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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j 发帖数: 40861 | 1 [导读]威权政治是戕害相声的罪魁,它毁掉了相声来之不易的青春。在从1989年到
1992年这一段文艺“治理整顿”过后,原先电台、电视、晚会的主力笑星们,忽然连原
创的能力都开始丧失了。
中国相声阉割史:80年代批判风骨成绝响
作者系民间学者
苦笑:中国相声“话语”的变迁
上世纪50、60年代的政治极端主义也直接导致了1949年前的相声状况再也无法还原
,那时以电影胶片、剧本手稿、录音磁带等形式承载的各种艺术资料都被损毁殆尽。中
国人的美德和弱点,中国文化的光荣与缺失,日常生活中恼人的、可笑的荒谬,这些相
声人最擅长的题材,在五六十年代都被弃置不用了。他们或被动或主动地放弃自己如鱼
得水的领地,让政策、口号、应景的词句大量进入相声台词之中。
相声人花了数年时间剥掉那些植入式政治广告。不管人们对昔日的主流演员有多少
意见,上世纪80年代是相声人的“黄金十年”,他们争取到了相当程度的表达自由,而
且,凭这种自由影响公共话语,也赢得了后者的尊重与爱戴。在一本1984年——一个很
有文化隐喻的年份——出版的《全国获奖相声选》中,由刘梓钰先生创作,常宝丰、王
佩元合说的《并非讽刺裁判》,同侯跃文、石富宽、沈永年携手创作的《糖醋活鱼》同
时在列,这两篇新时期的名作追求同样的语言美感,但服务于两个截然相反的主题:一
个赞美当代最崇高的中国心灵,另一个鞭挞当代最丑恶的官僚文化。
春风得意的相声人低估了被他们讥讽的对象的反弹能力,或许还高估了自己公共影
响力的持久度。在从1989年到1992年这一段文艺“治理整顿”过后,原先电台、电视、
晚会的主力笑星们,忽然连原创的能力都开始丧失了。在各种曲艺汇演和专场演出中,
新相声的质量急转直下,相声书籍的出版也几乎停止。官方公开冷落它,而本就惶惑的
人们也迅速失去了耐心。
威权政治是戕害相声的罪魁,它毁掉了相声来之不易的青春。悲剧还远没有结束:
十多年来疲软无能的现实,使得新相声积累起来的含蓄、隽永、语言韵味渐被忽略,在
新一代观众的心目中,相声的核心就剩下“搞笑”一条,最好的相声不过是“爆笑经典
”而已。
那一批相声中兴时代的骨干演员淡出了年轻人的视野。时间走得太快,他们作品里
的审美趣味今天乏人问津,上世纪80年代达到巅峰的新相声美学,事实上已经破产。
老艺人的道德关切
中国相声从乍现江湖起就是根正苗红的草根玩意。每一份溯源相声史的资料都会告
诉读者,这种曲艺形式起源于清末民间,祖师爷一般被认为是朱绍文(“穷不怕”)。
后来,焦德海、李德钖(“万人迷”)、周德山(“周蛤蟆”)等“八德”之类的人物
,各带着非常草莽的艺名将其影响在京津地区扩散开去。
相声生而为逗人一乐,它以此在兵连祸结的年月里博得平民百姓之心。不管摆摊撂
地,还是去富家演堂会,演员登场后相互抓哏,密集地“抖包袱”(即制造笑料),根
据现场情形使个“现挂”,有时候跟观众来个互动,都是表演的常规。这样的相声受限
于演员的文化修养,格调参差,有时俗不可耐。
不过,早期相声同样积累起一种高扬社会责任感的传统,艺人出身芸芸民众,能使
用民众自己的语言去嘲弄颟顸的当权者,声讨奸商和歹人,调侃自己生息的市井里形形
色色的猥琐粗俗。他们留下的资源,后来被汇编成数百件传统相声文本,从中我们可以
看到在一个秩序瓦解、道德失范的时代,相声艺人对于伦理重建的深沉关切。
李德钖的弟子张寿臣先生一直活到1970年,作为马三立的同辈、侯宝林的前辈,他
说过的许多相声都试图确立是非、匡正人心:
甲:(说完了好人的“骨相”,转而说坏人的“骨相”)您常听说“瞧你这块骨头
”!
乙:别往这儿指。您说说都有什么骨头?
甲:那可多啦!有:狠骨头、乏骨头、贪骨头、阴骨头、坏骨头、懒骨头、馋骨头
、脏骨头、软骨头、滑骨头、耍骨头、臭骨头、贱骨头、犬骨头、没骨头、大小的横骨
头、贼骨头。
乙:噢,这么多哪!也是四字断语,六字评语吗?
甲:对!我说几块骨头您听听:
狠骨头,残害同胞,吸尽民脂民膏。
乏骨头,鸣枪放炮,吓得连哭带叫。
贪骨头,便宜没够,耻于脸皮太厚。
阴骨头,口蜜腹剑,专会脚底下绊。
乙:哼!还真有这种骨头。
甲:坏骨头,表面假笑,暗中放点毒药。
乙:这个更缺德。
甲:往下还有哪!
乙:还是坏骨头?
甲:小坏骨头,信口开河,说话嘴不留德。
乙:嘿!接着说。
甲:懒骨头,空负少年,终日游手好闲。
馋骨头,鸡鸭鱼肉,贪多吃上没够。
脏骨头,有碍卫生,浑身又臭又腥。
乙:吐了!
如《揣骨相》、《洋药方》之类作品,直白、快意地宣泄着传统艺人在语言和思想
教化方面的多样追求。县长、省长之类在朝之官皆被暗斥为“祸国殃民”之辈,演员论
起这些坦然无拘,正气凛然。
被扼住的咽喉
中国相声的命运在1949年发生了决定性转折。上世纪50年代,普天之下一切幽默的
两大永恒题材——性与政治——被全面革出相声题材,而且,相声历来所观照的对象—
—社会现实——也成了不可任意批评的,人群分为敌友两方,是敌皆恶,是友皆善,再
不可泛泛而论“坏骨头”了。休说不能碰领导人的话题,老演员们对自己所属的农民阶
级也失去了嘲讽的权利,皆因农民是革命成功的有功之臣,他们身上粗鄙俚俗之处被禁
止列为讥笑的对象。一场对“美丽新世界”的集体梦想,拖着浑身的禁令,丁零当啷地
在掌声和鲜花中登场了。
侯宝林、刘宝瑞、郭启儒等老先生领导了那个按照 “专案组”习惯组建起来的“
相声改革委员会”。侯先生是真诚地希望相声能走一条高雅的路线,被文学界、艺术界
、学术界、高校人士所接受,所以,他把《婚姻与迷信》《改行》《三棒鼓》《阴阳五
行》等锤炼成无可逾越的经典,他上演郭荣起先生原创的《夜行记》,与孙玉奎、高方
正等人合作的《全家福》《一贯道》《离婚前奏曲》展示其戏路之宽,更不用说《醉酒
》这种对国外幽默潇洒自如的改编再现。
语言改革以后,如侯宝林所愿,相声一洗从旧社会泥泞里带出来的浊气,新创作的
作品语言干净了,品格清爽了,但身上也被七七八八地贴满了政治膏药。在1965年出版
的一本《新相声集》里,王素稔、王长友创作的《男女乒乓双冠军》剧本里有如下的台
词,那时绝大多数的相声新作,都有类似的程度不一的生硬植入:
甲:中国乒乓队队员掌握了毛泽东思想。他们通过大学毛主席著作,大家运用一分
为二的革命辩证法看问题,大反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大兴集体主义,大扫个人主义和
骄、娇二气;大学解放军,大学雷锋,大学大庆,大学大寨,大学……大学!
乙:什么叫大学大学呀?
甲:他们学得太多了,我也说不上来啦!
乙:好嘛!
甲:他们实行“三从一大”的训练方针,在思想、技术、战术上大大地前进了一步
,才在这次世界锦标赛中间大获全胜!
乙:我这才大大地明白!
甲:明白了?!就说男子单打庄则栋对高桥浩那场球吧,就事先运用辩证唯物论的
思想加以分析,决定了取胜的战术,解除了思想顾虑才赢过来的!
乙:噢,当时是怎么分析的?
甲:庄则栋过去输过高桥浩三次,他都以为是输在吃发球上,所以,这次也有这种
顾虑。经过大家分析,这问题要一分为二来看!
两位作者绞尽脑汁,为夺取乒乓男女双冠一事寻找“理论联系实际”的证据,再如
同从瓜皮上抓虱子一般挤出包袱。他们不曾料到,这种对意识形态核心话语的绝对效忠
,在若干年后的听众眼里,本身就是个多么响亮的包袱。
上世纪50、60年代的政治极端主义也直接导致了1949年前的相声状况再也无法还原
,那时以电影胶片、剧本手稿、录音磁带等形式承载的各种艺术资料都被损毁殆尽。中
国人的美德和弱点,中国文化的光荣与缺失,日常生活中恼人的、可笑的荒谬,这些相
声人最擅长的题材,在五六十年代都被弃置不用了。他们或被动或主动地放弃自己如鱼
得水的领地,让政策、口号、应景的词句大量进入相声台词之中。
刘宝瑞先生反映新题材的相声的录音也被保存下来少许。在歌颂康藏公路建设者的
《西行漫记》里,在揭批侵略者可耻下场的《寸步难行》里,我们听到了一位最优雅的
名厨是如何被派去屠猪杀狗的。对于年年反这个反那个、备战备荒的中国人来说,刘宝
瑞那种一步三摇的语调身段分明是明清士大夫文化的余孽,是迈着高门槛进出大宅子的
人才能享用的节奏。他铜锣般的阴阳嗓是为相声而生的,但是,这面锣用作劳动号角太
过别扭,想充当敲给帝国主义听的丧钟又满不合适。社会最终像剿灭封建士族文化一样
扼杀了刘先生,没剩下一段可视资料,连照片都不留几张。听残缺的《君臣斗》,再读
他的弟子殷文硕整理的全本,我们只能借助想象去追思刘先生这位被始乱终弃的悲情艺
术家的风姿。
只有侯宝林有能力凌驾于意识形态规训之上。他的戏路更宽,调控节奏和激情的灵
活性更强,既能原创又擅二度创作。他留下了一些涉及新题材的讽刺作品:批评单位职
工不良嗜好的《跳舞迷》《打百分》、批评市民无社会公德的《夜行记》、批评父母教
育子女漫不经心的《我是家长》陆续问世,更有嘲讽“铁老大”员工冷漠无人性的《南
来北往》,嘲讽工厂玩忽职守的《新式马甲》,揭露“小三”现象的《离婚前奏曲》。
《离婚前奏曲》尤为个中翘楚,在一个连“外遇”这样的词语都还没出现的时代,这个
段子多多少少颠覆了“革命婚姻”的迷信,训诫它的听众:男人,不管他是每个毛孔都
淌着脏血的资产阶级阔佬,还是解放前就参加革命工作的“又红又专”的干部,都有同
等几率不是好东西。
侯宝林竭平生所能,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才智去与恶化的环境角力。然而
,日趋严肃的政治空气,使得艺术性幽默可以施展的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小。人民当然
还需要相声,需要发自内心的笑,于是,在侯宝林、刘宝瑞、郭启儒、郭全宝四大老艺
人的并力栽培下,年轻的马季早早出师挑起了大梁,谨遵师嘱精研幽默,开掘应景题材
,守护语言的纯净与美感(《找舅舅》《桃源新貌》之类皆如是)。
但是,文化大革命的到来,还是宣判了相声的死刑。作为语言类舞台艺术形式,相
声不如歌舞、戏剧之类能够惟妙惟肖地“表演”出主政者的路线,图解他们为人民制定
的革命方略;一段革命芭蕾还能保有最低限度的艺术性,而赤手空拳吃开口饭的相声演
员则完全没有机会。“样板相声”一说没有出现,已经算是万幸。
拨乱反正未已
1978年,以新锐形象出现的王佩元先生登台表演《挖宝》,他的老师、常派相声大
师常宝霆先生为他捧哏,这一场可谓“惊艳”:王佩元声线豁朗,台风明媚,与常派的
风格浑然一体,而且,这个无关伟大领袖、反×运动、美帝苏修,仅仅关注工农业综合
利用新技术(“猪身藏百宝,重在利用好”)的科技型段子,与《男女乒乓双冠军》之
类图解主流意识形态的作品判然划出了界线:
甲:早晨起来,你穿上猪毛线织的毛衣毛裤,套上那身猪毛粘胶抽丝的混纺制服,
扎上猪皮带,蹬上猪皮鞋,拿过猪鬃牙刷子漱完了口,用猪胰子洗完了脸,披上你的猪
皮包,到了早点铺买了碗馄饨,排骨汤特别肥,那馅儿是猪肉的。
乙:我掉到猪圈里了。
甲:你自己说说吧,你跟那猪是不是有联系?
乙:还真有联系。
从生活的角度去给工农业生产消除政治色彩,放手虚诳高蹈的教条,返诸生活坚实
的本身,回归相声所长,乃是《挖宝》的成功之道。同期,姜昆、李文华的《如此照相
》赢得满堂彩,也是拜鲜活的平民视角所赐。《如此照相》和《挖宝》,以及常贵田、
常宝华的《帽子工厂》、马季、唐杰忠的《舞台风雷》等等真正为相声争回了荣誉和民
心。到上世纪80年代初,高英培、范振钰陆续上演《株人连马》、《石厂长》,让这五
年的“反攻”功德圆满,《株人连马》里人渣式的“文革”造反派,《石厂长》里尸位
素餐的工厂领导,尽皆超越时代的设限,成为记录中国现实的佳作。
但是,从《帽子工厂》到《株人连马》,也经历了一个把政治膏药逐渐剥干净的过
程。在1978年出版的一本相声集中,《挖宝》的剧本里还有如下的句子,到1981年出版
的《广播中的笑声》再次收入此段时,这些词句就被完全删除了:
甲:(工人和科技人员)说得好:综合利用就是大有文章可做,没有被发现和认识
的事物还有很多。要遵照毛主席的教导,不断地“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
所前进”,“向生产的深度和广度进军”。
乙:通过你这一介绍,我受到了很大教育。他们继续革命的精神值得我们很好学习。
在那种抽搐于敌友、黑白、善恶两个极端之间的思维习惯中,刚刚回过气来的相声
演员,短期内不敢、或不能把极左时代操练纯熟的话语赶出创作和表演。就连《帽子工
厂》这样构思极精巧的反“四人帮”开山之作,内容中也高度混杂了那个年头典型的加
罪之辞:
乙:(“四人帮”开办的“帽子工厂”)都有些什么帽子?
甲:孔老二的货底子破帽子他们给加工了,王明库存的旧帽子他们盘点了,林彪那
批新帽子他们接管了,又进口了一批苏修的外国帽子,还有一批马拿扒的帽子……
常氏叔侄在这个作品里写出了最地道的相声语言,句式和尾音的设计极有美感,很
显功力,但内容却是把历来被乱炖一锅的“封资修”诸罪名原样奉还给它们的始作俑者
。由此可见,粉碎“四人帮”后对相声的松绑,实是一种新的控制——一套反“四人帮
”的话语取代了旧的“文革”话语,它虽说代表了民意,却依然是主流意识形态钦定的
,有着精心厘定的语言尺度,塞满了一系列在最短时间内流行起来的术语套话。
而且,就像1980年后给一些剧本除去政治痕迹那样,相声录音也被按“大局”的需
要加工漂白。在留存于今的《帽子工厂》录音里,甲台词中的“苏修的外国帽子”七个
字被剪掉了,“又进口了一批”直接与“还有一批”对接,不明就里的听众会觉得是演
员犯了口误。相声和历史一样都是任人打扮的,对某些人来说,艺术性都可以为政治需
要而牺牲,更何况一片小小的时代符码呢。
“黄金十年”
相声人花了数年时间剥掉那些植入式政治广告。不管人们对昔日的主流演员有多少
意见,上世纪80年代是相声人的“黄金十年”,他们争取到了相当程度的表达自由,而
且,凭这种自由影响公共话语,也赢得了后者的尊重与爱戴。在一本1984年——一个很
有文化隐喻的年份——出版的《全国获奖相声选》中,由刘梓钰先生创作,常宝丰、王
佩元合说的《并非讽刺裁判》,同侯跃文、石富宽、沈永年携手创作的《糖醋活鱼》同
时在列,这两篇新时期的名作追求同样的语言美感,但服务于两个截然相反的主题:一
个赞美当代最崇高的中国心灵,另一个鞭挞当代最丑恶的官僚文化。
我们可以数出一大串名篇佳作,常宝丰、王佩元的《并非讽刺裁判》,郝爱民、赵
炎的《电影漫谈》,马季、赵炎的《特种病》《人浮于事》,刘伟、冯巩的《搭配协会
》,姜昆、赵炎的《如此诗人》,高英培、范振钰的《欢迎批评》《恶性循环》,侯跃
文、石富宽的《一部电视剧的诞生》《乾隆在世》,马志明、谢天顺的《纠纷》《五味
俱全》,牛群、冯巩的《灭鼠轶事》……它们中的任何一段,不管在哪一年演出,那一
年就可称之为相声的“丰年”。它们在公共观念濒于失序的敏感时期,前呼后拥地踩过
了治与乱之间的临界线。
这一大群演员,从二十多岁到五六十不等,一时间尽皆青春灿烂,英姿勃发。社会
提供了最适宜相声生长的环境:遵守秩序不再是不言自明的常识,但是,人们对精神产
品仍抱有纯真的期望;对社会的不满还被勉力保留在自娱自乐的程度,有分寸的忧思刚
刚对神圣的秩序展开缓慢的蛀蚀行动,有时候,人们甚至还会被自己的牢骚吓倒;集体
主义的体面仍在,少数人充当了享乐的先觉者,他们带着蛤蟆镜和电吉他,和另一些人
约着去实验室里参观刚抽枝的市场经济嫩芽。
到作家梁左参与进相声创作的时候,80年代的笑声才真正表现出解放性的一面。《
灭鼠轶事》《小偷公司》《虎口遐想》《自我选择》,这些所谓的“文人相声”找到了
最合适的演员(牛群和冯巩、姜昆和唐杰忠),从而变成了文化枪械库里一把利刃。在
叙事形式上,梁左也同刘梓钰、王鸣录等人一样,掌握了中国相声讽刺美学的秘钥:一
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前提,一场第一人称参与的奇遇,一番指桑骂槐的对白。《灭鼠轶事
》胆大包天地拿军队里的竞赛开玩笑;《自我选择》以一个不言明的“两性人”作主角
,触碰中国人不敢深加讨论的敏感话题:两性关系及性别的社会枷锁;《虎口遐想》横
扫纠缠中国人多年的空洞教条,破除意识形态虚幻的迷雾。
最后,就是那段“不慎”于1989年初上演、日后被长年禁播的《特大新闻》。在这
则相声里,所有荒诞的讨论都来源于一条“小道消息”:“天安门广场要改农贸市场了
!”——人民代表们在里边讨论,满可以听听外边的声音,了解真实的民生嘛!子弟兵
升旗累了嘛,那就本着鱼水情的精神,去小摊上端碗豆腐脑喝吧!这一切都将成为事实
——你不信?同志们,这就是信仰危机呀!这种幽默的腐蚀性让人联想到米哈伊尔·布
尔加科夫的小说,在舞台上,代表“常识”一方的唐杰忠徒劳地招架姜昆对主流文化肆
无忌惮的调侃,就像今天,体制内语言的使用者惨遭网络谑语荼毒而毫无还手之力一样。
相声不再可乐
春风得意的相声人低估了被他们讥讽的对象的反弹能力,或许还高估了自己公共影
响力的持久度。在从1989年到1992年这一段文艺“治理整顿”过后,原先电台、电视、
晚会的主力笑星们,忽然连原创的能力都开始丧失了。在各种曲艺汇演和专场演出中,
新相声的质量急转直下,相声书籍的出版也几乎停止。官方公开冷落它,而本就惶惑的
人们也迅速失去了耐心。
这种可怕的命运转折,再次暴露出曲艺在这个国家楚楚可怜的依附地位:它终究是
体制框架内的产物,经由体制掌管的电视和广播抵达公众,而隶属于各种“文工团”的
演员们也无法跳出体制“裸奔”。
来源: 作者博客 | 来源日期:2011年04月0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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