闻人的骄傲
所在。甘老很高兴地提受了我这个答案。
方忱: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您最想告诉那个20岁的自己什么呢?
杨继绳:我已经70岁了,根据几十年的经验教训,如果我还回到20岁,我会怎么样呢?
我会脚踏实地地干好一件自己喜欢干、对社会也有好处的事,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只好
投入勤劳和智慧,最终都会取得相应的成就。
为了寻找自己喜欢的工作,可以跳槽,但跳槽最好不要超过三次。跳槽要慎之又慎。其
实,什么工作只要你全心投入,你就会喜欢。我们这一代人是很难跳槽的,多数人都热
爱自己的工作。
要用善良和诚实的心对待周围的人。每个人都有两面,善的一面和恶的一面。你用恶的
一面对人,人就用恶的一面对你,久而久之,你会感到四周都是恶面孔;你用善的一面
对人,人就会用善的一面对你,久而久之,你会感到四周都是好面孔。由此可以说,你
的生存环境和工作环境是你自己造就的。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是不会声名显赫的,处在社会地位最高峰的只能是极少数人。他们
能走上社会顶峰是由于机会,性格,才能,品德多因素的综合。机会是最重要的因素,
性格决定命运。对社会而言,处在顶峰的人可以做出大善,也可以做出大恶。而做出大
善或大恶,不全是他的主观愿望,很多不可控因素、多种社会力量会左右他的行为。就
其个人而言,处在社会高层的人不一定幸福。处在中下层的人,不能做出大善、大恶,
可以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情。对其个人而言,处在社会中下层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心态
好,他的幸福感不比处在社会顶峰的人差,甚至好一些。机会只会给予有准备的人,性
格有先天因素,也可以靠后天磨练和修养。要争取成为社会精英,因为社会需要精英。
如果不能,也要心安理得。还是一句老话:达则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
杨继绳,前新华社高级记者、中国新闻学院教授,《炎黄春秋》副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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